外婆家的故事. ---------木板平樓記事
在我有模糊的記憶起,外婆家木板平樓應該是整個黎裡鎮最有特色的建築.
一直有這種斷念或許是因為, 使用的木材平滑圓潤,永遠泛著微微不誇張的光澤,具體的顏色肯定是斑駁渾厚的,一種很厚重又不壓抑的感覺, 很模糊遙遠的印像. 記得木平樓是架空地面的, 要進屋得先經過一段寬寬的木板路做引橋, 小時候最喜歡的就是外婆靠在門口望著我, 而我在引橋上蹦跳著撲向外婆. 平樓總共有五六間房間, 因為年歲已久, 內況已完全沒有記憶了. 據小時候外婆告訴我: 以前這平樓裡住著一個姨娘, 是我太公公的小姨奶奶. 她像所有傳說中的晚清婦女一樣, 裹著小腳, 難得出門. 外婆說, 小姨奶奶很善良, 一直被大奶奶想盡辦法地折磨著, 卻沒有一句怨言, 整天默默無語地坐在紅木梳妝台前流著淚做女紅.
平樓在我五歲那年翻新成了七八間的灰白磚房. 即便如此, 她依然神秘. 房後有個長長的內院, 滿院的廢墟,殘瓦坡罐舊家具, 卻一直沒有人去整理. 我經常跑去翻翻弄弄,偶爾, 也會發現一些年代久遠的希奇古怪的東西. 外婆說, 這個院子原先就是姨奶奶臥室的原址, 但是, 始終沒有告訴我, 為什麼沒有改造這地方,而依然讓它空著. 或許只是巧合, 或是別的原因. 後來聽媽媽說, 在房子改造挖地基的時候, 從地下掘出了許多瓷罐或是瓦罐, 裡面有裝著滿滿的一串串的用銅線穿好的四眼錢, 一些金器, 銀器, 玉器. 大家驚喜得很. 在其中的一個罐裡, 裝有一個紅綢布包好的東西, 打開後, 是一束長長的黑發繞著一枚手掌大的玉錢. 後來, 他們把這個罐子原封不動地埋回原地, 才起了個頭的工地也再也沒有叫工頭們重新開工, 也一直沒有人動過這塊地.
外婆說, 那些是姨奶奶從娘家帶來的一些嫁妝, 她是個命苦的女人. 以玉纏發希望自己和後人健康長壽. 外婆一直說,她為了留下了的那些東西而心裡不安, 一個一無所有的苦命女人的東西……
--------廢墟堆下的瓦罐
每次去外婆家, 只剩下我和外婆時, 總是會纏著外婆給我看寶貝. 大多數情況下, 外婆總會答應的. 因為, 我是她最疼愛最乖巧的外孫女. 有時候, 外婆也會帶我上樓, 我們之間形成了一種彼此信任的默契, 一直持續了好多年. 這種純樸的的親情一直是我記憶中最美好的感情.
清晰地記得一次在被小舅舅欺負後, 屋裡只剩下我和外婆, 外婆不知道怎麼安慰傷心的我, 就說:”囡囡, 娘娘給你看些好東西.” 這真是外婆的原話. 我從不懷疑自己五六歲的我記憶力. 要麼全部忘卻, 記得得都是真實.
外婆一層層的打開神秘的鐵櫃的老鎖,打開一層層的綢布,再一件件地遞到我手裡, 告訴我, 玉兔可以保佑你, 是避邪用的, 玉錢可以治腰疼病,金的姊妹耳環是給情誼重的親姐妹一起戴的, 而方塊金戒指一般是給家裡當家的男人的……
她總是不厭其煩地一件件仔細的告訴我,再囑咐我,千萬不能告訴任何人. 至今我依然難以置信年幼的我是怎樣守住了這麼大的一個秘密的. 唯一知道, 如果告訴了別人, 我下次去外婆家就再也見不到這麼多神奇的寶貝了, 更得不到外婆的承諾了. 因為, 外婆說, 等我長大了, 一些我看中的東西是要留給我的. 當時, 當然不懂得真正的價值. 只覺得精巧無比.
秘密的拆穿是因為舅舅賭博輸了錢, 知道當年從地下挖出些東西, 就偷偷地跑到外婆房間裡翻箱倒櫃, 發現後就一發不可收拾的, 經常偷拿一些出來變賣到蘇州人民路的古玩市場. 最可惜的是, 這些價值不菲的古碗古幣及金銀器物都被廉價出手. 後來, 母親每每提到這事, 就直嘆氣搖頭. 為的是舅舅年輕時的無知和不爭氣, 也為了外婆懦弱. 每次外婆坐在床上抽出腰間的手帕擦著眼淚, 望著牆角發呆, 而且一坐就是個把小時, 不時地嘆著氣. 我知道, 又有人來過外婆的房間了. 最後, 外婆實在忍無可忍, 帶了點干糧, 從鎮西的下絲堣穿過整個黎裡鎮來到鎮東我們的家, 木潭潭, 向我母親哭訴. 那時外婆很健在, 兩個多小時的步行, 對於她, 是走鄰探親般的容易.
後來才知道, 外婆這輩子走的路, 並不是像她從鎮西走到鎮東那麼地容易,這是後話,不說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