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 中 記 廁(日月譚)人在江湖行走,常遇水火之急,投石問路之余,便對各類廁所頗多留意。
火車上的廁所,是最令人對鐵道部門抱怨的話題。這廁所,常常是由著列車員的高興,隨意地對外開放一二個,那個開那個關,是乘車中的一道懸念題。那廁所髒臭還不在話下, 倒是那門經常是不該開的時候關不上,不該關的時候又緊鎖著,急得如廁之人哭笑不得的事頗多。乘長途的經驗, 一是先打探一下車中廁所的情形,量出為入,一是半夜起身做好了天亮所需做的一切, 待眾人排隊時再補睡一覺。有一次,列車至廣西境內遇山石塌方而受阻。停車之初,一車兩制, 規定境內旅客必須下車到路邊茅房如廁,境外人士依然可在軟臥列車上照常方便。 如此停車十余小時後,最終境外人士也被要求下車解難。彼時,但見軟席車上下來一隊紅綠男女, 信步悠然向鄉間茅房走去,有的還有順手摘支路邊野花拂弄的雅興。及見他們完“恭”歸車, 個個喪魂落魄,大有昏倒之狀,眾硬座旅客為之莞爾。
我旅途中所見的最奇最險的廁所,是在西岳華山。 那廁所居然是用幾根木頭在懸崖絕壁邊懸空撐出,再用幾片薄板隔離而成。那板壁薄至四面山風可將其吹得飄飄搖搖, 而且幾乎沒有什麼多的遮攔。踏板下開一圓洞,便可任飛流直下三千尺, 真可謂是零落成泥化作塵,質本潔來還潔去。只是,在此廁中解手,首先要有過人的膽量。須晴日, 懸空下之下晴川歷歷,有恐高症者恐怕難以平常之心安然步入。更何況遇上山中晴晦變幻之日, 陋廁會隨風雨而搖動作響,非挾過人之勇的人,當只能在廁樓前懸崖勒馬。
最尷尬的廁所是在浙江沿海的鄉下公路上。 相信自溫州去雁蕩山的游客中定會有如此之見者。那棚廁無門,三面圍牆一個頂棚,敞開的那個門面正對著公路。棚內無甚, 唯兩口大缸,缸上橫一片竹片,算作廁凳。臨街端坐此上已很狼狽,更令人大跌眼鏡的是, 農人以此兩缸算是已劃清界限。偶或,甚至可見一男一女分頭端坐於上聊天的情景。 城裡人引如此豪放為駭怪,鄉裡人以城裡人如此婉約為作酸。 此種情形余今夏與朋友去嵊泗列島旅游時猶可見到。去年去海寧參加觀潮節,略加遮擋的這等茅坑前,還居然有人5角一位地一一認真收錢。人到此等境界,由不得你不交錢。
逆旅中最為頭痛的是,乘汽車在荒野戈壁中行進,四周空曠至一覽無余, 此時祈求頂浙江的廁棚也無可能。千急萬難之時,但聞司機急剎車後大叫:“男同志在右邊, 女同志到馬路對過去!”居然群情歡騰,集體魚貫而出車門。像得了大赦令似的。 這種方便的方便,我在昆明至西雙版納、敦煌至柳園等處多次碰到,也算司空見慣。
最可怕的廁所,倒是在旅途中住進的星級豪華酒家。偶或機緣逢上, 能住進有點彈眼落睛的賓館。那廁所門前居然有人站立致詞後代為開門。 熱水洗手暖氣烘干鏡子锃亮手紙留香潔具奇淨之類尚不在話下,關鍵是出這廁門。當其時, 冷不丁地上來一位年輕後生為你遞上一塊手巾,並且作出是專門為你從一疊中揀出來的一塊“好的”。 在你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時,又有刷子為你刷了幾下衣服敲幾下背什麼的服務接踵而至。 一介平民如我等的人,此時忙不迭地推來擋去,口中吶吶無以應對, 慌慌張張地趕緊掏口袋找零錢以遮窘態。在鵝步脫身時的一瞬間,我每每會對鄉間陋廁充滿一種溫馨懷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