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人印像以前聽不少人說過巴黎人如何如何。一些喜歡總結歸納的人常常用“崇尚個性自由,盡情享受生活,崇拜傳統文化和永無休止的高傲” 來概括巴黎人的特點。這個判斷應該是有其道理的。不過,我這次有幸在巴黎停留一日,接觸到的巴黎人留給我的印像卻是與別人所講的有一些出入的。單從“永無休止的高傲”這一點來講,我絲毫沒有感到巴黎人有多高傲,多傲慢。不信,就請你來與我一起感受一下——
地鐵站——熱情的母子
我和兩個朋友乘坐保加利亞航空公司的小型飛機從索非亞直飛巴黎。這是我們第一次來巴黎。下了飛機,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地鐵。這個地鐵是從飛機場開往市區的專線地鐵。到市區後,還需要換市內地鐵才可以去我們的目的地——凱旋門。因為是第一次接觸蛛網般的巴黎地鐵,我們的頭都大了,好在是三個人一道,可以互相商量,感覺還不是太緊張。
我們要換車的chetelet站是一個大站,很多條線路在此交彙。我們順著路標的指示,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地跑了好幾圈,終於找到了我們要換乘的1號地鐵線站牌。可我不太放心,想找人確認一下。同路的一個朋友一向比較自信。“不用問,肯定沒錯的。”
對他的意見,我不敢苟同。我打量了一下四周,看見旁邊有一位中年婦人。她看上去40歲左右,一頭金發,樣子很和善;身邊站著一位少年,看上去十五、六歲的樣子,個子不太高。我走上前去,手拿地鐵圖,指著我們要去的地方的名字,問婦人:“我們要去這兒,坐這條線,對嗎?”婦人不會說英語,估計也聽不懂我說什麼,但像我這樣的手拿一張地圖、滿臉迷茫的老外,根本不需要聽懂,她自然會明白我的意思,她看了看地名,然後把我拉到牆邊,指著地鐵圖跟我講了一大堆法語。
我根本一點不懂法語,只好更加無辜地、迷茫地看著她。講了一會兒,她發現我根本不明白,對我說什麼都是“對牛彈琴”,不得不放棄了她的解說。她並沒有放棄幫助我,轉身對身邊的少年說了句什麼。少年衝我們擺擺手,示意我們跟著他走。別無選擇了,我們只好跟著他拐過幾道彎,又上了幾段階梯。最後,少年指指寫著“1”的站牌,指指地下。意思是:這是一號線的站牌,你們應該在這裡等車。我感激地向少年點頭微笑。少年這才轉身離去。
等車之際,抬頭向對面看去,看見少年和婦人就在我們對面。這才明白,剛才我們找到的一號線沒錯,只是方向與我們的目的地正好相反。“好險呀!”我心裡默念,要不是這對熱情的母子,我們真的就“南轅北轍”了,不知道要再花多少時間才能返回來呢!我衝著母子揮手致意,可是此時對面的地鐵進站了,少年和婦人隨著擁擠的人流上車而去,並沒有看到我最後的謝意。
電話亭——“多事”的紳士
晚上我住在朋友家,准確地講,應該是朋友的朋友家,因為此前我根本沒有見過這個朋友。事先通了電話,她讓我先坐地鐵到某某站,然後給她打電話,她來接我。
出了地鐵,我找到了一個電話亭。我繞著電話亭子轉了一圈,發現全部是插卡電話,沒有一部投幣的,而當時我手裡沒有電話卡。我站在電話亭旁邊,想,我和這個朋友沒見過面,為了讓她可以更容易地找到我,我還是看看周圍有什麼標志性的建築,打電話時就可以准確地告訴她我在什麼位置;一會兒再想辦法買電話卡。正東張西望之際,我突然聽見後面有人叫:“madam,madam(女士,女士)”我回頭一看,一個高個子的男人坐在街邊的長椅上,手裡拿著一個包,看樣子像個上班族,一臉微笑地看著我 。
“telephone(電話)?”他問。他的英語實在不好,只能一個一個地往外蹦單詞。
我點點頭。“是。你找投幣電話,可這裡的電話都用卡。我沒有電話卡,我要買卡。”我指著電話機,用英語告訴他,也不知道他聽得懂聽不懂。
“little minute(幾分鐘)?”他問。
“是的。”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電話卡遞給我。我感到緊張,不明白他要做什麼。因為在我的印像裡,西方人一般都是“親兄弟,明算帳”的;不會隨便把自己的錢或物給朋友或家人用,更何況我只是一個陌生人呢。他不會無緣無故地這麼“多事”吧?我沒敢接,迷惑地看著他。
他看我不接,就起身徑直走到電話機旁,把卡插進去,然後把話筒給我。我還是沒接。他看我仍舊不接,就把話筒卡在脖子上,側著頭問我:“number?”
我把朋友的號碼拿給他看。他撥通了電話,然後再次把話筒遞給我。我別無選擇,這才接過來。
我和朋友通完電話,拔出電話卡送還給他,他使勁擺著手,“finish!finish!(完了,完了)”我這回真的沒猜出來他的意思。他見我不明白,就再次走過去,把卡插進去,讓我看電話機上的顯示,我才明白原來卡裡的錢用完了,怪不得他剛才問我是不是“little minute”呢,原來他卡裡的錢本來就不多了。我不禁失笑,這個人真夠“紳士”的:雖然卡裡沒有多少錢了,但並不妨礙他幫助別人。突然想起來以前一個朋友跟我講過的一句話,真正的紳士不是可以從口袋裡掏出一千塊錢請你的人,而是把口袋裡僅有的幾塊錢全部掏出來請你的人。按照朋友的理論,我今天碰到的應該是一位真正的法國紳士了。
我衝他笑了笑,“can I keep it for good memory(你可以把這個卡給我做個紀念嗎)?”
“memory for me?(紀念我嗎?)”
“yes(是的)。”
他笑著把卡遞給了我,我小心地把他放進包裡。這是我旅游途中的一個美好的小插曲,我應該好好“keep it(保存)”。
家門口——靦腆的大男孩
第二天我自己手拿地圖,獨自在巴黎市區游蕩了一整天。傍晚時分回到朋友家門口。可是到了門口我發愁了。早晨出門時,光想著怎麼去游覽巴黎,高興地忘了記門牌號,也沒有用心記一些標志。憑著點滴模糊記憶,我冒然進了一個門,進去以後發現不對,走錯門了,立刻轉身要出來。可是,晚了,身後的門已經自動關上了。我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機關”在哪兒,門卻是無論如何也打不開。
我無比懊惱:一整天我一個人獨游巴黎,沒有遇到什麼困難,怎麼到了家門口了,反倒找不到家了呢?還自己“畫地為牢”;全是自己的粗心大意,現在真是“樂極生悲”了。沒有別的辦法,只有等有人進來,或者有人出去,我才能“逃生”。我感到緊張,甚至有點恐懼:我不知道自己要在“監牢”裡呆多久,更不知道怎麼才能和我的朋友聯系上。
等了大概5分鐘,裡面的門一響,有一個年輕的小伙子打開裡面的門,走了出來。看到我這個站在家門口的陌生的外國人,沒有一點疑惑和驚奇。倒是我自己覺得渾身不自在,悄悄地尾隨他逃出了“監牢”。
出了“監牢”,我還是不能確定朋友的家在哪兒,還是問問這個小伙子吧。我鼓起勇氣,趕緊在他身後叫:“對不起,打擾一下。”
小伙子回過頭,一雙清澈的藍色大眼睛望著我,略帶幾分靦腆。我接著說出來我的要求。
“對不起,我有一個朋友住在這個樓裡,但是我忘了她住在哪個門了。你知道不知道有一個中國人住在這個樓,她是一個漢語教師。”
小伙子歉意地搖搖頭。“對不起,我不知道。”
“那你有手機嗎?我想用您的手機給我朋友打個電話。”情急之下,我冒然提出這個要求,我心裡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准備。
“好。”小伙子想都沒想,爽快地掏出了他的手機。我趕緊找出朋友的號碼,指給他看。他撥通了以後就把手機遞給我。我接過手機,放在耳邊,等待朋友接聽。可是等了一分鐘,沒有接,看來朋友不在家。我失望地掛了電話,把手機還給他。
“我的朋友不在家。我沒有別的辦法。”
小伙子略帶歉意地又微笑了一下,“I am sorry”,好像我沒有聯系上朋友是他的過錯似的。
我說:“我只好在這裡等著,非常感謝你。”
小伙子又笑了笑,轉身走了。
也許是小伙子的行為讓我有一些感動,也許是他的情緒感染了我,反正小伙子走了以後,我心情一下子輕松了起來:剛才的緊張、不安、懊惱、後悔全沒有了,有一種“雨過天晴”的快樂。心想:這樣的事情根本不算大問題。等等吧,朋友知道我7點左右回來,不會走遠的。果然等了沒有5分鐘,朋友就回來了。原來她去附近小商店買牛奶去了。
後記
回到保加利亞,保加利亞朋友首先問起我對法國人的印像。我說:“他們挺好呀,挺熱情的。”朋友不敢相信,說“法國人是很傲慢的。”我說,我一點沒有這樣的感覺。朋友還說起她自己在法國的遭遇,最後說:“也許因為你是亞洲人吧。你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亞洲人。法國人要是看到一個歐洲摸樣的而又不會說法語的人,那可是真的特別傲慢的。”
“也許是吧”我回答。
也許是因為我是亞洲人;也許只是我比較幸運,遇到的都是熱情可愛的巴黎人;但也許是巴黎人真的是被成見和偏見所冤枉了的。巴黎人就是巴黎人,巴黎人到底怎麼樣,需要每個人自己去親身的感受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