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軍山下武侯墓——川陝道(三月二十二日)
凌晨二時·陰
我乘坐三月二十日十九點四十分上海始發的列車硬臥,於二十二日凌晨兩點半到達勉縣西車站。走下月台,天氣非常冷,所幸風倒不是很大,四周燈影稀疏,看得出這裡只是勉縣的郊區。下車的連我只有三個人,便一起叫了輛出租車進了縣城。
縣城很靜,中心街道還算齊整,路燈不多且有些雜亂。我推開了一所小旅館虛掩的大門,驚醒了正在門房熟睡的男主人,連忙起身給我開了個單人房。火車上三十幾個小時的顛沛令我極度疲倦,我鎖上房間,也不漱洗,倒頭便睡,一覺消磨到天明。
上午七時·陰
匆匆洗完臉,我整點行裝,背上包輕手輕腳地經過門房。臥在床上的男主人勉強睜開了眼,微微欠了欠身,問道“走了嗎?”我點頭回應,一邊打開了旅館門閂,門外天色蒼茫,是雨前的預兆。
在街邊飯館用一碗酸菜扯面填飽了肚子,酸菜、面條、辣椒、牛肉一起煮,二塊五一大碗,非常開胃,但根本吃不了那麼多。向飯館女佣打聽了路,女佣的說話口音很重,很不容易才聽清楚。
道了謝,離開飯館走了幾步,坐上了去武侯墓的公共汽車,一路向西南方向駛去。透過車窗看著外面的風景,雖然是星期一卻看不到幾個趕路上班的行人,不過幾乎所有的店鋪和地攤都已經擺設好了。
到了郊區,漫山遍野開滿了金黃色的油菜花,都長得一人多高,霧靄中已可看到前方的定軍山。汽車的右後方則隱約浮現出天蕩山的余脈。
上午八時·陰
買了門票,穿過鮮花盛開的公園,方來到漢江南岸的武侯墓。墓外圍牆高築,有一扇大門可供出入。進了門是座四方院落,迎面是座祠堂,祠堂匾額上書“功蓋三分”四個大字。神龕內供奉了諸葛亮塑像,龕下是關興、張苞,供桌上香煙氤氳,一派肅穆的氣氛。院落兩側的蠟像館展示了諸葛亮晚年在定軍山的一系列活動。
《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記載,“十二年春,亮悉大眾由斜谷出……與司馬宣王對於渭南……相持百余日……其年八月,亮疾病,卒於軍,時年五十四”;又載,“亮遺命葬漢中定軍山,因山為墳,塚足容棺,殮以時服,不須器物”。為什麼諸葛亮會把定軍山作為自己的長眠之所呢?蓋因諸葛亮北伐中原,六出祁山,都是以定軍山為蜀軍操演、休養生息的據點。自從漢建安二十四年討伐夏侯淵、攻破定軍山,直到蜀漢建興十二年諸葛亮病死五丈原,一共經歷了十五個春夏秋冬。
繞過祠堂,那座高約五米的土丘為諸葛亮真墓,這位家喻戶曉的一代英傑即長眠於此。墓上種栽著一株明代的黃果樹,高大挺拔;墓表春草覆蓋,細看之下,碧青的葉子露珠似溢。墓園之中松柏長青,青石鋪地,墓後更有兩株“護墓雙桂”,傳為三國時期所植。這裡無論松、柏、桂、銀杏、黃果,皆為不同朝代的古物。諸葛亮的文成武功,不但贏得了敵我雙方的敬重,更廣為後世所推崇。
三國時代,鼎足三分,但天下九州,蜀國僅據其一州。《後出師表》所言,“然不伐賊,王業亦亡。惟坐而待亡,孰與伐之?”;又言,“臣非不自惜也:顧王業不可偏安於蜀都,故冒危難以奉先帝之遺意”。諸葛亮很清楚地認識到,蜀國的國力物力,是無法與強大的魏國相抗衡的,最終必將為魏國吞並,長期的征戰也使得蜀國人丁凋零、物資匱乏;但惟有聯吳拒魏,並且取得軍事上的勝利,才能使最弱小的蜀國扭轉不利的戰局;何況,諸葛亮又身負著先帝托孤、復興漢室的重大使命。因此,諸葛亮屢次北伐,與魏軍在祁山數度激戰,終因積勞成疾病死軍中,作為臣子,可以說已盡到了自己的最大努力。
徘徊在武侯墓園,園中寂靜,林木深處鳥聲頻頻。懷古人事跡,心中不由感慨萬千。跟園中做事的女孩聊著閑話,問她哪裡有路可以上定軍山。
“這裡一帶都是定軍山。”她說。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片山巒起伏,林木繁茂,似乎沒有可供游覽的山道。實際我是想詢問定軍山的古戰場,但那顯然已湮沒在蒼莽林海中,泯然不可尋。
上午十時·陰
在武侯墓大約逗留了一個多小時,然後順便到勉縣城西兩公裡處的馬超墓去看了看。比起武侯墓,馬超墓規模要小了很多,雖處在一零八國道邊上,窄窄的門面毫不起眼。
推門而入,售票員也不知哪裡去了。沿著中央甬道前行至馬超祠堂,兩邊閑種著一些花卉。祠堂簡陋,有些地方幾近坍塌,顯然是沒有得到良好的維護。毗鄰的小學校裡傳來兒童陣陣的喧鬧聲,越發襯托出祠堂的荒蕪。
繼續通過甬道,出祠堂門,門外的河渠名謂“漢惠渠”,渠上有座橋,過了橋便是馬超墓。陵墓在墓園的中央,墓碑上書“漢征西將軍馬公超墓”。史載馬超鎮守陽平關(今勉縣),威震氐、羌,深得人心,死後葬於雷峰山下,千百年來香火不斷。如今墓、祠被一條人工開挖的漢惠渠隔為南北兩院,更添了幾分山水靈氣。
墓表的草叢中無數橘紅色的金盞菊怒放,在風中搖曳生姿,令人憐愛。園丁們在墓園裡植樹,他們在一米多高的樹苗根部粘上厚厚的一層泥土,然後埋到地裡用土堆壟起。
墓的北邊是雷峰山。雷峰山、天蕩山、定軍山,這些記載於三國志的地名竟一直沿用至今,只是不知道那時的風景與現在有著什麼樣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