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香巴校長家出發的時候已經是上午近11點了,只是在當地人的眼中還只算是早晨。
出發了不久就下起了雨,轉眼間又變成了下冰雹,連我們招呼坐在後行李箱裡的村校學生進車廂避雨都來不及。
不過兩個搭我們車上學的學生卻沒有什麼的不滿和驚訝,似乎這一切都是習以為常的事情。
當我們6個大人和兩個學生在擁擠的車廂裡擠做一團時,也只有我們幾個志願者焦急的望著窗外,聽著綠豆大的冰雹將車廂砸得丁冬做響。
我緊抓住車窗上的把手,聽瀕著車在滿是地鼠洞的近30度的斜坡上如同老牛喘氣般的爬行著,而心理唯一有的想法竟然是,“這車用的是柴油,,那它翻下去肯定不會起火!”
哦,天知道,北京2023越野車是不是燒柴油,但願它是吧!都是去年翻車的經歷可時時壓在心頭。
還好,高原的天氣說變就變,下了這個陡坡後,冰雹停了,一會兒還出了太陽。
中午的時候,兩組人分別調查了幾戶牧民家庭。喝罷了酥油茶和婉拒了女主人的熱情挽留後,我們又出發了。
午後,陽光灑在綠色的草地上,幾朵不只名的野花撒著芬芳。在翻過一個小山頭後,引路的文扎笑著說,哦,過了前面的草地,學校就看得見了。
於是,兩輛車像說好了般,狂奔起來。歐沙的車在前,我們在後,你追我趕的下了坡。
遠遠的,歐沙的車在草地上不動了。我們大笑起;起來,哈哈,誰讓你們跑的這麼快的,像我們昨天一樣,陷住了把,還要我們幫一下把!連一直不動聲色的文扎都有了笑意,
車的後輪已經陷在了土了,歐沙正努力的用唯一的一把鐵鍬將車輪前的泥土挖開。志願者站在了旁邊,無住的看著歐沙忙著。
我們已有了昨天陷車是經驗,將車上的繩子取下,扎在歐沙車的前部,等到大家輪流將陷入土中的車輪前的土挖松後。大活兒一起用力推動車子。
隨著兩輛車的機器轟鳴聲和飛濺而起的泥漿,在大家的歡呼中,車掙脫了泥潭。然後大家眼看著水迅速將泥潭淹沒。
歐沙的車被停在了一片稍干的地方,幾個男生互相打量著泥猴般的模樣,然後在幾個女生的簇擁著在不遠處的髒水潭中洗了洗手和鞋,接著又嬉笑著來到了各自的車前准備上路。
不過還沒有到車前,就看見我們車的前輪也陷入了泥裡。
該死的沼澤地,車就是停一下也會陷下去?!
文扎上了車,試了試油門,車似乎還能動。畢竟是四輪驅動車,當我們在後面使勁一推,,車在哀鳴了一陣後,就開動了。只是我們還來不及歡呼,車在向前走了幾米後,又一次的陷住了,而且比剛才陷的更深。我們只能失望的看著車,還要張大著嘴巴使勁的呼吸,以平息在近5000米的高原地區一活動就會產生的缺氧感覺。
光靠自己的力量是不行了,還是用另一輛車來拉吧。巨大的草地如同一塊松軟的蛋糕,一切似乎都洋溢著快樂和幸福,只是在不知不覺這危險就這樣降臨了。
歐沙的車開了過來,繩子也已經系好。我們還在行李中找出了准備到村校和孩子們游戲時使用的另一根長繩。
於是男的在前面拉繩子,女的在車後推,只是車再轟鳴,也動不了了。
突然間我們發現歐沙的車也在慢慢的下陷。
“快停下來把,別兩個車都陷下去了。”
停下一看,歐沙的車果然也陷了下去,只是還不算深,但我們已經失去了憑車力和人力自己將車拉起的想法。
有人提議將行李從車上卸下來。望著小山一樣高的行李,想想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這裡既有我們每個人超過40多斤的食物和行李,還有帶給村校的3萬多元的援助物資,這些物資整整裝了有8個大蛇皮袋。
在車旁的草地上展開了兩塊防水布。我們一件件的將東西從後車廂裡將搬下。不一會兒行李就在地上聳起了一座小山。
太陽已漸漸的西下,時間已經近7點了。在這片草地發盡頭,隱約有幾間房子,只是距離實在上太遠,看不清有沒有住家。
時間已經不能等了,要想辦法盡快的脫困。
歐沙似乎對付陷車很有經驗。他從後車廂裡拿出了一根木方,將其墊在了輪胎的旁邊又從工具箱裡拿出千斤頂,架在了輪軸很小的一塊地方,使勁的將車輪太起,車身慢慢的升了起來,然後“吧”的一聲又掉了下來。
原來是木方承受不起車的重量,斷了。
歐沙將斷的木頭擺在一起,然後再將千斤頂架在上面。這下好了,兩根木頭的支撐力強的多了,車被抬起來了,但用什麼東西來阻止車的下陷呢?
理想的當然是石頭。我們四散開來去尋找石頭。
只是在青藏高原上第一次感覺石頭是這麼的少。走了很遠的路才發現有一塊排球大小的石頭,在用力將其挖起後,來到了車邊,才發現大多數人竟是空手而歸。
僅有的幾塊石頭被填在了車輪下,泥潭似乎已經填平,只是當千斤頂放下以後,車的重量迅速的將石頭壓下,車輪又陷了下去。
該死的沼澤地啊!這折磨著的人的事還得重來!
車再一次的被頂起,人們向更遠的地方尋找著用以墊車輪的石頭。
遠處有條小溪,蜿蜒而曲折的河水靜靜的流向遠方,這是長江眾多的源頭支流中的一支,是這片巨大的沼澤地所形成的江河源頭。
在小溪所攜帶的一點點沙石中,大家艱難的尋找著稍大點的石頭,然後如同檢到了寶貝似的的將其挖起,手捧著,小心翼翼的向回走。
走到半路,走不動的女孩子只能將石頭扔在地上,然後像一只狗似的,蹲在地上喘著粗氣,以平息高原反應帶來的巨大的痛苦。
男孩還好,只是將石頭緊緊的貼在胸前,全然沒有了肮髒的概念。只是想著,向回走,向回走,我們需要這些石頭。
一側的車後輪被填了起來,然後是去填另一側的車後輪。
天快黑了,太陽已經不見了,點綴在天邊漂亮的晚霞,也像要下班的營業員般,以全然沒有了工作的熱情,只是像有下班時間似的,堅守自己的崗位,以完成最後的使命。
巨大的黑影在山的那一邊急速的升起,然後如同嗜人的怪獸般向我們湧來,光和影的世界竟如此的離奇。
“天要黑了,要快點啊!”有人在急呼。抬腕看表已經是8點50分了。
快點把電筒找出來!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然後爭分奪秒的在各自的行李中尋找自己的頭燈和手電。
緊接著天就黑了。草地上只有我們一群人的電筒發出的燈光和夜空裡寂寥的星空,但已是全然沒有了欣賞的熱情。
還好,有了前一個輪胎的經驗,這邊的輪子好辦多了,在幾支頭燈的照射下,很快的將車輪墊起。
牽引的車是沒有了,只有使用人力了。所有的男人都緊握這從車頭伸出的長繩,連幾個孩子也來幫忙,因為他們也是小男子漢,女人則在車後使勁的推著。
馬達聲中車終於動了,然後在歡呼聲中,大家拉著車,開出了老遠,在一塊高地上停下了。
天已經完全黑了,在此地過夜是不現實的。雖然我們有食物有帳篷和睡袋,但沒有柴和篝火,夜裡的低溫就夠嗆。何況還有狼!
幾日來的牧民訪談,我們早在牧民的口中知道了狼的厲害。在前一天的傍晚,我們還親眼看見了一只狼釣著一只旱獺在草原上穿行。還有,熊!雪豹!牧民口中最可怕的動物。
有一輛車能動,先把女人和孩子帶走把。
也由不得她們多說,把簡單的生活必須品和睡袋帳篷帶上,其他東西留下,上車!
男人們幫著拿她們東西,目送著。
四個女人和兩個孩子擠上車,關門,搖手道別;馬達聲響,車發動,車燈點亮,車順著車前大燈照著的光路,曲折的一蹦一顛的向前行進,然後很快的淹沒在黑暗中,只剩下尾燈和車前的光柱在移動。
突然,燈光不動了。我們遲疑了會兒,又見有個光點在閃爍。
她們有麻煩了!我們急著奔了過去。
果然,她們的車又陷住了,這次,連推車的提議都沒有說了,只是雙手搭在膝蓋上喘著粗氣。
怎麼辦?大家看著在此地做了十幾年村支書的香巴校長。他手一攤,用並不流利的漢語嘀咕著。走吧!草地的那頭的那戶人家因是最近的人家了。
“把一定要帶的東西帶上,其他的放在這裡!”
“把帶不走的貴重物品放在車子裡”
我們亂七八糟的整理著行李,挑出最需要帶的東西,然後,又掂量著重量,放下了一個個包裹。最終只剩下了睡袋防潮墊和一個腰包了。
人群准備出發,香巴校長認識路,在前面帶路。男人走在最後,將幾個女生和孩子夾在中間。人們大聲的互相招呼著,只是在空曠的大草原上,聲音是如此的微弱,隔了十幾步就已經聽不輕了。
走了幾步,突然間發現少了歐沙,他人呢?
有人回答,歐沙不走了,他睡車上,看管行李。
哦,我們竟然將行李忘了,只是想要逃離險境。那裡不光有行李還有上海帶來的援助物資呢?那是許多人的一片心意啊!
回頭望著微弱的孤單的一點燈光,心中對這個像熊一般壯實的康巴漢子充滿著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