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體溫

作者: wyw12

導讀城市的體溫下午,天漸漸陰的厲害,烏雲慢慢攏成了一片,遠處隱約有響雷的聲音,好像是雷公駕著戰車駛近.那滾滾的雲團遠遠地望去仿佛胡亂堆放的棉花團.這已是五月的天氣,卻絕無往年的恬燥,也無魯迅筆下的“一絲風也沒有”樣的煩熱,而是熱一陣冷一陣,看著氣溫在直線上升卻不料忽地蔫兒下來,暴風雷雨交加滿世界的肆虐,西安的城市排水系統那經的起這樣折騰,於是在這樣的天 ...

城市的體溫下午,天漸漸陰的厲害,烏雲慢慢攏成了一片,遠處隱約有響雷的聲音,好像是雷公駕著戰車駛近.那滾滾的雲團遠遠地望去仿佛胡亂堆放的棉花團.這已是五月的天氣,卻絕無往年的恬燥,也無魯迅筆下的“一絲風也沒有”樣的煩熱,而是熱一陣冷一陣,看著氣溫在直線上升卻不料忽地蔫兒下來,暴風雷雨交加滿世界的肆虐,西安的城市排水系統那經的起這樣折騰,於是在這樣的天氣裡,汽車變成了汽艇,在滾滾波濤中奮勇前進.氣像學家也搞不大懂,有的說將北澇南旱,有的說氣溫將持續升高,且不說這樣的氣溫會引起大家多少注意,這兩年厄爾尼諾現像,冰川融化,草原沙化,又能惹得了誰的哪根神經緊張呢?畢竟還沒有刀架在脖子上,人類是地球的入侵者,且慢慢消受著吧,夜泛西湖把酒對明月,管它明月幾時還會有,古人那種悲天憐物的人文情懷有誰能知曉呢!

自鬧起“非典”,醫院已將全部精力轉向疑似病人觀察隔離區,那裡電話裡傳來的聲音像是從極微細的縫隙裡飄過的弱風,加雜著些許沙啞。這聲音傳到我的腦海裡被轉換成了一幅圖畫----烈日下干枯板結裂縫的土地.他的聲帶發炎水腫已無法有效地振動出清晰的音符,在隔離病房待了五天後,他已不堪勞累病倒了,急性扁桃體炎.隔離留驗病區住有二十多人,最小的才出生兩個月,正嗷嗷待哺,五天前市流調隊將他們送來說是檢查一下就回去,但來到這裡就卻被安排住在了下來,他們極為不滿,燥動不安,有的堅決不進病區,但也不敢離開回家,因為國家傳染病法規定的了強制隔離制度,為了說服他們讓他們配合住下接受留驗真是費了不少口舌,..包括工作人員在內全部被封閉在這個隔離區。這幫人來時啥也沒帶以為查一下就回家了,因此吃喝拉煞一應事宜全都要不時為他們提供,每次進出隔離區域都要穿厚厚的三層隔離衣帶防護鏡,這身打扮別說干什麼了,就是說說話都費勁.裡面住的人一會兒一個要求,因此嘴巴基本成了使用最多的工具.他們基本上也就成了照顧好他們吃住的特殊服務員,每次見面醫護人員只能透過防護鏡看他們並與他們交談,這是一種特殊的語境。醫務人員知道自己在干什麼而他們不知道或者恍惚類似於嫌疑人在這裡接受著關照,小帳核仁去給他們送飯,結果他們沒吃幾口便將蒜苔炒肉扣到地上大罵:“蒜薹跟水煮的一般,以為我們是犯人嗎?”這伙人幾乎衝到這二位身上來,嚇的她倆趕緊答應為他們重新為他們做,待新飯送到他們面前時這幫人居然手拉手臂挽臂高唱團結就是力量好像要把他倆兒圍在一堆兒也當菜吃了似的!

體溫一時間成了人人自危的頭等大事,舉國上下體溫計脫銷,從政府到民眾史無前例地對體溫關注起來,醫院車站旅館等人易聚堆的地方稍不留神就會有個身著防化兵摸樣的人拿一把玩具槍一樣的東東對著你的面們射一束紅光,敢有超高體溫者立馬裝車呼嘯走了,稍有點感冒發燒跡像就上綱上線往非典上靠。中國人民搞階級鬥爭的那根弦不知不覺得又繃緊了,各醫院都設立了發熱門診只要你發熱就攏到發熱門診,甭管是不是犯了事兒,敢發熱就定你個“非典嫌疑犯”,接診的醫生哪個敢想別的病,先非典一下你,讓你先戰栗一番觀察幾天,體溫表不以隱線報受的話,那你就且隔離著吧。院裡的人更是如火中栗,醫生護士突然由白衣天使黑心狼變成了最可愛的人,此時人人自危,全院的人便都踊躍地向領導遞交請戰書,形勢緊迫反正每個人都有進隔離病區的可能,非剛就是在這種形勢下半派半自願地進了第一線,只因病區裡的個別人鬧事彈壓不住,這非剛生的高大威猛黑黝黝的臉略顯窄長,平日裡老是像吊結在架子上的絲瓜在風裡晃來晃去,看別人的眼神就像是在視察他的一望無際的瓜田似的,毫無表情很不招人待見,可冷不丁的有時他會衝你一笑倒把人弄的很不自在,不知何時入了黨,既然是黨的人這一次自然不能落於人後,先頭進去的那個保衛干事已經神經質了,不知該怎樣應付這突然而至的一大群人,他想起了電影《卡桑德拉大橋》那列火車上的人群在瘟疫的恐慌下心理崩潰的情景,封閉的隔離病區不就是那列奔馳的火車嗎?會不會被全部封死在這裡,於是他惶恐了,他開始拒絕進入留驗人員區域,他開始徹夜失眠,他想不明白二兩白酒一碟花生這平平常常的日子過的還算滋潤,怎麼冷不丁的就被弄進隔離區了。非剛進入後的第一件事就碰上流掉隊轉運來一批人,其中還有一個發熱的,不幸的是他裝了一個假肢,在從車上往下搬運時竟脫落了,非剛其時正站在離車數米遠的地方,他看著一個正下車的活人一條腿竟像柳條枝一般彎折了然後掉落在車後輪旁,眼看他就要倒向自己這一邊,非剛有些遲疑不知該不該去接這根落地的東西,抑或還是去扶這個行將傾倒的身體,衝過去的剎那,他已經忘了雙手將要摻住的身體是一具體溫高過自己的疑似非典人員,她的衣衫下面也許布滿了險惡的病毒,他雙手接過的將是自殺性爆炸物,他滿腦子塞滿了亂七八糟的驚險和遲疑混沌的氣概,他身高臂長也僅僅可以夠到她的衣襟,但就憑這一點力量,那人頓時傾倒在他的懷裡,像鉤到了一片落葉,輕飄飄的,他順勢將她抱起,這一倒一接一氣呵成,仿佛事先排練過一樣,四周的人們還在發愣的時候,非剛已經把人抱進了隔離區,在朝裡奔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非剛把臉揚在一邊,盡力避免與懷裡的她發生氣流的呼出與吸入,這位“假肢”已經燒了幾天了,要不是非典鬧的誰會把她送到這裡,且說把她安頓下來後,大家就沒少誇非剛,晚報記者也來收集抗典素材,采訪非剛的英勇事跡准備登報,可他只說沒啥,記者只得找別人了解情況後來上了報,把非剛抱人也寫成背人,非剛心想當時真要是背她到也好了。原來那天放下抱著的她後,他就趕緊消毒衝洗,其他醫生則忙著請省防典專家組專家來會診這位假肢者,要是非典就要趕緊轉走,最後專家也定不下來,仍認為疑似非典,這邊非剛的心理卻犯嘀咕,身體也有了些反應有點發冷,會不會被傳染上了?據說非典已被列為烈性傳染病,想到這裡他就有些後悔抱她的時候連個口罩都沒顧上戴,萬一。。。他沒敢往下深想。過了兩天,嗓子有些干疼,多喝水也不管用,拿體溫表一測37。5度,這下他有些慌了,又連測了三回都是37。5度,發燒了,再也不敢遲疑了,馬上把耳鼻喉蔡主任請來會診,他老先生來了一瞧扁桃體三度腫大便笑了笑,正要說不要緊,小小的桃子腫起來了。。。。話將出口卻又在嘴裡饒了三圈,這要在平時,扁桃體炎的診斷立馬也就下了,然後800萬青霉素靜點的方子也早開出了,可現在是非典時期,可不能大意於是他的話在舌根子下轉了個彎------還是請省非典專家來看一下吧,蔡主任本是甚重起見,但他那略顯遲疑的神態還是深深的加重了非剛的顧慮,那一刻他覺得他已被染上了非典,他的臉似乎顯得更黑了。

隔離病房也將這一情況迅速報告醫院,於是一項斷然指令下來,馬上將非剛隔離到四樓簡易房,聽到這一消息非剛覺得自己完了,他步履沉重得仿佛要登上的是電影卡桑德拉大橋,他疑慮重重地呆坐在四樓臨窗的床上,默然地看著遠處蒙蒙籠籠的屋宇,夕陽的余輝無力地漸漸拉走這座城市的身影,像有人拽掉餐桌上的桌布似的,人生的晚宴行將結束,在他不經意間悄然而至,他眼裡忽然有了很詩意的感覺,盡管很凄楚甚至有些柔弱,平時粗嗓大腔慣了,這會兒的寧靜卻胡思亂想兒女情長來了,等待的滋味像草一般在胸腔瘋長,這會他覺得胸口堵的慌,也許非典病毒正積小成大努力地咬噬著他的肺葉,聽人說吸煙可以防非典,他每天一包煙肺可能已經黑的很了,也許病毒們受用不了這樣,即便染了非典問題可能也不大,他忽然有了點僥幸的想法,這時夕陽將最後一小塊抹布也從樓頂收走,他肚裡也隱約覺得有點飢,便對著窗口向下狂呼,不一會樓下有人送來了飯,他從窗口甩下繩子將飯籃提上吃了坐在床上默默等待專家來會診,外邊電告各醫院要求會診的疑似非典太多,僅有的幾名專家跑不過來,他只好再等,黑幕漸降他也沒開燈,樓下的人不放心他,不停地打電話給他,他雖仍是大大咧咧地應著但心情也隨著天光慢慢沉黯,剛才咽完最後一口寂寥地看著雪白的牆壁時,突然覺得自己在這裡等待的不是甚麼專家而是來提審自己的牢卒,飯籃裡的訣別飯已下了肚,該了卻的也快了了,他甚至真的以為自己就要走了。

這座城市的體溫正變的怪異起來,人人都覺得自己的體溫有些高,坐車上學就餐等等,測體溫已成了每個人的頭等大事,只要碰上發燒的人都像躲避瘟疫一般,幾乎整個城市都帶上了口罩,好像人們以前從來沒發過燒過似的,人們見面已不問你吃了沒而是問你沒燒吧,前幾天就因為有一個同學感冒發了點燒,流調隊就把那所高中給封了,停課隔離,而同學正面臨高考。

急死人了,非剛腦海裡不斷閃現著最近這個城市裡怪異的體溫事件,反正城市早晚要被這發燒的體溫焚掉,死亡也許就是遲早的選擇,他甚至有了點坦然。。。不知甚麼時候他被吵醒了,睡眼迷離中三四個穿著隔離服的人站在屋裡,他猛的還以為在夢裡回憶自己穿隔離衣巡查留驗人員的情形,他半睜著眼睛懵懵恫恫的好一會才明白過來,他自己現在正處於被隔離狀態,專家來給他會診來了,測了溫看了喉和胸片這幾個人氣憤地走了,非剛搞不清怎麼了,難道真是非典了,頓時無力地又昏睡過去,完了,他想。不知過了多久,耳邊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怎麼這麼快就催自己上路呀,他還在迷懵著,旁的人就狠推他肩膀,他醒了,朦朧中屋裡又出現了更多的人,難道又有留驗人員來了,他使勁揉揉眼才看清都是樓下的同事們。他們說沒事了,你僅僅是桃子腫了吊幾天液就會好了,他激動地跳下床抱住一個小護士親了一口。大家都興奮地摟成一團,下樓時他才知道專家們走的時候說了一句,非典鬧得連桃子腫了都看不了了,怪不得氣呼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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