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保加利亞人常問我：你喜歡保加利亞嗎？這個問題不太好回答。因為我很難用“喜歡”或“不喜歡”來表達內心的感受，就好像你讓相處多年的戀人談對彼此的感受一樣。每逢此時，我總是躊躇一會兒，避繁就簡地回答：“喜歡。”精明的保加利亞人在我躊躇瞬間似乎捕捉到了點什麼，便開玩笑：“你是為了讓我們高興才違心地這樣說吧？”
說起保加利亞和保加利亞人，真的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說得清的。
美麗而舉步艱難的國度
保加利亞有一個古老而美麗的傳說：創世之初，上帝給各個國家分配國土。保加利亞人做事一向不著急。等上帝都分配完了，保加利亞人才到。上帝不好讓他們空手而歸，只得從各個國家取一點勻給保加利亞。因而，保加利亞這個面積只有11萬平方公裡的小國家，不僅擁有各種各樣的地形地貌和自然資源，而且是最漂亮的、最好的。傳說的真實性自然無從可考，但保加利亞自然風光確實美麗：北有多瑙河，東有黑海；境內有雄偉的山峰、起伏的丘陵、奇特的山洞和廣闊的平原；湖泊、河流縱橫交錯。被紐約《時代》雜志譽為“巴爾干睡美人”。
黑海海濱是著名的旅游勝地。每年夏季吸引著幾十萬國外旅游者。來自德國、俄羅斯等地的旅游者專程來此盡情享受日光、海水和柔軟的沙灘。優越的自然環境還吸引著一些發達國家的老年人。比如有一對日本老夫婦，退休以後在保加利亞定居，因為這裡的消費水平比日本要低得多，而且環境優美，空氣新鮮，有絕對“綠色”的蔬菜水果，還有馳名於世的保加利亞酸奶和葡萄酒，是非常理想的養老的地方。
但是1989年以來，保加利亞經濟一直不景氣。年輕人紛紛湧向西歐、美國等發達國家，中年人通過合法勞務輸出或非法偷渡去西歐。國內大部分人是老年人，他們處境十分悲慘：退休金很低，一個月只有五十至一百列瓦（相當於人民幣250-500元），沒錢買新衣服，每天只吃面包，一個月也吃不上一次肉。因而，不少老年人很懷念社會主義。有一個保加利亞人這樣對我說：“1989年以後，保加利亞民主有了，面包沒了。”
由於經濟的原因，人們害怕養不起孩子，因而人口出生率很低。2002年，保加利亞人口負增長居歐洲國家之首。根據統計，從1989年至今，保加利亞人口減少了113萬。農村人口越來越少，有的村子人口比1989年時減少了四分之三。有一個村子，白天只有兩個人，晚上有13個人。
一個“雜種”民族
說起保加利亞人的相貌，真的可以用“雜種”一詞概括。走在街上，仔細觀察一下保加利亞人，就可以發現，保加利亞人差異很大：有的是黑頭發，黑眼睛，面色發黃，完全像亞洲人，甚至你說是新疆人，也會有人相信的；有的則是金黃的頭發，藍色的眼睛，是純正歐羅巴人的樣子。而大部分保加利亞人的頭發不是純黑的，也不是純黃的，而是棕色或咖啡色的；膚色不像西歐人那麼白，又不像中國人這樣黃。眼睛有淺黃色、藍色，也有棕色，還有綠色的；鼻子有的大，有的小。但保加利亞人都是濃眉毛，大眼睛，雙眼皮，高鼻梁，女孩大都身材很好。在中國人眼裡，她們可都是標准的美女喲！保加利亞人毛發比中國人重，大胡子的男人比較常見，身上的胸毛和腿上的毛也厚重得多。所以有的中國人戲稱他們為“猴子”。甚至於保加利亞一些老年婦女，嘴巴上方也有比較粗重的毛，看上去跟男人的胡須差不多。保加利亞人告訴我，這是保加利亞人的人種特征所致。
保加利亞人的“雜種”特征是有歷史原因的。保加利亞地處歐亞交界處，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在歷史上，歐洲和亞洲人多次在這裡相互爭鬥，相互交融。保加利亞這塊土地上的最早居民是色雷斯人，從公元前8世紀就在這塊土地上繁衍生息。後來，從亞西亞過來的游牧民族保爾加人和從中歐南下的斯拉夫人經過戰爭和磨合，聯合建立統一國度——保加利亞（公元681年），形成了保加利亞民族。後來，還有土耳其人在此統治500年。不同民族和種族的人在這片土地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跡，也留下了自己的種族特征。
與花草動物相伴的民族
有幾次，保加利亞人知道我是中國人時，便好奇地問：“聽說中國人吃狗肉，是真的嗎？”當得到我肯定的答復後，他們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直爽的人還會感嘆：“中國人太殘忍了！”每當此時，我自然要為中國人辯護幾句，但內心深處，卻由衷地敬佩保加利亞人對動物的愛心。
保加利亞人喜歡動物，大部分人家裡都養著寵物：狗、貓、荷蘭豬什麼的。寵物在家庭裡的地位是很高的，它們有專門的居室，有專門的餐具，每天還有專門外出活動時間。在公園或街道上，你常常用看到這樣的畫面：嬌小玲瓏的美女旁邊跟著一條威風凜凜的獵犬；佝僂的老人牽著一條可愛的哈巴狗。寵物也給商家諸多商機，街上動物用品商店隨處可見，裡面寵物的食品、服裝和用具應有盡有，琳琅滿目。保加利亞人對寵物就跟對自己的孩子一樣，幽默的保加利亞人常常指著自己的狗對我說：“這是我的孫子。”或者說：“我們家有三口人：我、我愛人和我們的這條狗。” 還有一次，我和一個保加利亞朋友一起去上課，看見一條狗病臥路旁，當時已經是黃昏時分，朋友說，如果不把狗送醫院，晚上它就會被凍死的。為了救這條狗，這個朋友曠了一次課。
除了家養的狗，索非亞街上竟然還有很多野狗徜徉。它們雖然無家可歸，但經常能從人那兒得到食物。一次，一個保加利亞朋友把席間吃剩的雞骨頭用袋子裝起來，放進包裡。看到我不解的目光，他解釋說：“帶回去給樓前的那條狗吃的。”這些野狗常常成群，白天沒什麼，到了晚上有時也會對人造成威脅。但盡管如此，保加利亞人還是很寬容地與它們相處於同一片藍天下。
街上成群起落的鴿子和麻雀從不會受到人的傷害，而且經常有保加利亞老人買了面包喂他們。因而，這些被寵壞了的小精靈們膽子大得出奇。在索非亞市中心最大的購物休閑中心——哈裡商場內，常常看見一、兩個麻雀悠閑地漫步於就餐的顧客們中間。保加利亞人對於傷害動物的人很不喜歡。有一次 ，我和一個朋友逛街時，看見一個鴿子誤入商店的玻璃櫥窗內，便好心地告訴了商店的服務員。服務員出來和我們試圖幫鴿子走出歧途，可是鴿子誤解了我們，驚慌失措地亂撞。一個過路的老人也誤解了我們的好意，憤怒地向我們大吼：“你們不能這樣對待小動物！”
保加利亞人愛養花，愛買花，愛送花。家家都養著不少花。從外面看，每家陽台上都是花紅草綠，生機昂然。索非亞市街頭花店到處都有，一年四季玫瑰盛開，百合吐艷，不管買不買，經過這些花店時總是讓你感覺心裡暖暖的。尤其是大雪紛飛的日子裡，那滿眼的綠葉紅花讓你忘掉身上的寒冷，覺得春天並不遙遠。人們也喜歡送花，去保加利亞人家做客，帶上一枝花永遠都是很適合的禮物。盡管保加利亞人目前的經濟狀況不太好，但他們對花的愛對依然是那樣執著。這可真是一個“要鮮花，不要面包”的浪漫的民族。
熱愛大自然的民族
保加利亞人熱愛大自然，他們喜歡山水和農村。大部分保加利亞人雖然生活在大城市，但他們在農村、山裡或海邊有自己的別墅。這些別墅並不豪華，大多只是普通的住房。一到周末或是假日，他們驅車逃離城市的喧囂，充分享受大自然。保加利亞面積不大，但森林覆蓋率約30%，到處郁郁蔥蔥。甚至連最大的城市——首都索非亞市區內，也有一片大的樹林。忙碌一天的人們旁晚時分便可以走進去，享受大自然的寧靜，聽鳥喧風唱，看葉落花飄。
他們還喜歡爬山。有不少人多年堅持爬山。去年4月，我們去爬維多莎山。初春季節，山頂仍有尺余厚的積雪，我們幾個年輕人穿著皮衣，仍大呼寒冷。迎面而來的一個老人，身上只穿著短褲，我們都看呆了。老人悠然地告訴我們，他今年已經70歲了，每個星期都來爬山。看著老人遠去的背影，我們再沒有一個人喊冷。
到了夏季，年輕人喜歡結伴爬山。他們帶上帳篷，帶上食物，幾個人一起，鑽進美麗的山裡，白天爬山，晚上露宿，圍著火堆，喝酒暢談，好不愜意。什麼考試，什麼工作，什麼煩惱，此時全部被拋到九霄雲外了！這樣的爬山要持續一、兩個星期，然後才戀戀不舍地回到大城市。
保加利亞人不僅懂得享受自然，他們更懂得保護自然。爬山的人們一般不會把在自然狀態下不容易分解的東西，如塑料瓶、食物包裝盒等隨便丟棄，而是自覺地把它們裝在袋子裡，從山頂背到山腳下。
重視親情的民族
移民國外的保加利亞人不少，但是為生活所迫。從內心深處講，保加利亞人不願意離開家鄉和親人。他們非常重視親情。一次我在學生家作客。那是個小城鎮，經濟不好，沒有一家工廠開工。學生的父親不得不去索非亞這樣的大城市尋找工作，每到周末才可以回家看望妻子和女兒。周日下午又得趕回索非亞。臨行前，妻子把專門為丈夫做的魚裝進罐頭瓶內，她精心地把魚頭和尾巴去掉，然後盡量把那個罐頭瓶塞得滿滿的。已經塞得沒有一點空隙了，又放了兩小勺魚湯灑進去。這一幕讓我幾乎掉下淚來。
保加利亞的高校集中在索非亞。一到周五，車站裡滿是提著大包回家的大學生們。男孩子的包裡是這一周的髒衣服；而星期天下午，車站裡又全是剛從家裡回來的學生們，包裡裝滿了各種各樣的熟食。這樣一來，他們大半個星期就不用吃比薩餅了（比薩餅在保加利亞是最常見、最便宜的快餐之一）。一個學生告訴我：“我媽媽知道我自己不做飯，恨不得把整個冰箱裡的東西都給我帶上。”
還有一次，我們打車去參觀著名的旅游景點——馬達腊騎士浮雕。出發前，司機小心翼翼地跟我們商量，他需要先要回家一趟，問我們行不行？我們同意了。他開車先到了自己家，沒有人；然後去了母親家。他終於在樓前找到了正在玩耍的、十幾歲的兒子，把一塊比薩餅交到而子手上，這才安心地去工作。父親和兒子的美麗的側影打動了我們心裡最軟的一個部位。司機回到車上，歉意地向我們笑笑。我們報之以理解和尊重的微笑。是呀，天下父母的心是一樣的，不分民族，不分國籍。
講究休閑和享受的民族
有個朋友給我講過一件事情：一天中午，他在地鐵門口看見一個乞丐。他掏出一點零錢，看乞丐似睡非睡地閉著眼睛，便輕聲喊他，喊了兩次沒有回應，以為他沒有聽見，就提高了聲音。此時乞丐睜開眼睛，生氣地說：“你知不知道，現在是午休時間？”這個故事誇張的成分有多少，我無從得知。但保加利亞人的確比中國人更注重個人的休息時間。有一些中國人認為，保加利亞人太懶（有的保加利亞人自己也這麼說）。也許這是人生活態度的不同吧。保加利亞人一般不會為了多掙錢而周末加班，他們覺得周末是休息的時間，應該和家人在一起，或和朋友聚會。我覺得他們更懂得生活，更懂得享受生活。
索非亞街上咖啡館也是隨處可見，差不多每個咖啡館都是人滿為患。這裡咖啡質量不錯，而且價錢也不貴。而且各個咖啡館裝飾有很有自己的特色，讓人感覺很是溫馨。保加利亞人喜歡在咖啡館和朋友見面，沒有事情的時候也喜歡泡咖啡館。不管外面風雨交加，還雪飛冰凍，咖啡館內總是暖融融的。一小杯咖啡，邊呷邊聊，可能一個下午就這樣過去了。因而，看上去保加利亞人的生活節奏一點也不緊張。
保加利亞酒館人也很多。有一些保加利亞人嗜酒如命，而且常常喝伏特加、威士忌等度數很高的烈性酒。有時一整天就是泡在酒館，邊喝邊聊，天南海北神聊，也是一種樂趣。
保加利亞人一般不會可以存錢。他們拿了工資就會盡情消費，去飯館，去舞廳。到錢花得差不多了，他們才會老實地呆在家裡，等待著下個月的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