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夜行列車

作者: Mingkaiyehe

導讀周五的傍晚,少爺讓我送他去奶奶家。我不大想動,就找碴兒說,去可以呀!不過得坐火車。少爺問我有沒搞錯,看看我不像發燒的樣子,也肯定沒有喝多。我正坐在沙發上翻一本北京地圖,很新的版本,內容很詳盡,每條街巷的每一處所在差不多都標出來了。 我指著一處標記讓少爺看,你瞧,你奶奶家不遠處這不就有個火車站,這是鐵道,他們那邊通火車。 少爺哭笑不得 ...

周五的傍晚,少爺讓我送他去奶奶家。我不大想動,就找碴兒說,去可以呀!不過得坐火車。少爺問我有沒搞錯,看看我不像發燒的樣子,也肯定沒有喝多。我正坐在沙發上翻一本北京地圖,很新的版本,內容很詳盡,每條街巷的每一處所在差不多都標出來了。

我指著一處標記讓少爺看,你瞧,你奶奶家不遠處這不就有個火車站,這是鐵道,他們那邊通火車。

少爺哭笑不得,可因為有求於我,不得不耐著性子向我說明乘火車是不現實的,盡管那頭有站,可這頭從哪兒上車並不知道,並且車次時間也都不清楚。

我說倒回70年,北京的大學生要是從城裡的家去那個清華、燕大的話,還就得坐火車。不過那時北京站還在前門,從哪兒上車是知道的。

少爺問我上學時是不是每回都坐火車去,我說當然不是了,等我上學時早就不是了。

不過我真在那個火車站下過一回車,那回參加學校的暑期學習從三堡回來,就是坐的火車。

少爺把話題拉回來,繼續讓我送他去奶奶家,說他都已經准備好了。

我說我現在開不了車,我的手還沒好利落。並且,我也不喜歡打車,夏利太熱,富康又太貴了。

少爺說好吧,我跟你坐公共汽車過去,一會兒回來的時候,隨便你去坐火車。

在我家周圍前後左右方圓500米的範圍內大概有三、五十趟公交車線路,每一想到這點我就躍躍欲試、激動不已。可只有周末才有機會坐公交車,把家門口的線路都乘一遍有話可能少說也得花上一年時間。

這回我們乘的是一趟月票無效的空調線,這種線路一般都不擠,車上的座位半空著,車費是一人兩元。

這種車很舒適,只是也很慢,所以我們那天就到得比較晚。

從少爺的奶奶家出來時看了下表,是晚上9點。

我決定去坐火車,看來沒道理的念頭千萬不能隨便動,一動就煞不住了。上了一趟公共汽車,問售票員去最近的輕軌站到哪兒下,售票員說是五道口。大晚上的,就只能是城鐵了,這個分寸我還能夠把握。

往輕軌站去的一路上車堵得厲害,下了車一片燈紅酒綠中,分不清東西南北。

我已經認不出五道口來了,這裡現在只剩下工人俱樂部那惟一的一個地標,要是把它再拆掉,那這裡是不是五道口也就無所謂了。

其實是不是五道口的確沒關系,就是改叫了別的名字也沒什麼不可以。五道口是北京一個普普通通的地方,就像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孩似的,沒什麼人會關注她的過去——貧寒、單薄、輕浮或是純真,都沒關系,只要現在豐滿、本分、健康並且頂用就可以。

現在的五道口很豐富,很繁華,街變直路變寬,還通了輕軌,比之於過去我所熟悉的那種簡陋早已是天上地下。

我在五道口站上了城鐵,沒有往西直門,卻是往東直門方向。

上了車就發現,這是個完全失敗的計劃。這個在北京北部兜了一大圈的城鐵13號線,在晚上窗外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而且車內的人居然挺多,好些都站著。對著外邊漆黑一片的車窗站著當然不是我的原意,早知如此還不如就在五道口的華清嘉園一帶消磨。

乘客以年輕人居多,還有好幾位背著書包的小學生。

少爺的同學裡也有些是家住回龍觀、天通苑一帶的,他們平時就住在奶奶家或是姥姥家,由祖輩照料,周末才回郊外的父母家裡去,正好和少爺反著。

靠車廂連接處站著對年輕男女,也就20出頭的樣子。那女孩捧著只盒飯,一直就拿把勺一口口地喂給那男孩,倆人一路都在說笑,看上去很開心。

他們也許是剛剛加完班一起回家吧?忙得還沒顧上吃晚飯?

天天乘坐輕軌的人大都是很勤奮的年輕一族,聽說每天早晨車經常擠得都上不去。

過了霍營之後,車裡就開始空了。我坐下來,窗外依然是什麼都看不見。

車過柳芳、芍藥居和光熙門一帶,又從郊外重新進入了城區,黑夜中只覺得燈光密了好些。

我決定要找個時間重新坐一回城鐵,從西直門到東直門,記住一定要選個白天。

城鐵的東直門站是在地下,乘滾梯出了地面就完全分出不方向了。

找了半天才看到二環上的東直門橋,城鐵站在二環外邊。

不想走過立交橋了,想坐一站車,就立在24路的站牌下等著,馬路對面是底層店鋪正在裝修的東方銀座。

24路車一直不來,我就一直死心蹋地地等著。

身後有一個報攤,一直在放錄音:“晚報、精品、XX日報、……手遞手”,同樣的內容一遍又一遍地播放,聽得我快要吐了。可始終也沒聽清那是個什麼“日報”,有心想問一下又懶得開口。我一向只讀晚報,對日報比較生疏。

站牌下的人逐漸聚集起來,從我獨自一個慢慢變成了三個、五個、七個、八個……

公共汽車終於來了,我坐了兩站,下車走過一條小馬路,就到簋街了。

我與京城的夜生活永遠是隔著一層,想在外邊混的話能找得著的地方也就只有簋街了。

對我來說,簋街比三裡屯要好一些,因為這裡能買到鴨脖子,所以來這兒比較像是干正事兒。

萊雙揚店門前還是排隊,我要了兩根微辣的鴨脖和三枚鴨胗,這些東西被裝在一只印有店標的提袋中,然後我提著到馬路對面去等電車。

看了站牌才發現公交車是有點兒的,現在已經快到了末班車的時間。

可簋街上還有那麼多人呢!夜生活看來是不屬於公交車族的,公交車可能主要是給上下班用的。

我決心一定要等到今晚的那趟末班電車,我覺得最後如果是打車回家的話,這一晚上的行程就完全失敗了——想想看,我從五道口繞到回龍觀又到東直門,在簋街買了20塊錢的鴨脖鴨胗,然後再花和這些鴨脖鴨胗同樣數額的錢打車回家,那不是徹頭徹尾的犯傻又是什麼?

我死等電車,車站邊有座小報亭還開著,我看那些雜志花花綠綠的封面。

這裡的雜志以圖片類的為多,我一向只喜歡讀文字類的報刊,少爺那撥兒人才會迷各種畫冊。

我家附近的報亭裡,《讀書》、《炎黃春秋》和《小說月報》是必備的,而這裡都沒有——看起來簋街的顧客大概都比我年輕得多。

空空蕩蕩的末班電車終於開過來了,坐在車上我把簋街的全景瀏覽了一遍,發現了好幾家貴州酸湯魚店。前些天hyzou在沸騰魚鄉請客時,qqc問有誰吃過貴州酸湯魚,finger說你問問有誰沒吃過。

我其實還沒吃過貴州酸湯魚呢!也沒吃過冷鍋魚、潮州打冷什麼的,可我這會兒買到了鴨脖子又趕上了末班車,所以心情不錯。

在車上就忍不住想打開吃一塊,店家已經把鴨脖給切成小段了。

可紙袋封得太好,不容易打開,只好算了。

那天我到家時已經是夜裡12點了,那個晚上我覺得總的來說還算得上是比較完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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