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好半天才適應了黑暗的環境,雖然不斷提醒自己小心,還是跌了一跤,這在隨後的行程中不過是家常便飯。身處洞內外空氣交換的風口,涼意很快包裹了全身。借助原先留下的竹梯和繩索,隊伍越來越深入,空氣越來越穩定,負重行走產生的熱量讓人汗流浹背,仿佛洗了個桑拿。經過一道狹長的石縫後,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高三十多米,面積約七八百平方米的大廳,估計能容納上千人。據介紹,這裡是古人熬制硝鹽的地方。至今仍能看到硝池、引水竹管的遺址,還有幾處已經鈣化了的古人的腳印。這是一個生機勃勃的洞系,仍處在生長發育的壯年時期。一路前進,石筍、石幔、石柱數不勝數,方解石犬牙晶花競相綻放,水晶、紫晶在燈光照耀下發出炫目的光彩。這裡如同海底世界般美妙,蘑菇狀、菜花狀的石花好比珊瑚礁。最奇特要算“蛋黃石”了。正中間呈金黃色,四周鑲了一道白邊,的確很像一個攤開的雞蛋。邊行走,邊欣賞,邊拍照,唯一的困擾是腳下凹凸不平的地面和身旁尖銳的晶體和岩石,我誤以為這已經是洞穴探險的全部風險,還正暗自得意的時候,第一個嚴峻的考驗到來了。豎井,喀斯特洞穴地貌中常見的類型,必須依靠繩索和專業裝備才能征服,上一次紫衣就是因為經驗不夠,未能下到更深的地方。這個豎井大約有四十多米,大勇先下去了,紫衣也順利到達洞底。該輪到我了。“什麼什麼,還有這麼多規矩,為什麼訓練的時候沒有告訴我!”原來,為了避免靜力繩被磨損,需要在繩子與岩壁接觸的地方包上繩包作保護。我需要在三個地方完成解開繩包、下滑和包上繩包的任務。事到臨頭,硬著頭皮也要上了。把技術要點又默念了一遍,掛上保護快掛,我把Rack下降器纏繞在主繩上,身子慢慢傾斜,懸掛在空中,肩上的背包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沉重過,我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剛才大勇下去的時候是把背包掛在腳下的呀!第一個繩包很快到了,我鎖好下降器,按程序解開,然後又包上。由於是第一次實戰的緣故,全然沒有練習時的輕松,老是擔心膨脹螺釘是否牢固,靜力繩能否負擔得了如此的重量,下降太快是否有危險,這已經犯了繩降的大忌。後來我才知道,參加這一活動的每個人,都應該給予同伴足夠的信任,相信他們的准備工作毫無差錯。還要相信並愛惜繩索,因為是它在維系每個人的安全。緊張與慌亂中,腎上腺素急劇分泌,加速了心跳,急促了呼吸,汗水流進眼睛引發難言的刺痛,不當的用力消耗著我的體力,到達第三個繩包的時候,整個人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我的雙手都快沒勁了,幾乎拿捏不住下降器和主繩,放手的結局就是從十幾米的高度跌落,後果不堪設想。完全是對死亡的恐懼和求生的欲望讓我用意志力緊握雙手。雖然犯了忌諱,不爭氣的話還是脫口而出:“我不行了!”上面下面一片騷動。豪哥講笑話分散我的注意力,大勇陳述技術要點,紫衣用各種話語安慰、激勵我,老胡讓我先穩定情緒,做一做深呼吸,用正確的姿勢下降。懸掛了大約二十幾分鐘,心情漸漸平靜下來,體力也有所恢復,我嘗試著用牙齒解開繩包,背包的重量使我身體向後傾倒,僅靠腰腹的力量已經無法讓我靠近上端需要保護的主繩。再僵持下去,等到體力耗盡,事故在所難免。感謝我的同伴,他們當機立斷,不再堅持要我綁好繩包,無論用什麼姿勢,只要安全降到洞底就萬事大吉。我相信誰也沒有見過如此滑稽的下降姿勢:臉朝天,背朝地,吊著個背包。慢慢地下滑,終於我的背部接觸到了堅實的地面,懸著的心終於落回胸腔,最後一絲力氣仿佛也離開身體而去,整個人完全癱軟,一動也不想動。
要命的是這個地方只不過是一個暫且歇腳的中轉站,緊接著還有二十多米的高度需要征服。補充了一些水分,休息了半個多小時,同伴們幫我把背包傳下去,我又一次站在懸崖邊上。說來也怪,沒有了緊張的心情,再加上這一段不需要拆解、捆綁繩包,我以一種標准的姿勢很快降到了洞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