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tional Potrait Gallery國家肖像美術館就在國家美術館旁邊,館藏的數量和質量當然也略遜一疇,本著不看白不看的原則,還是進去受熏陶了一把。
肖像館裡基本都是人像,在安靜空曠的展館,與四壁上目光炯炯的歷代人物對視,不免有些壓迫感。三樓多為皇家成員,衣飾華美,神情踞傲。其實許多皇室中人,銜著金勺出生,卻不見得過去幾天好日子,不明不白就在皇權的爭奪中送了性命,只留下這些永久固定在牆上的容顏。
二樓展品則要純樸得多,多是各行各業的個中翹楚,憐其貢獻而作紀念。皇室自然能請得起名家作畫,作者的手跡卻遠比畫中人物影響深遠。相較之下,民間精英的肖像就樸實得多,少有標准像,多是工作中場景。看畫像旁對於人物的簡介,如同學習歷史,只要努力平凡人亦可流芳百世,對於沒有高貴出身的參觀者,也是不小的激勵。
在二樓下一樓的轉角,有當今皇室成員的巨幅畫像,偌大的展館,只有這一處畫風並非細膩寫實,在我這樣的外行看來,誇張抽像,令人忍俊不禁。皇室已成了個空架子,白白消耗著納稅人的進貢,還不是鬧出些胡塗事。國人對他們也無多少敬意,我簡直懷疑采用這樣的風格,就是為了含蓄得表達嘲諷之意。一個人,受到最高評價的那天,通常是在追悼會,既然不曾作古,就不需要昧著良心為其粉飾。尤其是查爾斯,原型已不怎樣,近乎漫畫的造型進一步把缺點誇大。王子這樣悅耳的頭銜,除了存在於童話,居然於現實生活中尚未滅絕,實在有長相英俊的義務。就算這樣的理論未免牽強,也望他行事知檢點,先天不足後天勤補。
National Gallery
大英美術館,前後去了兩次,一次是他帶著我走馬觀花,另一次是留足了時間去的,仍是走馬觀花。那些大名鼎鼎的名家作品,名字都讓人起敬畏之心,仿佛是從未奢求能親眼目睹的。此刻卻掛在牆上不動聲色,任燈光灑下來,油彩微微反射著光,將畫布的層層肌理都一一呈現。時間是於我靜默之際悄悄溜走的,未及看厭,天色已晚。那些扛著畫板紙筆而來的藝術愛好者,稍做端詳臨摹,便可沉溺一整天。
對於藝術,純屬外行,初來時最受震動的反而是華美的建築本身。太多的畫,一時間來不及看,要欣賞也不知從何著眼。畫像描繪的宗教故事仿佛很吸引,誤入歧途,看介紹比畫作本身更投入執著。走了一圈,也知些大概,出口處無例外也有個禮品店,精品中的極品被抽取出來,圖案應用於各色紀念品,回想適才所見,倒增添些感悟心得。臨走前後取得重大情報,每日14:30可參加該館的免費講解團。
某日坐在Trafalgar Square的台階上看鴿子啃面包,權當解決中飯。美術館就在身後,掐算著時間走進接待台,卻意外得知講解團的出發地,在展館的那端。一路飛奔而去,驚起白鴿無數。
眾人已集合完畢,我悄悄加入靜靜聆聽。當年歐洲各國都有自己的美術館,獨英國沒有,既愧對藝術,也有損國體。後來場地落實,又有愛國人士捐贈藏品,這美術館可謂來之不易。既然取之於民,就不便向大眾再收入場費,然而維護費用也是巨大開支,募捐所得,日漸不支,免費的善舉,不知何日就要終止。
館內已有許多不少團隊,不少像我們一樣是來自五湖四海的聯合國大軍。相互謙讓著調整參觀順序,在幅幅名畫前前僕後繼。站累了就席地而坐,學習藝術,先從不拘小節做派算起。也有不少小學生,坐在地板上像模像樣地臨摹。名作在他們筆下扭曲變形,稚嫩的筆觸,流露一派憨態可掬。用天真的目光構解出的世界,全不拘泥形式,延展出想像空間無限。
真羨慕他們從小便可出入大雅之堂,可以對前人景仰,也可帶些質疑目光。在巨人肩膀上成長,不論能否超越,見識自然寬廣。想到愛畫的朋友,常常不惜重金捧回著厚厚的畫冊欣賞,若置身於此,會不會感動得涕淚流淌。
上次來的時候,面對諸多名畫,只覺得好,卻說不出好在哪裡,有的則連好都不覺得。很是汗顏,自身修為尚代提煉,然而也不敢違心得吹噓,不怕被人批駁痴笑,也要實話實說。再沒有時日可磋跎,要奮發圖強也嫌晚,於是把全副希望都寄托在今天,盼聽她一番講解,勝卻十年苦讀。
這次欣賞的畫作,若是當時,定然浮光掠影匆匆帶過。所謂外行看熱鬧,在這一片畫海中,作品不夠華麗醒目,作者名頭不夠響亮,便不能吸引我駐足。又哪裡知道,那些看似靜默無聞的畫作,在藝壇也享有開創性的地位,布局勻稱,細枝末節最顯功力。
也有講解大師的作品,比如倫伯朗的人像。曾經多少淑女貴婦,擲千金求一墨,讓容顏風韻流芳後世。看他的自畫像,一幅是優雅的中年紳士,衣著打扮,眼角眉稍,掩不住意氣風發四字。於是揮霍無度,終究入不敷出,以至年老潦倒,連紙筆顏料都負擔不起。後一幅自畫像, 與從前判若兩人,袖口上一點點藍色,無人知是由何調制。那時藍色是最昂貴的顏料,買是買不起了,卻依然能在畫上體現,這是天才的一份聰穎,也是天才的一份傲氣。兩張畫中,間隔著多少人生的大起大落,比起在死後成名的凡高,又是另一番凄涼境界。
對於藝術,不夠資格評判,所謂喜好,全憑感覺。還是要說最喜歡莫奈,晨曦中的車站,艷陽下的花園,含蓄的風格,濃重的色彩,不能懂得,卻能感受到由衷的喜悅。後來選在某個黃昏,在橋上回首夕陽中的西敏寺,白天金碧輝煌的身形漸漸變成黑色的剪影,漫天紅霞倒影在泰晤士河的波光裡。覺得那是最貼近莫奈的角度,也許多年前,他也站在這裡,支起畫板,用顏色溫柔地捕捉變幻中的風景。
(某天走在外灘的人行地道,原本乏味的長廊裝飾了名畫的展示燈箱。停下來端詳凡高的向日葵,心中積壓多日的謎團終於解開。簡介上說原作收藏於倫敦的大英美術館,當日見到的果然是真跡無疑。暗笑自己真是小家子氣,誰說天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下次去倫敦,還要故地重游,瞻仰諸位名家真跡。)
Tate Modern
古典藝術雖然不能識其精髓,看來卻還賞心悅目。可是藝術兩字若沾上現代的邊,就讓人雲裡霧裡看不懂了,別說是欣賞,就是在面前站上兩分鐘都嫌悶。
國家美術館中的藏品,讓我這樣的外行都稱道,以為自己漸漸靠近藝術殿堂,某日沿泰晤士河漫步,到了泰特美術館前,頭腦一熱就進去了。
底樓既高又寬敞,一眼望去,黑乎乎得除了樓梯不見其他,連入口都沒有。不知何處散發的煙霧,大廳內極是朦朧,惟一明亮的,是一輪桔紅色的圓形的燈,許是模仿紅日初生的景像。不懂這是不是也算藝術創作,只是占地極大,氣勢逼人。從翻梯下到地下一層,總算也步入了這一藝術之中。下面有形形色色的人,或站或躺,抬頭看看,兩樓的天花板做成一面巨大的鏡子,將這一切照得清清楚楚。有人看過幾眼便離開,有人安然得做這藝術的一部份。
如果說這個莫名其妙的作品還能讓人感到一些趣味,二樓以上正式展廳的作品就不免無趣得很。並不想考驗自己的智力及耐心,轉了一圈就走,也不及等到准點時間,聽取各層樓面的講解。向來都以為天才並不需是全才,放棄這一部份的鑒賞能力,並無損於我的品味高尚。
走出美術館,這黝黑巨大的建築面前,黑色粉色的人形氣球仍在風中飛舞。比起抽像的現代藝術, 泰晤士河兩岸的風景,更加真實可親。於是又微笑,暗中得意起來,唾棄了現代二字,自己大概也算浪漫懷舊的老派。
Bank of England Museum
男友在金融區工作,午間有兩小時的休息。在倫敦市區逛得乏了,順便到他那裡一起午飯。在倫敦,遍地都是精致且雄偉的樓房,加之金融區銀行林立,那些建築不僅是財力的堆積,更有歷史的沉澱,一路上看過去,居然能把吃飯這頭等大事暫放一邊。他得意得說要帶我去英格蘭銀行,可以親手觸摸金條的地方。上下打量他幾眼,心想我也算清高灑脫錢財作身外物,怎麼栽在這麼個財迷心竅的小子手裡。
一進門先安檢,照光搜身做足全套,心想這裡派頭不小,當初出入議會大廈,也不見要開包檢查,大約是政府首腦不及金條重要。
大半仍留做銀行的常規功用,也留出一部份做博物館。各種圖片和實物的陳列還真有博物館的架式,更有多媒體演示和模擬外彙期貨交易的互動設備,頗能使人受教。兩個人老老實實站在屏幕前學習銀行相關知識,他關注的內容自然比較高深,我則恍然大悟,終於明白the bank為Bank of England的簡稱。不論地鐵還是公交均有站名為the bank,從前不明就裡,今日終於能解疑。想當初查地圖時有兩個地名令我耿耿於懷,其中另一個叫Elephant & Castle的,結果也並沒有大像和城堡佇立當地。
展品中歷年的紙幣硬幣和各色銀器,想來現在身價已不同當日,然而最貴重的當屬位居正中的一堆金磚。玻璃櫃鎖得嚴嚴實實,看不見的角落裡,想必也有無數探頭,窺視參觀者的異動。下面一欄說明,每根金磚重多少,折合多少英鎊。看著數字後面一大串的零,大腦已經喪失部份機能。雞毛蒜皮的小錢可以計較,真到面對超乎想像的財富時,居然連擁有的念頭都不曾起。
別處另有單獨陳列的一塊金磚, 理應是可以觸摸的,然而此刻供探手而入的圓孔封死了,只得作罷。他自回去工作,我留下繼續參觀,把弄模擬期貨交易的電腦,為屢戰屢敗,不斷賠錢而沮喪不已。想來親戚朋友中,做銀行的為數不少,自小還常去媽媽工作的銀行做所謂的假日實習,從此以為銀行的工作就是整日埋頭蓋章,在半年前找不到ATM就不敢填單去櫃面取錢。主管金融財務的神經,已經衰弱到消失退化的地步。在這個銀行博物館中所受的教育,至多只能督促自己反省不足,卻並沒有激勵出奮發的精神,反而准備聽之任之,一退到底。
正准備從這裡全面撤退的時候,突然發現有警衛正轉動鑰匙,開啟放有金磚的小窗。盡管戒備森嚴,觸摸金磚還需在監護在進行,所幸警衛正巧結束午休,雖說入寶山也是空手而歸,摸不到手總也是種遺憾。
排在前面的兩個婦女驚異得談論著金磚的重量,向來對自己的手勁不甚有信心,暗想若有金塊在前而拿它不動,丟人也算到家了。小洞僅容一手伸入,不敢掉以輕心,穩穩將金磚托了起來。這一刻,有百萬財富掌握在手,可惜只得一刻,就要物歸原主。放下手中重量,心裡也是輕快的,又回復窮人身分,多年以後可以講,曾經有一塊真實的金磚,在我手裡。。。
British Museum
面對無數奇珍異寶,不覺興奮欣喜,只有義憤填膺。在大英博物館,不單是我,稍有些正義感的人,都會有以上感觸。
也是免費參觀的地方,入口處設了個捐款箱,要求3英鎊起捐。國家美術館裡,募捐的要求是2英鎊,這裡門檻更高。我這樣的窮人,就樂得大搖大擺進去,目不斜視,把捐款箱當空氣般透明。
按照地區,時代劃分的展廳,羅列了來自世界各地各時期的展品,如果要追問它們的來歷,那麼你可以在這裡順便學習英國的侵掠史。
再栩栩如生,藝術品終究是死的,不會像人那樣有水土不服之憂,陳列在大英博物館,一樣能供人欣賞憑吊。可是我終究希望那原本屬於希腊的神廟,如今仍佇立在藍色的愛琴海邊;那古埃及的石雕,能為金字塔增添神秘色彩;而我們的圓明園,從未變成廢墟一片。
聽說希腊政府要求取回它們的國寶,爭執至今未果。若開了這一先例,恐怕各國都要起義,館藏大半不保。當年大英號稱日不落帝國,不斷擴張勢力,大肆搜刮瑰寶。如今日薄西山,往日風光不在,不管國際輿論如何,也要守著這些寶藏作回憶。
於是各國人民要看本國的國寶,都要不遠千裡趕來此地。能將不義之財公然展出的,大概也只有這裡。免費是應該的,募捐,我理都不想理。
未發現多少藏品是真正屬於大英,在這個博物館裡,惟一讓人感覺心靈寧靜的,是底樓的圖書館。雖然位於博物館內,它看來卻是完全獨立的。
從白色的大理石裝飾的大廳走進圖書館,仿佛從明亮跌入黑暗,眼睛未能立刻適應。裡面也要做安檢,手機之類,一概要求關閉。四周都是書架,數不清有多少藏書,座位上配有電腦,供檢索各時代圖書。
這樣肅穆的氛圍很令人悸動,仍是小坐片刻就走了。書是神聖的東西,承載著太多前人的智慧,讓人不覺就感到卑微起來。懷疑還有誰能心平氣和地讀書,沒有讀者,內容再深刻的著作也不過是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