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年的頭四天(二)

作者: 躍進龍門

導讀當我們費盡心機從車老板手裡討要回被無端多收取的車費時,天色漸暗。在崎嶇的田埂小道上幾經周折,終於踏上了寬闊的大路。這時天已黑盡。雖然沒有月色撩人,憑著微弱的天光,伸手還見得到五指,道路的輪廓也依稀可辨。我們索性關閉頭燈和電筒,摸黑前進,倒是別有一番風味。一輛貨車與我們方向相反,司機說照這個速度還要走兩三個小時。我們已經習慣於當地村 ...

當我們費盡心機從車老板手裡討要回被無端多收取的車費時,天色漸暗。在崎嶇的田埂小道上幾經周折,終於踏上了寬闊的大路。這時天已黑盡。雖然沒有月色撩人,憑著微弱的天光,伸手還見得到五指,道路的輪廓也依稀可辨。我們索性關閉頭燈和電筒,摸黑前進,倒是別有一番風味。一輛貨車與我們方向相反,司機說照這個速度還要走兩三個小時。我們已經習慣於當地村民對距離的不確定性,強烈的希望和焦急的等待交替出現,考驗我們疲憊的身體和脆弱的神經。我們攔下三個多小時裡唯一經過的一輛小轎車,本來只想問路。車主黃老板非常熱情,擠出兩個位置讓兩個人和大一些的背包上車,願意送我們一段,並再三強調不收錢。我們都感到很幸運,遇到了好心人。剩下的五個人頓時打起精神來,步伐加大,速度快了很多。按理說二十多分鐘就該到了,我們走了四十多分鐘也還不能確定是否已經錯過了目的地。耀眼的車燈和馬達的轟鳴讓我們精神一振。黃老板直接把他們送到了我們原計劃第二天到達的地點—菜園子,又特地折返回來接我們。我們都深受感動。這樣的際遇堪稱完美,如果沒有最後的變故。黃老板把我們送到旅店後正准備驅車十多公裡返回天堂壩鄉,旅店老板把他拉到一邊低聲耳語。許是受人攛掇和蠱惑,黃老板支使同車的女人向我們索要每人十元汽油錢。我們很是吃驚,猶如米飯中吃出了一只蒼蠅。最後經過討價還價,五十元打發走人。就當是打了趟“野的”。後來才知道,旅店老板姓蒲,還是天堂壩鄉鄉長,被水哥嘲諷為“官商勾結”。想不到他還自號“樵夫”,喜歡研究根雕。不過人品既不佳,我們也不願與他多做交流。

次日在附近轉了轉,到了紅色石灘和“平潭映月”。我們不敢久留,因為還有一座大山需要翻越。這是一條清朝嘉慶年間開鑿的古道,年深日久,少有人行,布滿了青苔和落葉。青苔減小摩擦,落葉增大阻力,閃轉騰挪,避虛就實,下腳穩當,才不至於摔跤。回想起來,我們主要的時間都用來上山、下山了。現在卻感覺沒有太多值得敘述的東西,記憶留下了太多的空白。登山就是這樣,不比得平路上的暴走,容不得半點分心,不能隨便開玩笑或閑聊,生活中的榮辱得失、喜怒哀樂都必須暫時擱置一邊。你只能機械地挪動雙腳,或許還需要雙手幫忙。身體的疲憊帶來的是長時間的心無雜念,仿佛做了一次心靈瑜珈,讓人備感輕松。

這次出行雖然帶了帳篷,卻都在農家住宿,沒有用上。露宿天地間確有其人,不過不是我們,而是當地的岩居人家。這一帶的山為丹霞地貌,岩石通體發紅。有的地方整塊岩石向內凹進去,留出很大的空間,形成上有頂,下有地,一面通透的岩居。我們最早發現的岩居不大,只有七八十平方米,窄窄的呈帶狀,岩壁與水平線平行突出一層石板,在空間上分出上下兩層,構成“躍層住宅”。“屋頂”有水流珠簾般跌落,好像神仙住的地方。可惜“昔人已乘黃鶴去”,這裡已被廢棄多時了。第二個岩居在一條大路旁邊,面積約二百平方米。主人顯然是才搬走不久,床、被褥及其他生活用品散落了一地。我們向一位趕著羊群的老人問路,末了他說自己就居住在上面的岩洞,並邀請我們去看一看。洞穴足足有四五百平方米。從小路進入岩居,首先是一個很大的吊腳羊圈,竹篾編成,吊腳柱頭間堆滿了好幾立方的黑色羊屎疙瘩。樹枝搭建的小房間是老人的臥室。靠近岩壁的地方有清泉從石縫中滲出,彙聚在下面的水池裡。水池旁邊是個灶台,旁邊堆放了很多樹枝作柴火。地上有一個直徑三米的圓形凹槽,那是碾子軋過的痕跡。像其他當地人一樣,取一截原木,削去樹皮,一剖為二後把中間掏空,再用竹篾綁扎還原,在兩端留出孔洞,供蜜蜂進出,就制成了岩蜂箱。老人家裡有好幾個。整個居室干淨、整潔,很難相信這是一個獨居老人的家。他說自己過了七十,在這裡居住、放牧已經五個年頭了。子女們都在外地打工,留下老伴兒在不遠的老家裡照顧幾個孫輩。

我們無緣體驗岩居人家的生活,只在一戶農家借宿一宿後,又開始從自懷到四面山的征程。林中道路由於有林業工人經常維護保養,比起前一天的廢舊古道來,路況好了很多,走起來輕松多了。不過人工林、次生林多了起來,沒有前一座山那種古木參天的感覺。個人以為從菜園子到自懷景區的桃子岩是這條線路的精華,植被豐富,水勢精彩,其中的幾個水潭清澈見底,絕對是夏天避暑、嬉水的好去處。

翻過山就從四川回到了重慶地界。沿著盤龍溪下到山口,我們自備的調料加上農家的干面烹制而成的香辣面條味道鮮美,每個人都吃得撐得不行。沿著盤旋山間的水泥公路,我們來到了距水口寺不遠的三岔路口,包租了一輛長安面包車,把我們送到頭道河。路經雙河壩的時候,看到一座新的水電站正在修建。周圍環境的受破壞程度可想而知。

龍潭不再是當年的龍潭,碧綠幽深的湖面被一汪混濁的黃湯替代,趕得上黃河了。上一次來頭道河,四面山,已是十年前的事了,物非人非。耳機裡正好傳來陳亦迅的《十年》:“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於我,我們還是一樣,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走過漸漸熟悉的街頭;十年之後,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只是那種溫柔,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情人最後難免淪為朋友。”我與驢行,也是如此。


精選遊記: 未知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