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去過很多次水鄉，一次次地去一次次地失望，可還想去，不知道為什麼。上次同游的同事聽說我還要去水鄉，誇張地叫起來：“水鄉就是到處蹄膀啊！”是啊，周莊和錄直確實蹄膀比較多，看起來有點恐怖。我心有不甘，不會所有的水鄉都這樣吧？
網絡上西塘的評價比烏鎮高，時間有限，只能選一個。同去的柳柳有“烏鎮情結”，那就決定去烏鎮吧，西塘留待下一次。
出發前根據網友的建議，通過電話定住處，口碑比較好的彭阿姨說他們家已經被定走了，建議我們下周來。呵呵，行程已定，不好隨便更改，於是她答應幫我們另外找一戶人家，也是靠水的人家。
我們三人一行：我、草草、柳柳，一路奔波，從南京取道蘇州，然後拐到桐鄉，到達烏鎮時已經傍晚時分。出了破舊的車站，立即圍上來非常多的三輪車，爭著要載我們入鎮，說沒有他們帶路，我們是不可能找得到的。我給彭阿姨打了個電話，她說：她出來接我們，但是必須往前走一些，避開那些三輪車。因為都是老鄉，被他們看到了不太好。
見到彭阿姨，她躋著一雙拖鞋，一條寬寬的休閑褲。跟南京普通社區裡吃完晚飯出來散步的家庭主婦的裝扮沒有差別，呵呵，看來不會有我想像中的水鄉過去婦女所常見的打扮：藍印花的側開襟裳，一個小包頭巾，黑布鞋。。。。彭阿姨很熱情，說旅游公司壟斷了這一帶的旅游業，不讓老百姓自己賺錢。鎮內除了青年旅館，普通家庭是不准留宿的。而且門票很貴，需要收60大洋。她讓我們先在鎮外吃飯，等天黑了，旅游公司的人下班，然後帶我們溜進去。只要10塊錢。
她在前面走，我們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邊，她讓我們跟她保持一定距離，避免被鄉親看到。走不多遠，拐一個彎，感覺拐進了記憶的胡同裡。剛才還是水泥大道，一個彎過來就是青石小弄，白粉牆，高高翹起的房檐。。。就像一個白妝素裹的婦人，無意中露出一角艷麗的襯衣。。。。正是傍晚時分，太陽斜射在白牆上端，輝映出一片桔黃色的光暈，多好的光線啊！我忍住口水，摸了摸隨身的OLMPUS。恨不得馬上進鎮，把腳架豎起來，大拍特拍一番。
彭阿姨把我們帶到了一個飯館，她一直喋喋不休：“60塊，太貴了，干什麼不好。而且馬上天黑了，什麼都看不到，太不合算了。年輕人要學會省錢！”60塊是有點貴，但是過一會天黑了，就錯過了我拍攝的最好光線了，真是急得不行！我還是有些想買票進去。彭阿姨又繼續說：“而且你今天花了60，這票明天又不能用了，又得再買。這票是當天有效的”。這下我傻眼了，120大洋，算了，忍住。也許明天的朝陽也能有這麼好的光影效果。
點了據說是烏鎮很有名的“紅燒羊肉”、“xxx魚”。。。是餓了，吃得很香。稀裡嘩啦不一會，滿桌的飯菜都下肚了，然後從後院的拐角，貓著腰跟在彭阿姨後面，穿過一個長滿雜草的小院子，進入烏鎮，此時天已蒙蒙黑。。。我有些失落。。。
彭阿姨給我們安排的人家靠水，出門就是河邊長廊。烏鎮的建築特色是：河兩岸，一邊是人家，一邊是遮雨長廊。盡管不是我理想中的“推開窗，就是河水”的那種，但是屋內干淨、整潔，還有獨立衛生間、空調、熱水器、電視，我挺滿意。。。
放下行李，換上主人家干淨的拖鞋，開始了我們的古鎮夜游。。。夜幕已經籠罩了整個小鎮，星星點點的幾戶人家的窗口透出暗黃色的燈光，一輪上弦月倒映在水中隨著水波一漾一漾。月光並不明亮，感覺像蒙上了一層薄紗，懶洋洋地撒在檐壁上部，下邊便是一片漆黑。好久沒有看到這麼黑的夜了，長期浸淫城市的不夜燈火讓我渴望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本來夜晚就應該屬於“黑”，那是一種靜謐的顏色，讓人放松的顏色，緊繃了一天的臉部也只有在這種的色彩裡回復本來的樣子。黑夜中讓別人看不清自己，也無需看清，夜晚是真正屬於自己的。。。
沿著青石板路緩緩前行，街邊的商鋪都緊閉著鋪門，耳邊除了腳步聲就只有蟋蟀時斷時續的叫聲。偶爾一兩盞街燈，是那種在電影中常見的四角檐燈，昏黃的燈光引來無數的小飛蟲在周圍飛舞，烏鎮的夜是真正屬於烏鎮的。夜晚的烏鎮才是真實的烏鎮。
走累了，坐在河邊的青石護攔邊，從對岸一戶枕河人家支起的窗口望進去，一家人正圍桌暢飲。感覺小時候的時光又回來：母親做了一桌的飯菜，父親勞作了一天回家，一家人很開心地圍坐著。。。很溫馨，很“家”的感覺。現在城市的壓力太大，經常隨便在外面吃點工作餐回家，即使偶爾在家吃飯，也是麻木地扒幾口，沒有感覺飯菜有多清香。邊嚼著飯菜，邊還在思量今天未寫完的方案或者哪份計劃。。。現代人除了工作，已經漸漸忘記“生活的味道”。僅存在孩提時的記憶中，僅存在沒有燈紅酒綠紛擾的鄉村裡。
在河邊發呆了很久，柳樹也靜靜地發呆，草草擺弄著腳架在拍對面的枕河人家，這麼暗的光線，她說要曝光15分鐘。柳柳靠在我們身後街燈下的商鋪門板上。大家都不語，生怕打破了這屬於烏鎮的寧靜。。。
繞過河，往回走，經過一座閣樓，柳柳說：那是《似水年華》中英住過的閣樓。閣樓下一座石拱橋，我想：文一定經常在這座橋上，望著英的窗口發呆吧。。。閣樓下掛了幾個紅燈籠，因為夜太黑，燈籠顯得特別紅，在風中輕輕地搖擺著，說不盡的風月，說不盡的凄冷。據說劉若英拍完《似水年華》後，現在這個閣樓住一個晚上的價格是888/晚。
從閣樓到我們住的地方，是一條長廊，沿河的一邊，是一排長長的美人靠。主人在家門口擺了一個小攤子，賣一些明信片和畫冊，旁邊的蒸籠裡正熱騰騰地溫著“青馃”。我們坐在美人靠上，和主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嘮著家常裡短。據說烏鎮經常有人來拍電影、電視，柳柳很興趣地和主人家說起了《似水年華》，主人也很興奮，說劉若英和黃磊在這邊拍了一個月，經常到這邊走一走，很平易近人的，見到鄉親就問：“老鄉，吃過了嗎？”鄰家的小姑娘一蹦一跳地拿個本子過來，上面有“董潔”、“劉若英”、“黃磊”等著名影星的簽名。呵呵，烏鎮人面對電影、電視人已經比我們更有平常心了。主人家切了個瓜出來招待我們。倚著美人靠，望著對面枕河人家的倒影，襯著水底的月色，出了神：好一派古舊靜謐悠閑輕松的水鄉生活！輕松得幸福極了。。。。
我和柳柳睡了一晚好覺，草草在另一個房間看了一夜的歐州杯。凌晨4點，我們按計劃爬起
來，背上相機、腳架，我們要拍清晨的烏鎮。微涼，天已微微泛光，月色卻更加清亮，整個小鎮都在酣睡，就像攏上了一層奇異的藍色的薄紗。我們站在橋上，河面上沒有傳說中的霧氣。遠處零星一兩戶早起的人家亮著燈光，偶爾傳來一兩聲狗吠，余下的只有快門的“喀嚓”聲。街燈還亮著，孤零零地顯得有些清冷，我覺得這才是烏鎮，它本應該是寂寞的、憂郁的，這是它特有的氣質。天色漸亮，一抹光線透過屋檐，射在窄窄的青石小巷的一邊，我仿佛看見默默一陣風似的跑進了“立志書院”，大聲地叫著文，玲兒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面叫著“姑姑，等等我！”，恍若隔世。
天已大亮，我們在鎮上逛了三遍，沒有什麼游客，只是偶爾看到幾個昨晚和我們一樣住在鎮上的同好者。一個女孩，穿著鎮上特有的蠟染藍花布做的衣裳，還綁著一個藍花小頭巾，拎著
藍花布包，很慢地，若有所思地從身邊走過。我們不禁回頭看了看她。吃過早點，已經七點多，回去睡了個回籠覺，起床時已經上午10點，鎮上密密麻麻都是游客，昨晚關著門的商鋪也開始營業，嘈雜聲鼎沸，烏鎮，又慢慢變成了我前幾次所見過的那幾個水鄉的模樣。
找了艘船，坐在船頭，從烏鎮的這一頭搖到了那一頭，河邊的臨水人家都推開了木窗，很多人家的窗台上都擺滿了花，最多的是那一簇一簇開得火紅的海棠。我不禁又想起了《似水年華》中的默默，在擺弄著她的那盆海棠。文在不遠處的籃球場上投籃。
烏鎮比較有名的是三白酒，到公生酒坊可以吃很好吃的酸酸甜甜的酒釀。到處都在賣蠟染的藍印花布。中午的時光是在茶館度過的，竹椅木桌，揀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老板端上來這裡盛產的小白菊，澄黃澄黃的，在杯中翻騰。。。窗外，河的對岸，一隊一隊的游客簇擁著，導游拿著小旗走在前面，不時用喇叭叫著“後面的團友跟上！”。恍惚間，感覺自己不是游客，而是這鎮上的一員，淡然地看著他們，仿佛淡然地看著昨天的自己。
認識一個地方，就像認識一個人。看你是用眼去了解，還是用心去了解它。用《似水年華》中的一句話來結束今天的游記：烏鎮，那是中國南方省份的一個水鄉小鎮，古舊、清淨、安詳而且
幽靜，在地圖上，根本找不到它的影子。那裡有高高的屋檐，黑黑的窗欞，長長的青石路，窄窄的街衢，幽幽的水巷，瘦瘦的烏篷船，煙起霧落，雲蒸霞蔚，草長鶯飛，花開花落，流年似水。
我們曾醉在水鄉，任年華似水。?
清晰如一盞燈，單純如一扇門。?
在我的心理深處，日子就像牆角那一張蛛網在烏鎮晃晃悠悠……?
烏鎮，年華似水的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