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6 昨天過度興奮到處亂跑,結果導致了高原反應再度大發作。躺在床上想把枕頭墊高一點,反而又引起了後腦和後脖頸疼痛難忍。對策只有繼續吃藥、喝水和靜養。好處是省掉了晚飯,壞的是錯過了一天中僅三個小時的熱水供應時間。
睡了十幾個鐘頭,第二天重新活蹦亂跳起來,又動起了搬家的腦筋。捏著一張卓越網上推薦的《藏漂私藏》,出發去朵森北路找龍達覺薩,來來回回轉了半天,整條路上的人差不多都認識我了也沒找到。(後來發覺應該到藏醫院路上去找,《藏漂私藏》誤人子弟)無奈放棄。再找到朵森南路上的軍區第二招待所,雙標100元的情報倒還屬實,but沒有熱水供應——看來這裡對標准間的理解和我們不大一樣。只好再繼續走,感覺自己活像頭負重的牲口。一直走到了江蘇路,抬頭看見14號的門牌,心想離江蘇路7號的教育賓館應該不遠了罷。誰知又一次判斷錯誤,在拉薩,7號與14號之間的距離可能是步行5分鐘以上。各位和我一樣身負60升大包的朋友請三思。
教育賓館距離八廓街相距稍遠,但房內設施與衛生出乎意料的好,單人間打折後120RMB也挺公道。個人認為是次於吉日的第二選擇。吉日的好處在於房間內的藏味濃郁。教育賓館的優點:1、電視頻道很多;2、前台的藏族MM很可愛。每天晚上值班時她會搭一張行軍床睡在櫃台裡,有興趣的朋友不妨早起一點去觀察她紅撲撲的睡臉。連搬三次總算落定下來,一直在此住到打道回府那一天。
收拾停當後專程跑去北京路上的郵局,買了三張明信片。可坐下來發了半天呆,想不出來有什麼可寫的。而且越想越氣:計劃了半年的旅行結果只能在拉薩一小塊地方轉來轉去。回去不但不能牛氣衝天還會受到同事嘲笑。想到此節頓時思如泉湧下筆如有神助,寫了一大堆羅羅嗦嗦抱怨的話出來:什麼美感需要有距離才能產生呀,奉勸朋友有這麼多錢還不如到香港去買點什麼呀,總之整個就是一祥林嫂。郵局的人要是事先看過我寫的內容說不定就一氣之下撕撕掉不替我寄了。
筆頭出了一口惡氣後我開始為接下來的行程作打算:去日喀則來不及,包車游羊卓雍措納木措什麼的一開始就不在計劃之內,哪兒也不去時間又多出來。於是先到民航中心把手頭星期一飛成都的機票往前改簽了一天,這樣算上今天的話還有三天時間在拉薩城裡逛。大昭寺,哲蚌寺,再加上一個甘丹寺或桑耶寺就差不多了。
說來坍台啊,人家的西藏游是神山聖湖,我的西藏游卻是整天逛廟。
大昭寺廣場一如既往的熙來攘往,兩天前看到磕長頭的老人還感動地要落淚,現在已經見怪不怪。至於那些和你稍一對上眼就口裡叫著“扎西德勒”伸手要錢的大人小孩,也已開始心安理得的無視他們的存在。
打聽之下桑耶寺不能當日往返,於是買了一張甘丹寺班車的票子,2小時的車程,往返只要20元,便宜得有些難以相信。大概因為它面向的主要是當地藏民的緣故吧。
大昭寺的正門正在施工,包上了紅紅藍藍的塑料布。在南邊的邊門買了70元的門票,誰知進去時竟無人查票,多少有點懊惱。甫一進門,就被裹挾進藏民們洶湧的轉經隊伍裡,只覺兩眼一黑,身不由己的一起轉了起來。等眼睛適應了較暗的光線後才發覺自己已置身於一個天井式的院落,確切地說是在繞著院落的外圍一周。右手邊是黃銅的轉經筒,全部一共有380個,虔誠的信徒是要每一個都要去撥轉的,像我們只要稍微觸一下就可以了。反正心裡無佛的人就算轉上幾百圈也不會修到什麼結果,最多起到一下鍛煉肱二頭肌的效果而已。
昏頭昏腦的轉過一圈,精美的壁畫、長明酥油燈等等一概沒有看清。這就是所謂的轉了“囊廓”。又稀裡糊塗的隨人流上了樓梯。平台上,寺裡的喇嘛很熱心的為游客搭起個涼棚,還有許多色彩艷麗的藏式沙發供大家坐下來歇腳。坐下來四下環顧:大昭寺的金頂——金幢、法輪與雙鹿在陽光下光芒耀眼。此金頂在許多場合被當作拉薩大昭寺的標志,然而接下來的兩天我在甘丹寺、 哲蚌寺相繼看到了幾乎一模一樣的金頂,仿佛克隆雙生的金幢、法輪與雙鹿,感覺好像在做惡夢一樣。
煨桑的香煙一直飄揚到金頂上,向西望去,遠處就是布達拉宮。按說大昭寺的金頂是拍攝布達拉宮全景的最佳角度之一,但現場觀測後發現距離太遠。如果沒有專業的變焦鏡頭,僅憑我手中這樣3倍4倍光學變焦的數碼機是拍不出好照片的。看來要拍布達拉宮還要另外想辦法。
從金頂上下來,參觀大昭寺的重頭戲:供奉釋迦牟尼12歲等身像的主殿。進門時第一次因為是外地游客而受到優遇:要進入拜謁的藏民人數過多,不得不在門外排很長的隊,一小批一小批地被放進去,而觀光客則無須等待。這樣看外地游客須購買70元的門票也並非沒有道理。
有值班喇嘛在門口大聲提醒:入殿除帽!
踏入昏暗的大殿,左右各有兩尊巨大的佛像,左側手持骷髏法杖的是蓮花生大師,右側是未來佛=強巴佛=彌勒佛。強巴佛膝上擺著已過世的十世班禪相片。從左至右按順時針游覽,各個小殿裡都供著不同的佛或聖人像。白山羊負土造就“惹薩”一詞的由來、松贊干布為尺尊公主建大昭寺、文成公主建小昭寺等等早就聽過一百零一次,但大昭寺裡聚集的文物太多,各有典故不可能一一詳知。所幸的是總有旅游團呼嘯往來,大可蹭在後面聽講解。一遍沒聽懂的話還可以再聽下一個團。導游中有藏有漢,發現他們講解中的微妙差異也是一樁有趣的事情——比如說大昭寺初建時的屢造屢毀,藏族導游往往就講到什麼相生相克、玄乎其玄的傳說故事,漢族則一口咬定這是西藏苯教徒對抗外來宗教而搞的人為破壞。
主貢佛釋迦牟尼12歲等身像自然是所有游客參觀的重中之重。這等身像據說全世界僅存3尊,乃釋迦牟尼在世時按本人形像塑造又由本人親自開光,當真尊貴無比。於是大家都擁擠在釋迦牟尼面前,排著隊一個個行禮。擠不進去的人只有在外圍遠遠觀望,納悶為什麼12歲的小朋友就有這麼大的個頭。不過想想曾在西安大雁塔見到,由玄奘大使從印度帶回的佛祖足印(的復制品的復制品),足有一米多長。按比例換算釋迦牟尼佛的身高高於常人四倍也不為奇。想當年一個小小的漢室後裔劉備都能長成“雙耳垂肩,目能自視其耳,雙手過膝”,堂堂的佛祖釋迦牟尼,骨骼較之常人更加清奇一點也沒什麼可詫異的。
包括釋迦牟尼殿前的8根木柱都不是尋常之物,那是1300多年前大昭寺初建時便立下的檀香木,扣之有金石之音。上面嵌著一點一點白色,據說是幾百上千年前死於朝聖途中的信徒們的牙齒!導游解說到此處自己也不禁為之動容,大贊了一番朝聖者的精神可嘉,眾人紛紛點頭稱是。我也心馳神往起來,想像著自己磕著等身長頭去北京見江主席,江主席批准把我的牙齒也一樣鑲在人民大會堂的柱子上。
東南牆角有一口古井,傳說也是文成公主時代就有的古物。現在井水是見不到了,但將耳朵湊在井壁上傾聽,能夠聽見地下暗河激蕩的水聲。於是大家又像剛才拜釋迦牟尼佛一樣,一個個排著隊把耳朵貼上去,然後十分開心的互相說:真的有耶,像心跳一樣“咚、咚、咚”。我向來言多買禍,好不容易才忍住不去破壞眾位的美好印像——那是隔壁房頂上打阿嘎的聲音。
雖然殿本身的面積不大,但每一件東西都是精華中的精華,讓觀者產生這樣一種感覺:恐怕全拉薩甚至全西藏的財富有一半都集中在布達拉宮和大昭寺兩處了罷。從屋頂的天窗裡瀉下微微光線,照見檐下印度風格的木雕伏獸,雖然只能遠距離的欣賞,仍能看出雕工是那麼細致。經過一千多年不斷的積累,這大昭寺中沒有一個細節不是精致完美的。將全西藏的財寶收羅在佛的腳下,卻驅使自己的信徒去伸手乞討;為雕像披上13層鑲著寶石、精工刺繡的絲綢衣裳,而讓破衣爛衫的朝聖者們在泥濘的荒原裡掙扎,用身體去打磨寺廟的地板。這就是我眼中的藏傳佛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