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的鳳凰似乎還彌漫著一點點薄霧,行人稀少。沿江而行,穿過虹橋,閑閑的走著,一路拍對岸的吊腳樓。 窄窄的青石板路,兩側被煙熏黑的木板門,不動聲色的講敘著過往的時光。江邊搗衣的女人,水上撐船的男人,嘩嘩的水聲和唉乃的漿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此時的鳳凰,與白天旅行團的喧囂熱鬧,游人的紛擾嘈雜相比,似乎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吃過了早餐,街上的人越來越多了。沿著街道走下去,田家祠堂正在大修,舊屋子已經拆的七零八落,只剩下幾根梁柱,看不出往日的繁華或滄桑。相信不久以後,這裡將立起一個所謂的“全新田家祠堂”供游客觀賞。
熊希齡故居的地方不大,自己瞎逛,看不出端倪。恰好遇到一個旅游團,本來以為可以蹭到免費的講解,可是那幫游客居然不要聽,講解員趁機閉嘴一邊休息去了,我也只好退出了那個擠得轉不開身、吵得聽不清話的房間。
順著文星路,進了沈從文故居。看看牆上的照片,發現沈從文年輕時居然很帥,夫人更是人稱“黑鳳凰”。15歲的他離開家鄉後,就一直生活在對故鄉這片山水的懷念和想像中。他筆下,沱江的美麗和湘西的淳樸,既是自己兒時的記憶,也是美化了的理想樂土。他的孫女沈紅前兩年回來過一次,尋找爺爺記憶中的故鄉,寫下過一篇《濕濕的想念》。細細讀來,文字娓娓道來,從容不迫,有沈先生的遺風。還沒讀完,旅游團的大批人馬又湧了進來。
出了故居,一路走著,一路想著。來鳳凰幾天了,可鳳凰的神韻是什麼?我至今沒有深切的感受。想像中《邊城》的美麗,離我好遠。
這條商鋪林立的石板路,對我而言,就像另一條鬧市裡的步行街。幾天的時光,我都東奔西走在城裡城外的各個所謂風景點中,卻不曾靜下心來,細細體會這條牽動著鳳凰血脈的沱江,靜靜感受那些沉澱在鳳凰骨髓裡的人文精神。我的兩眼被滿街琳琅滿目的商品遮蔽,兩耳被一路討價還價的聲音充斥,看不清也聽不到,真正的鳳凰在哪裡?
沿著小路,一直走到沈從文墓地。拾階而上,地方清幽。沈先生一生清簡,墓地也是如此,只有一塊五色花石,稍不注意,便會錯過了。“不折不從,星鬥其文;亦慈亦讓,赤子其人。”這十六個字歸結了沈先生的一生。
從墓地下山,乘船往桃花島。順流而下,兩岸青山,涼風拂面。我獨自坐在船頭,看著清澈的水流,淺淺的河床,油油的水草,還有水邊的吊腳樓,一路找尋著真正的鳳凰。
桃花島上並無桃花,也無果實。這亦無大礙,我只是喜歡漂流在沱江上的感覺。
逆水而上返回時,已經是黃昏了。兩岸人家有炊煙裊裊升起。時見到江上有撐船捕魚的男人,岸邊有操持家務的女人,水中有嬉戲玩耍的孩童。暮色漸漸的籠罩下來,山崖上大片大片的虎茸草,吊腳樓上隱隱約約的歌聲,眼前的景像和沈從文筆下的鳳凰終於有了些許重疊……
這是我停留在鳳凰的最後一天。可是鳳凰在哪裡?他只存在於沈先生對故鄉的回憶中,還是僅僅在他美化了的想像裡?是已經被時光的塵沙掩埋,還是我這顆浮躁的心不曾領會呢?
我似乎看到他的影子,卻始終看不真切。
終於,我與鳳凰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