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鳳凰印像

作者: 海音

導讀借著沈從文“湘行散記”的想像,鳳凰神秘美麗的影像早已根植在我心底許久了,原本是打算三月份就動身的,但因為年前找工作花光了盤纏所以熬到上周才遲遲前往,同行的還有兩位室友。13個小時的硬座到懷化(2160次,武昌——懷化,YZ 88元),淡季,人少得可憐,我逮著個三人座躺下一夜睡到大天亮,一睜眼火車正靜靜地停在一個名為“辰溪”的小站,車窗外“晨曦”五 ...

借著沈從文“湘行散記”的想像,鳳凰神秘美麗的影像早已根植在我心底許久了,原本是打算三月份就動身的,但因為年前找工作花光了盤纏所以熬到上周才遲遲前往,同行的還有兩位室友。13個小時的硬座到懷化(2160次,武昌——懷化,YZ 88元),淡季,人少得可憐,我逮著個三人座躺下一夜睡到大天亮,一睜眼火車正靜靜地停在一個名為“辰溪”的小站,車窗外“晨曦”五點的薄霧恰到好處地塗抹著這個小鎮,一切都安詳靜謐得可愛。接著等我再撐完幾個懶腰就到了終點站,旅行剛開始就一身清爽。

如果不是我們3人都暈車一人一個靠窗的座坐著,那樣我們也無緣結識黃大哥了,因為他喜歡靠前排坐,而碰巧室友的旁座又空著。黃“大哥”已經六十多了,台灣人,這個稱呼他一直堅持,認為自己有個年輕的心態,而且聽到這樣的稱呼也會更加充滿活力,當然我們也樂得提高輩分。因為歷史和現實的關系,我一直對台灣人沒什麼好印像,但這位年長的“大哥”似乎是個例外。他退休後周游全國,儼然是個旅行家了,他說國內有三個點是他的“家”——陽朔、麗江和鳳凰,這次是他第9次去鳳凰,打算回“家”休息一陣子等到7月陪“驢友”二赴新疆。

剛開始和他閑聊時,因為不辨善惡,所以我們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身份謊說是某校大三的學生,後來的事實證明,有時候,人為了圓一個謊言的確需要違心地用無數個謊言去彌補,特別地,是去騙這樣一個熱心、友善的老人,以猥瑣戒心去面對真誠坦蕩,尤其地讓人心生愧疚,幸而,我逮了個機會說了我一個月後會去蘇州工作,他大概以為那是實習,也沒細問。

汽車沿著山路盤旋,最後一刻是在鳳凰的山頂穿過,強壓著惡心的感覺,隔著車窗,我終於看見了這座美麗的山城——從高處鳥瞰鳳凰,沉靜、安詳、自足,她就這樣優美地躺在山坳中,不動聲色卻撼人心魄。

經黃大哥帶路,我們隨他來到他常住的“永紅客棧”,就在跳岩(ai)邊上, 臨著那條神秘、優美的沱江。

鳳凰的雙標間在淡季是便宜的,熱水淋浴,電視電扇齊備,20元/人,我們三個女孩住進去把兩張床拼起來睡,15元/人,後來在城裡轉悠的時候發現不臨江的床位也有10元/人的,不過聽說到了旺季,這些住處會統統高超百元。那天上午從10:00AM進房,三人輪流細細洗了個澡,便到了12:00AM。

黃大哥在樓下擺了飯局請我們吃飯,我穿著睡褲汲著拖鞋就下了樓——忘了說明,永紅的一樓是個臨江挑窗的寬敞飯館——這才發現與他同座的還有一位一身休閑打扮的年輕人,一經介紹,是隔壁“流浪者酒吧”的老板,黃大哥的朋友之一,也姓黃,建議我們稱之為“黃小哥”。黃小哥原是廣州人,兩年前辭職後到了鳳凰,照他的說法,他喜歡這個地方的恬靜無爭,於是舍棄了一切奔來。我佩服這樣人的勇氣,也心儀他閑散的生活方式,當然,我不是指他酒吧老板的生活,當晚我們三人也曾應邀去做客了他的酒吧,在那裡除了欣賞窗外如洗夜色和牆上陌生人的塗鴉外便只是無聊牛飲(而想牛飲還得有充實的腰包呢,我們不過有money點杯刨冰和茶水罷了)。有時候我會突然心驚,因為覺察到自己的內心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種不顧一切的因素,也許會在某一天不預警地爆發,舍棄所有義無反顧地陷入絕地。而兩位室友顯然不以這種生活方式為然,她們嘲笑著黃小哥的口頭禪“休閑”,一如後來她們不以“風鈴居”的木版畫為然一般;說實話,室友向“風鈴居”的那位年輕人買他自己創作的木版畫,用的是與街邊老嫗的地攤貨一般無二的還價腔調,那一刻,我羞愧,然而同時也明了,這與個人喜好相關,顯然無可厚非。

經人提點,我們得知晚上“沱江泛舟”更劃算愜意(白天30元/人,早六點前和晚九點後可以5-10元/人,不過晚上的船只能下到虹橋邊蕩蕩不能遠去沈從文墓了),所以蒙頭飽飽睡了一下午。聽說有人專程跑到鳳凰就只為打盹和睡覺,我想,現在我理解了,在這裡的確可以美夢如織。

夜晚的鳳凰更是別有一番的雄渾壯美,淡淡的月光滑過近處黑色的山影和吊腳樓黛色的棱角分明的樓檐輕輕瀉下,柔柔地平鋪江面;這江水在經過了波瀾壯闊激流險灘後到這裡已經變得稍稍乖順,不急不險卻也不慢不緩,坐在船頭衝下江灘時浪花四濺竟也有險灘漂流的錯覺;船行到緩處,借著月影星光可以窺見水中墨綠色油油的水草,伸出手來輕撥江水,那些水草會乖乖地聚攏來與你觸擁相握,她柔滑的身段搖曳多姿讓人心馳,一抬眼,美麗的虹橋已近在身旁,而這水草便即幻化成招搖的旗幟為這奇麗的山城彩虹吶喊助威……

一夜好夢。清晨一睜眼,發現窗外有只小蜻蜓闖進了房間,慢吞吞地四處閑逛,室友順口吟來“推窗望江景,蜻蜓入夢來”,恰到好處的美;一起身,窗外薄霧似紗妝點著沱江木樓,跳岩的兩邊蹲滿了洗衣的婦女,那齊齊的搗衣聲聲聲入耳,我不禁訝於自己竟全沒被這聲音驚醒好夢,想來夢裡也許和著這熟悉親切的搗衣聲夢回到兒時外婆家的小河邊,那兒時稚嫩的雙手也曾緊握衣錘學著大人樣嘻笑著搗弄過。

今天的行程是去都羅寨,一個土家族的歷史文化古寨。隔壁旅店有幾個武大的女孩正好也去,且有老板娘同行帶路,因此結伴上路。去寨子是可以坐當地的小巴去的,也不過6元/人,但收班早(3:30PM左右),所以我們包了輛面的前往,往返11元/人,但也因此,我只好罷了想徒步穿越大峽谷從另一端返回古城的打算。汽車在綿延的山路上盤旋,約一個小時左右就到了,進寨時和門口售票的小姑娘侃價不太順,勉強講到20元/人(原價30),一群女孩就這麼呼呼啦啦進了寨。寨子果然古樸原始,而且幾乎毫無修飾,沿著古舊的灰石鋪就的小道蜿蜒而上,路上還得留神提防,因為處處遺有新鮮或陳舊的牛糞,一個不小心就能中招,而且戶戶養狗,沿來雞鳴狗吠熱鬧異常,寨子實在不大,5分鐘左右就穿過了村寨到達山坳,這一處重山環繞,梯田縱橫,我們一邊驚嘆於這空靈開闊的壯景一邊疾步跟隨老板娘的步伐在山間小道上穿行,向大峽谷挺進。其實,就算孤身前往也不用擔心迷路,因為沿路上,每一個分岔口都立有高挑著紅燈籠的竹竿指路,在樹草蔥翠的山路上,每每揮汗如雨一抬眼都能望見不遠處迎風飄揚的紅燈籠,頓覺眼前一亮神清氣爽腳下生風。途中在最高的山峰上有一個小小的山神廟,香火很盛,香爐旁邊有個小籃,內盛香燭物事,任路人丟錢自取,我們也學著進了幾柱香。峽谷裡有一大汪清澈的溪水,當地的幾個青年在水中泊了些皮劃子掙錢,一講價,2元/人不限時,有如白送,我們於是呼啦拉一轟而上,著了救生衣一人抓了個皮艇便蕩開去。那汪美妙沁人沉靜溫柔的溪水呀,直到記錄游記的此時我還不覺深深沉醉。這槳抓著猛劃幾下手就酸了,這時大可扔了槳仰身躺在艇中任它載了你隨水漂流,頭頂便是明淨如洗的藍天,那變幻的雲朵以及峽谷四周綿延的山巒齊齊地投影在水中,這水於是越發地變得翠綠可愛;閉上眼睛,讓山風柔柔地吻你的臉吧,還能依稀聽到不知哪座山裡的群鳥高歌……還有,便是那山歌了——我們在下一汪溪水到來時上了當地人的木船,在我們的熱烈邀請下船老大便開唱了,那歌聲渾不像是從他嗓子裡發出的,直像是從四周的山間噴薄而出,婉轉悠揚,我們雖然個個大汗淋漓,聽了這歌也能頓覺通體清爽,加上小船是在靠山的溪水中滑進,那大山的身影為我們遮去了炙烈的陽光,只留下涼風習習,因此更覺得恍入仙境難以描摹。因為這一路的山路顛簸,老板娘都一直相伴解說且分文不取,所以我們三人覺得過意不去,很想買點禮物相送,不想後來又得知她是可以從司機和景點處拿提成的,因此作罷,後來想想她這樣辛苦相伴也是在賺應得的報酬,所以倒也毫無怨意,返校後仍感激地寄了合影的照片給她,算作留念。

當晚我們步行到了沱江邊上的從文墓地,我最扛不了名人墓地慌亂凄涼,但看到這裡還好,小巧而整潔蒼翠,山口處有塊石碑上寫著他的格言“一個士兵若不戰死沙場便是回到故鄉”,這句話太過慘烈,我一直都不太相信是出自這個憂郁柔弱的文人之筆,直到到了這裡我才頓有所悟,是這大山是這麗水賦予他力量,因此他雖手無寸鐵卻下筆千鈞。這晚我們又一次登上了小舟,這木船自從文墓地逆水艱難而上終又到美麗的虹橋。乘著月光,我在跳岩上熟練輕快地穿梭,這些一立四百年的石礅結實頑強一如堅韌勤勞的鳳凰人默默堅守寵辱不驚。

第三天的三江趕集不提也罷,沒什麼民族特色,仿如家鄉的路邊菜場,我們匆匆買了點李子,還有照著黃大哥的建議向幾個不通漢語的苗家老人買了幾樣沒見過的野菜便返城了,回客棧讓田姐添點料加工了一下,有幾道居然還很鮮美。這天,我們依依不舍地在古城裡來回轉悠,買了不少蠟染紀念品回去送人,當然還沒忘了再多帶幾包姜糖。其實,聽田姐說這些現在稱之為特色的姜糖、鴨血粑之類,不過是過去城裡窮人過年挖空心思想出來的年菜糖果,因為家貧所以連鴨血也舍不得倒掉,拿來和著米粑吃,不想創出這些美味。

至於南方長城和黃絲橋古城之類,因為聽說已經過度商業開發,且當地苗人對這鎮壓他們的長城其實沒什麼好感,所以我們都沒有計劃,多出的時間全給了這城——這水——這人。

第四天一早到虹橋下吃了點米粉,我們就收拾行李依依不舍地離開了。電坪車開動的那一霎,我再次回頭久久地回望,並輕聲在心底說:“鳳凰,再會!”。

P.S.:這次畢業之旅連頭帶尾行程共達六天,其中在鳳凰客居三晚,全部開銷為560.00人民幣。

八月,當我風塵僕僕地來到蘇州報到,沒想到單位旁邊便有條街名為“鳳凰”。雖然江南水鄉的風格和彼地大不相同,但每每聽到看到這地名我都能遙憶起那座千裡之外的小城.


精選遊記: 湘西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