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7日,紅原驚魂大早起來,天色依然灰沉——昨晚又下雨雪了,走到海子溝口問了工作人員,他們都說今天進溝夠嗆,估計看不到雪山,於是更堅定信念放棄海子溝。和昨晚那幾個新認識的同伴一起包了部小面的出山去了。又經過貓鼻梁照下日出時的雪山;又再經巴朗山口,這時的我已經龍精虎猛;但發現兩日之間一路的景色已經變了樣,來時是白雪皚皚壓著綠樹,現在已是點點秋色初露——這一場雪摧黃了多少葉啊!
我們的小面的在臥龍山區穿行,一路的險峰急流風光無限;在路邊的缺口處我們遠遠地問候了幾頭大熊貓,閑聊之間才發現新認識的朋友們都是腳印滿華夏的老驢,在我們指點江山,評點新疆內蒙古之時,我的同伴噤若寒蟬。
到了映秀,新朋友們立刻換車往九寨。我們則聯系先頭部隊得知九寨的秋意未濃,決定繼續走紅原若爾蓋。揮手告別後,還是那台面的,我們又上路了。經過小碉樓,路過米亞羅,當地人說這葉子還沒紅,估計要到一個星期後,於是驅車再走,目標是要趕至紅原。
車至一隧道口,師傅皺起了眉——口子封住了。不能走就要翻山過去,這起碼要花多一兩小時呢。經驗老到的他給修路工點了口煙問這隧道能過去嗎?能!於是高高興興地就往那黑洞洞的口子裡鑽。沒進一百米我就後悔了,這裡頭黑得只能靠車燈走,但這已經不能退回去了,我只好不作聲地祁求這隧道千萬短點。在死寂的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竟開過一台大型施工車輛,和我們的小面的堵死了。隧道只有兩車道,偏偏水泥剛倒了一半,於是兩道高差幾十公分,誰也移不上去。兩個司機下車就開罵了,而跟著我們後頭又上來了好幾台楞頭青的車,夾在中間的我們進退不得,只聽見發脾氣的司機們狂按喇叭,在這漆黑又淌水的隧道裡顯得分外刺耳,而我除了抓緊同伴的手別無它法,但恐懼的感覺充斥全身。就這麼僵持了起碼一個多小時,對面的大車慢慢地退到了後方一個較寬的地方,我們的小面的終於挪動了。打起車燈,我見到鋼筋水泥橫七豎八地在隧道內插著,小心塌方的指示牌赫然眼前,七轉八拐之下我們已經不知出口在哪裡。但萬幸的是救星出現了,一名渾身泥水的修路工攔住了我們的車,帶上來一個婦女說是家屬讓我們幫忙帶出去。我們連聲答應,按我當時的話就是即使我要在車頂貓著也要把個座讓給她,否則我們哪出得去?終於在隧道裡兜轉了大半小時後見到了出口那天堂般的光亮,下車後那婦女好心地給我們指了去紅原的路,我感激得從她那同樣混著泥水的臉上看到了仿佛聖母的聖潔。
出了隧道已將近黃昏,但所幸路是好路,車子開得飛快。過刷馬路口時,師傅告訴我;到一分叉路時他又給我指指標示牌對我說紅原只有78公裡,我們一個小時多就能到了!然後我們就上了環山公路,夜已全黑,皎潔的月光照在群山上,只有我們一台車在路上走。師傅說過了這山就到了!車子越走越高,我驚喜地發現面前的是一座冰川,東升的月亮就剛升在雪山頂峰把山頂的雪照得雪亮雪亮,似乎是仙境一般!我完全被震撼了,搖搖同伴讓他看告訴他不如叫司機停一下照張相,但他似乎心情不好他說在這環山公路上停不得,而司機也鐵青著臉不回聲,我只好用雙眼貪婪地再看一眼。車不停地走,已經一個小時了還在山路上狂奔,沒有見到別的車輛,也不見一點燈光,但終於在某個地方車停了。我們發現前面塌方了,幾個修路工站在漆黑的路上攔住了我們。司機下車了一會回來猶豫地告訴我,走不了了,但沒說為什麼。這前不著村後不挨店的,我見到同伴近乎絕望的表情,有點後悔剛才路上不停教育他用人不疑的道理,但我還是立刻決定要下車問問出了什麼事。
畢竟是學語言的,四川我也是第二回來,他們的四川話我還是能聽懂七八成。雖然司機不願告訴我,我還是問明白了,其實是我們走錯路了,就在剛才78公裡路標處走錯了!還幸虧是塌方,要不如果我們一個勁地走,最終是走個大環線又回到映秀那頭了。今晚還能走到紅原嗎?我已經不想了,只希望找個能落腳的地方過一夜明天再走,畢竟在黑夜中再走一回這環山路感受雪山的威攝太沉重!我問修路工能否讓我們就在他們的營地裡過一宿,但他們說不行。不得已也就只好回頭了,又是五十多公裡的路,這時車裡沒人再說話。兩個多小時後又回到那標志牌,我們都仔細再看,人家分明是標清了方向,但可惜司機和我都只見路程而沒細瞧方向,怪就只能怪自己!
紅原的夜,好冷;經過一天的驚嚇,我的頭痛又犯了。晚上11點多,終於到紅原了,胡亂就找了個小旅店放下行李,在午夜時分才吃了個太遲的晚飯。這時,開車的師傅才告訴我其實他沒有走過紅原若爾蓋的路,但他以為憑著標示牌不會有問題。我狂倒!!!
吃過飯後,我又認真研究了一遍地圖,分析了今天的倒霉事發生的原因後。我覺得明天的路並不難走,只要我坐在車頭嚴格保證路標方向的正確性,繼續包車走若爾蓋應該可以。同伴則認為師傅今天已經很內疚,如非得已還是不要炒他了。
驚嚇之後,人特別累,很快就睡了,但夢裡我又在漆黑的隧道裡再體會了一次孤獨與絕望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