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傍晚,躺在床上看書,百無聊賴之際,起了出去走走的念頭。
我素來喜歡跟著感覺走,於是馬上換衣服出門,直奔公交車站。第一輛車的終點竟是玉泉,便沒多想就擠了上去。
下車,不遠處就是植物園的大門。
傍晚的植物園甚是清靜,難得見一行人,倒是滿園不知名的小鳥和蟲子不甘寂寞,爭著述說自己的故事。在這個城市裡住了四年多,卻從未在植物園裡游玩過,於是隨意擇了一條小徑,往林中深處走去。竟漸行漸遠,迷失了方向。
走回頭路總是不甘心的,往前走應該會有出路。不再去想該往哪個方向走,只顧欣賞路兩旁的景色。日頭漸漸西沉,林中開始顯的幽暗,而鳥蟲們卻愈發叫得歡快。此時此地是它們的世界,我成了一個闖入者,於是自覺地放輕了腳步,忍住了咳嗽,生怕打破了這裡的和諧。慢慢前走,忽然撞見一叢花樹,粉紅的小花一簇簇堆在樹枝上,周圍的顏色也變得明亮起來。此花不是為我而開,只是讓我偶爾撞見,卻給了我足夠愉悅的理由。這個世界總是不斷地給你驚喜,就看你肯不肯用心去體會了。這些花,自顧自地開放,這些鳥,自顧自地鳴叫,我們卻時而體會到歡樂,時而體會到憂傷。“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到底是心由境生,還是境隨心轉,只是看當時的感悟了。
有路的地方就會有出口,轉過一個彎,發現竟然已經到了靈隱。靈隱寺隱靈湖西,自是不錯的地方,可惜天色已黑,進不去了。坐公交車往回走,途經西湖,想起很久沒有一個人在湖邊走走了,於是下車。
撲面而來的赫然是風波亭。這條路來來回回走了好幾次,從來沒有注意到這個不起眼的小亭子就是風波亭。可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亭邊小橋流水,造得甚為雅致。正想緬懷一下英雄岳飛,卻看到兩個外國人狀態悠閑地坐在亭中用聽不懂的語言聊天,頓時沒了興致,苦笑作罷。岳飛慘死已近千年,他的冤魂早已被喧鬧的車馬聲衝走了。或許,這些也是他願意看到的吧。
新湖濱人來人往,熱鬧得很,燈光也很漂亮,卻只適合呼朋喚友,談笑風生。轉身往白堤方向走,剛上斷橋,就聞到一陣清香迎風而來,沁入心脾。趕緊上前,但見滿眼荷葉連連,蓮蓬累累,中間雜著幾朵或綻放或含苞的荷花,不禁詫異。我素愛荷花,月前曾與友人來看過,那時已見荷葉已略有衰敗,花也多凋謝。不曾想今日又見荷花,葉子也似更繁盛了,心中歡喜,自不必說。貪婪地做了幾次深呼吸,全身頓感舒坦。晚風陣陣吹過,荷葉連成道道波浪,花兒也似害羞的少女微微頷首,在風停時又悄悄抬起頭,不肯埋沒了自己的美麗。
戀戀不舍地離開荷池,抬眼看去,遠處新建的雷峰塔華光流彩,好似一個暴發戶在炫耀身上粗大的金項鏈和金戒指。對於重建的雷峰塔,我向來沒有好感,總覺得太過奢華,少了一份歷史的厚重感。轉頭看隱在暗夜中的保淑塔,只是在月色中露出了纖細的身影,就像一個女子送夫進京趕考,苦守寒窗幾載,終於盼得夫婿高中而歸,卻在衣光鮮亮的丈夫面前悄悄藏起滿是老繭的雙手。
搖搖頭,轉入孤山,走在湖邊,垂下的柳條隨風拂過臉龐,癢癢的卻很寫意。看過不少地方的垂柳,總覺得西湖邊的最是可人。一棵棵柳樹就像一個個長發的少女,滿頭的秀發隨風輕輕飄動。這些可愛的女孩子或坐或立,姿態萬千,你看那位不正坐在湖石上用湖水漂洗自己的三千青絲麼?輕輕撥開眼前的柳條,忽然想起一句歌詞“穿過你的黑發我的手”,不禁啞然失笑。旁邊就是林和靖之墓,這位“以梅為妻,以鶴為子”的雅士,長眠於如此美景之中,就算過了千年,應該還會為自己的選擇慶幸吧。
出了孤山,便看見了秋瑾女士的塑像。鑒湖女俠在生前身後都是人們景仰的對像,她為後世的女子樹立了一座豐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百米之外竟是蘇小小之墓。不知道這位“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的巾幗英雄,每天與一個恣意放縱青春的青樓名妓相伴,會有什麼感想。“與其在懸崖上展覽千年,不如在愛人肩頭痛哭一晚”,看著旁邊一對對情侶走過,她會不會後悔當初的選擇?
該回家了,卻又在荷池邊停留良久,不忍歸去。無奈,夜深了。
路上,經過永和,點了一碗豆漿,一根油條,一個蔥餅。食畢出門,抬頭望見一輪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