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黔東南回四川也有些日子了,臉上身上曬黑的痕跡還在,臉上的痘痘依然不散,而更盤踞於心的還是黔東南的山山水水,苗寨侗寨的異樣風情。
決定去黔東南之後,看了不少游記,決定了基本的路線,找了個同伴一起走過那十來天,而事實上我們也是按照既定路線走的,一路上多虧有伴同行才使得我的旅程顯得不那麼寂寞無聊,走過從江之後,我回到凱裡,經貴陽去了黃果樹再穿過黔西北回了四川的家;而我的游伴直接從從江去了三江去看龍脊的梯田。我還是很感謝我的游伴,一起走過貴州的山山水水,一起經歷貴州變化無常的天氣。
我8月3號從成都坐火車K191到貴陽,在貴州師大招待所安頓好後我走路去噴水池,正打算去甲秀樓的時候一場暴雨瓢潑而至,而剛剛還是艷陽高照。手足無措的人們聚在路邊的商店裡躲雨,而我剛到貴陽就領略了貴州“地無三尺平,日無三日晴”的特點。去貴陽之前,甲秀樓和南明河是我對貴陽所有的認識,其實貴陽對我而言只是一個中轉站,可能是之前把貴州想像得過於偏僻落後,才讓我在後來的旅程中倍感驚喜,貴陽也不如我之前想像的髒亂差,只是少了大城市的大氣。這個具有“森林之城”美譽的城市並不見得綠樹成蔭,路上瘋狂的中巴還是讓我感到了些不爽。突如其來的暴雨將整個城市衝刷了一遍,以至於我看到的甲秀樓已是鉛塵洗淨,經過治理的南明河也沒有讓我太失望。甲秀樓是貴陽的代表性建築物,就像望江樓對於蓉城一樣。我記得甲秀樓這個名字是有出處的,但我在真實的甲秀樓的裡裡外外的碑文上都沒有找到出處。
第二天一早起床,在貴州師大的校園裡亂逛了一圈,發現圖書館門前有那麼多人手捧書本在潛心苦讀,想當初我讀本科的時候好像也沒這麼用功過。貴州師大的校園遠沒有川大校園漂亮,我對這個校園毫無眷戀,背上背包去了體育館汽車站坐車去凱裡。這才正式開始我的黔東南之行:凱裡—鎮遠-凱裡-郎德上寨-西江―凱裡-榕江-車江-宰蕩-從江-芭沙-小黃,再返回凱裡。
D1:貴陽-凱裡,宿凱裡貴州師專招待所,汽車站對面
D2:凱裡-鎮遠 宿鎮遠振興客棧
D3:鎮遠,宿鎮遠振興客棧
D4:鎮遠-凱裡-郎德上寨,宿郎德上寨019號張大嫂家
D5:郎德上寨-西江,宿西江千戶苗寨李老師客棧
D6:西江―凱裡-榕江-車江,宿車江天下第一侗寨農家樂
D7:車江-宰蕩-從江,宿從江月亮山賓館
D8:從江-芭沙-小黃,宿小黃招待所
D9:小黃-從江-榕江-凱裡,宿凱裡貴州師專招待所
D10:凱裡-貴陽-安順-黃果樹瀑布,宿黃果樹“川記”招待所
凱裡
黔東南不僅僅是貴州的一個方位名詞,也是貴州的行政單位,全稱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凱裡是該州的首府。黔東南的經濟比較落後,這在凱裡的市容市貌上還是有所體現的。大十字小十字是凱裡的市中心,大十字一條路的盡頭就是凱裡的民族博物館。民族博物館門可羅雀,更為可悲的是博物館的一樓已經租給家具城賣家具了。買了門票進入大廳,空蕩蕩的展廳只有我一個人。黔東南地大物博,博物館展出的可能只是九牛一毛,只可惜那些地方對於文化事業投入甚少,民族博物館還停留在80年代的內容,估計建成之後就沒有更新過相關資料。博物館的大門正對大十字,可惜如今萬博商城已經動工,修成之後將矗立在博物館的前面,博物館更無出頭之日了。
酸湯魚是凱裡的名菜,我們去了快活林,幸好去得不算太晚否則人滿為患。不知道是不是在四川呆得太久,貴州的菜吃在我嘴裡都不覺得算是美味,包括在貴陽的合群路上吃的絲娃娃,遵義米皮。順便說一下凱裡的交通,公交車7毛,很方便,從火車站到汽車站到市中心都有車到達;出租車不打表,¥3一個人/¥4兩個人/¥5三個人,當然出城另外算。在凱裡還需一提的是,我在火車站附近被帶紅袖章的大媽逮住了,原因是下了公交車沒走人行道。我被大媽喊住後很自覺地走了去,然後被帶上了紅袖章,在逮到一個跟我犯一樣錯誤的人之後我才脫身。凱裡這個城市沒什麼值得稱贊的亮點,但是這個事情之後我對這個坐落在清水江邊的小城突然有了一種好感,當我們外來的人帶著異樣的眼光來看這裡的山水和風情的時候,他們並不因為別人的眼光而有所改變,依舊舞步不亂地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對外來的人沒有仰視或俯視的心態,一視同仁。
鎮遠
聽說鳳凰已經很熱鬧了,而鎮遠據說是將成為下一個鳳凰的地方。於是趁著在鎮遠完全商業化之前我趕緊去舞陽河看一眼。
從凱裡到鎮遠的火車只要1個多小時就到了,一路上青山秀水,只是不停地在鑽山洞。可以想像貴州的鐵路公路的修成要必別的地方多付出多少的艱辛,這種感受一直伴隨著我的整個黔東南之行,後來淋著暴雨坐著摩托車走在通往小黃的高高的山路上的時候這種感受尤為明顯,當然這是後話。
鎮遠因為舞陽河而顯得有靈氣,也因為舞陽河而聞名。舞陽河綠色的河水如一條輕舞的帶子穿城而過,而小城的民居則在河兩岸傍水而居。隨著旅游業的興起,順城老街上此起彼伏的都是各種價位的客棧和飯店。安頓下來後,我眺望了一下窗外的舞陽河,不遠處的祝聖橋和對面的青龍洞在舞陽河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嫵媚動人。我對於鎮遠的印像便因為這一看就深深地扎根於心中,在鎮遠停留的兩天中,我沒事就愛在祝聖橋的橋沿上坐著,看河兩邊的青山綠水,看小城人們恬淡的生活,還有坐著大巴來了又走的旅行團。
客棧的老板娘熱情地向我們介紹鎮遠的風景名勝,在別過鎮遠真正走進黔東南的苗寨侗寨之後才發現鎮遠的兩天多的時間是最悠閑而腐敗的。鐵溪,一個在我眼裡跟雅安碧峰峽很相似的地方,不過至今不要門票,有傳聞說運作鳳凰的那家旅游公司國慶要來鐵溪考察,之後可能會收取每人60元的門票。而龍池是鐵溪風景區中段的亮點。鐵溪風景區的景色秀麗,沿著一條我不知名的小河拾階而上,一路上鳥語花香,不時地還能看見很多小動物,走走停停約莫一個半小時之後到達龍池,一汪碧水,清得可以看到池底的水草,許多彩色的蜻蜓在水邊飛來飛去,如果你沒去過九寨溝,龍池不會讓你失望的。我們沒再往前走,就原路返回了,路上碰到不多的游人,我喜歡這種藏在深山人未識的寧靜。返回入口,再坐面的回到鎮遠。我們在祝聖橋的橋頭就下了車,經過青龍洞繞著舞陽河走了一小圈,我想如果沒有這條河,或許鎮遠如今還是一片貧瘠的土地,沒什麼跟貴州別的縣城無異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吃過老板娘煮的堿味十足的混鈍就坐車去游覽我向往的舞陽河了,從鎮遠經過一段長長的盤山公路之後才到達舞陽河景區的大門。上了游船我們徑直上了二層的甲板,當游船緩緩駛入水中,經過一小段支流進入舞陽河的主河道後,舞陽河變得開闊了,船上的導游小姐介紹說舞陽河兼有漓江之秀和三峽之美,我無從比較,但舞陽河墨綠色的水倒映著兩岸的山巒,徐徐的河風輕撫著臉龐,感覺的確妙不可言。有水映襯的山總是多了些靈氣,而山間不時出現的天然景觀總讓人眼前一亮,譬如三疊瀑的水,姜太公釣魚的石像,大像飲水的景觀,孔雀開屏的神似。
鎮遠的博物館就坐落順城老街上,離成片的客棧只有數步之遙。透過飽經風霜的大門似乎能看到一個邊陲小城在沉浮的歲月裡所經歷的滄桑。鎮遠曾經是黔東南州的首府,只是因為地理條件的局限才將首府移至凱裡。有點遺憾的是博物館面積很小,陳列著有關鎮遠歷史和風土人情的圖片,還有一些出土的文物和幾近失傳的東西。博物館讓我覺得了鎮遠的小巷頗耐人尋味,於是在去苗疆長城之前我們尋訪了幽深的古巷。巷子的入口大多在順城老街的青石板路上,而另一頭則在石屏山的山上了,坐落在巷子深處的人家的房子幾乎都是屬於保護文物之列的。
沿著石屏山向上,就到了四官殿。四官殿因為供奉了四位不同年代各為其主的歷史人物(忘了名字了)而得名,我一直沒有搞明白為什麼要在這個地方供奉這幾個人,而至今也沒有得到解釋。四官殿有一個寬闊的陽台,雖然不能俯瞰全城,卻是個聊天或者發呆的好地方。貴州有些毒辣的太陽讓我們有了理由在此停留,直到比我們後到的人都已散去,我們才開始動身去苗疆長城。
四官殿往前經過一片墳地就看到了已是斷壁殘垣的昔日的苗疆長城,這段刻下歷史的痕跡的城牆顯得如此的荒涼。我們坐在城牆的盡頭,懸崖下就是安靜的小城,小城上高高聳立的火車軌道上列車呼嘯而來又轟鳴而去,只有舞陽河恬淡而安靜地流過城區再流向遠處的山間。不用趕路的悠閑讓我久久不願離去,夕陽西下太陽的余暉照耀著這個亂石堆上的古代長城,安靜的山上除了我們就只有鍍金的牛身。
離開鎮遠之前的早晨,祝聖橋又是我發呆的好地方。太陽緩緩從山頭上升起的時候我知道我該離開這個一見傾心的碧綠小城了。我背起大包坐著出租車最後一次經過順城老街的時候,我想我會懷念這裡的青石板路的,如果沒有機動車在這條古街上飛馳的話,寧靜的順城老街會更有情韻的。
郎德上寨
從鎮遠坐火車回到凱裡,再在凱裡汽車站坐開往雷山的班車,到郎德下車再經1.2公裡的水泥路後,我們到達上寨已過了午飯時分。郎德上寨坐落在群山環抱之中,寨子不大只有100多戶人家,我們誤打誤撞到了傳說中的019號張大嫂家中,其實張大嫂家的門牌在換門的時候就已經取掉了,因為寨子的接待能力很有限,晚些時候在碰到一對夫婦四處找住處的時候我們倍感幸運。
放下行李的同時感到飢餓,張大嫂環看四周說沒有菜了,要晚飯的時候去山上摘,就隨便對付給我們做了蛋炒飯,我們就著自帶的鹹菜吃得津津有味,因為聽說馬上有個旅行團要來,寨子裡有表演。匆匆吃完飯我們隨大嫂到了蘆笙坪,身穿盛裝的婦女小孩顯得格外漂亮,看得我是眼花繚亂。對於郎德的印像便在這一場場歌舞升平中深刻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先入為主的原因,在走過若干個苗寨侗寨之後還是覺得郎德最好,就像當初去江南一樣,最先去的西塘也是感覺最好的水鄉。苗寨的蘆笙吹出來的聲音是這一路上最好聽的旋律之一,而郎德的歌舞便是圍繞蘆笙來的。苗族的服飾和銀飾很漂亮,當第二天一早張大嫂將她結婚時的盛裝為我穿戴好後,我就活像個苗家小妹,站在寨子的鵝卵石路面上,跟寨子裡的姑娘無異了;我也發現了苗族的盛裝穿在身上是多麼的不容易,一個是很重,其次不太方便。即便銀飾不是純銀的頭上身上都戴上也不輕,再者衣服也很重,走路我都覺得不自在,還難得她們為我們載歌載舞。
一場表演完了之後,表演的婦女們開始散去,隨即拿了些銀飾和蠟染的小飾品來向客人兜售。去郎德之前對這種已經商業化的氛圍有所耳聞,其實後來也覺得適當的商業化並非一件多麼可恥的事情,而只有適度的商業化才會成就一種雙贏的局面。我覺得郎德的開發還是比較適度的,有客人(指付錢的旅行團客人,一般一場演出是500元,由寨子裡統一收取,給所有參加表演的男女老少按分工不同記不同的工分,到月底統一發錢)來就身著盛裝表演,平時山間地裡勞作,寨子裡沒有賓館飯店,沒有出售紀念品的接二連三的鋪面,只有清澈的小河在寨子外面流過,寨子裡的小孩們和水牛一同在裡面嬉戲游玩。
寨子裡的民風依舊淳樸,我們四處亂竄走進了一戶人家尚未完工的房子裡,主人很熱情地跟我們閑話家常,我坐在苗家吊腳樓的美人靠上懶散得都不想動彈。張大嫂說要洗澡都是去河裡洗的,我們就跑到河裡去耍。河水很淺很清,可以清楚地看到水下的鵝卵石,我們正在看一個男子與水牛同浴的時候聽到了旅行團大巴呼嘯而來的聲音,突然間鞭炮聲驟響,大小不等的蘆笙隨即吹響,我看見寨門大開,從公路邊到寨門的路上由身著盛裝的女子擺了九道酒,客人需飲盡每一杯米酒方能進入寨門,而田埂上一排身著長衫的男子在夕陽下吹響蘆笙。我們混進旅行團的人群進了寨門,又坐到蘆笙坪又看了一場表演,而這次張大嫂是司儀,後來才知道張大嫂原來是蒙古族人,嫁到的苗家,所以普通話說得很好,跟外面的人溝通也好。
吃罷晚飯,發現郎德的夜空滿天繁星。入夜,天氣驟冷,這也是貴州山區跟四川不同的地方,即便白天很熱,一到晚上開始回涼。整個寨子安靜得只能聽見蟲鳴,盡管住的屋子不能鎖上房門,卻睡得無比塌實。
西江
吃過張大嫂特意為我們做的雞蛋面再在安靜的寨子裡溜達了一圈就上路了,後來才知道在貴州的農村都不吃早飯,他們一日三餐的時間分別是早上11點,下午4點和晚上10點。而人們一大早起來就去勞作了。
從郎德沒有直接到西江的車,如果人多也可以在郎德的鎮子上包車前往,比去雷山轉車貴不了多少,在雷山轉車去西江的時候遇上了同在郎德游玩的一個香港人,彼此對笑只因發現都拿著相同的一本地圖冊。雷山到西江37km的路程開了一個半小時,一路上塵土飛揚,終於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看到了西江千戶苗寨的牌坊,望山跑死馬,從牌坊下山真正到達西江的鎮上車開了足足一刻鐘有余。
西江千戶苗寨的規模是郎德望塵莫及的,也由此沒了郎德的寧靜。滿面塵土的我們背著背包下了車徑直前往李老師客棧,可事先沒有電話聯系在李老師客棧吃了個閉門羹。我們將背包扔在客棧的閣樓裡,自己去街上逛去了。太陽毫不吝嗇地照耀著黔州大地,而西江的吊角樓都依山而建。因為偏遠和交通的原因,旅行團很少到此,因此苗寨歌舞升平的景像也只能在吃新節或苗年的時候才能看到。好在李老師家的小閣樓是個很不錯的觀景地,坐在閣樓的美人靠上就能看到西江的概貌。正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女主人回來了,很熱情地給我們開了門,讓我們休息,她說李老師去雷山姑娘家了,一段時間不會回來;兒子送女朋友去凱裡了,所以家裡沒人。我在李老師家的茶幾和美人靠上看到了好多旅客的留言,還有打印成冊的黔東南游記。坐到太陽稍稍偏西,我們慢慢走到對面的山上,路上遇到幾個在西江中學上學的學生,很熱情地為我們介紹西江的一些風土人情,並帶我們去她們家看看。快到山頂的時候碰到幾個老外從山上下來,據說是從雷公山徒步到此的。
回到客棧的時候李老師的兒子已經回來了,還在廚房裡為我們操勞著。這個普通話說得挺流暢的年輕人跟我們有了更多的共同語言,而一旁跟我們交流有障礙的李媽媽只是招呼我們吃菜,看著兒子跟我們喝著甘醇的米酒。酒足飯飽之後我們在閣樓上乘涼看星星,即便白天酷暑難耐,晚上卻似秋風四起。農村的夜空總是那麼清澈,不像城市裡白天不見太陽晚上不見月亮,星星更是罕見之物。田裡地裡的蟋蟀聲和著對面山上人家傳來的蘆笙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裡成了我們難得一聞的音樂。
第二天因為要趕路,一早就就起了去坐最早到凱裡的汽車,38km的路程飛奔的汽車開了足足兩小時,雖然塵土飛揚卻風景無限,一路上的青山綠水讓你後悔此行都找不到理由。走過不少地方,卻發現貴州的山是植被覆蓋最完整的,除了被泥石流衝跨的地方,很少看到裸露的崖壁。都說婺源是中國最漂亮的農村,其實我覺得貴州的農村也很漂亮。回凱裡的路上因為有了巴拉河的伴隨顯得生趣有加。
車江天下第一侗寨
雷山到榕江的路還在修,我們計劃經雷山去榕江的計劃也不得不改成返回凱裡,再坐5個小時的大巴終於到了榕江縣城,坐了一輛麻麻油(音,想來應該是慢慢游的意思)不遠就到了車江。據說車江目前是唯一一個收費進入的侗寨,除了榕樹群和郎珠娘美的美麗傳說外,還有黔東南最漂亮的鼓樓,而矗立在公路邊的上書“天下第一侗寨”的牌坊顯得有些氣勢逼人。
在榕樹邊唯一的農家樂安頓下來,大嫂跟我們聊天的時候說起寨子裡有一個唱琵琶歌和侗歌很好聽的年輕人,說如果晚上有空的話讓他過來唱,我自然是滿心歡喜,想到一到侗寨就能聽到傳說中的遺世的雅歌,真是不枉此行啊。榕樹群前面就是一條河,寨子裡的人都習慣了在河裡洗頭洗澡洗衣服放牛,河還是小孩子們的樂園。大嫂的兩個孩子在家給我們唱了幾句侗歌之後就跑到河裡嬉戲去了,我們在寨子裡亂逛之後又去到河邊,河水並不清澈,卻因反射金色的陽光而波光粼粼。是時,一艘擺渡的小漁船搖到了我們跟前,艄公讓我們上船搖我們去河裡看看,我們欣然前往。車江即是以前的“三寶侗寨”,有一千多戶人家,從河裡看寨子真是巍為壯觀。而車江大壩則是貴州高原上少見的一塊肥碩的平地。
很遺憾晚上沒能如期聽到能手的琵琶歌和侗歌,大嫂說人家有事來不了,而我們也沒能碰到領導視察或者外國旅行團的觀光而沾光看表演。那晚悶熱無比,我因為有了對第二天宰蕩大歌的向往很快入睡。在外面的那些天,都是身體上極度疲憊,心靈卻極度亢奮。對於女孩子而言,黔東南或許是條並不輕松的路線,而宰蕩只是辛苦的開始。
宰蕩
宰蕩在黔東南的游記中極負盛名,而宰蕩大歌也就有了遺世的雅歌之稱。不過通往宰蕩的路並不好走,我們一早就起身,搭了開往宰麻的農用車,路過一個又一個寨子之後終於到達豐登,我們下了車開始徒步。功略上說豐登通往宰蕩的路口一般都會有小孩子在此守候著當向導,我們到達的時候路口的小賣部門可羅雀,於是我們自己就邊問邊上路了。豐登到宰蕩有4km的小路,路途不算太遙遠,卻全是上山的路,不過這趟旅行就注定了與輕松無緣。
走到宰洞就以為自己走到了,正打算休息的時候一個年輕姑娘說宰蕩還得翻過對面的山頭,當我們終於看到宰蕩的寨子的時候,渾身都濕透了,歷時一個半小時,還好一路上鳥語花香涓涓細流。達到寨子之後聽說村長和支書都沒在,一位去鄉裡開會去了,還有一位陪同幾個前來學習侗語的老外去另一個寨子去了。於是我們就在村口開小賣部的據說是支書的弟弟家坐下休息,他很熱情地給我們聯系人為我們唱侗族大歌,當然不是免費的。寨子裡年輕的姑娘都出去打工了,只剩下婦女可以給我們表演了。宰蕩的寨子很古老,鼓樓也顯得破舊,在吃過他們的早飯之後勞作了一上午的婦女開始穿著侗族盛裝打扮好陸陸續續地過來了,我們就去鼓樓聽向往已久的侗歌了。侗歌把寨子裡的人都吸引過來了,鼓樓的裡裡外外站滿了人。當我終於聽到嘹亮的侗歌時,有種夢裡不知身是客的感覺。我不知道該怎樣形容侗歌,嘹亮是我最深的感受,盡管聽不懂侗語所表達的意思,但是歡快的語調卻是聽得懂的。
寨子的高處有個小學校,寨子裡低年級的孩子都在這裡上學。一年級依舊不教漢語,還教侗語。一個叫Loc Yoah Meic(漢語:羅優梅)的秀氣的小女孩一句漢語都聽不懂,也沒法跟我們交流,旁邊一個小男孩自動當了翻譯。我一直以為侗語只是流傳於口頭的,可當我看到教室裡的標語都是用侗文的時候,我開始覺得震撼,也終於明白為何老外願意千裡迢迢來到這窮鄉僻壤來學習侗文,而我們正在為統一漢語正在逐步屏棄一些少數民族傳統的文化。羅優梅拿來她一年級的數學課本,我就學會了這麼一句話的發音:Pienc gox biix yeic gungc 1 jagc.
烈日當頭的時候我們就離開了宰蕩,因為地處深山我們沒有將大包背過來,因此得返回車江再去從江。離開寨子的時候,小孩子們都聚在村口風雨橋外的小河裡嬉戲,看見我們走都很友好地跟我們說再見,因為侗語裡的再見和漢語都是一個發音。走了不遠碰到了一個我們在西江就曾碰面的一身軍綠色裝扮的年輕人,背著他的大包,一個小孩給他當向導,汗水順著搭在脖子上的毛巾一個勁地往下淌。是夜我們在暮色中達到了從江,這個貴州東南邊跟廣西交界的縣城,再往前走就是廣西的三江和龍勝了。
芭沙
芭沙是個遺世獨立的地方,這個距離從江縣城僅僅7.5km的寨子與外面的世界卻顯得毫無瓜葛。一大早坐了個農用車去芭沙,有些顛簸的路面讓我們隱隱有些難受,但一路上山只見山間霧氣繚繞,越往上霧氣越濃。待到過了芭沙的寨門,開車的師傅讓我們過去再下車免得買門票,下車的時候師傅指著一位弄瓦的老人說那就是村支書,你們去找他吧。停車的路邊正在修房子,看得出是為旅客專門修的招待所,我想來芭沙的人也逐漸多起來了吧,而村支書就帶領著村裡的勞力們在干活。
我們跟和藹的村支書打過招呼之後,支書讓我們四處溜達下,中午去他家吃午飯。我們往寨子深處走去,霧氣還未散去,整個寨子就像在仙境一般。在家呆的多為婦女和兒童,而他們大多不會漢語,跟我們沒法交流,無論我們跟她們說什麼,她們的一句“ma mu”(不懂)總讓同伴聽成買布,恰逢一些婦女正在捶布,同伴只得擺擺手說不買不買。一路上走過這些村莊,才覺得貴州農村生活水平的低下。芭沙屬於苗族,卻在服裝上接近侗族,而每年的一兩套服侍全靠自己手工織布染布捶布再做成衣服。我在小黃看見紡紗和染布,在車江看見織布,在芭沙看見晾布和捶布還有手工做印花的版圖。
芭沙的特色是男子的發髻,不過隨著外界越來越多的侵入,芭沙男子的發髻越來越不明顯了。好不容易在寨子裡看見兩個標准的芭沙男孩,卻害羞地躲過了我的鏡頭。好在村支書和表演隊長的發髻還在頭頂,可惜干活的時候都沒扛槍。四處亂逛走到一戶人家的家裡,主人很熱情地給我們看他的鳥槍和火藥,對於這樣一個千百年來依舊保留著自己民族特色的寨子,堅守變得越來越不容易。
在支書家吃飯的時候來了個剛從小黃出來的成都人,他說小黃這幾天晚上都在排練侗歌,於是在精彩不容錯過的誘惑下,我們離開芭沙前往小黃。
小黃
小黃是這次黔東南之行的最後一站,也是最難忘的一站。難忘與印像的好壞是兩碼事,只是因為所經歷的過程太刻骨銘心。在從江找車就給了我們當頭一棒,我們幾乎都要放棄去小黃的念頭轉去銀壇了,最終還是找了兩輛摩托車前往小黃。通往小黃的路是這次行程中最難走的一段,坐在馱了大包的摩托車上還不得不時不時地下來走路,那個路況你可想而知了。貴州的天在幾天暴曬之後突然在我們前往小黃的路上下起暴雨來,我們在前不挨村後不挨店的崎嶇山路上行駛,連個躲雨的地方都沒有。27km的路程,一路上走走停停花了兩個多小時,滿身塵土在淋了三場暴雨之後總算一身土黃色到了小黃,而當車行至人跡罕至的山顛,身上淋著豆大的雨點,望著山下清晰可見的村莊,我突然感到有些害怕,隱隱約約開始有些後悔此行。
小黃在背包客中也是久負盛名,素有“侗歌之鄉”的美譽。小黃看起來不只像個村莊,而像個集市,新修的風雨橋和鼓樓想必也是旅游興旺之後的產物,我一開始不明白為什麼在交通如此閉塞的情況下還有那麼多人不遠千裡來到這物質條件如此貧乏的農村,而就在那晚凌晨聽完侗歌沉沉入睡的時候我開始知道那是因為侗歌的巨大魅力。
小黃有400多戶人家,所以寨子顯得挺大。一路走來的幾個村莊在顯眼的位置都安裝了IC卡電話,甚至有IP電話超市,我因此對貴州電信刮目相看。小黃也有一條河繞寨而過,在寨子裡轉悠的時候感覺小黃有些像江南的水鄉。下午五點多的時候行至一家人樓下聽見上面有人在唱侗歌而且唱得極為投入,我們以為是在排練徑直上了樓,卻發現是幾個老人一邊喝酒一邊唱大歌。男主人很熱情地招呼我們坐在桌邊,夾起散落在桌上的雞塊給我們吃,旁邊的一個年輕人解釋說這頓飯從早上11點的早飯開始吃直到那時,而幾個年過古稀的老人卻越喝唱得越帶勁。我們不好意思打擾了人家的聚會,趕緊退了下來,走了挺遠還能聽見幾位老人渾厚的聲音。
吃晚飯的時候知道停電了,我開始擔心晚上的侗歌能不能如約排練了。而且因為日程的安排不能多做逗留,第二天一早我就得往回走了。一位在孤身在小黃寫作的熱心大姐幫我們聯系了一下,我們就在小黃招待所黑乎乎的大廳裡面坐到深夜等待侗族大歌。
由於要參加八月十五從江縣組織的侗歌大賽,所以小黃的年輕姑娘喝男孩子們每晚都要排練,那晚我不眠不休地堅持等著,終於在晚上11:30姑娘小伙子們才到齊了,因為是排練也就沒穿民族服飾,而這些年輕人大多在外面打過工,看上去也跟我們無異。小黃的大歌才真正讓我見識了侗歌的魅力,年輕人的聲音遠比宰蕩婦女們的聲音好聽,更為嘹亮高昂。漆黑而寂靜的夜晚裡,那才是真正的雅歌。
第二天一早起來搭農用車離開小黃,開始了我的歸程。從小黃到從江2個多小時,從江再到榕江又是2個多小時,在榕江車站碰到了那個曾在芭沙碰到的成都人,再5個多小時之後終於到了凱裡。原來的計劃是回到貴陽,可到了凱裡之後我坐車坐得只想趴下,而我的黔東南之行也就這樣以疲憊收尾。回來之後才發現在宰蕩錄的侗歌不知什麼原因沒有錄上,而我在凱裡的市中心到處找也沒有找到經典的侗族大歌光碟,可能因為到得太晚好多音像店都關門了,而僅存的幾家開著門的都沒得賣。我最終無功而返,嘹亮而整齊劃一的侗歌只能存在於我的記憶之中,或許恰是這種遺憾給我帶來了一種缺陷美,讓我只能去思念。後來才知道其實小黃招待所就有自制的光盤賣。
黃果樹瀑布
黃果樹之行其實就不算黔東南了,這裡寥寥幾筆就當寫個後記吧。黃果樹瀑布聞名天下,去了之後我卻覺得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或許是因為去得不是時候,去的時候正好趕上瀑布節快要開幕了,所以黃果樹景區人滿為患。景區內在搞祭水活動,所以門票並不是全天候售,我從凱裡趕到黃果樹的時候已經中午了,可直到下午三點才買到票,或許因為心情受了影響,我本是個喜歡安靜的人,對人滿為患的景像一向沒什麼好感。黃果樹瀑布本身還是很壯觀,加上別有洞天的水簾洞讓去了人都不會後悔,只是相比於90元/人的門票顯得過於昂貴了。我在黃果樹住了一宿,之後就去了黔西北,再回到四川。
旅行是一件很艱辛也很愜意的事情,黔東南是消費不高的旅行地,正好適合我這種口袋不夠滿時間卻比較充足的家伙。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全世界評選了十大人類靈魂的歸宿地,中國占了兩個,一個是西藏,再者就是黔東南。貴州的交通比我預想的要好很多,至少國道線沒有出現大的交通障礙,比起我從黔西北回四川經過的四川境內的國道線好多了。而且黔東南這一行,一路上風光無限,環顧四周都是郁郁蔥蔥養眼的綠色,幾乎所到之處都有潺潺的流水。不過旅行終究還是將大部分錢和時間都耗在路上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黔東南收門票的地方還是不多,而且學生證大多有用,唯一失效的地方是舞陽河的船票,55塊/人。黃果樹學生有五折優惠,諸如車江5塊的門票,芭沙10塊的門票都是可以逃掉的。寨子裡現在都能提供住宿的地方了,一般10-15塊/人不等,吃飯另外算錢,不算太貴,只是吃得都不怎麼好。黔東南現在也不顯得閉塞了,不過民風還是很淳樸,遇上的人都還熱情,這也要看各人的心態,不可能當你帶著吹毛求疵的眼神去問路時,還能得到友善的微笑做以回報。凱裡今年10月1-5號要舉行國際蘆笙節,相信更多的契機會更加繁榮黔東南的旅游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