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農歷六月二十五,是納西族的火把節。按照慣例,火把節是要過三天的。前兩天我在香格裡拉,那裡是藏族的居住區,很少人過火把節。回麗江時正好趕上了火把節的尾巴。火把節是在晚上過的。到了夜晚,納西人家家家戶戶在門口用木樁或者炭盆燒起一堆火來。有的人家還在木樁或者炭盆裡塞上鮮花,大概是為了祈求財富什麼的吧。
我住的萬古客棧,主人是納西族人。吃過晚飯的時候,在院中央,用木樁點起熊熊的火焰。據說木樁第一天時有好幾米高的,連著燒了兩天,現在已經只是半人高了。主人邀請我們喝酒吃飯。房客C君用錄音機放起了納西打跳的葫蘆笙音樂,在院中手舞之,足蹈之。主人微微笑著,似乎很欣賞,我卻像對牛彈琴故事中那只牛一樣,看不出所以然來。C君是福建人,在美國做生意,現在回中國度假,在麗江已經呆了一個月了。他現在好像是半個主人一樣,不停地給我們敬酒。他酒量特大,據說中午已經干掉半瓶白酒了,現在拿起盛滿酒的杯子,“咚咚咚”地往肚裡灌,一點也不臉紅,讓我這個冒充山東大漢的儒生瞪之呆之,景之仰之。酒桌上還有北航的老師D君,從西雙版納過來,在麗江呆了半個多月了。
還有E君,是比我小一屆的東南大學的研究生。現在據說是暫時賦閑,跑到麗江來也有一段日子了。好像麗江真的是休閑的地方哦,這麼多人專門來這裡呆這麼長時間。E君不停地張望我隔壁女孩的房間。我隔壁女孩O君,是深大的大三學生,也是一個人來到麗江------估計又有一段佳話了。挺浪漫的,在陌生的地方相識,絕好的劇本題材。可惜了我,前前後後只在麗江呆了兩天半,也無暇找到故事的女主角。
古城中心的四方街是有打跳的。其實不僅是火把節,這裡每逢二四六的晚上游人都可以和納西人一起打跳。街中央生起熊熊的篝火。已經圍了三圈打跳的人了。外邊還有無數的人伸著脖子掂起腳尖或是站到台子上觀看。錄音機裡響著納西特有的音樂。打跳的有納西族人,有外鄉的游客,有男生,有女生,有老伯,也有老太,大家似乎並不介意跟自己拉手的是誰,都在歡愉的跳著笑著。鑽進人群中,看打跳的隊尾轉到自己的跟前,拉起隊尾朋友的手,加入到打跳的人群中去。前腳,後腳,前腳,踢腿,轉身……我一邊看前面的人的動作,一邊自己也做著。剛剛學過藏族的弦子舞和鍋莊舞,現在又在納西打跳,我確實有點被攪糊塗了,不過還是很興奮。一曲過後,大家松開手,高舉雙手,鼓掌慶賀。然後又是一曲到來。大家重新圍攏上來。跳了一會,我已經暈頭轉向了,退出打跳的隊伍。還想再加入時,打跳的音樂卻已結束了。還有的游人未盡興,一個小伙吹起了短笛,大家就跟在他身後,排起了隊伍,手搭在前面的人肩上,一跳一跳,活像小朋友在做游戲。我偷偷樂著,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七)
住過兩個客棧,古道客棧和萬古客棧。
都是納西的傳統民居,二層的木結構小樓,一個不大的小院。院子裡種些蘭花、杜鵑、山茶等各色雲南花卉。院子中間用鵝卵石鋪就的地面,上面會鋪出“卐”
或者“福”字之類的。
古道客棧的主人是一個東北人,祖上原是山東的。雖然跟他拉了半天半個老鄉,但是房價依然不給我便宜,想想竟然是整個雲南行程中最價高質次的。又加上客棧鄰近酒吧一條街,晚上特吵。感覺不好,決定下次不住這裡了。
後來就來到萬古客棧。是在古城深處的獅子山上的,所以比較幽靜,價錢也便宜。主人姓和,一個納西平民最普通的姓。不去逛街的時候,我就捧著一杯熱茶,曬著暖暖的太陽,跟主人聊天,聊他的兒子,聊雲南的天氣,聊麗江,聊昆明。那時候,兩只小狗在院子裡面吱吱地打著架,隔壁的女孩在屋子裡悄悄地寫著日記,女主人在忙忙地洗著衣服,C君在閑閑地看著電視。那時候,天是藍的,雲是淡的,屋檐是高高的,陽光是柔柔的。我的心,是靜靜的。
早上的時候,也會到新城的農貿市場上買幾斤葡萄,回去和大家分吃。在主人家吃飯是不要錢的。主人像對待家人一樣,做幾個家常菜,擺滿一桌,大家圍著吃。一邊吃,一邊看介紹麗江的錄像。可以看出,主人對麗江成為世界遺產,有種發自內心的自豪。
就要從麗江走了,我收拾了好行李。這時候,不知何處傳來吉他的聲音。原來是主人的兒子在彈吉他。主人的兒子原來是麗江搖滾樂隊的吉他手,擅長彈唱。走過去班門弄斧地彈半首《愛的羅曼史》,立刻引起了他的好感。我讓他教我和弦,又和著他的吉他唱歌,唱謝霆鋒的《因為愛所以愛》,唱張震岳的《愛的初體驗》。十歲的年齡差,好像跟他並沒有太大距離。他把吉他交給我,“今天吉他就歸你了。”我說,“我就要走了。”“干嗎這麼快就走,再多住幾天嘛。你不是讓我教你和弦嗎?”我說,“你干嗎不早點彈呀?下次我再來。肯定住你這裡,到時候可別不盛我。”
又在淅淅瀝瀝地下小雨了。主人的兒子不知去哪裡玩了,隔壁的女孩大概正在准備她的香格裡拉之旅,C君和D君也不知去向。我提起行李,同主人闊別。
雨中的古城依舊熙熙攘攘,一批又一批的游人從外地趕來,又匆匆離去。我只不過其中一個。回頭再望一眼古城,想起了《再別康橋》:
悄悄地,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地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