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往事

作者: zhulianbihe

導讀江西往事廣州的天氣總是來得遲些。“圓規”的風暴在預警過後突然襲來了,一陣狂風吹落了許多的落葉,飄飄灑灑。於是,江西東北面的身影,如潑墨山水畫般,在第二日的風雨中逐漸顯現出來,沾濕了我的筆跡。 ――――題記 列車一駛入上饒站,我站在站台上,四顧茫然,就像回到了過去某個似曾相識的日子裡,隱隱約約仿若回到了故鄉。江西,闊別了8年了。 上饒於 ...

江西往事廣州的天氣總是來得遲些。“圓規”的風暴在預警過後突然襲來了,一陣狂風吹落了許多的落葉,飄飄灑灑。於是,江西東北面的身影,如潑墨山水畫般,在第二日的風雨中逐漸顯現出來,沾濕了我的筆跡。

――――題記

列車一駛入上饒站,我站在站台上,四顧茫然,就像回到了過去某個似曾相識的日子裡,隱隱約約仿若回到了故鄉。江西,闊別了8年了。

上饒於我並不陌生。它的印像,很久以前就有,模模糊糊的,像是宋詞中的婉約派。大概是因為上饒接近婉約的浙皖一帶,總帶著些纏綿悱惻而溫文爾雅的味道。這一點,不僅可從上饒人似吳語的溫軟口音中聽出來。

大學時候,住在我上鋪的同學是一個上饒男孩,一輪到他們上饒老鄉到我們宿舍來串門,男男女女一大堆唧唧喳喳的,就仿佛聽著一群儂儂咿咿的鳥語聲,聲音很好聽,但半天也聽不出他們在說啥,他們的語音和江西其他地方方言大為不同,當時就想這大概是因為上饒靠近浙江一帶的緣故吧。後來,他約我們去上饒,說到他們那裡的集中營如何如何,不知是我對集中營的興趣不大,還是其他什麼原因,終究是沒去上饒。那個男孩最後畢業也沒回上饒,帶著一個玲瓏的女孩,去了浙江一個叫做余姚的地方,是不是有語言相通的原因我不知道,不過離他家近些倒是真的,或許更重要的是畢業了能和自己的女友在一起,這是那個時候很值得珍惜很溫馨的事情。

上饒境內有座三清山,現在很有名。不過在多年前,它還僅僅是散發著冷冷的幽香,並不為眾人所知。三清山的秀美清麗,其實並不亞於許多名川大山的。知道這一點,已經是8年之後的事情了,就像讀大學看見班上那個最漂亮的女孩想追卻一直沒追而後悔不已。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記得那時,我們同班還有一個上饒玉山的女孩,是我們中文系的班花,長得很漂亮,只是不喜歡說話,有種拒人的美。隔壁班上也有個上饒的冷艷美女,我們一起同上過多次大課,記憶中卻四年裡一次交談的印像也沒有。可見上饒女子的確靚麗,但大概是養在深閨裡,無須人盡知,只喜歡冷冷靜靜的,自在便自有得。

三清山最初也是這樣。三清山在上饒的玉山縣境內,道教的名山,山上的三清宮道觀有千年的歷史。道教講究超脫世俗,超然於世外,無為中有為,所以盡管三清山的景色秀美無比,就不說山中的流泉飛瀑,西海岸的懸空棧道,玉京峰上乍現的七彩神光,司春女神的明眸善睞,獨獨那春天裡滿山的千年杜鵑,令人驚異的一律向東傾斜,那麼痴情那麼無拘無束爛漫的盛開著,姹紫嫣紅得就讓人留連,寧願死去永遠埋在杜鵑花下。山中的雲海、日出、奇松、怪石,也同樣壯觀,有人稱之為小黃山,一點也不誇張,但真正知道這些的人並不多,真正誤了張愛玲的那句話“出名要趁早”。

多年前,我懷抱著一個美麗的夢想去皖南黃山看日出,雨卻一直下著,淅淅瀝瀝的,聽了一日一夜的雨聲。還有那滿山的霧,人就像走在雲裡。年輕的我錯過了那次日出之後,便一直有了一種“日出情結”,後來曾在瓊州海峽的航船上苦苦守候過海上日出,也曾在清晨4點蹲在敦煌的鳴沙山翹首,還有一次一大早和幾個朋友偷偷爬上嘉峪關的懸壁長城,卻總是擦肩而過,無論身處何方我都想捕捉那份初初升起的一米陽光。

在三清山,我還是心不甘的想追逐那燦爛的日出,凌晨4點我獨自行走在靜靜的山道上,有點涼風微微的刺骨,一個人看著黑魆魆的山峰,一彎小巧的月牙靜靜的掛在天空,冷冷清清的,晶晶亮的。天空逐漸白了,光線一點一點的從薄霧中擠出來,我就像誇父追日那樣奮力向上爬著,我不想總是在錯過,我在努力不放棄。無限風光在險峰,我知道我終究能做到在太陽躍起的一刻登上山頂,漸近山頂,山風呼嘯著,突然間眼前一片金光燦爛,火球般的太陽輝煌了這個寂靜的世界,震撼著一個人的心靈,那種壯美並不需要言語,那種壯美只屬於自己。萬丈陽光灑向山間,厚厚的雲層似濃稠的煙霧在山脈之間翻騰,席卷,似濃稠的稀粥,似洶湧的海浪。亭亭山上松,郁郁如華蓋,靜靜守候在日出的一旁,千年流轉如此一刻,仿佛是伸出雙臂迎著那個始終渴望追求的人,屹立著,等待著。我從來沒有看過日出,一次也足夠,無論何時何地,更何況只為了一個人的日出,只給了一個人的燦爛。

至於婺源,本屬皖南,為古時有名的徽州六縣之一,盡管後來歸了江西的上饒,但以清蒸為主的飲食習慣,青瓦白牆的建築風格,儒雅徽派的遺跡,在幾十年之後依然如故,一覽無遺,終究還是沒能脫了徽州的背影。

這幾年婺源的名聲也盛了,這對於一牆之隔的安徽來說,多少有點失落,有點喧賓奪主的味道。10年前我行走在皖南大地的時候,一點也不知道就在我身邊隱藏著“一個中國最美麗的鄉村”,在我穿越皖南同樣青磚白瓦的鄉村,讀著一座座立體的牌坊時,在我清晨乘船劃過美麗寂靜的新安江,漸進浙西時,我忽略了隔壁另一個的鄰舍,它就在我的身後隱藏。大概是那時我還年輕,還不知道美麗其實並不需要宣揚,樸素自然最終會名動天下,有一種美是靜悄悄的盛開,如夜間的茉莉,雨水中的紫地丁香。

知道婺源,那是因為朱子的故鄉、清香的綠茶、龍尾的硯台。現在,據說江澤民的根也在那裡,在這種頗具現代色彩的典型的名人傳播效應之後,同樣它也把最經典的中國鄉村景色傳遍了世界。這種頗具吸引力的鄉村景色,在於人與自然的真正融合,詩意般的棲息著。這一點在婺源境內的諸多鄉村做到了,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們是在閱讀婺源的過去,這個歷史暫時未被完全湮滅,至今僅是些許的改變。

婺源的青瓦白牆,就安靜的臥在低矮的青山綠水間,是一副副頗具典型東方色彩的風景畫。雨水灑在低低矮矮的山勢,青青翠翠;山腳下一棟棟小屋青的瓦,灰白的牆,濃妝淡抹總相宜;高高翹起的馬頭,燒制精致的磚雕,繁復優美的窗欞,磨得溜光的青石板,鋪出一條長長的雨巷,走過一個丁香般惆悵的姑娘;巷尾的炊煙緩緩升起,誰家的主婦早起,誰家的小兒啷啷書聲;村前,一灣淺淺的小溪,靜靜的流淌,穿越過無數的人間往事;溪邊有垂柳在雨中迎風招展,浣衣的女子握著棒槌敲打出清脆的聲音,從村頭回旋響蕩到村尾;一把小小的雨傘遮住她的天空,一個愛人在為她守護歲月的風霜;溪頭的千年老榕枝繁葉茂,仿佛在低低訴說古村千年的榮辱興衰。

在旅途中,你會有種感覺,你一直以為自己會有很多的機會,或者重逢,或者表達一種久違的情感,其實是錯了。人生總在錯過,把一些可以輕易做到的事情輕易放走,然後傷感而後悔不已。在婺源,與恆源就是這樣。

讀大學時也有不少的同學是婺源人,不過畢業回去的並不多,恆源是少數回到故裡的一個。去婺源,早就想好了去找他,然後一起走在鄉間的小路上。一路風塵僕僕到了婺源,已是夜色昏黃,是在他新家裡見到他,和愛人,幼子。一種平易,一襲青衣,書生意氣依舊當年。只是彼此心情改變,我說,我們除了日日年年的職業,我們還應當有自己獨享的一片空間,工作並不是生活的全部。我說,婺源多好,很多人向往和追求,它卻在你的身邊,婺源就是你最好的空間。於是,約好第二天一早去一個叫思溪的古村落,我就匆匆告辭。在一個霧氣迷朦的早晨,我們一起走在了那個鄉間的小路上,穿過了風雨廊橋,看過一間間古樸精致的老屋,然後又匆匆作別。臨別時,恆源送了兩盒婺源有名的綠茶,盒裡透著一陣陣的清香。我總在想,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原來我忘了帶走一張照片,和他一家的合影。我們好像很容易就跨越了8年的歲月相逢,我們卻好像蜻蜓一點水般就輕易告別。我們常常用鏡頭捕捉風景的時候,總忘記了抓住真情,而那是最動人的永恆的風景。

車行高速路到景德鎮很快,風馳電閃,在景德鎮的日子很短。

這是第二次到瓷都了,我的第一次忘記是哪一年的事情了。那次是去大學裡一個朋友的家裡,他談吐幽默不失雅趣,文采飛揚頗具才華,那時好像他已經畢業了,他的父親過一個重要的生日。本來這樣的日子我這個陌生人是不該去的,但年輕人並不懂得這些禮節,只知道和朋友關系很好,而且很想看看天下聞名的瓷都。關於那次瓷都之行的印記最深的是參觀了當地瓷廠,和他一家親戚在一個大酒店裡唱卡拉OK,後來還和朋友去看了一場電影,麥當娜演的女主角與一個律師的故事。瓷廠,酒店,電影,成了我對景德鎮最初的記憶。再後來,朋友在我畢業南下的那年,也辭職去了深圳,經歷復雜,情感坎坷,斷斷續續的交往,記在我寫過的一篇關於深圳往事的文章裡了。

這次去景德鎮,感覺卻不然。現在想起,更多的是賓館前池塘荷花,樹木蔥蘢,林子裡的白鷺,起起落落,輕盈靈動。是古瓷窯深沉黑厚的歷史,勤勞堅忍的陶瓷工人,十二女子瓷樂坊演奏悅耳動聽的古音,陶瓷商城裡琳琅滿目的精致瓷器,文化廣場上別致一格的燈光瓷柱,以及舊同窗的情誼。世界上有一種人,他永遠都很普通很平凡,沒有過於明顯的喜怒哀樂,痛苦和抱怨。我的舊同窗就是這樣一個人,多年後他依然如故,沒有太多的人生經歷和感觸,無需炫耀的豐功偉業,只要記得他胖乎乎的,喝起酒來滿面紅光,招待客人熱熱情情的。這也是一種生活的幸福,關於景德鎮的。

江西的高速公路很發達了,從景德鎮去往九江便捷得出乎我意料。當年坐著船過湖口,從石鐘山上遠眺長江與鄱陽湖的分界線,已然成為一場舊夢。車過鄱陽湖,一鳥飛過浩蕩煙波。想起那個一起相約看鳥的季節。春暖花開,油菜滿地。鳥遠了,人來了,那裡有個地方叫吳城,那個人叫愛人。

這是逗留,在九江的時間更短暫,和上一次一樣。因為逗留,所以不驚醒過去。只不過那次是侯機,這次是侯車。那次度過了一個與朋友一起的夜晚,這次只是一個人的白晝。一個人獨坐潯陽江頭,靜靜的看著江水,江水靜靜的向東流,渾濁的流水帶不走情感,帶去的只是歲月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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