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7.23 絡絨牛場之夜今天的故事(確切地說是昨晚)實在很難寫,以至於我都想就此停筆了,思量再三,還是寫下去吧,不管怎樣所有的一切都確實發生過。
整個帳篷只剩下兩床可蓋的薄被,在這比衝古寺還要冷的地方,我們四人只好擠在一起同床同被而臥了,東的睡袋蓋在了梅與暉的身上,暉帶的被單則蓋在我與東的身上。熄掉手電筒,帳篷裡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開始我們還說說話,一會兒暉她們就沒聲了。我真切地感受到東的呼吸聲,他離我是那樣的近,以至於我不敢稍動,這裡是那樣的安靜,甚至可以聽到我自己急促的心跳聲,東似乎也是一動不動,我們彼此都盡量離開得遠一些。過了一會兒,聽到他的氣息平穩了下來,睡著了吧?多奇妙的世界,十天前我們還不相識,不知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人,如今我們卻已是稔熟得可以同睡在一起而不會給人任何齷鹺的聯想,在自然中的人一切都變得單純了。
在半夢半醒間,我突然聽到就在耳邊有很沉重的喘氣聲,還有一個重重的腳步聲一圈圈地圍著帳篷走,這是什麼聲音?是什麼東西?是壞人,野獸,還是….鬼?我心急劇地跳動著,而他們都沒有醒,聲音越來越大,我急忙坐起來推醒東,聲音顫抖地說:你聽,這是什麼聲音?東一邊安慰我別怕一邊摸索著找電筒,梅她們也醒了,暉說肯定是犛牛,梅怯怯地小聲說不像。終於找到電筒了,微弱的光線減輕了一些恐懼,外面的聲音漸漸停了下來。我們重新睡下,突然喘息聲又響了起來,並且伴隨著帳篷的搖動,原來真的是犛牛,它在帳篷的支柱上蹭身子。“不會倒吧?”我說,東這時居然要把他的小刀找出來去把犛牛嚇跑,我趕緊拉住他,還是在帳篷裡安全些。東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安慰我,帳篷裡重歸平靜與黑暗。
輕輕的,東將我拉到了他的懷中,我們靜靜地躺著。
我拉過他的手,輕輕地在他的手心寫:你會忘了我嗎?
他寫:不會的。
又過了良久,我又在他手心寫“我…(筆劃寫錯了,擦掉重寫)我會記得你的。”
他緊緊地握了一下我的手,讓我明白了他的心。
在這聖潔的雪山下,偏僻的深山中,與自己心愛的人相擁而眠,這一切會是真的嗎?我們的感情會是真的嗎?
畢竟我們身處的環境並不真實,或者說是不現實的。旅途中的人們總是容易動感情,每個人都很放松,少了許多桎梏與戒備,在這樣簡單的環境中,一切似乎也變得簡單,但真的可以這麼簡單嗎?如果是在城市中我們相識,還會有這樣的感覺嗎?可能就不會了。人在城市與旅途中所表現出來的不同的自我,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可愛的呢?可不正是因為人在自然少了許多戒備,他所表現出來的才是真實的,我們所愛的才是真實的沒有偽裝的本性嗎?可我們總有離開的一天,無論旅途有多長總有結束的那一天,到那時我們怎麼辦?是將一切留存記憶,還是挑戰一切不可預知的未來,做一次賭博?思緒如麻,卻又什麼都想不出來,我們沒有交談,只是靜靜地體會這非凡的夜晚。
厚厚的帳篷裡依稀有了光亮,天亮了,我們可以看到對方的眼睛,從此刻開始我們心心相印,心中飄過一句歌詞:hello, it is me you are looking for. 此時我心中既充滿快樂又滿布憂傷,而他眼中也同樣劃過一絲悲傷、憂慮,還有一點點的不確定?我已沒能力去分析,只想依從心靈的指引。
我想總能有出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