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7.21 日瓦-衝古寺早上將必備的東西整理成兩個大包,其余的都寄存在店中。吃早餐時,馬隊已經在門口等著了,我們讓老板多煮了八個雞蛋帶在路上,因為我們的干糧不算很多了。
在院子裡的四匹馬都很溫順地在主人的牽引下等待我們騎上去。有一匹最高的和最小的站在一起,我指著它們倆問:它們是不是母子?小馬主人說“不是,它是驢。”院中眾人皆大笑,這也不能怪我,這可是第一次見到驢呀。最後東騎了最高大的,梅與暉也分別騎上了馬,我只有無奈地上了驢,唉,千裡迢迢來到只能騎騎驢了。
不過它的主人說它很乖的從不亂發脾氣而且很能走山路。這驢還特喜歡與東的大馬一起走,我在驢背上與東比起來矮了許多,他伸出手摸摸我的腦袋“你真矮呀”,我卻打不到他。
山路越來越陡,有時甚至是接近60度的傾斜,不得不緊緊貼在馬背上。小驢很聰明,緊跟著大馬的腳印,繞過水溝,不至於太顛簸。梅的馬很調皮,也貪吃,專門走到草叢前去吃草,也不會避開,草上的刺扎得梅哇哇直叫。暉的馬似乎脾氣不太好,總是煩燥地噴氣。就這樣不斷地上山又下坡,在小雨中我們到了亞丁村,這裡的風景已經是極好了。在叢林中的一座小橋,水流由於雨季的原因十分湍急,此處只聽到水流的聲音,空氣中有著潮濕的樹的香味。我們在橋邊休息了一會兒,真不想走了,可馬夫說還有好遠的路呢。重新艱難地爬上馬(驢)背,我們開始上山。繞著山道不斷的上山,天又晴了,在經過一個林子時,我們下馬休息。馬夫們吃一點簡單的干糧,我們坐在一邊,我的腰還是疼,梅坐我身邊替我捏了會兒。暉拿出“大白兔”,分給了馬夫一些,我們每人限量分了幾個放在口袋裡。騎馬實在是很累的,每次從馬上下來的時候,腿都幾乎直不起來,有時真情願走一走還好些。我們越上越高,海拔也越來越高,一路的景色已不復有初時的新鮮,雨又下起來了,而且還頗大,除東外,我們三個都幾乎濕透了,鞋子裡也滿是水,又冷又累,我們昏昏欲睡,馬夫們不斷地提醒我們別睡著了,可就是撐不住眼皮。就在昏昏沉沉的時候,突然暉的一聲尖叫將我徹底驚醒,回頭一看,暉竟然從馬上掉了下來。我急忙下馬,將她扶起,所幸沒有大礙。原來在她迷糊的時候,馬突然跳了一下將她拋了下來,幸好還沒有踢她,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不敢再讓她騎這匹壞脾氣的馬,我將驢讓給她,我來騎騎馬吧。這匹馬必須隨時拉住韁繩,不能松手,東要與我換,可如果他騎的話就沒法用相機了,還是我來吧。
一路小心翼翼,不敢松一下,以至於上馬時沒整好的雨衣也不敢騰出手去,只有任由雨淋了,不一會兒,腿腳徹底地濕了,冷風吹過,直冷得打抖。在靠近山頂的時候,大家下來休息,馬夫們吃午飯了。我們將羽絨服翻出來穿上,但裡面就僅是一件長袖衣,所以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擋擋風罷了。我們簡單地吃了壓縮餅干與朱古力,馬夫們還在休息,於是我們先慢慢步行,這樣還能暖和些。此時我就只能直著腰走,慢慢落在了後面,東站下等我,並拉著我的手一起慢慢地往前走,他的手真暖和。路很爛,雨還在不停地下,我們四人艱難地往前走,可我們並不覺得很累,反倒有一種相依為命地感覺,我想再難再苦的路亦不過如此,只要沿途有愛的人有相知的朋友相伴,我們可以快樂地走到終點。
暉與梅叫我們兩人在後面等一會兒,她們要走到前面遠遠的地方去解決問題。我與東站在原地等著,東拉著我的手替我搓著暖著,我不敢看他,想將手縮回又不舍,我們相對無言,都想保持輕松,卻又有著不可抗拒的沉重。
遠遠的傳來她們的聲音,他拍拍我的手說走吧。我們走到梅與暉處,這時馬夫們也趕了上來,我們重上馬,繼續往衝古寺前行。就在繞過一個山口時,前方突然出現了雪山的影子,光芒四射的雪山晶瑩剔透,從未見過雪山的我們歡呼起來,一切的辛苦與勞累都忘得一干二淨了。出發前就聽說現在是雨季,不一定可以
見到,可如今雪山竟然向我們仁慈地展露它的容顏,我們是多麼幸運呀。希望以後可以一直有這樣的好運氣。
終於下山了,沿著一條小河行走,水流很急,風景很美,還有幾座古老的木橋,不知是什麼人什麼時候修的,可惜一直在馬上,竟不能拍什麼照。穿過一片密林,密林中滿布高大的瑪尼堆,這些是轉山的藏民堆起的。
年代應是很久遠了,有許多刻了經文的石塊,但我們不敢拿。一鑽出林子,前方出現一座掛有彩旗的大帳篷,這就是衝古寺宿營地。此時我們已是經過了近八小時的馬背行走。
腳剛一落地,人還未站直,就有一個喇嘛衝過來與我們每一個人緊緊地握手,我們竟都有點不知所措,為這預料不到的熱情。喇嘛將我們領到今晚住宿的帳篷中,先放好背包,然後又帶我們來到火塘邊。這個用木頭搭起的簡易廚房中已有五六個坐在裡面,大家友好地打了招呼。我與暉、梅第一件做的事就是烤火,實在是冷得不行了。也顧不得儀態了,將鞋脫下,烤鞋、襪子,還有衣服,總之能烤的都烤了。喇嘛又為了我們送上一杯熱水,實在是太舒服了。雨還在下,我們只有先在這坐一會了。東在與他們聊天,原來他們是重慶的,其中有一女的很是健談,好像也是去過許多地方。好不容易我們暖和了,鞋也烤干了,我穿好鞋,走到東的旁邊。此時他正與那人說起什麼關於廣東人怎麼樣的話,我作勢要捏他脖子,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就再也沒松開,我不自然起來,但也不希望松開,直到喇嘛告訴我們雨停了,雪山出來了。
我們衝出帳篷,那人又說到後山的一個小平台上去可以看得更清楚。我們拼命往上跑,真累呀,但必須趕快,怕等會雲霧過來又遮住。在半山的一個稍平之處,我們站住了,回頭看,雪山就在我們眼前,是那麼的清晰,以至於如夢中一般。那人說我們運氣真好,一來就可以看到,他們已經等了三天了,直到今天才得償所願。
是的,我也相信我們是有運氣的,這裡的真神一直在保佑我們,我們每一個人都會有快樂的生活。
我們再跑得高一點,直到一個插有經幡的平台上,這裡離雪山更近了,好像伸手就能觸摸到這座神山:仙乃日。
此時霧全散了,仙乃日完完全全地呈現在我們眼前,我們屏住呼吸,凝視她,她似乎是有生命的,正以慈祥的眼神與你交流,你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而不能轉移視線。這時光線越來越亮,在我們左方的央邁勇也拔開雲霧迎接我們。這份欣喜不能以言語來描述,只能是盡在不言中了。因為當時的我們除了不斷發出“天呀”的叫聲外,就再也說不出話了。與溫柔敦厚的仙乃日相比,央邁勇是輕靈飄逸的。她俏俏地立在遠處,時隱時現於雲彩中,隨著光線的強弱不斷地變換色彩。東將三角架支好,調好該調的(我哪懂呀),我們決定站在這等“日照金山”的景像,這是東在“稻城畫冊”上看到的,他也希望可以拍到這樣壯麗的景色。
我們四人並排站著,眼盯著央邁勇,風很大,我們漸漸感到冷了。梅的手放在暉的羽絨服的口袋裡,暉的手放在我右邊的口袋裡,而東的則放在我左邊口袋裡,我與他們兩手分握,此時的我唯一的感覺就是這世界真美好、生活真美好。在這僻遠的山谷中、雪山下,你不孤獨,你與愛人、友人共同面對能實現眾人願望的
神山,此時你不得不相信神的存在,相信冥冥中的緣。
雲霧重又湧了上來,央邁勇隱在了雲霧後面。我們轉過來,仙乃日依然雍容地對我們微笑。東重又調整好三角架,我們寄希望於她了。天色漸漸沉了,光線在悄然隱退,看來今天是沒有希望了,東怏怏地收起角架,放好,拉上鏈子。可就在此時,彌漫在山谷中的霧氣突然向兩邊散開,就像舞台上的幕布被突然拉開,好戲上演了。就在一瞬間,夕陽的最後一縷光線不偏不倚地打在仙乃日的主峰上,雪白的冰川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金子般的光芒,日照金山,我們等候多時的景像就在我們失望之際呈現於前了。東慌手慌腳地取角架,等他拉開鏈子,抽出角架,再拉開支架時,光線又退去了。這景色僅維持了幾秒鐘而已,這樣的景色也只能永存於心中了。
天色暗下來了,我們摸索著下山,回到帳篷草草地吃一點干糧,喇嘛送來了幾根蠟燭。這裡還可以有熱水洗面,真好。收拾完,趕緊跳上床,實在太冷了。將小桌放在過道准備開始打牌,梅與暉坐在相鄰的床上,而我是與梅打對家,所以我與東相對坐在同一個床上。我們都用被子蓋住腳以保暖,手放在外面。每次梅或
暉整理牌時東就會握著我放在外面的手,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而然,似乎都是應該發生的。我們就這樣一直玩到三支蠟燭都點完了才睡,我真希望可以一直這樣下去,永遠不松開。至今想起這一幕仍然有溫暖的感覺,不但是因為與東的相握,也因為我們四人歷經艱苦,如今一同宿於荒山野地,在雪山下,在燭光中,一切都是和諧與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