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7.18 塔公-康定昨晚幾乎一夜沒睡,總是感覺心跳得很快,沒有空氣可呼吸,恨不得要衝出這間屋子。躺也躺不穩,一會兒坐起來,將頭伸出帳篷,帳篷外呼吸略微好一點。而睡袋也不舒服,蓋著熱,不蓋又冷,總之是怎麼樣都不對勁。
看來睡帳篷並不好玩。好像過了有一個世紀那麼長,終於聽到喇嘛起床了,可能是五點吧?又迷糊了一會兒,聽到東也起來了,想與他一同出去,卻不知為什麼沒有動,只是靜靜地躺著聽著他的腳步。
又捱了一會兒,天蒙蒙亮的時候,我想起還要去聽經。一起來,原來大家都醒著呢,只是誰也不願起床。京似有點不舒服。早餐我吃壓縮餅干,暉她們吃方便面,我拿著餅干和水,下樓走到院門的石階上坐下,四面張望也見不到東的影子,不知他到哪裡去了。回到小樓,我問她們去不去聽經,她們說晚一點再去,我說我先去了,等一會兒在寺門口會合。說這話的時候我有些心虛,她們似乎有所察覺。往塔公寺的路上很安靜,只有不絕的狗叫聲,我慢慢地走著,不知怎麼的,心情慢慢不好的有些沉重。我為什麼要這樣地掛念他?我們只不過是這十幾天的同行,或者在這艱苦的旅途中可能會發生一些故事,但回到現實的時候呢,在現實中這所有的故事不都是不可能的嗎?我又何必去想這不可能的事呢?還是好好享受我的假期,開心一些吧。這時,前方一個身著紅風衣、背攝影包的人向我走來,他是東。我笑笑對他說:我去聽經,你去嗎?
我們一同走進大殿,悄悄地找了一個條凳坐下。大殿裡兩邊對坐著約六七排喇嘛,中間坐著一個像是主持的大喇嘛。聽不懂他們念的是什麼,好像是分了好幾個樂章,每一樂章都由大喇嘛起頭,分別代表不同的意思。時而激昂,時而柔和;時而如上了天堂,忽然又恍惚下了地獄。每一樂章的結尾總是會樂聲大作,然後前排的喇嘛會做出各種各樣的佛印的手勢,不知是什麼意思。我們也找不到貢布,否則問問他也好。後排的小喇嘛並不專心,時不時地打瞌睡,還互相打鬧著玩,可能藏傳佛教比起中土的佛教來說要隨意吧。
我閉上眼睛,低頭潛心聽,可以感覺到東的氣息。隨著唱經的迭蕩起伏,我的心也如在浪尖,起伏不定。回想以往的歲月,想到這十幾天的旅程,想到以後我與東再也不能相見,想到快樂的時光總是流得最快的,心裡一陣酸楚。東輕輕碰碰我,原來唱完經了,有兩個喇嘛在分發青稞面,一人一袋,這就是他們的口糧了。一個年青的喇嘛到大活佛面前說著什麼,突然有call機響,原來是那年青喇嘛的,他吐吐舌頭,趕緊跑出大殿,眾人皆笑,我與東也笑了起來,心情一下子好了。想那麼多干嘛呢,一切隨緣吧。
等到暉她們也過來時,我們走向後面的塔公草原。草原上有一長列的經幡,我們就在這經幡前坐下,京說要等太陽出來,如果天氣好,會看到雪山。等了好一會兒,天始終都是陰沉沉的。無所事事地坐著聊天、嘻笑,東在遠遠的地方拍照。實在是坐不住了,除京外,我們都爬上後面的小山坡去玩。天呀,真累,小小的山還挺陡的。一路上全是漂亮的野花,我們用專業相機的AF照了幾張(浪費資源吧)。回頭一看,東正蹲在地上,對著一叢花猛擰鏡頭,居然還用上三角架了,專業呀!而京呢,一人坐在遠遠的草地上,不知她會不會覺得孤獨?
總見眾驢們孤身走天下,不知他們是不是真的快樂?我是不行的,我一定要有人陪著一起說一起笑,這樣才會開心(可能這就是我總是菜驢的原因吧),梅與暉也是如此,我們算是志趣相投了,去年我們還以這樣的裝備去了趟雲南。
山頂上的景色不錯,風也很大。我們坐在地上,拿出吃的東西大嚼特嚼,在外面一點減肥的概念都沒有了,胃口總是很好。
背靠背坐在草地上,望望遠處的山和雲,看看近處的花和草,鷹在天上盤旋,閉上眼感受著風的聲音、草的氣息,腦子裡空空的,一切是那麼的平靜與和諧,時間恍惚凝固在此刻,所有的過去與將來都模糊了。
突然暉叫了起來,並指向遠方讓我們看。在遠遠的草壩上,點點紅色在跳躍舞動,還不時地變換陣形,好像是喇嘛們在辨經,我們決定去看看。走到近前才發現不是辨經,而是喇嘛們在練習跳神。他們一邊跳一邊口中念念有詞,有的手上還拿著本經書,一些小喇嘛跟在後面學。我們坐下,小喇嘛好奇地看看我們手中的相機和東的三角架。在中間是一個年青的喇嘛,他的姿態特別優美,肢體柔韌,不斷地變換各種姿勢,其舞姿不會比專業的演員差。
陽光很好,草地上很舒服,漸漸我們都躺了下去。我的腰很疼,開始暉幫我按摩,她的手勁很大,搞得我愈發地疼。過了一會兒,力氣小了些,很柔和地順著背和腰慢慢地幫我放松,我大叫舒服,回頭一看,竟然是東,不好意思起來,連說不用了,好多了。我趴在草地上,暉將頭枕上我腿上,東也枕在我背上,太陽照得我們都昏昏欲睡,透過墨鏡望向天空,只見有一圈彩色的光暈圍著的太陽,以前從未見過這樣的現像。
如此地接近東,感受他的氣息,令我本已繃緊了的心緒又松下來,或許一切都會天隨所願呢,或者他也有著同樣的感受呢?我們本相隔千裡之遙,素不相識,可在這更為遙遠偏僻的地方我們竟相遇相識,以後的路途中我們會更進一步地相知,上天做這樣的安排總會有他的道理,還是一切隨緣吧。
練習的喇嘛們都已回去了,我們仍然留在草地上,下午就要離開了,不知以後還能不能再到這遠離都市文明的小鎮來,或者我們可以趕上月底的曬佛節,誰知道呢?還是盡情地享受此時吧。
貢布與藏青走過來了,他們是來找我們吃飯的。我們依依不舍地站起來,我心中甚至有點怪他們來得太早了。
來到鎮上的小飯館,隨便要了些菜,可能是因為喇嘛的地位比較高,老板給我們的菜份量特別多,吃得很開心。
回到貢布的家,已到了約定的時間,卻見不到那個女司機的影子,她放我們飛機了。藏青去幫我們找車,貢布將他的馬牽了出來給我們騎,應該說是溜馬,因為我們也就在他家的後院裡繞圈子走。藏青騎著他那漂亮的摩托車(可能是太子吧?)呼嘯而至,太cool了。我們輪流坐上後座照相,暉才拿了摩托車牌,坐著就手癢了,要自己騎一騎。出門就搖搖擺擺地直衝出幾百米遠,回頭時卻突然死火了,無論如何也打不著,笑得我們肚子都疼了。藏青沒辦法,只好顛顛地跑過去把她打救回來。
藏青幫我們找的車也來了,我們告別貢布、藏青與京,第二次翻越折多山回到康定。
在康定賓館,我們開了一間三人的標准間,東住普通間。然後去吃飯,這回老板介紹了一種豆腐魚,很好吃,辣而香,老板的一卷紙又沒了。吃完飯,我們順著康定河閑逛,在長城旅店門口碰到我們在雅江車站時一起聊天的一個做生意的藏民,他說可以坐去鄉城的亞星車,速度快,一天就可到桑堆。而我們買的是直到稻城的車票,是普通車,要兩天才能到稻城。為了節約時間,我們決定去換明日前往鄉城的車票。於是暉與梅先回賓館,我和東則去換票。到了車站,有兩個女的值班,她們卻竟然不讓我們換票,理由是我們有三張票已經換過一次了,不能再換第二次,也不能退,只有東的那張可以。這可怎麼辦?我們是一定要想換的,跟她們磨了許久,最後她們還是堅持不行。東說我們去找調度,說不定可以解決問題。調度員是一個漢族小伙子,態度極好,他很體諒我們,但他說這些車好多都是承包了的,雖然很為難,但他還願意為我們試試。東高興地將手伸向背後與我使勁一握。調度員與我們再一同去窗口,說了一陣,可能是看在他的面子吧,她們同意換,但要罰20%,差不多要100元了,真是“時間就是金錢”。在康定我們又一次被罰了款。
晚上,我們來到河邊的燒烤攤,每一家的生意都出奇地好,這裡的夜生活比起城市來一點也不遜色。一家一家地換著吃過去,不是辣就是麻,不過很好吃。挺著飽圓的肚子,慢慢走回賓館。東似乎與暉有更多的話說,他是在躲避什麼嗎?還是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想法?我與梅走在後面,有一點點負氣。想著明天,明天我們的稻城之旅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