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心底都蘊藏著一種原始氣質,湧動著一種對荒野的激情。 所以我在川西了。
爬上山頭,九曲黃河就這麼溫婉地躺在廣褒的草原上,通體的清澈,無法極目。在那一片空曠裡,光影有些涼意,散去又聚攏,隱形氣息清涼透心,那是一個主題下的風生水起,稍一凝神,轉了季節。
黃河,是少年時第一次遠行,黑夜裡臉貼著車窗,聽火車輪駛過黃河大橋的激動淚水,十年的黃河記憶就是那隆隆聲;是成年後站在黃河花園口看見渾濁的水繞著灘,灘纏著水,連綿數公裡的震驚,65年前那場人間浩劫讓這個曾經是渡口的尋常村落變成黃河的傷口……
往事無論漸行漸遠的,還是慢慢靠近的,所有的孤單和堅持的,都將屬於黑暗沉溺的盛宴,只屬於一個人。
川西,唐克,黃河邊的喇嘛寺,一切都那麼偶然又必然。華旦,年輕有潔僻的喇嘛,家坐落在半山腰,走進那看得見風景的房間就知道找到了天堂。若爾蓋草原,黃河,白雲,都被裝在這小小的窗子裡,看日出日落,見雲開雲散,巨大的幸福和滿足充盈在胸口,能不憶黃河?
黃河邊,色是此岸,味在彼岸,香是擺渡的船,撲進那色香味的空間裡,橫著豎著仰著躺著發狂著,溫溫熱熱的青草是日夜思念的家常味,脫脂除膩,驅走大半煙火氣,留下的,便是噙了滿口余香,浸潤了肺腑的純情。
黑夜呢?草原黃河上的黑夜該是星大如鬥吧?烏雲和遠處的電閃雷鳴卻把草原的神秘莫測送給了夜游人,忽然之間,一個碩大的金黃色火球,從雲縫鑽出快速墜落在地平線,天外來客?還是……月亮!!!黃河的夜以月烙印了!
禪語說,運水搬柴 ,吃飯睡覺,那一定是掌握了某種秘密的喜悅。
我們把旅行中最寶貴最長的時間留在黃河邊了,洗衣挑水,劈柴做飯,面朝黃河,草原花開,真想把一輩子中最寶貴最長的歲月留在黃河邊,肆意呼吸,在空囂的背後,躺花叢裡舒展自己做自然的孩子,收集那每一個快樂的細節!
該上路了,思緒一路凌亂,走過今天就是從前了,遺忘過後就開始惦念了。
前方是夢幻花湖,當置身空曠的川西草原,你便在飄了,前後左右不著邊際的花海,趕了趟的黃一片紫一片紅一片,原野的香味仿若在未知的空間,明知自己不會墜落又感覺到恐懼,這當然是震撼人心的味道,像與情人邂逅一樣的驚心。
花湖,具有殺傷力的名字,彎彎棧橋在哪裡?翩翩飛鳥在哪裡?紫紫花兒在哪裡?忘了季節麼?一切都在夢中旋轉,赤腳踩在松軟的沼澤地,任冰涼的湖水漫過,深陷,深陷,生命在於呼吸的瞬間,誰在駕馭這場故事?
川西草原,每一個生命,纖弱的,強悍的,都會是一種驚嘆。
那是瓦切壯觀如晚霞的經幡罷
那是丹巴漫山精致的碉樓罷
那是牟尼溝深藏的海子罷
那是雪寶頂久違的雪山罷
那是馬幫清脆的馬蹄聲罷
季節激素分泌的和風中,回憶隨之沉浮。
風過,一切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