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帶著無限回憶離去,總會留下一句“以後還要再來”,就好像阿諾在《終結者》結尾部分,必然要說I’ll be back。
結果卻是,我情願保留記憶中的美好場景,也不願重溫一遍,因為我相信重溫的代價往往是失望、破碎。
BIRD說今日之鳳凰她已看透:水淺了,水草和沉底的垃圾一覽無余,江邊的老房子大部分隱去,被刷了黃油的木房子取而代之,到處是商鋪,古老的詩社正變身為新奇的酒吧。
這已經不是我們記憶中的鳳凰,屬於翠翠的邊城。
我說我要再來丹巴的,來過年,來看美人谷的美人。何年何月?我不敢說,我知道那只是一紙不寫日期的約定,哪怕它真有實現的一日,也許丹巴已沒有流連的理由,也許藏民楊姐早已不認得我。
我只想留住記憶中最美的片斷,哪怕這些經過過濾的片斷欺騙了我,給了我虛妄的迷夢。
丹巴
關於丹巴的所有似乎僅限於楊姐。
在汽車站附近賣藏飾的那條街上,高高低低的陡坡,楊姐點著高跟鞋走的有些微顫。她盤起的發在我眼前晃動,銀色發簪仿若掬起一朵花雲,竟令我有些感傷。我上前幾步挽住她的胳膊,與她一起慢慢的走。她描著彎彎的眉,眼角順著,講話總是慢條斯理,抑揚頓挫的感覺。
楊姐的普通話帶著川味兒或許還有點藏味兒我不知道,從一開始的雞同鴨講到後來能順利聽懂十之八九依賴這一路和司機的交談。我也無法猜測她的年齡,只隱隱約約知道她十幾歲便開始經營銀器,做銀的手藝十分了得,從阿壩到丹巴,住了有20多年。她的銀鋪拆了以後,就用20多年經營的錢造旅館,成為其中一部分的女主人。
康定無趣的2個夜晚、木格措騎馬的經歷、塔公突如其來的高原反應,使我無比懷念見到楊姐的那一瞬間覺得什麼都好了的心情。盡管同伴說沒必要在丹巴住兩個晚上,我還是沉默著不願意就此離去。
究竟為什麼,丹巴令我意猶未盡?
無甚特別的丹巴,房屋還嫌太過密集,和康定一樣不給人開闊的視域;到處都在興建旅館,鬧哄哄讓人惶恐它的未來;藏飾品種不少,但還不如塔公的精致便宜……我的確知道它種種不盡如人意之處,但你不能忽略,它是大渡河的源頭,在它周邊散布著甲居、梭坡、中路等眾多嘉絨民居,一旦細細品味,定會為這樣秀美的風景、悠閑的生活所吸引。
十月,丹巴的夜晚有些涼,但真的可以看到滿天星鬥,仿佛嵌於黑色絲絨。我們四人游走在安靜的街道,嘻笑著試圖拍下繁星的模樣。沒有酒,沒有酒意,卻有久違的輕松和快樂。
向往著美麗的風景,所以放下所有,選擇出游。
然而,於風景中才明白最美的並非風景本身,所以,且行且珍惜。
上海
2個小時40分鐘,飛機降落在虹橋機場時夕陽正燦爛,上海平平淡淡的鋪展開來。走在南京西路熟悉的街道上,清秀的綠意撲面而來,商店櫥窗的玻璃折射出那樣一個我,穿行在衣履光鮮的人群之中。
我愛著上海,融進血液裡去的那種愛。就像父母愛孩子,妻子愛丈夫,並非看不到它的缺點,只是包容了一切。每次回來,都那麼深切的感受到這種感情。一個人可以去很多地方,喜歡不同土地的味道,但是永遠不會忘記讓自己有歸屬感的那個家。
在成都的最後一夜,見到藏羚羊,一個笑起來溫婉而可愛的長發MM。她說她不喜歡上海,盡管沒有去過,但是聽聞了很多,感覺上海人高傲而沾沾自喜。我說,因人而異。
於是在熙熙攘攘的街頭,我給了自己一個微笑。
嶺欽寺
去中路看喇嘛寺,那個據說香火很旺的老寺廟正在整修,光禿禿的水泥牆灰灰地黯淡著。而路對面的新寺廟卻如夏花一般燦爛。
小小的寺廟門口開滿了紅紅白白的山花,清麗而繁華,漫過整個小坡。小巧玲瓏的寺廟,白牆、紅柱、大黑窗框,小陽台上端放幾盆艷麗的小花,粗獷中暗蘊精致。兩位藏族老人正在轉廟。我和阿貓也跟著轉了幾圈,把小石子堆放在塔下。
寺廟的背後隱隱可以望見山霧繚繞的墨爾多山。
我曾無意中向楊姐問起墨爾多神山,她的眼睛一下亮起來,說她幾年前去過一次。
後來才得知,這是藏族最古老的宗教——黑教的神山,也是嘉絨藏族文化中心,藏區四大神山之一民族英雄的像征,海拔有5105米。
《墨爾多神山志》中說:山上共有一百零八個聖景,千余處景點。在墨爾多山巔,遠眺可見峨眉金頂、衛藏岡底斯雪山,俯首可覽8條銀色河流,以及綿延纏繞的56座山巒——56座山峰像征著56個民族的團結。墨爾多山上的空行母十分靈驗,因此在此修行極易修成正果。西藏以及其他藏區僧侶們將去墨爾多山朝拜視為功德圓滿。
說到空行母,藏傳佛教把“喇嘛、本尊和空行”稱為根本三尊。空行母有說是“開空行走的女性”,或說是生於淨土的天母,是古印度密教的崇尚女神。藏語稱空行為“坎仟”或“康卓”,包括各種空行母、佛母,多數可作本尊,少數作護法,有些還是佛、菩薩的明妃。
無論修持藏密中的任何一種法門,都必須先修空行母瑜伽法門,獲得大樂實證後再續修本尊雙運才能成功。所以藏密重視空行,因而僧俗大眾都自然而然地對空行母尊神情有獨鐘,在寺院供奉的神佛中,經常可以看到大量的空行母像。
甲居藏寨
車開上甲居,要收門票20元,仿佛整個山寨就是一個景點。但是深入到寨房人藏民的生活中,就感覺樸實、自然的多!
吃一頓藏餐、青稞酒,就著門口種的梨、酥油茶,消磨一個無風的下午。清靜悠閑,了無牽掛;或是上樓、上樓,直攀著木櫞梯子登到糧倉,看滿地曬成金黃的玉米,學著打出粟米粒。遠處青山綿綿,近處碉樓寨房依山就勢,一層層分布得錯落有致。
丹巴的山寨是嘉絨藏寨中頗具特色的,既有寨房的特征,又有碉樓的形態,一般三到四層,頂層外緣都環圍著黃、黑、白三種色帶。
走在蜿蜒的小路,跨過溪流,藏民女村長帶我們經過一個很小的藏廟。雖小,卻很熱鬧,十幾位老人圍坐一圈,仿佛是他們特定的聚會。奇怪的是,一般藏廟的轉經輪低都是順時針轉,這裡卻正相反。
老人們很熱情,把他們烤過的核桃塞進我們手裡,不一會兒,口袋就被塞滿了。
若要進得150年的老寨房,先要穿過牛的閨房,再經過豬羊同居的宿舍,意外的是還能觀賞到一場剪羊毛的比賽。地上的土,是焦黃綿軟的,沒什麼修飾的老宅,樸素之外另有一番味道。
又是上海
回上海已有好多天了,過著上班下班波瀾不驚的生活。一個山西同事無意中說起她母親做的酥油茶,又讓我懷念起楊姐來。那濃郁的漂浮著核桃、花生碎末的酥油茶怎就如此令人難忘?
翻看為數不多的照片,多多少少還原了一些當時的風光,但總不如記憶中的鮮艷。連續幾天懶得動筆寫些什麼,被人問起,也總是說看照片吧!然而一路上,最後悔的便是沒有數碼相機。
從木格錯出來時很沮喪的發短訊給阿空抱怨了一通,他只是說“風景在路上”。是,後來的行程中慢慢領悟到最美的景色往往在不經意的時候驟然呈現,可能是因為一絲陽光,也可能是因為一個笑容。如果能帶著數碼相機,那麼在定格對焦之外,亦能捕捉瞬間的光華了!
巴郎山
巴郎山藏語叫巴郎拉,海撥在5000米左右,巴郎山埡口地區的海撥則約在4500米。
翻越巴朗山,那磷峋峰嵐,裸岩峭壁,猶如一幅幅巨大的畫幔垂落山間,直看得我們驚嘆不已!白雲滄海,雪山連綿,真正教我體會到什麼是“無限風光在險峰”。
一路上我們不斷要求司機停車,謀殺菲林的速度遠超過之前任何一天。我無法形容那種巨大與渺小帶來的衝擊。站在積雪之上,冷風全然不覺,那畫面如此清晰明亮,又如此不真實,一種被自然擊倒的感覺如此尖利,直插心髒。
那種震撼在車行下山的途中慢慢平復,身邊的綠意濃郁起來,陽光耀眼,微醺的風吹得我們昏昏欲睡。暖意消散了冰雪無情,闔上眼,心情慢慢爬上半坡,在青草的露氣中沉睡。
折多山
小車行至折多山,下起雨來,微雪。
在一個大轉彎口,一輛桑車直衝下來,與我們的車相撞,各自受傷伏地。我和阿貓下車興致勃勃滾雪球玩,發現迎面過來的車子車頂都用雪堆起一坨便便,一輛輛頗為壯觀。於是在小車再行上路的時候,我們的車頂也豎起了一坨幸運便便。
海拔4298米的折多山上,停車留影,路遇從北京駛來的摩托車隊。其中一對夫婦,仿佛四十出頭的模樣了,被冷冷的霧氣模糊了他們的頭盔,我打量著那簡單的行李,暗自揣測屬於他們的故事。人的追求恐怕總不限於某時某刻,能在生命的某一階段,找到一個同行的靈魂算是大幸運吧!
新都橋
新都橋被稱為“攝影家的天堂”,應該是緣於山坡在陽光下的色彩與線條,那“光與影的世界”。
在川藏線南北分叉的路口,新都橋如詩如畫的綻放。
光線為草原鍍上或深或淺的影色,清澈的溪流,挺拔的白樺,藏寨散落於連綿起伏的山巒中,牛羊成群……這就是川西的平原風光了。
散漫的犛牛和山羊星星點點的點綴山坡上。遠處,陽光在山脊劃出一條金黃的弧線。如洗碧空下,明艷的色彩幻化出一幅油畫,光線時隱時現,小溪波光粼粼,遠處雪白的貢嘎山更襯出青山亮麗。
唯一不令人高興的是路邊的孩子。車子每每停下,便有一群孩子從各個角落紛擁過來,伸出手來要糖;只要相機鏡頭一被端起,便有孩子擺出姿勢,並收取肖像費。以至於往後的路途中看到孩子總有些警覺。
塔公草原
從未見過這麼大一片塔林,在我而言。
高高低低、大大小小,雪後的塔林更加肅穆寧靜。偶爾幾頭黑牛踱步而過,蹭著新露出的青草,不經意的望我們一眼。踩著薄薄的積雪,聽輕微哢哢聲,慢慢踩出一條小徑。
“塔公”藏語的意思是“菩薩喜歡的地方”。塔公寺全名“一見如意解脫寺”,是藏傳佛教薩迦派寺廟,號稱與大昭寺齊名,是康巴地區藏民朝聖地之一。據說文成公主入藏途經此地,曾留下一尊施迦牟尼像,寺廟的壁上掛滿唐卡藏畫,應該蘊含了許多傳說故事,只可惜我對此不是很了解。
塔林右側路邊山頭上有插著經幡的瑪尼塔,翻過這頭就可以望見一大片草原,這就是塔公草原。廣袤的草原遠處,有木雅金塔和亞拉神山。木雅金塔其實沒什麼可看的,雖然真的是金碧輝煌。而亞拉神山在無垠的草原盡頭拉開一線,卻頗為壯觀。
木格措
不喜歡木格措,所以總不願回想。
不美麗的並非風景,而是人。
高原明珠木格措,野人海、七色海、藥池沸泉、原始森林,這一個個名詞曾經如此吸引我。記得剛下車,周圍霧蒙蒙的,一片海子在眼前若隱若現,雖然如此空靈,卻讓我有些失望。
上山必須買票騎馬,60元一來回,去紅海草原。剛下過雨的泥石路的確非常不好走,我們還是跟著馬隊走了上去。高原徒步,令我呼吸急促,胸口發悶,好不容易趟過泥石,走過草坡,到了所謂的紅海草原,一片大霧,只看到遠遠的藏包,和近處的白塔。風吹得頭疼,真想坐下歇一會。
騎馬的同胞到白塔處,牽馬的藏民說了,到這裡得要繞著白塔走三圈,想走麼?想走再交錢!
失望下山,和藏民小弟說20元一人送我們下去,他同意。騎在馬上剛休整了不多時,還在暗喜中,小弟卻不走了,說,20元只能到這裡,錢拿來,你們下去。
在半途的藏包休息,藏哥哥的食品可貴了。一個小碗盛了淺淺一碗酥油茶要2元,不續杯,在康定一小壺也不過4元。5個小土豆5元,算是平民價格了。
下山時才知道要等景區班車,一段路以後換另一輛班車,再下去就沒有車了,要坐出租才能回康定,著實把我們郁悶了一陣。
來回路費太貴,沒看到撩人景色,藏民不純樸,木格措給我們的回憶不過如此。
康定
在黑帳篷青年旅社的告示欄看到留言找同伴包車到木格措,我們嘆息說又有人想去找罪受了。節日人多,黑帳篷給我們的房間原本是個小飯廳,但我們在地上鋪了厚厚的藏毯,非常柔軟、溫暖。最重要的是有熱水洗澡,難得的干淨。
迫不得已在康定住了兩晚,沿著漢白玉大橋走了無數遍。那湍急而過的河流與兩邊白白的玉石欄杆總顯得如此不協調,兩旁密密麻麻的賓館、旅店、商場,熙熙攘攘的人群,總讓我覺得不自在。反而是更喜歡保留了原來模樣的另一端,靜寥地透出些本色。
晚上7點多情歌廣場有人跳鍋莊,音樂聲傳得很遠;而黑帳篷旁邊就是一個喇嘛廟,閑來無事就去逛一圈,還有賣燒烤的小店,讓我吃了個夠。
想起來,那兩個晚上就這樣悠閑的度過。就是少了酒!
全程路線總結:
成都->
康定->
新都橋->
塔公->
八美->
丹巴->
小金->
四姑娘山->
成都
D1:飛成都(宿成都)
D2:成都-康定(宿康定軍分招待所)
D3:木格措(宿康定黑帳篷)
D4:康定—新都橋—塔公(宿塔公衛生招待所)
D5:塔公—八美—丹巴(宿丹巴)
D6:丹巴梭坡、中路、甲居(宿丹巴金山客站)
D7:丹巴—小金—貓鼻梁—成都(宿成都)
D8:回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