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溝口踏上歸程以後,一直想著用何言詞來形容這趟真不虛行的穿越,直到前晚看到那漫畫下寫著:“讓人成熟的不是歲月,而是經歷”,才讓我心起共鳴-----是呵,不是所有的歲月都能成為經歷的,而能成為經歷的旅程一定是有些特別之處的。10月3日
天是理想的爬山天,陰著,也沒風,不冷不熱的。路也好,土石小道旁是低矮的灌木叢。一開始上升坡度平緩,伙伴們走的快起來了。可我不敢快走,因為我知道今天要上升800米,艱難在後面呢。我們是從西邊接近貢嘎山的,據說從這裡看貢嘎效果最好,但不到4600米的埡口是看不到貢嘎的。2個小時後,心跳快氣喘急的高原登山艱難症都出來了,我脫去了衝鋒衣,可還是感到體力不支,走的越來越慢,從整個隊伍(今天共有3支隊伍,約30人)的中部落到了孤零零的最後,只有王林像個護花使者在前面不遠處嘲笑著我,使我備受打擊。不過我還是不著急,我清楚像我這種老家伙比小家伙們慢一兩個小時是很正常的,要是現在跟他們瞎拼體力後面可要受罪了。不過我還是很佩服小家伙們,尤其是諾基亞和雙截棍,他倆從未上過高原,可現在照樣健步如飛,真是後生可畏,可敬。山路變的愈來愈陡,走了4小時後,伙伴們已經都翻過埡口了,可我還在4500米處。這時太陽從雲層後露出來了,我有點急了,因為適於拍照的陽光是不會長久的等我的呀。還是王林知我心,用對講機召來了小吳騎的馬,我猶豫了一下,決定不再充英雄,搶時間上埡口拍照要緊,遂跨上馬去脫離了苦海。
20分鐘後當我終於翻過4610米的埡口從馬背上下來時,陽光尚好,藍天還在,而貢嘎主峰正時隱時現的露出她的真容。哈哈,太及時了!我狂喜著趕快找角度拍照。
貢嘎山是四川省最高峰,海拔7556米,相傳是藏教的四大神山之一。從我們所處的位置看貢嘎,真是一個神奇的境界:在我們腳下前方是一片翻騰起伏的雲海,而貢嘎及其周圍一長列雪山峰既在雲海對岸,也在雲海之上,直讓人覺得那是天上仙山。我不由的虔誠跪下,向神山三叩首。旁邊的驢弟驢妹們也受感染的磕起頭來。我知道這是座威嚴而冷酷的山峰,雖然高度不到八千,可其登山死亡率卻高達90%!四十多年來,有24人登頂,可也有20余人遇難。登此山之線路險惡氣候多變雪崩多發,讓多少登山英雄望而卻步,而我等鼠輩就只有俯首稱臣的份了。
雖然其他隊都已下山趕往子梅村住宿,可我們決定在山腰宿營,因為黃昏和清晨的日照金山對我們有足夠的吸引力。海拔4300米,在幾個先來攝影家的大帳篷旁我們扎營了。
可惜黃昏依然雲遮霧罩,什麼也拍不著。根據北方的計步器計數,我們今天走了約16公裡的上升路,我感覺體力有點透支,吃完方便面,就早早鑽進帳篷休息。8人3帳,6個大男人只能擠2頂雙人帳。為了避免睡一頭,我就睡到另一頭,盡管在身下墊了些東西,但斜坡頭朝下還是不好受,總感覺血湧腦袋,心跳加快,根本睡不著。捱到半夜12點,實在撐不住了,只好掉過頭來睡。這下可好,3個人都只能側著身子睡,動都不能動,帳篷裡又悶熱,雖然極為困乏,可依舊睡不著。鄰帳的弟兄們一會兒上歌廳,一會兒問時間,顯得很煩躁,讓我在對北方的鼾聲嫉妒之時尚有少許安慰。此時此刻,我總算明白了:當一個人失去人身自由渡秒如年的時候,才是最受折磨的時候。所幸,我的忍耐力剛好夠我撐到天明,讓我成功的一夜未起,讓我成功的沒有發瘋:)
這一夜,有生以來最痛苦;這一夜,有生之年不會忘。
10月4日
雖然一夜未睡,但起來喝了麥片後覺得好多了。天氣還是不行:日出未見,主峰未現,陰沉沉的見不著藍天。我們決定等一等。這次我沒想到伙伴們對攝影的喜歡至少都和我一個級別,4人帶了單反機,小吳多帶了個高級傻瓜機,北方和雙節棍竟帶著3腳架。所以一說為色等待,大家都無二話。
我懶洋洋的斜靠在一塊大石上,瞥了一眼大家,有人躲在遠處看厚厚的黃書,有人躺在防潮墊上聽MP3,蔣玲興致勃勃的正和攝影家們聊天:新疆啊,西藏啊,成都啊,見多識廣的和攝影家打了個平手。按說等待是一樁很無奈的事,可人生會有無數次的等待,等待中要耐得住寂寞,耐得住枯燥,耐得住最終極有可能的什麼也等不到。攝影家們看來是有耐力有定力的,為了拍主峰他們已經在這裡等了3天了!我等色友,估計成大家的希望甚小,因為我們色心太活,只喜浮光掠影,不願細作探究,不過我們對苦苦等待後的一無所獲倒也持有平常心:付出本身就是快樂的,何必非要得到回報。所以當中午12點仍未見主峰現身時,大家也都毫無怨言的和攝影家們揮手作別下山走人了。
所謂下山,其實是走入我們面前的那片雲海。小道依稀,四周迷蒙,能見度僅10米,只有嘩嘩水聲相伴才讓人覺得這裡只是陰冷陰濕,而不是陰森可怖。下降了300米後,眼前慢慢的清晰起來,原來這裡四周已是一片樹林,各種叫的出叫不出名的樹木長的枝繁葉茂,全然不是死亡谷。小溪時成小瀑,樹葉由綠泛黃泛紅,讓人疑是九寨溝。想來這裡不會終年不見陽光,有陽光的日子這裡一定更加生機勃勃。我後悔把相機放進背包讓馬馱了。
一個多小時後,我們下到了3450米的子梅村,四面青山一小塊平地中只有三戶人家,好一個世外桃源。再往下走到一條小河邊,有幾個藏民圍著小橋,向導上前打聽後回來說橋壞了,馬沒法過,藏民可以幫忙修橋,但要勞務費100元。談判專家北方上去企圖討價還價未果,只好同意。只見他們很快的搬出一些圓木,10分鐘左右就把橋“修”好了,我們笑著付了錢,過橋向貢嘎寺進發。
這又是一段上升路。伙伴們依然大步走到前面去了,留下北方照看我。不過我覺得今天狀態比昨天好,雖也喘心跳也快,但不需停下來喘息,可以慢慢不停的走。細想一下,這裡一路是樹林,雖是高海拔,但畢竟氧氣充足呀。2個小時後,我終於上到了3800米的貢嘎寺。
今天走了4小時,16公裡。
貢嘎寺據稱是公元十三世紀建造的,主院是木石結構的兩層四合院,佛堂只占了東面樓上的一間屋,佛像不大,也沒什麼裝飾。不過在這樣的高山深處神山聖地,再小的佛像也是宏大,再陋的廟宇也是豪華。我是照拜不誤。
我們住的樓上帶火塘的房間,10元/人。我們燒水泡面吃土豆聊天,不斷有驢友進來說話,這裡已經住進四五支隊伍,有兩個老外從老榆林盤盤山那路過來,據說有的路段雪及膝蓋。8點鐘的時候,院子裡又有新的騷動,蔣玲出去探後回報重大新聞:王石率中國企業家登山隊來了!啊?這邊廂我正表示懷疑,那旮旯傳出一聲尖叫:“我的偶像來啦,我要去看陳俊池!”只見一條身影箭也似的竄出門去------這MM,怕是瘋了。過了一會兒,她垂頭喪氣的回來了,不是偶像呀,只是一幫20人的色友罷了,一場空歡喜。
這一夜,貢嘎寺至少住了50頭驢,20匹馬。
這一夜,我睡的很自由,很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