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崩游記(一)進村
聽了太多藏民對於雨崩的描述,那神瀑的傳奇,以及中日登山隊的悲壯,我終於在十月金秋得以前往,去朝聖梅裡雪山,去拜訪卡瓦格博峰。
從德欽乘車到西當足足兩個小時。車行在盤山公路上,下面便是萬丈深淵,瀾滄江咆哮著向東奔去。經過那座跨江大橋後,道路變得崎嶇不堪,亂石堆砌,那是泥石流的痕跡。司機很小心,不時地抬頭看山坡上是否有石頭滑落。
雖說“五岳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我看過了黃山,仍然深深地被這裡的山所震撼,它是如此的雄偉、壯觀,那風雨留下的歲月的痕跡,深深的刻劃在山的脊梁上,是那樣的滄桑。如果說香格裡拉的風景是秀氣,那麼德欽的風景便是粗獷了。
據說從西當村到埡口有17公裡,我們決定乘騾子上山。一路上風景宜人,可以看見不同海拔的不同的植被分布。行至半山腰,便可見遠處白茫茫一片的白馬雪山,我不禁感慨萬千:回想九月初途經白馬雪山時還是郁郁蔥蔥,如今已是白雪皚皚,“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菲菲。”不知何時才是我的歸期。
騎了兩個半小時的騾子,我們已是腰酸腿痛,埡口上掛滿了經帆,那是去年藏歷“水羊年”藏民朝拜神瀑時用來祈福的。過了埡口都是下山路,比較陡峭,我們小心的按照“Z”字下行。忽然抬頭,赫然發現梅裡雪山屹立眼前,那份驚訝和驚喜是難以形容的。遙望“神女峰”“五冠峰”“將軍峰”,以及那最高的“卡瓦格博峰”,遠處傳來隆隆的響聲,像是雪崩的聲音,卻看不真切。從山上可以看見雨崩上村和下村,上村位於山坡上,而下村則坐落於一個草壩子上,陽光從山頂照耀在草壩子上,仿若一個世外桃源。
我們按照介紹去了阿茸老師家的客棧,那是一個不大的客棧,但卻很難得的有太陽能熱水供應。我們去了雨崩小學,那是個典型的“一師一校”,條件極為簡陋,現任老師姓寧,又一個淡薄名利的志願者,我們認識的前任戴老師剛剛結束了志願者服務離開了,但是村民們卻深深的掛念著她。
夜幕降臨,村裡華燈初上,因為只有村裡自己的小型發電,所以燈光昏暗。我們在阿茸老師家吃了點南瓜湯,萵苣,以及用一種據說是牛吃的草炒成的菜。無所謂味美,連吃飽也談不上,這時候才覺得平日裡吃的都稱得上是美味。沒有電視,有一部衛星電話,但是能接通的機會是微乎其微。夜裡的雨崩很冷,圍著火爐烤了會火,我們早早上了床,大家說了些恐怖的故事,就各自惴惴然的睡了。
(二)大本營
清晨從隊友的喜悅聲中醒來,走出房門,只看見門前的“將軍峰”被太陽映照上一片金黃色,這就是人們所說的“日照金山”,非常的絢麗奪目,神聖而又莊嚴。
簡單吃了點泡面,我們每人杵了一根棍子,(隊友堅持說這樣可以用來打狼),踏上前往中日登上大本營的山路。穿過草壩子,越過濕地,跨過小溪,我們進入了原始森林。沒有騾隊,沒有向導,我們唯一用來辨別路線的依據竟然是尋找騾糞,每當看見新鮮的騾糞,大家都興奮無比,覺得心裡踏實了很多。
這裡保存著未被破壞的原始森林,參天的古樹,泥濘的山路,還有樹蔭下的青苔,陽光從樹葉中穿過,留下斑駁的影子。穿過白樺林,我們竟然看見一片很大的竹林,忽然想起張藝謀的《十面埋伏》中也有這樣的場景,當時覺得荒謬,白樺林怎麼可能和竹林在一起,現在看來未必沒有道理。
終於,冒著急性肺水腫的危險,我們用了兩個半小時翻越了這座山。沿著山路下到山谷裡,踏過騾糞,走過木橋,穿過松樹林,雪山下一個草壩子赫然出現在眼前。幾座由木頭搭建的簡易小木屋,有幾個旅行者在曬睡袋,還有幾個外國人曬太陽,遠處幾座綠色的小帳篷,顯得很有生氣。
每人吃了一袋餅干,我們決定出發去冰湖。向一個環保志願者簡單詢問了方向,我們拖著棍子又出發了。穿過一片倒塌的樹叢,從灌木叢中走過,我們一路攀爬,海拔越來越高,呼吸越來越急,雪山越來越近,但是始終沒有冰湖的影子。途經一片斷“木”殘垣,沒有生機。前方沒有路了,但是我們不願放棄,披荊斬棘,距離雪山的冰舌越來越近。我們爬上左邊的斜坡一看,大驚失色,下面是懸崖,而冰湖如一塊碧玉,靜臥在山谷中。
沿著懸崖的邊沿,我們下了山,而我也不慎撞傷了膝蓋。到了大本營詢問後得知,我們剛剛所走的竟然是“梅裡雪難”時日本登山隊所走的路線,那片斷“木”殘垣就是他們當年的第二營地,而我們竟然在沒有任何裝備的條件下“差點”攀登了卡瓦格博峰,簡直不可思議。
雖然我們錯走了路,但是我們從高處俯視了卡瓦格博下的冰湖,當然這又花費了我們兩個小時。慶幸的是,我們遇到了兩個女孩,她們正在向導的帶領下去冰湖,於是我拖著傷腿和她們一起走。在一個小時的爬山後,我們終於來到冰湖旁,並且親眼目睹了一場雪崩。
天色近晚,我們和女孩一起下山,這才發現回去的路與我們來時的路一點也不一樣,向導也覺得我們走錯了路還能找到大本營真是一場奇跡,想必是卡瓦格博的保佑和指引吧!
回到村子已經天黑了,回頭望望山裡已是黑茫茫一片,聽說夜晚山裡有野獸出沒,我不禁又嚇得一身冷汗。
(三)神瀑
神瀑的傳說聽來已久,據說有災禍的人是無論如何也淋不到神瀑的水的。而且在蓮花山寺廟旁有一個洞,據說只有心好的人才能鑽過去。
雖然昨天走錯了路,但是村民說去神瀑的路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走錯的。我們很早便從上村出發去下村。下到山谷,再爬上草壩子,穿過村莊,走過小橋,我們又進山了,向“神女峰”和“五冠峰”挺進。
經過昨天的跋涉,我已沒有體力了,雙腿像鉛灌的一樣,渾身酸痛難耐,我只願快點到達那裡。
山裡很幽靜,那黃的、紅的、綠的葉,以及從山上垂下如玉帶一樣的瀑布,一切都是那麼美,難怪說秋季是雨崩最美的季節。
山路比昨天的好走了很多,想必是藏民年年要來此朝聖的緣故。一路上可以看見很多經帆,還有很多小木屋,聽說是去年藏民來此“內轉經”時留下的。
沿著經帆的痕跡,兩個小時後,我們來到了蓮花山寺廟。在喇嘛的指點下,我們鑽了那個洞,所謂鑽洞,其實就是在岩石縫裡匍匐著沿著洞壁轉一圈,並且還要拉一下裡面的一條哈達。我們還很虔誠的在廟裡點了燈,祈了福。
如果以為到了寺廟就到了神瀑,那是大錯特錯了,所以當我又筋疲力盡的爬了一個小時後,我已經癱在地上起不來了。
神瀑其實是“五冠峰”的雪水融化後沿石壁流下而成的,當陽光照在瀑布上,我看見了兩道小彩虹,甚是美麗。按照藏族習慣,我順時針方向轉了三圈,全身像淋浴般被淋濕了,接上一瓶聖水,祈求它給我帶來好運。
回去的路上,看見很多藏民拖兒帶女前來朝聖,不論老弱婦孺,都是很虔誠的樣子,我不禁對他們的執著和信仰起敬。
在離開了五個半小時後,我們又回到客棧,隊友們決定今天就趕回德欽。我已沒有力氣和勇氣爬上那7.5公裡的埡口,於是騎上騾子,我揮手告別了雨崩。
別了,雨崩;別了,卡瓦格博。如果有機會,我願再投入你的懷抱,從此夢裡永相隨。
符珺
2004/1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