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藏行4——梅裡斷臂

作者: 鵝卵石

導讀7月12日 多雲轉晴 佛山——德欽昨晚經過一番爭吵,楊師傅還是要強著離開初巴村,並堅持認為那個初巴村的村長是個黑心人。非要以為在他家住一晚,他一定會啃我們一頓。後來,我們在危險的夜裡,快車行到一個叫佛山的小鎮,在那裡,我和家豪及楊師傅他們晚上出去喝了一杯。吃飯的時候,家豪和司機爭搶付錢。 乎乎的小鎮上,我們手牽手回到小旅店,一路上,一盞燈 ...

7月12日 多雲轉晴 佛山——德欽昨晚經過一番爭吵,楊師傅還是要強著離開初巴村,並堅持認為那個初巴村的村長是個黑心人。非要以為在他家住一晚,他一定會啃我們一頓。後來,我們在危險的夜裡,快車行到一個叫佛山的小鎮,在那裡,我和家豪及楊師傅他們晚上出去喝了一杯。吃飯的時候,家豪和司機爭搶付錢。

乎乎的小鎮上,我們手牽手回到小旅店,一路上,一盞燈都沒有,路又凹凸不平,大家都是跌跌撞撞的。豪很理直氣壯地牽著我,很照顧地帶著我。我與豪、楊師傅共睡一屋。本想三人能夠安睡,但很快卻被楊師傅的呼聲吵得無法入睡。

7月13日

早上起來我們就在佛山的小飯館樓下吃飯。面十分好吃。耿隊和王姐早飯中聽說,“昨晚又是你們兩睡的啊,干柴烈火,我們知道了,我們曉得了~。”我覺得臉都紅了,心跳加速。後來,看我和家豪也沒怎麼,他們也就不說了。

今天是與教授他們分別的最後一天了。我們一行人在德欽打聽好前往梅裡雪山的路,遂在德欽分手。教授他們搭楊師傅的車繼續前往中甸。而我則與家豪預備搭到梅裡的班車,去轉山。

不過收菌子的長安車師傅阿吉,卻很肯定地告訴我們,今天的班車當日停開。若單獨包車進山,一部車就要100多。我和家豪都不舍得。後來和阿吉談好價格,以50元價格搭阿吉的車子進山。阿吉事先跟我們講好,他們要先到幾個村去收菌子。後來一下午都在跟阿吉在幾個不知名的村裡收菌子。還第一次吃到了好吃的松茸。漸漸地覺得當地的藏民和西藏的藏民的差別。

後來快黑的時候,我們被阿吉藏在車裡帶進了雪山,省了100多的門票。正在開心時,發現小貨車轉眼過了橋,就開始在陡峭的懸崖邊左旋右抖。盡管經歷了川臧線,依然被這裡凹凸不平的石子路嚇壞了。旁邊就是深深的懸崖,下面就是奔騰的怒江。小貨車的藏民司機阿吉卻一路飛奔,一點都不減速,害得我一直擔心。不過,還好一路順利,輕松地到達梅裡西當村。西當應該是梅裡最外山的一個村。可以從這裡到達前山的明永冰川,也可以從這裡往後山的神瀑和冰湖走。原以為神瀑和冰湖應該可以全部看到,但因為時間的緣故,還是留下了遺憾。

我們在西當的絨人家安頓下來。據說那裡是最干淨的一家旅館。果然,上了三樓,4張雪白雪白的床,一字鋪開,旁邊簡單地放了個水瓶,整個房間似乎還散發著松木的香味。我當時“哇”的一下就叫開了。這種溫馨的房間和溫馨的床,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看到了。不過從西藏回來,我已經開始喜歡上純白的物件。只有在西藏,你才會理解到,為什麼白色是富貴的顏色了。家豪把東西往隔我一個床的床上一放,就到樓下的太陽能浴室去洗澡了。洗好以後,大呼爽。問他水熱不熱,他說還可以。我開心地下去,把衣服一脫,就開始洗。結果被冰水狠狠打擊了。沒敢好好洗,擦了擦,又穿上。正把該洗的衣服洗好,聽見浴室外面他們在催。

7月13日

早上起來我們就在佛山的小飯館樓下吃飯。面十分好吃。耿隊和王姐早飯中聽說,“昨晚又是你們兩睡的啊,干柴烈火,我們知道了,我們曉得了~。”我和家豪這次倒是能沉著應對了,因為的確沒有發生什麼。不像那一晚,當時他們說的時候,我覺得臉都紅了,心跳加速。後來,看我和家豪也沒怎麼,他們也就不說了。

不過今天是與教授他們分別的最後一天了。我們一行人在德欽打聽好前往梅裡雪山的路,遂在德欽分手。教授他們搭楊師傅的車繼續前往中甸。而我則與家豪預備搭到梅裡的班車,去轉山。

不過收菌子的長安車師傅阿吉,卻很肯定地告訴我們,今天的班車當日停開。若單獨包車進山,一部車就要100多。我和家豪都不舍得。後來和阿吉談好價格,以50元價格搭阿吉的車子進山。阿吉事先跟我們講好,他們要先到幾個村去收菌子。後來一下午都在跟阿吉在幾個不知名的村裡收菌子。還第一次吃到了好吃的松茸。漸漸地覺得當地的藏民和西藏的藏民的差別。

後來快黑的時候,我們被阿吉藏在車裡帶進了雪山,省了100多的門票。正在開心時,發現小貨車轉眼過了橋,就開始在陡峭的懸崖邊左旋右抖。盡管經歷了川臧線,依然被這裡凹凸不平的石子路嚇壞了。旁邊就是深深的懸崖,下面就是奔騰的怒江。小貨車的藏民司機阿吉卻一路飛奔,一點都不減速,害得我一直擔心。不過,還好一路順利,輕松地到達梅裡西當村。西當應該是梅裡最外山的一個村。可以從這裡到達前山的明永冰川,也可以從這裡往後山的神瀑和冰湖走。原以為神瀑和冰湖應該可以全部看到,但因為時間的緣故,還是留下了遺憾。

我們在西當的絨人家安頓下來。據說那裡是最干淨的一家旅館。果然,上了三樓,4張雪白雪白的床,一字鋪開,旁邊簡單地放了個水瓶,整個房間似乎還散發著松木的香味。我當時“哇”的一下就叫開了。這種溫馨的房間和溫馨的床,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看到了。不過從西藏回來,我已經開始喜歡上純白的物件。只有在西藏,你才會理解到,為什麼白色是富貴的顏色了。家豪把東西往隔我一個床的床上一放,就到樓下的太陽能浴室去洗澡了。洗好以後,大呼爽。問他水熱不熱,他說還可以。我開心地下去,把衣服一脫,就開始洗。結果被冰水狠狠打擊了。沒敢好好洗,擦了擦,又穿上。正把該洗的衣服洗好,聽見浴室外面他們在催。

和絨人家的老板娘一起出去,到西當的集市上,看見集市上已經聚集了滿滿的一堆人。很難想像,長相如此平凡的松茸竟有如此高價。80元一斤的批發價,3000多一斤的零售價。幾個農婦一天撿的松茸便可以賣400到500元,而這種小康收入在上海也是不得了的。一直以為在遙遠的藏族地區,藏民應該是窮苦的,小山村應該是貧窮的,而土地也應該是貧瘠的。而這些身著解放鞋,還穿著補丁衣服的藏民,卻似乎是那些富裕、真正富裕的人。盡管他們大多是被城市人鄙夷的藏蠻子。但實際上,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人是富裕而且一點都不野蠻的。特別是那些生活在富庶的川西和滇西的那一部分藏中貴族。我們在西當的切實經歷告訴我們,通過采摘當地的特產,一個普通農民的收入遠比一般城市人要高。而在當地致富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不停地采摘松茸。就在我們住的絨人家旅館,老板有一輛剛剛買的三菱小面包,還有一幢三層樓的小洋房。不過,值得慶賀的是,他們的生活一點都沒有改變。他們家的老祖母依然每晚頑固地保持著念經的習慣,而在昏黃燈光下與她為伴的,只有滿屋亂飛的蒼蠅和一支害羞的小黑貓。可以說,在這裡的生活,是完全的世外桃源。外界的生活很精彩,但他們的生活是以不變應萬變。除了貨幣發生變化會對他們有所影響,這裡與外界是基本不接觸的。

晚上九點左右,整個西當沸騰了。在西當的集市上,菌子買賣的熱鬧遠勝於西當村任何的其它事情。昏黃燈光下的西當村,似乎是從這個時候才蘇醒。正常人的上班下班和班車,是在這個時候才開始的。我們是下午3-4點間到的西當,那時候村裡是看不到人的。但是,現在這裡突然擠滿了各個方向湧來的男女老少。買賣聲、狗叫聲,一下子傳了開來。

無聊地看了會收菌子,對菌子的成色還是沒有判斷。家豪不願意這麼早就回去睡覺。我便獨自一人帶著慘白的頭燈,自己向絨人家走去。不過,山裡的黑夜實在太純粹了,偶然間冒出的兩省犬吠,嚇得我“啊”的一聲。腳下,偶然間還會冒出冰冷的泉水和溪流。多次受驚以後,我開始不斷地提醒自己:“不要害怕,這裡是與世隔絕的梅裡雪山的西當村。”

家豪似乎有意跟我保持距離,就是不願意送我回去。但我不管,抱著害怕也打算獨自走回絨人家。順利返回以後,我迅速地做起了鴕鳥,只窩在帶著松木的小屋裡,勤奮地交作業。剛換好睡衣准備睡覺,聽見外面沉重的腳步聲。我知道,那是家豪。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你會突然明白你有多麼渴望同類。盡管家豪不是我最喜歡的。但在這時,我感覺到的是,在西當、在梅裡,只有我們相依。不過,我是既希望又不希望他回來的。他在門口喊了聲:“付原。”我應聲開門。他問:“你已經睡覺了啊。”我“嗯”了一聲。之後,他下去洗衣服。我突然心血來潮,想幫他削個李子。但那時我心裡似乎隱約地想的是另外一個男人,也隱約地想起當年在桐廬的那個晚上。不過我自己吃李子的時候,卻是不削皮的。可能家豪永遠都不會知道這點了。但是,他一口吃進去以後,盡管說好吃,卻再也不願意要我削第二個了。又是一個保持距離的行為。晚間睡覺時,只短短地聊了幾句。越來越生分的談話,開始讓我意識到,家豪與我或許會很快分開。不過,再松木的味道中,我睡得很香。

7月14日 雨 西當-神瀑

今天,沒有想到會成為全部旅程中最為艱苦的一天。

一早,我們便乘上了采菌人的大卡車。夾在采菌人和采菌背簍中,我們就上山了。家豪在車上沒有跟我說一句話。但是,在山裡人溫暖的笑臉中,晨曦的空氣顯得更加迷人了。沒有太陽,顛簸的山路也讓卡車時常跳躍。不過我的心情卻是飄揚的。開始徒步的時候,我們還能跟上一群采菌人的步伐。但不到半個小時,那些精瘦的小黑人便遠遠的不見了蹤影。在泥濘的小路上,我看到周圍的雲霧越來越多。從眼前的松樹望出去,就看到對面山頂被一群群雲霧圍住。我感覺,這裡的海拔大概在3500米左右。

我一向自持體力良好,此次卻是連山裡的小孩都不如的。而開始還能聽見的采菌人的聲音,也很快被淹沒在大山的晨霧中了,完全沒了痕跡。山間小路上,此刻又只剩下了我和家豪兩個人。但是,自從教授他們走後,我們兩之間也寂寥了起來。他似乎心事重重,也不願意與我交談。只是遠遠地等著我,讓我不至於完全的一個人。我知道,以他的體力,他是足以早早地到達埡口,而不是在路邊等我的。

梅裡雪山不讓用塑料袋,一路上,我還用塑料的網兜撿了不少白白的菌子。山裡人看到,眼睛都綠了,不由分毫地湊近來看,卻發現上當了。我哪有這麼厲害能撿到寶貴的松茸啊。不過,卻是能吃的白菌子。小心熠熠的,我把它們吊在背包上,准備當晚飯。

歷經兩個多小時的攀爬,眼前終於出現了一片風馬旗。紅色、黃色、藍色和白色的風馬旗一片片地橫在林間,隨風飄揚。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的風馬旗。以我的經驗看,我知道我們到達埡口了。伴隨著到達埡口的成績感,我的心又一次飄揚了,我已經有些無所謂家豪怎麼樣了。

在埡口的小茅屋休息的時候,一群大學生從我們後面追來,也在一起休息。與他們攀談以後,我和家豪便先行出發,往山下走去。下坡比上坡實在輕松許多。我幾乎是連蹦帶跳一路奔下去。在山間碰到兩個拉木頭的藏民,前面一個鉤子,後面一個鉤子,我還去試了試,的確很沉。兩個藏民還誇我們走得快。家豪在半路休息時以“想家”和“找工作”為由解釋他的郁郁。但我說:“風景是因人而異的。”我隱隱覺得,是我的存在,讓他覺得有壓力。

中午終於到達上村梅裡客棧。這是上村的第一家房子。當時寄存行李時也沒有想很多,就覺得房子還干淨,房費也便宜,於是就住下了。沒想到,此後因為這個倉促的決定,差點就橫屍荒野了。我們差點因為這個決定,被困在原始森林裡或者是掉入河中。

下午的旅程沒想到比上午更加艱苦。我們與隨後趕來的大學生及騎在馬上的北京老哥共同前行。一行人有說有笑前往海拔達4700多米的神瀑。上村至下村的路程是相當泥濘的。更糟的是,本來只是陰著的天氣,這時候開始下棋不小不大的雨。而我的那件棉衣根本不防水。在幾乎未加考慮的情況下,我固執地要求一群人在雨中金發。此後的4個多小時裡,我們一直在不停地趕路,幾度遭遇大雨甚至是斷流的河溝。身邊還不停遇到騎馬的群眾。她們是打著傘的貴族,但我是走著路的貧民。不過我心甘情願與梅裡多多接觸。

與大學生們的同行比我和家豪的同行有趣多了。家豪一下子似乎又活過來了。他與大學生們玩起了“笨豬笨蛋”的游戲,把大學生們耍得團團轉。還在不經過我同意的時候,把我們先前那難聽的黃色綽號,講給大學生聽。

快接近神瀑的時候,我的外衣已經全部濕透。而那雙比較防水的解放鞋也成了裝水的船。每走一步,我都能感覺到鞋裡有水在晃動。我那時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我要證明給別人看,我的體力絕不差。並不是家豪擔心的那種“走不動,拖著走”的人。中途有一次我脫鞋倒水,看到黃色的襪子上停留了一根黑色的東西。我以為是爛樹枝,用手去粘,一捏,軟的,我才突然意識到是螞蟥。嚇得“啊”了一聲,趕快擺手一扔。家豪回過頭來,很快明白怎麼回事。但他只是遠遠地站在那裡。看我蕺不方便地扶在樹上,拖鞋,甩水,卻一點沒有往回挪,也沒有過來噓寒問暖。那時的他,與那個曾經將我攏在懷中,56個小時一動不動,還不停用臉感受我額頭溫度的家豪潘若兩人。那時的他,只是冷冷地站在很遠的地方,看著我,就這樣看著我,一動不動。我那時心裡涼透了。不過,盡管是遠遠的,我知道,他還是盡量與我保持一定限度內的距離,以防我完全孤身一人。但是,在衝擊神瀑的那一段,他徹底地走到前面。我差不多是獨行的最後一段。

不過,在見到神瀑的一霎那,我被徹底打敗了。飛流而下的瀑布與靜態的萬年冰川比鄰。漫天飛舞的小水珠讓神瀑彌漫在一種神韻之中。盡管是陰天,冰川在凝固時的東泰依然盡覽無余。一把冰的花束,就這樣灑在神女峰之上。神瀑就是溫柔的女兒,跳躍地守在花束之旁。

神瀑是不准騎馬的。唯一能登上神瀑的方式就是步行。但所有登山神瀑的人,都應該是震撼的。隨行的有一個神經質的男孩,那時候衝動地在神瀑上伏頂膜拜,完全不顧旁人。我什麼都沒有做,就停在那裡大口大口喘氣。後來才聽說,就在我喘氣的地方,如果天氣好,你膜拜的時候,彩虹將會圍繞在你身邊,周身與你為伴。當時遺憾未見彩虹,但疲勞過度之後的放松和震撼的美景,依然讓我開心不已。

雨還在一直下。下到神瀑客棧(一個所謂的4700米的窩棚)的時候,我身上連內衣內褲在內,都全部濕透了。我用來記游記的小本子。或許也是在那時候被沁濕的。記得很多天以後,當我打開我的墨鏡盒子,居然發現墨鏡還帶著厚厚的一層水汽。而眼鏡布也還是濕的。可見那天真是全身無一絲干地。在神瀑客棧,我們和大學生們叫客棧的老板娘支起火把。舒舒服服地考起了火。後來也是在這裡,我吃到了好久以來最好吃的,帶著沙子的泡面。不過,就在我們下去之前,剛剛馱人上來的幾匹騾子下山去了。讓我好不失望——我又只有走回去了。這個時候,我已經累得不行了。下山至少還有4個小時,我被嚇壞了。(經過後來的測算,我們當天從早上7:30左右一直走到當晚10:00,走了大概近15個小時,走了約35公裡路)

後來閑聊時得知老板娘也住在上村,讓唯一住在上村的我和家豪放心多了。後來天色晚了,老板娘坐不住了,起身催促我們快走,我們一行人才開始穿上鞋,趔趄著開始下山。家豪又一次扔下我,與前面的大學生聊個不停。中途沒想到碰到正在度蜜月的呂晶和李倩,一路上歡聊喀納斯,十分投機。他又授予我許多之後玩麗江和大理的機要,讓我開心不已,不覺間,我與家豪的距離已經越來越遠。

在接近下村的時候,天色已經半黑。我看家豪和大學生一起,在那裡已經等了我估計有一會。我心中是很歉疚的。但我不知道怎麼表露。而在下村客棧,我要呂晶把電話留給我,家豪頻繁地催促我動身。當老板娘五分鐘都不肯等待的時候,家豪耐不住了。我煩躁地回了家豪:“我自己回去。你們先走”那時,我突然聽見家豪無比暴躁地在那邊說了句“他媽的”。我從來沒有聽見家豪罵人,這是第一次。我這才意識到,家豪生氣了,真的生氣了。2分鐘之後,我,家豪,及老板娘3人開始了從下村到上村的路程。這段路程開始的時候,天色還有點微微亮。走到一條小河邊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伸出手,基本上已經看不清五指了。我記得老板娘在河邊短暫停留,我估計她在考慮是否要過河。因為這河上只有一座沒有把手的竹橋。橋下就是激流。但在看不見、又沒有手電的情況下,我們很容易就會掉進激流。我在那時才開始意識到,沒有手電的夜路,對我們將意味著什麼。也才知道,剛剛那句“自己回去”又是多麼蠢。家豪一路上根本不搭理我,只是很積極地鼓勵老板娘:“你走到哪裡,我們就跟到哪裡……你不走,我們也不走。”他還是不是地幽默一下,讓這段三個人的危險旅程,稍微有點緩和。過河之後,山裡的光線更加黯淡,我們幾乎已經看不清腳下的路。如果這時候只有我跟家豪兩個外鄉人的話,我肯定我們已經葬身在哪條山溝裡了。或者,我們只能在黑暗中抱頭痛哭。因為,在這裡呼救也是沒有人應答的。更別說手機信號了。過河之後,老板娘在河邊高處長與了一口氣。“你們看看我們走的路。”回望的時候,我看見對面一片黛色的山影,連樹木和河流的樣子都只能靠回憶去描摹了。到最後的時候,我是差點跟不上老板娘和家豪的步伐的。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盡全力跟上,我就有可能葬身在這可怕的山裡了。

大概又是一個小時吧,我們終於到達老板娘家。家豪建議我們在老板娘家先歇一歇。在老板娘家,我還碰上了一個自貢老鄉。他娶的就是這個老板娘的妹妹。烤了火,吃了飯,我們還濕漉漉地喝了一點青稞酒。當最後實在不能不走的時候,我真是不願意離開那個溫暖的火塘。

老板娘送我們出的家門。在門口的時候,家豪一個趔趄摔下了木梯,重重地掉進了門口的泥中。我半心疼半誇張的叫了一聲。那時的我的反映很奇怪,我都不記得我是真的想叫,還是只是未了表現。反正不知道是自發多一點還是有意識多一點。老板娘後來遞給我們一個手電筒,叫我們自己走到我們落戶的上村口。

我知道,我和家豪都是害怕的。害怕陌生的黑夜,害怕陌生的路。我記得那時我非常害怕,只是緊緊地拽住家豪的手,一邊還不停地念叨:“我馬米馬米蓓蓓紅。”家豪看出了我的緊張,他還笑我:“你怕什麼,剛剛還說要一個人回來。”我從來沒有經歷過那種黑暗和無助。在廣闊的山巒中,只有兩個微小的活物和越來越暗的手電筒的光在抖動。安靜的山裡,我清晰地聽到我和家豪的心跳在此起彼伏,不是動情,是害怕。

就在遠處若隱若現的時候,我們面前突然一束光一閃,鬼火一般。我嚇得啊的一聲。家豪也是猛地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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