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的完美記憶——稻城亞丁游記

作者: 翻翻

導讀序一開始知道稻城亞丁,是兩年前,在從九寨溝回來的旅途上,我們的導游,一個留著一頭微卷的中長發的小伙子,任憑一縷長長的劉海耷拉在眼前,一手插在褲袋裡,一手拿著話筒,也不正眼看我們,仿佛已然回到他的記憶裡,然後用深情款款且略帶憂郁的語氣說:“稻城亞丁更值得一去,那是最後的香格裡拉。”後來印像中常把亞丁放在稻城的前面,覺得那樣念起來更加 ...

序一開始知道稻城亞丁,是兩年前,在從九寨溝回來的旅途上,我們的導游,一個留著一頭微卷的中長發的小伙子,任憑一縷長長的劉海耷拉在眼前,一手插在褲袋裡,一手拿著話筒,也不正眼看我們,仿佛已然回到他的記憶裡,然後用深情款款且略帶憂郁的語氣說:“稻城亞丁更值得一去,那是最後的香格裡拉。”後來印像中常把亞丁放在稻城的前面,覺得那樣念起來更加詩意一些,就這麼在口中念叨了兩年,想著總有一天去到那個比九寨溝更美的地方。

從來都不擔心旅程的安排,月月是最好的旅行伙伴,她往往更積極興奮於旅程的准備。比如翻閱各類旅行書籍,上網查詢旅行社信息,以及眾多網友的評論和游記。最後她會打電話給我:現在我們這麼這麼這麼,如何?一切都聽她的吧。

事情都還順利,國慶節的時候,我們都已經開始期盼。積累了一整個夏天的煩躁和郁悶,終於漸漸漸漸散開,突然有一天被完全丟棄。人對一件事物的期盼,遠遠超出了他得到它之後的任何情感,至於回憶,那就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為什麼說稻城亞丁是失蹤的完美記憶?其實開始的時候我是希望寫成“失蹤的不完美記憶”。因為在我的字典裡,只有不完美才是永恆的。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個月以後,我再翻開回憶,發現大腦已自動篩去了那些缺憾,稻城亞丁陡然間變成完美無缺的旅行,只是記憶已經開始模糊,除了幫助回想的照片以外,它失蹤了。

鐘師傅的旅行哲理

初遇我們的導游兼司機鐘師傅,我和月月都有點詫異,雖然我們並沒有在心目中預先想好他究竟應該長什麼樣子,但是如此一個酷酷的黑社會老大形像,著實讓人擔憂。10月15日那天恰遇成都降溫,他就站在寒風裡,背靠著那輛牌號為8194的切諾基等我們。黝黑的皮膚,上身只穿一件黑色T-恤,小平頭,幾乎接近光頭,人不高,但很結實,怎麼看都有打手的風範。接過我們的行李,他便用一口十分純正的四川話和我們聊開了。我們松一口氣,盡管起初對四川口音不很熟悉,不知道他在講些什麼,但慢慢也就習慣了,而且對於這位鐘師傅也完全改觀,原來是個直爽的好人。

鐘師傅有一句口頭禪,這句極其經典的話,不但成為我們整個旅途中最大的快樂,並且在最後行將結束之時被我用十分誇張的口氣模仿並被攝錄下來,與好友共同分享。這句話其實很難簡單,但是用四川話講出來就相當有趣,當然也有其在當時當地的哲理性——“這是探險游麼,不是休閑游麼。”說的是事實,因此我們總是在遇到困難,或者體力不支的情況下,用調侃的語調念上一遍,好像很靈驗,馬上就對眼下的一切一笑了之。這句“哲理”由此成為我們旅途的最佳勵志用語。

鐘師傅還是一個很小孩子氣的人,容易高興也容易發脾氣,開心不開心全掛在臉上。弄得我們常常哄他,生怕他一不高興,不開車送我們去景色好的地方。不過後來想起來,覺得他還是很有責任心的。他總是擔心我們幾個女生,一有暈車或者不舒服就很焦急,還給我們找藥吃,我們一說想上廁所,他也很耐心地看一路上哪裡可以方便。最後他吐露心聲說,下次一定要載四個男人,而且要是壯年的,不能是老頭,這樣就不必這麼操心。我們立即否定他,說:哪有那麼如意的算盤,要是沒有女人,壯年男子才不單獨來玩。他就不吭聲,喝他的白酒去了。

旅途中最無聊的就屬坐在顛簸的車上,外面一律是險峻的山路,望出去除了山還是山,然後鐘師傅的錄音機裡重復放著刀郎的“衝動的懲罰”和“2000年的雪”,悲愴的歌聲總讓人覺得自己是走在荒無人煙的戈壁灘,好像沒有一線生機的樣子。後來又換了張宇的“月亮惹的禍”,“雨一直下”什麼的,依然充滿著悲劇色彩,苦不堪言。只是當時的我們都沒有力氣抗議,而鐘師傅也總說沒辦法,他就帶了這些歌帶,另外的一盤已經放得完全走音。他也試圖找了幾家當地的小店,希望能買一盤新歌,結果被小店老板嘲笑一頓,現在大家都聽CD了,誰還買磁帶呀。他於是氣急敗壞地拿出他的另一句名言:“氣到了,氣到了,真的被他氣到了!”每每此時,我們都不敢放聲大笑,只好相視而竊笑。離開丹巴去四姑娘山的時候,他終於在一家小店買到了磁帶,結果放出來是用搖滾樂翻唱的西藏民謠,剛放了兩首,鐘師傅就做出了讓我們捧腹的舉動,他迅速從錄音機裡取出磁帶,順手開窗把它扔了出去,嘴裡不忘捎上他的口頭禪:“氣到了,氣到了,真的被他氣到了!”他就是這麼衝動,因為這樣旅途才更加有樂趣,不至於被高原反應所左右。

值得驕傲的戰鬥

戰勝高原反應是此行最大的勝利,直到現在還是很佩服自己的意志力,從頭至尾沒有想過要退縮。

其實我對高原反應一點都沒有心理准備,自從去過黃龍四千多米海拔卻毫無異樣感覺之後,就很自信自己的身體完全可以對抗高原。況且月月在網上已經獲得網友指點,在啟程前我們都吃了據說非常有用的紅景天,一種三十五塊錢二十四粒的中成藥。

高原反應是突如其來的。10月17日清晨,我們穿越層層濃霧,來到第一座海拔超過四千多米的高山,與剛露出臉不久的太陽撞了個滿懷,陽光從雲海上方射過來,剛才還伸手不見五指,一下子又是燦爛晃眼,真是奇妙的經歷。

每座山的最高處會立有一塊指示海拔高度和山名的牌子,我們都會在牌子下面拍照留念。第一座是海拔4298米的折多山。那時候除了天氣特別冷以外,還沒有特別的感覺。接下來是此行的最高山卡子拉山,海拔4718米。當我興奮地衝著指示牌小跑而去的時候,完全忘了鐘師傅多次的忠告,在海拔高的地方千萬不要激動。於是乎情況發生了,剛跑了兩步,就突然覺得自己的腿很難抬起來,看著眼前才十米的距離,卻怎麼也過不去。後來便在牌子下拍了張痛苦不堪的表情照。

事情當然還沒完,接下去的行程還要連續翻越四座超過四千米的山,為了趕路,鐘師傅把車開得既快又險,轉彎也急,不久大家就開始不同程度的暈車。我是最早暈的那個,雖然程度不如後來者厲害,但臉色發青眾人都有目共睹,所以就把副駕駛的位子讓給我。由於前面顛簸小,我不久進入了夢鄉。正在我半夢半醒的時候,還發生了一件讓人後怕的事,我看見鐘師傅耷拉著眼皮好像要睡著了似的。我一驚,看見大家都在打瞌睡,覺得一陣暈眩,於是又睡過去。在朦朧中又聽見鐘師傅讓月月幫他拿肌肝口服液,他自己也開始有高原反應了。後來我們再回憶這事,也都是一笑了之,完全把他當作沿途的趣事重提。

我的難受一直延續著,因為另一位旅友嘔吐地厲害,所以我讓出了副駕駛的位置,自己坐到後面。感覺越來越糟糕,後面的行程中,一路雖然緊閉著眼睛,卻一秒鐘都不曾睡著。身體和意志在參加鬥爭,怎麼也要撐下去。

六點多鐘,下了最後一座其實風景很有特色的海子山,在所有人唉聲嘆氣中,我們看見了稻城的建築群。飯店的老板娘事先已經為我們煲了一鍋松茸雞湯,可惜沒有人有胃口吃。月月算是最精神的一個,還陪鐘師傅喝了幾口酒,但也是疲憊不堪。此時的我,雙腿已不聽使喚,頭暈得根本就抬不起來,渾身發冷,趴在桌子上喘氣。後來吸了幾口氧氣,又喝了瓶肌肝口服液,被攙進了房間。

房間裡很冷,我正犯愁,這種狀況我今晚怎麼睡覺,明天又怎麼繼續,日後的行程到底是否還能照常進行?忽見老板娘送了一床被子進來了。她一邊麻利地幫我鋪床,一邊問我情況如何,接著她又轉身出去拿了一條電熱毯和一晚香油進來了。原來她說自己一直都給生病的客人做刮痧療法,很有效的。我趴在微微發熱的床上,背上被刮出一條條的烏青,不過的確是舒服了很多。好心的老板娘硬是不肯收我給的小費,讓我感動地要命。後來,意外於當地的電視台居然收得到東方衛視頻道,兩個人舒舒服服地看了一場申花國際的德比大戰,申花大勝,我們大悅,激動中慢慢睡去。

半夜曾被過快的心跳驚醒過,但又勉強繼續睡。一覺醒來,天已大亮,老板娘又來噓寒問暖,倍感溫馨,只是心跳仍然很快,四肢無力。鐘師傅來看望我們,問我們能不能堅持後面的路程。我說當然可以,不就是心跳有點快嘛。不曾想一旁的另一個司機大聲說,心跳快可是最嚴重的症狀,千萬不能繼續趕路,昨天有個人就是這麼死了的。我一聽不但沒被嚇倒,反而不知道哪裡來的膽量和力氣,大聲回答他,不用嚇唬我,我偏不怕。那人見我不識好人心,悻悻地走了。於是在互相扶持和自身意志的鼓舞下,一行人又上路向著亞丁村而去。

那個晚上曾被我和月月稱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一夜,但不久我們就忘記了這些,因為盡管我們仍維持著心跳很快、頭痛不止的身體狀態,卻越來越適應這種感覺,大膽地放開胸懷去擁抱美麗的亞丁。

青蛙海的代價

寫這篇游記對我最大的挑戰就是我對旅途的不熟悉程度已經到了極點。我除了會觀賞沿途美景,知道稻城就是稻城縣,亞丁就是一個小村莊以外,其他的一概不知,加上我根本沒在旅途中做任何筆記,所以連很多景點的名稱也已經模糊混淆。真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我對旅途的不熟悉,應該追溯到年前,我們在進行今年出游計劃的時候。月月提議去稻城亞丁,我就想也不想的回答說好,後來的事情就是月月的了。直到坐上我們的切諾基,我都還沒曾料到此次旅途的艱辛和危險。雖然月月也沒有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備,但她至少還是能對照著行程說出我們已經去的或者將要去的地方。我因為一路上對高原反應的輕視,造成每晚精神狀態欠佳,所以月月拿著她的行程表和我討論的時候,我總是回答差不多同一句話,管他呢,你現在想得很好,明天說不定就變了。

事實上,我們還是多少改變了行程,最難忘的恐怕要屬亞丁村裡的青蛙海了。

10月18日,因為前一天的高原反應,我們不得不比規定的時間晚了好幾個小時出發,取消了早上的景點——某溫泉的源頭。中午左右已經到達日瓦(進亞丁村的必經之處),下午如何安排成為大家的話題。鐘師傅最有發言權,他說,我把你們拉進村,幫你們找個藏民做向導,就去青蛙海吧,那裡單程大概要走兩個小時,你們看怎麼樣。我們互相看看,昨天的高原反應還記憶尤新,現在心跳還維持在每分鐘一百跳以上,頭痛陣陣,爬兩個小時的山路,能行嗎?沉默了一會,看大家都不響應,鐘師傅便說如果你們都吃不消,那就全體在這裡休息。

休息?那怎麼成,千裡迢迢來到這裡,花了那麼多錢,總不至於是來休息的吧。我第一個反對,月月也贊同我的意見。另外的兩個旅友也在激烈思想鬥爭後表示同意。大不了爬不動坐下歇著,在飯店睡覺算什麼探險游?

去亞丁的路是近兩個小時的坎坷山路,這條山路據說一直都沒辦法修好,不是自身塌陷,就是被山石砸壞,所以後來索性就不修,造成今天游人的不便。因為對亞丁的向往,即使山路再坎坷,沿途風光再單調,我們也都一聲不吭。

當下,有三部車子的人集合到一起,九個人都嚴正以待,准備接受挑戰。10分鐘後,當鐘師傅拉著給我們做向導的藏民走過來時,就有女士表示退出,要留在山下看看四周的風光。於是八個人組成一支毫無紀律的隊伍稀稀拉拉地出發了。

帶隊的藏民也是女性,臉上有特色地紅著,只會說非常簡單的漢語,我們無論問她什麼都只會回答“好”和“對”。所以一路上都比較寂靜,沒人說話的另一個原因是大家都是在體力透支的情況下,翻越四千多米的山,說話意味著更多的透支。

我和月月差不多是走在最後的,在我們前面不遠處就是剛剛退出那位女士的先生,他們夫婦倆是我們的旅友,珠海人,特別怕吃苦,對物質條件要求高,也常常因此被鐘師傅抱怨,還惹一些笑話,不過總算還不缺乏基本的謙讓精神,旅途上有他們的笑話也給大家解悶。先生天天早飯時都會抱怨晚上頭疼有狗叫睡不好,還曾經拿三只拖鞋扔下窗去砸狗頭,所以在這裡稱他睡不好先生。太太呢常常說自己去香港,好像家裡很有錢的樣子,拍照時不是喜歡挺肚子就是愛撅屁股,一個景點至少拍三張以上不同自姿勢的照片,所以在這裡稱她撅屁股太太。

好了,現在走在我們前面的就是睡不好先生和另一對夫婦。我們其實也顧不上別人,只知道顧著自己的腳下漸漸退後的山路。路一點也不陡,但那實實在在是由人踩出來的路,非常窄,在某些地方因為山石而使路顯得比較滑,必須很小心。上山的路差不多是走50步停2分鐘,100米的路程下來,就必須坐下歇息。沿途並沒有特別的風景,也沒有其他任何一個行人,除了色彩變幻的樹木,就是遠山。山那麼空曠,忽遠忽近,讓人覺得渺小,不過那時候也並沒想很多,就是想著能快點到達目的地。

走了大概快一個鐘點,在停下來休息時問向導,到底還有多遠,她說一半了一半了。這麼說著,睡不好先生也提出要退出了。我們沒想通為什麼他會在走了一半的時候放棄,但實在也沒力氣勸說,看著他漸漸遠離的身影,只能為他覺得不值。繼續走,另一對夫婦也開始走得少停地多,後來干脆沒了蹤影,估計是他們坐在半路享受兩人世界吧。就這樣,事實上行程根本只過了三分之一,卻僅剩五個人加向導了。

向導其實一直在以欺騙戰術來激勵我們,不知道她究竟是故意的,還是因為語言不通的誤解造成的,總之呢,她總是說還有10分鐘的路程,而這10分鐘實在是太長了。這和當初在黃龍景區的情形差不多,每一個從裡面出來的游客都會告訴我們還有大概10分鐘的路程,但事實上……經歷了無數次的停頓,我們終於看見了青蛙海,一個在陽光照耀下閃著迷離的光,似乎離我們很近,卻怎麼也無法靠近的海子。背景是連綿的雪山,景色還是相當好的。可能是因為路途太過辛苦的緣故,我們拼命在那裡拍照留念,盡管整個青蛙海是逆光的,但我們還是不肯罷手,就連對面的那個不知名的小水潭也被多次記錄。

下山的路相對好走,沒那麼吃力,且大家已經心中有數,一切就順當起來。不過我們還是疏忽了一點,隨著海拔的降低,如果下山速度過快,人體就會產生不適應,頭又開始暈起來,人在重力作用下的下衝,顯得晃晃悠悠,好像個醉鬼一樣。令人驚訝的是,我們竟然花了近五個小時的時間完成全程,害得鐘師傅和撅屁股太太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以為我們半途遭打劫,或者又有人高山反應連累大家都下不了山。

後來我們在黑暗中,在張宇的歌聲伴隨下完成了來時那條顛簸的山路,此時的我已經頭痛欲裂,顧不上下山的路途艱險,只有撅屁股太太一路為鐘師傅的車技不停的流冷汗。

珍珠海的遺憾

珍珠海是亞丁村最著名的景點之一,但是由於地理位置的偏差,造成和其他景點無法順一條路線游覽,因此如果只有一個白天的時間就不得不放棄。我們之所以看到了珍珠海,那也是以放棄了其他景點作為交換的,不得不說是個小小的遺憾。

10月19日,我們第二次進村,通過排隊隨機抽簽的方式每人得到了一匹馬(有時是騾子)和一個馬夫。一路上馬夫在前面牽馬,游客則坐在馬背上欣賞沿途美景。經過昨天五個多小時與青蛙海的抗爭,今天我們真的只能是坐享其“程”了。

目之所及,是一片山水的組合,也是壯闊與秀美的組合。水面不過10米寬,水流湍急而下,遇到無數彩色的山石,便形成一朵朵白色小瀑布,好似百花從中盛開的野菊,平緩處水為藍綠色,水清見底。水邊多以金黃色的松樹為主,這種松樹在黃龍時也到處可見。遠山是遍地的矮灌木,綠色由深到淺,層次分明。再遠處就是行程上所記載的三座著名的雪山,仙乃日、央邁勇和夏洛多吉。其實在離得較遠的時候,我們無法辨認哪座山叫什麼,不過心中對雪山的向往和對神山的崇拜,使人不由肅然起敬。

衝古寺是第一個景點。雖然叫“寺”,但是寺廟仍在建設中,而其特色也是和九寨溝有點相似,幽靜的一潭清水和樹的倒影。景點周圍聚集了不少休息的藏民和馬,游客四處拍照留念,熱鬧的景像和昨天的青蛙海有著天壤之別。我們只停留了沒多久就繼續出發,中途經過一個類似山谷的地方,長滿了紫色的灌木叢,不到半人高。馬匹在其間覓食,一眼望過去,的確很有水墨畫的意境。只可惜我們不是稱職的放牧人,總擔心馬會隨時抬起後腿踢我們一腳,穿的服裝也不夠民族化,破壞了整個畫面。

大約又行了二十分鐘的路程,我們看見了傳說中的夏洛多吉,第一次離神聖的雪山那麼近!陽光下,白雪覆蓋的山脈在藍色天空的襯托下顯得輪廓分明,山體本身的褶皺看起來更像是菩薩衣服上的紋理,又似在風中飄動。可能是眼花了吧。

馬夫此時建議我們回頭去珍珠海,放棄去洛絨牛場。當時由於語言不通,我們以為是由於洛絨牛場太遠,怕趕不回來的緣故。但後來發現,其實完全是狡猾的馬夫給設下的圈套。當我們一回到衝古寺景點的時候,從另一條路上山就可以前往珍珠海。此時馬夫們就說他們的馬是無法往前去的,這條路過於危險,景區管理所設了監察員,如果發現有馬匹上山則要罰款。如果我們一定要去,他們就派出其中的兩個做向導帶我們去,每個向導收費20元。我們當時就很氣憤,本來我們是付了180元/人的騎馬費,路程是往返洛絨牛場的。現在規定的路程沒有走到,卻反到還問我們收額外的費用。

討論了以後,我們也無可奈何地接受了他們的提議。這裡的藏民沒有我們想像中的淳樸,是事先沒有預料的。後來他們還向我們要隨身帶的干糧當午飯吃,說是他們不能餓著肚子趕路。這也是事先沒有預料的,幸虧我和月月准備充足,但可憐的睡不好先生和撅屁股太太就很慘,他們隨身只帶了四只妙芙蛋糕。吃過這種蛋糕的人都知道,它的體積和份量。所以當分出去一半以後,他們夫妻兩只能自己辛苦地挨餓了。

上山沒幾步,新的困難又來了。我們根本體力不支!青蛙海的一役使大家都難以繼續戰勝眼前更陡的山路。此時,狡猾的馬夫又出了一招,隨著一聲口哨,層層疊疊的樹林後不知哪裡跑來了一匹馬,被一個年輕的藏民小伙牽著走了出來。每個人30元,直達山頂。我們面面相覷,心裡挺不滿。開始大家都強硬著態度表示不接受。是我,第一個妥協,這麼個狀況,什麼時候登上山頂,雖然下山的人說只要四十分鐘的路程,但經歷了多次善意的謊言,我們還是有點擔心。最終我第一個投降,一骨碌翻上馬背就走了。月月和撅屁股太太還想堅持走一段,但未果,在我上山後不久也策馬趕來。睡不好先生最倔強,也許是因為在青蛙海的半途而廢使他覺得不能不如我們倆女的,所以硬硬頭爬上山頂。

事實上,珍珠海的景色不能不說是出色的。只可惜,這裡的山水與九寨溝相比,清秀不夠,氣勢不足,在亞丁村滿眼空曠與深遠的非凡中顯得有些尷尬。那是個面積不大的海子,因為在陽光照耀時,當風掠過湖面就會產生細小的波紋,折射得整個湖面泛起無數珍珠般璀璨的光點,所以得名(此為個人評述,無從考證)。

倒是進珍珠海前,一片類似山谷的凹地給我留下了比較深刻的印像。此處也還是遍地的紫色灌木,紫色忽深忽淺,一會偏紅,一會偏黑,錯落有致,仿佛深山裡飄起一朵一朵紫色的雲,圍繞這雄偉的山,變化曼妙身姿。不遠處是深綠色山脈,以及由松樹組成的金黃一片,隨著海拔的漸漸升高,最後就是白雪皚皚的神話之顛。可惜,還是留下遺憾,由於逆光和照相機本身的技術限制,使我們無法全記錄這場童話般誘人的山林秀。下山路上,我們還對一些比較有特色的民居、嘛尼堆、哈達進行了藝術攝影,取得了比較好的效果,收獲頗豐。

無量河與無鱗魚

自亞丁村返回,要重新經過稻城,然後在新都橋宿營。事實上旅途已經開始變得越來越精彩。沿途的風光遠遠超過我們想像中的壯美。當然也還是被名不副實的紅草地當頭砸了一棒,被撅屁股太太每到一地都要長時間逗留拍她的千姿百態寫真集弄得哭笑不得。

無鱗魚是無量河的特產,遠近聞名。據說這種魚為了適應高原,所以才會進化成現在這樣無鱗的形態。在其他海拔的地形中是看不到的。當然這麼珍貴的魚,價格也相當不菲。飯店按人頭收費,每個人50元,大概只能吃到兩條魚。

一下車,我們首先是被無量河的風光吸引住了,直奔向河邊。這是此行中所見的最寬最深的河流了。我們不知道她自哪裡來要流向哪裡,反正覺得這樣的名字很神秘,與河本身也很相配。無量河,“無量”為無窮大的容量,能容一切煩惱和憂慮,隨水流一去不返。河水是淺綠色的,透著微微的藍,青得如此好看,仿佛天上神仙佩戴的翡翠,落入人間化作河流,滔滔而下,幾萬年不停息。

在河邊曬曬太陽,深呼吸一口,好像真的忘記了煩惱一般,跑著跳著轉起了圈兒,完全不顧放牧人詫異的眼神。放牧人在河邊趕著幾只閑散的犛牛,全身黑黑的,卻長著一張雪白的臉,好似京劇裡的白臉曹操,也容易讓人想到那個央視版《笑傲江湖》裡老愛變臉的青城幫。或者它們就是神仙派下來保衛這條河流的,所以長得醜點,把人嚇得遠遠的。

“開飯了!”原來這裡也請了藏民幫忙煮飯菜,不知道味道如何。剛才過於沉浸在無量河的華美,卻忘了看無鱗魚鮮活的時候是什麼樣。現在已經來不及,只有火鍋盆裡被煮得沸騰的酸菜湯和上上下下翻滾的雪白的魚肉。估計這魚很小,應該和我們熟悉的塘鯉魚差不多,一條也就巴掌長,兩指寬。就像先前說道的,人對一樣東西的期待超過了所有得到它以後的一切情感。魚的味道讓我們有點失望,不僅不夠鮮美,而且因為沒有洗清內髒,所以常常吃到苦膽味。當然,我們也是太餓了,顧不了那麼多,狼吞虎咽的樣子十分可笑。更何況,這麼罕見的魚類,不歷經艱辛也根本品嘗不到。所以與其說我們是在品嘗無鱗魚,倒不如說我們是在品味無量河。

新都橋——攝影家的“天堂”

新都橋是旅程中來回都要經過的地方,也是交通運輸的隊伍最好的歇腳之處,同時因為有一個山莊很多明星都去住過,所以非常有名,不早點定好房間肯定要睡馬路。幸虧鐘師傅提前一天定好了房間,我們才得以安身。

10月20日,到達新都橋已是傍晚時分,天雖然仍然亮著,但已經有個淺淺的月牙兒掛在了天邊。我們扔下行李,得知今天新都橋整個地區都停電,覺得很掃興,便拿著相機出去,希望趁著天黑前捕捉一些讓人不至於遺憾的景或物。

我們沿著田埂向一條河邊走去,不久就被一條鐵絲網擋住去路。周圍還有不少攝影愛好者,有的在討論,有的在找角度,有的則到處晃著。其實唯一可以拍的就是在夜幕降臨時天地相連處隱約可見的雪山。我們嘗試從多個角度去捕捉,但始終因為光線不足,無法拍出像樣的作品。後來,攝影愛好者們逐漸散開,三三兩兩地走了。我和月月在昏暗中注視著腳下的牛糞,深一腳淺一腳也跟著走了。無聊的我們最後拍了張月上樹梢的失敗照,終因太模糊而不能見人。

回到旅館,原來停電問題不能解決,除了旅館自身的發電機帶動了餐廳和對面集體宿舍的燈光外,我們這些住在所謂豪華標准間的人只能依靠三兩支蠟燭和中午電熱水器裡燒剩的熱水度日。九點鐘就不得不熄火睡覺,朦朧中聽見對面的喇叭裡不知道誰放著那首悲慘不堪的“衝動的懲罰”,回蕩在黑沉沉的夜空。

10月21日起床,我發現前一天晚上四肢發冷完全是因為自己少蓋了條被子,心裡直罵:“氣到了,氣到了,真的被他氣到了!”只能自認倒霉。睡不好先生早餐時向我們抱怨了昨晚睡不好的原因,以及敘述了他英勇砸狗頭事件。我立刻忘掉自己的不高興隨隊出發。

鐘師傅要帶我們路經稻城,我們一路沒看見什麼宜人的風光,除了和金黃色的黃楊樹道別,新都橋這個所謂的“攝影家的天堂”簡直一無是處。連鐘師傅都說是騙人的。我們不死心,問他那個明星住過的山莊裡到底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鐘師傅一臉無辜的說:“我哪會騙你們喲。你們要相信我嘛!那裡就是你能在某個特點時刻天氣特別好的時候,拍到貢噶雪山,所以才叫攝影家的天堂。”哦,原來如此,貢噶是世界第十一山峰,有“蜀山之顛”的美譽。我們雖然還是不甘心,但想想一路上的確無可留戀,也只好作罷。

塔公寺的色彩

從新都橋載著滿心的不爽快,直到看到著名的塔公寺才煙消雲散。

還記得幾年前一條著名的立邦漆廣告,裡面有色彩誇張的民居和人們純真燦爛的笑臉,以及那首一句也聽不懂的民謠。知道麼,當我站在塔公寺的面前,就有身入其中的感覺。一切都向是童話裡的色彩,純藍純藍的天空,紅的牆金的頂,多重對比色漆的門窗;周圍播放著藏民族特有的宗教韻律;老人們轉著轉經筒,帶著燦爛的笑從我的身邊走過,純淨而溫暖。這也不禁讓我回憶起兩年前在峨眉金頂時的感受。盡管時間上有些遠了,但是從心裡湧起的竟然是相似的情感!我告訴自己,如果有一天讓我選擇所經歷過的最美妙的場景,那就是現在——有色彩的描畫、有樂韻的渲染、有陽光的擁抱,最後還有我被淨化了的心靈的呼喚,一個仿佛天人合一的境界。

由於擔心宗教習慣的不熟悉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們並沒有進寺廟。在寺廟外駐足許久才肯離去。撅屁股太太卻無暇顧及這些,她忙著在民族風情小店裡購買她的禮物,拼命與人砍價,足見巾幗風範。我們後來也忍不住買了一堆手鏈,雖然我後來在八百伴裡面看見過一條差不多的,但總的來說撞車比率非常低,還是成功的。

塔公寺後面有三座丘草山,由嘛尼經幡組成三角形或四方形的旗陣,密密麻麻布於山頭,在風中招展,更增加了神秘色彩。寺廟不遠處就是塔公大草原。這裡也有點名不副實,僅從面積上就已經不能稱之為“大”,同時草皮也是稀稀拉拉跟瘌痢頭一樣不雅觀。雖然有很多人在那裡留影,但我們倆左看右看,還是沒能找到滿意的。

剩余的旅程也一路風光

隨著海拔的降低,氣候變得逐漸濕潤,溫度也開始升高,我們不久便來到溫暖如春同時也十分富饒的丹巴縣。鐘師傅突然發現他的車漏油了,為了安全,我們不得不又改變行程,沒有繼續往前而是在丹巴住下。

一路上還是沿著一條河流往下,鐘師傅也不知道河流的名稱,只說是大渡河之源。水清山也峻,樹木在這個海拔高度也變得更郁郁蔥蔥,偶爾也有紅色和金色的點綴。這樣的地貌變化後來在下了最後一座四千多米的巴朗雪山後也出現過,和江南山水有些接近,很是親切。

敬禮的小學生也是丹巴和雅江的特色,說起來也是一件趣事。最後一天,10月22日,我們清晨出發的時候,天也剛剛亮。一路上盡是趕路上學的小學生,他們戴著紅領巾三兩成群地嬉笑著,有不少同學間個子高矮相差很多,懷疑是不同年齡念同一年級。只要一看見我們的車子從身邊經過,他們就馬上立正,然後敬禮,就是少先隊的敬禮方式,使我們有受寵若驚的感覺,隨即回以一個簡單的舉手禮。當然也有例外的,有一個小男孩,一個人走,手裡拿著一根差不多半人高的樹枝,東敲西打揮來揮去, 見我們的車子也不敬禮。這時鐘師傅的小孩脾氣上來了,他立即剎車開窗,一下叫住那個小男孩:“喂,你為啥子不敬禮?”小男孩被嚇到了,愣在那裡不吭聲,也不敢動。然後鐘師傅又說:“還不趕快敬禮?”小男孩像得了赦免似的,完成任務一樣舉了下手,接著飛也似的跑了。我們一車人在那裡開懷大笑,好不熱鬧。

小金蘋果是小金縣的特產,也是相當有名氣的。我們沿縣城一路下來,看見數不清的青綠的蘋果樹,還看見有村民在忙碌地采摘,知道蘋果雖然是青綠色但也已經成熟。在鐘師傅的推薦下,我們下車去品嘗。我和月月每人拿了一個,用清水簡單衝了一下津津有味地啃了起來。果然,清脆伴隨著清香清甜在口中,稱得上是人間最平凡最原始的美味。有意思的是,撅屁股太太愛極了這些個子不大的青蘋果,一下子買了50斤,說是要帶給朋友和自己女兒。我們常常不理解她的做法,總是有點誇張。後來我們下山時,撅屁股太太又分給我們每人一個蘋果,卻發現它已經不如剛采摘下來時那麼脆和爽口了,看來它已經過了短暫的保鮮期。咳,我們這些城裡人,在水果攤上永遠買不到真正的新鮮,多麼可憐!而這個事實,在我們嘗到小金蘋果之前,是無法發現的,不知道是喜還是悲呢。

在路經名揚中外的四姑娘山,親吻過巴朗雪山,與千年積雪零距離接觸,並穿越一段濃霧之後,我們終於漸漸踏上平坦的四川盆地,向成都進發。

後記

朋友們都誇我們的照片拍得好,但是他們不能想像其實美景根本無法被照相機所記錄。所以才寫下游記和大家分享,有情感的溶入,才有好的風景在心中,即使失蹤了,也可以慢慢慢慢把她尋回來。你如果覺得你看見的仍只是一些美好記憶的片段,那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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