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幾年前看到呂玲瓏先生鏡頭下飄逸脫俗的三座仙山之後,稻城就成了我心底縈繞不去的夢。曾經有人說稻城之旅是從打點行裝時開始的,但我要說其實在你產生了對它的無比向往之情時,你的夢幻之旅就已經開始了。雖然預先在網上查閱了無數資料,但我們在出發時除了訂了成都一晚的房間外其他幾乎什麼都沒安排,好在十一黃金周還未正式開始,一路行來順風順水,善良淳樸的藏人更讓我們在回味美麗的風景時增添了一道濃香。
行程:
D1(2004.09.24.):上海-成都宿成都青年旅館(三人間195元,條件一般,但找旅伴方便一點,電話028-85570315,可提供接機服務70元)
這竟是本次旅程中最不順利的一天,航班晚點3小時,本應19點到達,結果近22點才到,本來想找伴包車,也只好作罷。
D2(2004.9.25):成都-康定(車票100元,8:00-17:00)宿車站旅館(10元/床)
本想到新都橋,但到了車站只有康定的票了,但事後發現從新都橋到稻城無班車,只能包車。前半段路程沒有什麼特別的風景可看,但過了二郎山隧道後頓時感覺開闊許多,初步體驗到高原味道。康定城不大,賓館倒還有幾個,都是新建的。出了車站往右走,有一家叫“錦怡鮮”的小館子很不錯,酸菜魚鮮而不辣,尤其難得的是杯盤碗碟潔白透亮,這多虧同行兩位家務經驗豐富的JJ考察了廚房、抹布後做了非常明智的決定。
D3(2004.9.26):康定-稻城(車票125/人,6:15-18:30)宿格桑民居(25元/床,稻城德西街58號,電話0836-5728516)
天還沒亮,班車就冒著秋雨出發了。還好雨越來越小,沿途的高原風景也越來越漂亮,草地上的牛羊、藏族屋舍映襯著背後山坡上的片片白楊林,絲毫不比網上的照片遜色。途中休息看到沼澤地深處一面石壁下流過的小溪,禁不住直奔過去摸摸冷冽的溪水,一時竟有些氣急,不知算不算是高原反應。
雅江城的街道逼仄,但相當熱鬧。這裡有一條川西聞名的雅礱江走婚大峽谷,但由於318國道把它攔腰截斷,據說外部文明的侵襲已日甚一日,這讓很多人類學家頗感悲哀,但無力、似乎也無權阻撓這一進程。
遼闊的理塘草原和海子山的秋雪讓車廂裡驚叫不斷,但高低不平的路面把坐在最後一排的我們顛得夠嗆,興致大減。不過幸運的是坐在旁邊恰是稻城格桑民居的少當家湯生,剛從成都黨校學習完回家,不僅讓我們一路上有了個義務導游,更是在車上就把住宿解決了。沒想到更好運的是車一到稻城還沒停穩,車下就有人大喊:“有沒有三個人明天去亞丁”,把我們掛念著的包車問題也即時解決了。
格桑家的大院子有花有草,還有一條凶猛的藏獒,讓我們倍感安心。
D4(2004.9.27):稻城-亞丁(車費60/人,司機銀巴電話13086357512)宿洛絨牛場餐廳(40元/人)
一早搭車上山,同行的北京夫婦好生令人欽佩,決定從亞丁步行去瀘沽湖。看著那位女老師纖細的身材和兩個像小山一樣龐大的背包,心底裡不禁為她捏了一把汗。不過聽到他們結伴漫游帕米爾的經歷,也不由想起了“只羨鴛鴦不羨仙”這句老話。開車的銀巴師傅是個非常樸實的人,被我們周JJ花言巧語一套,竟然把女學生寫來的情書都掏了出來,倒讓我們覺得不好意思了。
從籠同壩到衝古寺距離不遠,沒有高原反應的人完全可以步行到衝古寺再騎馬,既能熱熱身,又能省點銀子。但全程步行似無必要,趕緊上去搶帳篷要緊,尤其是第二天還有更艱難的路程要走。(當然體力超強的也大有人在,走我前邊的一位大俠為了監察馬背上的行李,跑得比我騎的馬還快,讓一向自認體力還不錯的我很受刺激)。
稻城人都覺得亞丁人被錢帶壞了,但我覺得這裡的馬夫比起外頭那些刁民來說善良多了,試錄在馬上聽到的一段對話:
游客(取笑地):你本來想黑我們,讓我們看出來了又不好意思了,是吧?
馬夫(訕笑地不作任何辯解):是。
上得山來差點再受刺激,帳篷竟然已人滿為患。無奈只得寸步不離地當管理員MM的跟屁蟲,終於使她不勝其煩地恩准我們在餐廳地板上睡地鋪。我們頓時覺得一塊大石頭落了地,放寬心到對面放牛的藏人家去聊天。
等到與犛牛們近距離接觸之後,淅淅瀝瀝的雨終於停了,雪山也漸漸露出了嬌顏。雖然除了央邁勇比較爽快,另兩位都羞羞答答猶抱琵琶半遮面,不過牛場上久候的大炮小炮總算有了用武之地,第一次親密接觸的滋味還算不錯。尤其是當陽光擺脫了烏雲的糾纏照耀到央邁勇那雄鷹般威武的身軀的一剎那所反射出的眩目光芒,終於讓我明白了為什麼藏人會把雪山看成是神仙本身,而不像漢人只把名山看成是神仙的居所。
D5(2004.9.28):亞丁-稻城(車費200/車)宿格桑民居(25元/床)
盡管被褥肮髒不堪,還時不時有撒歡的老鼠從被子上一溜煙跑過,不過我們睡得還算不錯,之前極度恐懼的高原反應似乎也未光臨,不知是不是紅景天的功效。只可惜天還沒亮,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幾只雞竟然在枕頭邊聲嘶力竭地號叫,把一屋子的人都吵醒了,一個廣東MM咬牙切齒地發誓要把它們剁了煲湯。可照它們氣定神閑的樣子看,恐怕這地盤本來就是它們的,我們才是不受歡迎的闖入者。
領教了中國最髒的廁所(注:對沒有鼻炎的JJMM來說口罩是必需品)後,終於踏上了朝拜五色海、牛奶海的征程。不過我倒覺得這段路似乎並沒網友們說得那麼可怕,雖然雨後的山路有些泥濘,但路程並不太長,加上美景不斷,走走停停,三個小時也就到了,不過前提是沒有高原反應,一路上我們還是聽到不少人無奈把“出師未捷身先倒”的同伴留在了牛場。昨天遇到的那位大俠和同伴顯然准備得比我們周到,他們雇了馬馱著行李准備從埡口轉到衝古寺,這樣就不用走回頭路了。而我們把背包都扔在了牛場,雖然也想走這條路回頭再拿包,但考慮到時間問題還是只好走原路下山。
至於五色海與牛奶海對去過九寨的人來說確實不算神奇,不過周遭的襯景似乎要比九寨更為硬朗大氣一些,尤其是五色海,以雄偉的山峰為背景,在山頂時陰時陽、時雨時雪的天氣下,湖水不停地變換著從淺綠到深藍的一系列色彩,仿佛是在一只看不見的巨手下擺弄的調色板。在兩個海子間橫亙著的一道山梁是最好的觀景台,可以居高臨下而又左顧右盼,讓我等一介草民也能享受一下君臨天下的感覺。
下山的路程反而變得艱辛起來,可能就像驢子把吊在鼻子前面的胡蘿蔔吃進了肚子,就再沒有力氣跑路了。最後的20米我幾乎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抬腿走路了,連滾帶爬地挪進寄包的牛場餐廳,還好有滿臉憐憫表情的管理員幫我們把包套在了肩膀上。順便說一句,他長得很還真不錯,平時我們或許還有興致合個影,但此時腦子裡除了趕緊回稻城放平行屍走肉般的身體,其他什麼想法都沒有了。
不過騎馬下到衝古寺時,總算又恢復了一些體力,忍不住想去瞻仰一下網友們所說能“一邊泡腳一邊看仙乃日”的地方。可惜沒看到泡腳的人,仙乃日頂上也雲遮霧繞,看不太真切。但衝古寺的小和尚們非常熱情,原本只想討碗水喝的我們在盛情難卻之下上樓參觀了佛堂。其實也沒有佛像,只有一張活佛的大照片,我們本就沒有逢廟必拜的習慣,對著他就更難有所表現了。小和尚們可能有些失望,弄得我們也很過意不去。
回城還算順利,下山就找到了一輛車。但隨著汽車漸行漸遠,我又很不舍地透過後車窗肮髒的玻璃痴痴回望著雪白的山峰,不知是否還有再次相約的一天。
天色漸漸暗去,突然一輪潔白的圓月出現在右邊的天際。雖然知道今天是中秋,但乍一見到它還是覺得有些意外。在這陌生遙遠的地方,它該是僅有的舊相識了,我不禁揣測起遠在天邊的家人、朋友此刻都在做些什麼,在這共有的一輪明月下。
回到格桑家簡直想回了家一樣親切,泡過溫泉後更是士氣大振。周JJ真是個福星,完成了我認為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連夜找到了一輛車,關鍵是價格合理,且是尚未啟用的新車!司機也極純樸,為縣政府開了十幾年車的經歷更使我們放了一百個心。
D6(2004.9.29):稻城-新都橋(稻城-丹巴包車費1300,司機布秋電話13551994996)宿康巴臧家第一莊(25元/床)
就要離開稻城了,心裡真有說不出的留戀,雖然很多人都說現在來稻城已經晚了,但比起山外那些開發過度的景點,這裡的很多地方還是留下了我們溫馨的回憶:賓至如歸的格桑家、熱心幫我們找車的喜波日家,還有車站旁小照相館裡笑眯眯的雅安小伙(帶去的相機不幸得了高原反應,只好在那兒租了一台,不僅價錢合理,最後他還主動打了折扣)。
匆匆看過胡楊林,又在色拉鄉把帶來的文具一股腦送給了路上看到的一群小孩後(我們到最後也沒問明白上課時間他們為什麼背著書包在外面瞎晃,還是清一色的男孩),我們正式踏上了歸程,紅草灘就像是稻城向我們揮別的最後一片雲彩。
海子山的景色是這一段路程中最讓人難忘的,大大小小的石頭散布在平緩起伏的山丘上,間以無數閃爍如珍珠的水池,綿延了足有幾十公裡,我甚至以為穿越時光隧道來到了史前世界。正當我苦於找不到合適的詞彙來形容這幅壯麗的景像時,開車的布秋師傅簡單的一句話就點出了它的精髓,他說藏民管這裡的石頭叫“太陽的孩子”,是呀,除了滋養萬物的太陽神,誰還能當得起它們的主宰呢?其實這種說法與地質學家的冰川遺跡理論也並不矛盾,冰川融化移動的原始動力不也是來自太陽的能量麼?
欣賞過理塘大草原上雲影變幻造就的神奇圖像後,我們又回到了直通上海的318國道上。理塘集市上買的小蘋果酸甜可口,可七角五分一大袋的價格讓我們心中五味雜陳。
離開了這世界第一高城,仔細數過了路上經過的一個個遙遙相對的雪山,車子在天快黑時到達了新都橋。
康巴第一莊的廁所還算干淨,但洗臉池卻沒水龍頭,只能從大桶裡舀水,此時我真恨沒有第三只手來幫忙。
D7(2004.9.30):新都橋-丹巴,宿犛牛河賓館(30元/床,電話0836-3521623,老板布裡手機13568285168)
早上吃好早飯順帶瀏覽了一下四周景色後篤篤定定地出發,開出去五分鐘後大家幾乎同時想起來我們竟然沒付食宿費,正打算掉頭時旅館的車也追上來了。開車的小伙一臉不屑地聽著我們的辯解,連我們自己也覺得解釋的理由實在太過蒼白。如果下次再去,看到他們要預收押金的話,我是一點也不會意外了。
去了稻城再來新都橋,發現所謂攝影家的天堂也不過如此,它的出名可能也得益於距離成都更近些吧。
不過話雖如此,路上隨便找個地方停下,沒有了汽車引擎聲,還是能從河邊隨處可見的楊樹叢中體味到恬靜與安詳,盡管水並不太清,據布秋師傅說那肯定是上游發洪水了。
塔公的寺廟很有味道,但塔公草原的商業氣息卻憋得我們無法呼吸,轉了一圈趕緊離開。
在八美吃午飯時遇到了與我們相向而行的另一隊人馬,成員來自各個地方,一個上海女孩告訴我們她們包了十八天的車,打算從稻城一路去中甸,讓我羨慕得口水都快滴下來了。
這一帶是歷史上民族遷徙的大走廊,多種族的融合造就了美人鄉的盛名。原本是被路邊紅白相間的漂亮民居吸引(兩層結構,二樓有露台,頗有西式別墅風味,連布秋師傅也說這裡的房子好,不像稻城那樣的大而無當),沒想到走進去一眼看到的十八歲女孩卻讓我們三個同性都看直了眼。不過我們最終也沒想明白這樣明艷動人的青春在這安靜祥和卻又有些單調的鄉村漸漸老去,究竟是幸抑或是不幸。
看過亞拉雪山,接下來的路程始終伴隨著從它的懷抱中流出的溪水,雖然層林還未盡染,
但在公路兩邊頑皮地轉來轉去的山溪不停地為我們制造出一幅幅可與九寨媲美的風景,成功地把我們的注意力從路面上不時出現的塌方石頭上轉了開去。
買好明天回成都的車票,布秋師傅的朋友把我們帶到了他朋友的賓館,這大概是我們離開成都後所住的第一個比較像賓館的賓館,畢竟有五條河流彙聚的丹巴也是個不小的城市了。
晚飯後在丹巴街頭瞎逛,不成想又遇到了老朋友—三位從杭州駕車游稻城的大俠,說是老朋友其實也就是在稻城遇上了兩三次。他們的准備顯然比我們充分,隊伍也更為龐大,第二天還要去成都再接兩個女隊員,然後去黨嶺,據說那是個比亞丁更美的地方,聽得我也活動了心思,但仔細想想實在沒有他們那麼多時間,只好作罷。不過也不錯,我們明天可以搭他們的車回成都了。沒想到賓館老板警惕性極高,不愧是軍人出身,一看我們要跟這幾個小混混走,非常嚴肅地問道:“你們很熟嗎?”我們一愣,旋即全體哄堂大笑,現在回頭想想真是很不知好歹,辜負了人家一片好心。
D8(2004.10.1):丹巴-成都,宿全興大廈(三人間300元)
一早出來,卻在半道上堵了半天,原來前面塌方了。這下可好,路旁唯一的一家小賣部被一群蝗蟲幾乎翻了個底朝天,隔壁門口擺賣的蘋果也一搶而空,我也算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那篇“論一場車禍能創造多少GDP”的文章的含義。
閑來無事,我正好細細觀賞路上來來去去的藏族女子。同樣的藏族,打扮卻極不相同,丹巴姑娘都愛把大辮子盤起來再頂一塊黑底繡花頭帕,乍一看很像彝族,衣裙也比稻城清涼許多,畢竟這裡海拔低,氣溫高,雨水多。
兩個小時後路終於通了,我們也重新出發,一路上兩邊都是果實累累的蘋果樹、梨樹,還有一種搖曳生姿的野花也甚是漂亮,粉嫩嬌艷,頗有點蓬門碧玉的意思。
走過四姑娘山,車子盤旋爬上了巴朗山,眼看著路邊的雪越來越厚,到了山頂上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山頂上雖然寒風凜冽,但有好幾個賣烤肉串、烤土豆玉米的小攤。我們把一大堆煙熏火燎的東西咽下了肚,也算是把午飯解決了。
轉過山口,路邊的山溝裡煙霧縹緲,遠處的群山則若隱若現,恍若天庭。同伴忍不住下車拍照了,我卻不敢下去,生怕產生什麼幻覺,情不自禁地想飛入到那片仙境裡。越往下霧越大,連前車的尾燈都不甚清楚了,我戰戰兢兢地祈禱車子不要翻到近在咫尺的懸崖下去,看來凡念未斷,也是成不了仙了。
一路下行,經過臥龍,終於告別了崇山峻嶺的包圍,進入了成都平原。越過雜亂的大壩工地後,車子行進在燈火通明、寬闊平坦的都江堰馬路上,我們都有恍如隔世的感覺。我不禁疑惑起到底哪一個世界才是真實的,是眼前這車水馬龍的熟悉街景,還是留存在記憶中的雪山草原,我實在無法相信這樣截然不同的兩種景像是共存在同一片天空下的。也許是我們的身體習慣性地認同眼前這一個,心靈卻仍然停留在另外一邊,所以產生了這種類似精神分裂的幻像。
不過人的適應能力也真是強大,等到下了高速,再進入成都市內,一切又都步入了正軌,我們的川西之旅也算是正式劃上了句點,而我們的杭州朋友—兩位堅持到底的大俠加上兩位剛來報到的MM—還將展開另外一段艱難旅程(對黨嶺感興趣的朋友可參看www.xstoday.com上上島咖啡和香牛糞的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