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陝雜記三十九則(十一)王在田
23. 西岳廟
西岳廟又叫華岳廟,是皇帝老兒祭祀華山山神的地方。雖然皇上很少親自來祭山(水滸裡有一回說到宋徽宗任命宿元景為政府特使,對華山進行穿梭訪問,結果不幸被流竄來此的慣匪梁山泊集團綁架),但這座廟是作為離宮比照皇家宮殿的規格修建的,因此果然氣勢不凡,當地人稱之為小故宮。整個西岳廟正對華山,前低後高,為的是讓皇上住在後院也能清楚地看見這座如蓮花形狀的高山。
當年的皇帝祭山,跑這裡來上柱香,遠遠看一眼華山就算完事了;如今的領導同志們可以坐纜車直上北峰,近距離地眺望其他四峰,然後才走人。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啊!
我們是游完華山後被導游拉去西岳廟的,不知他可以從中拿到多少回扣。這裡雖然值得一看,但我們抵達時太陽已經下山,所有建築物都在暮色之中,幾乎看不見什麼東西,可以說是浪費了二十元門票錢。加之西岳廟的講解一路宣揚封建迷信,令我大倒胃口。
本來挺美好的一件事。。。
24. 開齋節
從華山回來,和沈力一起去北院門吃晚飯,今天正好是開齋節。
(其實這麼說不太確切,應該說今天是開齋節的前夜,就好像大年三十或者聖誕夜一樣)
伊斯蘭教規定每年回歷九月為齋月,阿拉伯語叫作拉馬丹(Ramadan),除了老弱病殘、孕婦與旅人之外,所有穆斯林都必須履行這一宗教義務:在整個齋月的每一天,從黎明到日落禁止一切飲食,克制一切私欲享受,磨煉自己的意志並表白自己的虔誠信仰。
禁欲一個月之後,從開齋節這一天開始恢復正常生活。開齋節在阿拉伯語裡叫做Eid-ul-Fitr,中文翻譯作“爾德節”,東南亞穆斯林國家則以馬來語稱為Hari Raya。開齋節一般慶賀三天,而最盛大的慶祝活動則在開齋節前夜舉行。這就好像我們過春節,除夕夜是頂熱鬧的,大家吃團圓飯逛夜市放炮竹;大年初一至初三則是團拜、吃喝、“歡樂祥和”的日子。
這一夜的回民街人聲鼎沸,到處都是頭戴小白帽的回民兄弟們喜氣洋洋地穿梭往來。大一些的店家都在門前擺下香案,列出水果飲料,頭面人物一字排開,等候阿訇前來正式宣布齋月結束。阿訇戴著紫底鑲金線的傳統頭巾,被一大群信徒眾星捧月般簇擁著一家家地過來賜福,小孩子們則三五成群,如旋風般一路掃蕩食物,在長輩們的笑叱聲中把後勤運輸工作推向高潮。
25. Grace的苦惱
在我觀禮開齋節慶典的同時,Grace正在擔心我的安危。
去華山的前一晚同她鬧了別扭:當時我們一起去看望沈力同學,大家一塊兒在一家粵式粥店吃飯,談到興高采烈之處,Grace問沈力在學校裡有沒有北京人的同鄉會,我半開玩笑地說:咱大城市的人可不愛搞這種老鼠會。Grace立馬不高興了,可我沒注意到,繼續同沈力聊著分別三年來的情況。直到吃完飯大家分手,在出租車上Grace義正詞嚴地宣布她不去華山了,我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當然,這都是我事後向餐廳索取我們談話時的錄像反復回放,最終逆推出來的結論。當時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向她道歉——反正一定是男人錯就對了——然後問究竟哪裡得罪了她。Grace以一貫的強硬作風拒絕回答。我已約好沈力第二天共同爬華山,沒法爽約,次日只得把Grace一個人留在了旅館裡。
沈力這個沒頭腦的家伙,一上華山就說他的手機快沒電了。我自己的手機沒帶來中國,一直依靠Grace的神州行,便趕緊讓他關機,需要打電話時再開。他掏出手機一看,已經沒電了。我們從此失去了與Grace的聯系。
五點從華山下來,我們又去了西岳廟,出來時已經六點多了,過高速公路收費站時居然遇到堵車,我們的中巴陷在了一群重型卡車之間寸步難行。我心想:糟糕,這麼堵下去的話八點都到不了西安,又沒法跟Grace聯系,她該自己去吃晚飯了。那樣的話,我如果下了車直接回旅館估計還是找不著她,還是和沈力早點吃完晚飯再回去吧。
於是我們只能泰然地面對堵車,一直到八點半才回到西安火車站,然後打了輛車去回民街吃紅紅炒米。
花開兩朵,且說Grace這邊。她下午去看秦腔演出,幾乎每個演員都過來給她敬茶,希望她等會兒花十塊錢為他們“掛紅”,Grace被嚇得不輕又兼不爽,聽了一半就走人了,回到旅館等我一起吃晚飯,結果怎麼都等不到。她擔心我在山上因為雪天路滑出了事,便打電話去中巴所屬的旅行公司,對方語焉不詳,她更加擔心,不願去吃晚飯,一直耗到十點我回旅館。
我一進門看到她的臉色就知道自己犯了嚴重的錯誤,起碼要挨一個黨內警告處分,便主動向Grace九十度鞠躬,並保持該姿勢不動。Grace咬著銀牙(還是抿著嘴?我當時眼睛看著地下,不得而知),說道:就這麼站著,不許動,給我站一小時。
我拿出上海男人的氣度,擺出老鼠見到貓的恭敬,愣是一動不動地這麼鞠了十分鐘。Grace噗嗤一聲樂了,這才喝斥我站直了。我已經不行了:爬了四小時山,又鞠躬十分鐘,一頭扎在床上就起不來了。
當然,為了陪Grace去吃夜宵,再大的痛苦也要忍受。我很快又像支標槍一樣屹立在寒風之中,為Grace遮擋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