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城(Leh)是印度拉達克(Ladakh)地區的首府,位於大喜瑪拉雅山脈西端,北有喀拉昆侖山脈,海拔3500米,與西藏的阿裡地區接壤。這裡保留了原汁原味的西藏文化,是印度的一處世外桃源。從十世紀中期開始,拉達克(Ladakh)作為一個獨立王國存在了將近900年,宗教主要是藏傳佛教,在這期間拉達克王國的首都列城(Leh)成為絲綢之路的支線上一處重要中繼點,繁榮一時,而且這裡高原地帶生產的羊絨原料,被運往400多公裡以外的克什米爾首府斯利那加(Srinagar),在那裡有著成熟的羊絨加工工藝,制成的羊絨圍巾、披肩以柔軟溫暖而聞名於世。
但這樣的繁榮也給這個獨立的小王國帶來了滅頂之災,19世紀早期,拉達克王國不斷被鄰近的查謨(Jammu)王國侵犯,戰爭持續了幾十年,直到英國人出現,將這裡變成了英屬殖民地,最後拉達克被劃為了印度查謨和克什米爾州(Jammu & Kashmir)的一部分,並入印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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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德裡到列城的飛機上,一眼望去,都是光禿禿褐色的山巒(有些山頂上還有未化的積雪),層層疊疊,很是壯觀。一會兒,飛機客艙裡有些騷動,好些乘客都拿出了相機,原來左邊窗外出現了高聳的雪山,延延綿綿,像一朵朵結實的白雲緊挨在一起,我也忍不住拍了幾張照片,也算是彌補一下在尼泊爾沒有飛越喜瑪拉雅雪山的遺憾。
飛機降落在山谷間的平坦地帶,周圍微微有些綠意,在這一片看似不毛之地的地方,顯得那麼頑強而珍貴。雖然陽光普照,但已沒有了在德裡時的悶熱感,取而代之的是絲絲涼意。
出了機場,好多出租車司機等在外面,一張張面孔不再是典型的黝黑的印度人模樣,各人臉上黑紅黑紅的高原紅,讓人覺得好像又來到了西藏。
出租車帶我們去了列城的中心地帶Main Bazaar, 由於時間還早,街上冷冷清清的。我們就近找到一家旅館,進去看看還蠻有特色,可是店主人卻開價Rs400/間,我們搖頭說太貴,他問我們的目標價是多少,我們說也就一、兩百左右吧,邊說邊往外走,本以為這樣回答會招來一陣冷嘲熱諷,沒想到店主卻很熱情地為我們指路,說要走這個方向,那裡有好幾家便宜的旅館,如果走錯方向,你們只會碰到越來越貴的。店主這一番話,讓我對這個小城頓生好感,這麼純樸的民風,讓我一路走來的警戒心馬上放松了一大半。
最後我們按向導書上的介紹,找到Old Ladakh Guest House對面的一家叫Tak的旅店(本來想住Old Ladakh,但是已經客滿了),所謂旅店,就是一戶兩層石頭房子加一個小花園的人家,站在屋頂抬起頭,便能將列城的標志----舊王宮一覽無遺(見照片)。據說拉薩的布達拉宮也是以這座舊王宮為藍本,模仿其建築風格而建造的。舊王宮周圍的街道和房屋大多還保留了中世紀時的原貌,仿佛時光倒流,讓人又回到了那古樸的“絲綢之路”年代。
Tak的老板娘熱情純樸,她帶我們看了二樓最外面的一間房間(Rs250),屋子寬敞明亮,房間內的裝飾也很有特色,陽光透過窗戶,灑向屋內,給人特別溫馨的感覺,呼吸著稀薄干燥的空氣,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仿佛又回到了一個月以前的拉薩,想起拉薩,心底隱隱地劃過一絲感傷……
我們馬上定下這間房間,Tree很興奮,急著要出門去逛逛,我也很想去舊王宮參觀,可是望著近在眼前的舊王宮,我卻全身乏力,昨夜一夜沒睡,今天又一下子到了海拔這麼高的地方,覺得自己連登上半山腰的力氣也沒有了。
於是Tree自己出去了,我留在旅店裡休息,碰到一個白人女孩,她也一副精神不振的樣子,相互問好以後,她告訴我她病了,可能是高原反應,我說我也不舒服,但不敢肯定是不是高原反應(在西藏時我沒有什麼高原反應,可能是從青藏線一路坐車過去,漸漸適應了的緣故吧),然後相互鼓勵一番,各自回房休息。
中午Tree帶回來一些旅游資料,還有幾個蒸餃,據說是這裡的特色小吃,我覺得味道一般,也可能是我沒有食欲。
下午精神好了一些,與Tree坐公交車去了一處藏民營地,一路上,感覺自己的身體狀況越來越糟,頭越來越疼,坐在一家藏民的家門口,再也走不動了,等Tree參觀完,便打的(當地的一種小面包車)回了旅館。
傍晚,我們到列城中心幾條很熱鬧的街道逛逛,這裡有許多餐廳、網吧(但是價格奇貴,幾乎都是Rs120/小時)、書店、特產店、旅行社……街上游客也很多,都是長途旅行中的一種無拘無束的打扮,流露著一種風塵僕僕的味道。
我們進了一家露天餐廳吃晚飯,可以看到整個街道,還有遠處的舊王宮,等著上菜時,Tree隨意地給我拍了張照片,拿過來一看,嚇了一跳------ 臉色很差,整張臉也浮腫得厲害,眼睛下面的眼袋像是兩個燈泡……看著這樣的自己,我突然開始懷疑此次旅程的意義,如果回去以後,一下子“老”了不少,那我是不是有點“得不償失”?不過,自己也明白不會這樣放棄,就算咬緊牙關也是要走完既定旅程的。
晚上,老板娘燒來一鍋開水給我洗澡,這裡的水非常珍貴,沒有淋浴,在公共衛生間用一個鐵桶兌好熱水和冷水,用毛巾沾出水來洗,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幼年和高中住校的年代。
一夜的夢都不安寧,夢中一直在走路、找路,好辛苦!每次醒來,迷迷糊糊中好像Tree都在跟我說話,但我沒有一點兒力氣來回應他,很快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我確信自己的身體狀態不能跟Tree一起出去觀光了,雖然知道Hemis等幾座藏式寺廟是列城的觀光精華所在,可是我不得不放棄。
陪Tree一起出去吃了早餐,我們便分開了,一個人回到房間裡,看會兒書,又躺到床上休息,想著接下來像趕路一樣的行程,真懷疑自己是否能撐得下去?
人生病的時候,想法往往也會消極許多,都說生病的時候最容易想家,但是我的“家”在哪裡?四川的老家嗎?自從我十八歲離開四川到上海讀書以後,那裡便不再是我真正的家了,就算在外面有什麼挫折、傷心,給父母打電話時也是一副快快樂樂的樣子,不想讓他們為我這個獨生女兒擔心,在自己走入低谷的時候,我也不會想回去四川得到安慰,回去只意味著自己承認失敗,更難以以這種失敗的心態去接受周圍親戚朋友的熱切關問,反而會感覺到有種更大的壓力。老家,好像已經成了自己“榮歸”的故裡,而不是“失敗”的歸巢。
那上海呢?那裡也只是我旅程的下一站,一個停留更長一些的旅站而已,想著接下來回到上海以後,又會回到當初那種一個人獨自飄零的生活狀態,一種孤獨與無助感又緊緊地抓住了我,突然覺得很怕回到上海,回到那個我不得不面對的現實中。
那自己的旅程到哪裡才是結束呢?覺得這個問題既簡單而又深奧,也許人生便是一段悠長旅程,更遠處也沒有終點,走完這一段,便又進入下一個輪回?(好像自己真的開始相信佛教了嘛!)
此刻如果可以選擇,我最想去哪裡?胡思亂想中,竟然想起了半個月前去的尼泊爾博卡拉,是的,那裡有我現在最向往的一切:青山綠水、新鮮充足的空氣、明媚的陽光、干淨的賓館……可以讓自己懶懶地一直呆下去,好好調理身體,然後再精力充沛地走向下一個目的地,用更好的身體欣賞更美的風景!
中午忍著頭痛,勉強出去吃午飯,每次路過街邊的一排小店,那些店主們都好奇地問我是哪裡人?我總是笑而不答,讓他們猜,“Japan?” ,“Korea?”,“HongKong?”,“TaiWan?”,“Singapore?”,“Thailand”…幾乎把他們知道的亞洲地名都報了一遍,每次我都搖著頭笑著走過,他們更疑惑了,最後以一種連自己也不相信的口氣,小心問道:“India?”--- 我真是哭笑不得!被人家問到這個份上,再不告訴他們也有點於心不忍了,於是便老實告訴他們我來自China,大家才哦的一聲,各忙各的去了。(以後我每次路過時,他們都叫我:“Hello! China!”接下來就是:要不要到我店裡看看?)
午飯只喝下了一碗蔬菜湯,回來路過那排小店時,其中一家小店的店主,拍拍旁邊的凳子,問我要不要坐下來聊兩句,我想反正回到旅館也就看書睡覺,在這裡聊天也不錯。
店主來自克什米爾的首府斯利那加(Srinagar),我告訴他我明天就要出發去他的家鄉了,他說那裡很美,一定要好好玩。我問起那場印巴戰爭,他說戰爭時期的確很危險,到處都是爆炸,不過現在絕對安全了,我想起了在尼泊爾加德滿都買圍巾時,那位來自斯利那加的店主也說了類似的話,看來我並不用為自己的克什米爾之旅的安全有太多擔心。
下午Tree回來,他已經買好我們明天出發去斯利那加的車票(Rs515/人),並且很興奮地告訴我他今天去看了兩個很大的藏式寺廟,Hemis Gompa和Thiksey Gompa,其中Thiksey Gompa最有意思,正在舉行宗教儀式,非常隆重,並給我看了他一路拍的照片,照片上的寺廟、喇嘛、佛像……的確能感受到那種濃濃的西藏文化氛圍,很遺憾沒有親自去看看這印度中的西藏風情。
晚上睡覺前吃了兩片黑片(治感冒的)和兩顆紅景天(抗高原反應的),半夜醒來,突然發現腦子清醒了許多,頭疼幾乎也沒有了,試著輕輕地動動身體,覺得輕盈了不少,那種身體的沉重感也消失了---- 心裡一陣驚喜,自己終於熬過了這艱苦的一關!
第二天一早6:00,我們的長途旅行車准時出發了,車上幾乎都是白人面孔的背包客。早晨的陽光灑落在褐色的山頂,將山頂染成了金色,山腰以下沒有被照到的部分,仍是暗黑暗黑的,構成了一幅美麗的光與影交錯的景致!
這樣一個清爽的清晨,我也格外興奮,開始對克什米爾之旅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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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從德裡也有長途汽車到列城,行程兩天一夜,在Manali住一晚,聽說沿途景色絕美!有時間的朋友可以考慮這條線路。
2.拉達克地區的旅行季節是6-10月左右,其它時間由於氣候原因,公路都封路了,長途車不能通行,只有飛機可以進入,但當地氣溫都在零下20度以上,外出觀光、徒步旅行都非常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