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怕冷,可偏偏又在郊區一棟模樣漂亮但卻沒有空調的房子裡上班。漫長的冬季還未過半,我的腳趾頭上早已生出不少紅紅腫腫的凍瘡來。於是每當鑽進溫暖的被窩,不用多久,我的腳趾頭就會開始不安分地蠢蠢欲動起來,而我的美夢裡也就開始頻頻出現一些天堂的片斷:一會兒是我挽著褲腿站在涼爽的海水裡,周圍還有五彩斑斕的小魚游來游去;一會兒又置身於巨大的金色沙丘腳下,我踩著被陽光曬得溫熱的沙子艱難地往上攀登……
為什麼只能放飛心靈,而總讓身體聽從心靈的指揮呢?也許,偶爾也可以讓腳趾頭領路,把我們帶去那個它所向往的天堂——那個有清涼海水,也有溫暖細沙的地方。
啟程
傍晚時分和肖肖在機場會合,辦完所有手續一來到登機口,我們就心急地脫下棉衣塞進了行李箱。可真正登機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還要坐一段路的通勤車才能登上停泊在機坪中央的航班。於是在一片包裹在大衣和羽絨服的登機身影裡,我們兩個只穿著一件單薄的毛衣,仿佛是寒風裡微微顫抖的兩片秋葉。
登機後不久,我便在難以抵擋的倦意中沉沉睡去,居然連什麼時候起飛的都沒有察覺。直到我的腳趾頭又在空調的烘烤下漸漸不安分起來,我才從睡夢中驚醒。探身向舷窗外看去,除了意料之中的一片漆黑之外,正前方的天邊居然有一道無比燦爛的金紅色光帶,奪人視線。現在想來那應該是夕陽的光輝吧,可一剎那之間我卻以為那是明日的曙光,以為我灰暗的心情就快和腳趾頭一起進入無憂無慮的天堂了呢。
三個小時不到的飛行,我們很快就降落在三亞鳳凰機場。在出口處遇到了來接團的地陪,一個個子不高,皮膚黝黑,照例穿著花花綠綠襯衫的男生。他帶我們穿過停車場,上了一輛面包車。突然沐浴在三亞溫暖而潮濕的空氣裡,我覺得身上所有蜷縮著的肌肉一下子全部伸展了開來,似乎也包括我的心。我只穿了一件長袖T恤,居然還有點嫌熱,忍不住要把袖子也挽起來。肖肖在飛機上就吵嚷著要看椰子樹,結果停車場邊就有幾棵。我望著它們挺拔的身影,不敢相信自己已經飛越了數千公裡,來到了這個夢一般的天堂。
導游在車上清點了人數,我們驚訝地發現原來整個團隊只有十二個人:兩對小夫妻,兩對結伴的女生,另外還有一個韓國的四口之家:年老的雙親加上年輕的姐弟。導游姓唐,可是說話羅嗦,喜歡不停重復。肖肖總說害怕被他傳染,弄得回去上班的時候說話也變成這個樣子還不自覺。所以我們背地裡開始尊稱他為“唐僧”。
入住的酒店名叫“藍海銀灘度假村”,“唐僧”說就在三亞灣旁邊,當時天色已晚,什麼都看不見。房子都是三四層的獨棟小樓,成色很新,可惜沒有電梯。推門進去,房間大小還算能接受,但似乎還能聞到一些裝修的味道。雖然覺得其實夠不上承諾的四星標准,但是誰都無心與之理論。
次日
早上,趁其他人還沒有到齊,我和肖肖跑出去“探查地形”。穿過一條氣派的馬路,藏在叢叢灌木後面的原來真的就是大海!太陽還沒從雲層中探出頭來,海水顯得有些灰暗,可是看到這椰樹、沙灘、海浪、日出的組合,已經足以讓我興奮不已。害怕讓大部隊久等,只好暫且壓下了脫下鞋子奔向大海的衝動。人是回到了車上,可是心思卻像放出去的風箏,一時半會怎麼也扯不回來。人大概就是這樣吧,索性沒見過天堂的模樣便也罷了,偏偏又在天堂的門口瞥過一眼,心裡卻再也放不下了。
還好我馬上就得到了補償。車沿著三亞灣的“濱海路”一路向市中心開去,大約十來公裡的路程裡,車窗外一直都是無比迷人的海景。婀娜的椰樹,綿延的海灘,潔白的浪花,雖+然就在路邊,卻鮮有人跡。我腦海裡不禁馬上開始幻想:如果能牽著手,沐浴在晨輝裡沿著這段海灘漫步、或者晨跑、或者只是靜靜地聽海浪的拍擊聲,兩個人的天堂應該就是這般模樣吧。只是,我無奈地對自己微笑,這樣的天堂決不是為現在的我而准備的,即使錯過又有何妨呢。
很快,我們就被送到了大名鼎鼎的亞龍灣。一向標榜自己膽小的肖肖經過一番思想鬥爭,居然下定決心要去潛水,著實讓我大感意外。好不容易套上了笨重的潛水服,肖肖在鏡頭裡看來居然相當英武神氣。我本想趁著他們去潛水的時候,一個人去沙灘上好好解放一下我那被禁錮已久的腳趾頭。卻沒想到剛目送他們登上開往“美人礁”的船,天上便下起雨來。天色一暗,海水馬上就跟著失色,本來還在海裡撲騰的也開始大叫水冷,紛紛往岸上爬。我沒帶雨具,只好躲進海灘邊上棕櫚葉搭的亭子裡,百無聊賴地開始數葉子尖上下落的雨滴……
終於等到肖肖他們潛水回來,一個個凍得簌簌發抖,狼狽不堪。肖肖忙不迭跟我描述她當時有多害怕,多想放棄,那個氧氣氣嘴又是多不容易咬住,上岸後被海風一吹又有多麼冷。說來也怪,肖肖他們剛衝完涼出來,天空馬上就放晴了。陽光剛一灑開,整個海灘立刻就活色生香起來。花花綠綠的島服開始四處招搖,而泳客們也接著大呼小叫起來。如果說是陽光給予了海洋生命,在我看來也毫不為過。
我睜大眼睛,拼命想尋找那些曾被眾人交口稱贊的無上美景,可就像一口吞下的人參果一般,我還沒來得及品出滋味,就被“唐僧”無情地喚開。亞龍灣,這個無數人心目中的天堂,就這樣漠然而又迅速地離開了我的視線……
這一天的下午,結果成了整個行程中謀殺了我最多表情與膠卷的地方,只是因為陽光。去的其實只是很普通的地方:鹿回頭和天涯海角。鹿回頭總讓我想起廣州的越秀公園,其實並無多少景色卻到處是戴著各色帽子的游客,只因為那裡有一座被賦予了某種傳說但卻沒有多少美感的雕塑。在廣州,是五只羊;在這裡,是一頭鹿,僅此而已。然而這天有陽光,還有那些被陽光修飾得無比生動的東西,比如一棵極普通的樹,一叢顏色鮮艷的花和一條樹蔭下的長凳。如果沒有後面幾天陰沉天氣的陪襯,我是斷然不會懷念這個只有陽光的地方的,而現在它在我腦海中的形像甚至勝過本應美麗動人的亞龍灣。
天涯海角也是如此。雖然游客多如牛毛,拍照的時候必須要井然有序地排隊,或者就得靈活地見縫插針。然而我仍然熱愛這個地方,因為下午的陽光照得整個海面一片金光閃閃,美得令人贊嘆。而海邊的沙子又是那麼細軟,讓我的腳趾頭迷戀不已。而在這松軟的沙灘上,又有那麼多碩大的石頭散落著,仿佛是巨人丟棄的玩具積木。在這裡,我的腳趾頭終於找到了它的天堂,有清涼的海水,也有溫暖的細沙。雖然,這個天堂向它敞開的時間這麼短。
次日晚
這是我整個行程中不得不提到的一晚,因為我們是如此的高效,也如此地享受。
在從天涯海角回酒店的路上,“唐僧”開始不遺余力地游說我們去吃海鮮大餐。除了我們兩個以外,所有的其他成員都選擇去吃那頓標准為150元/人的晚餐。“唐僧”見我們不為所動,遂勸說我們和他一起去吃常規團隊餐。可我心裡惦記著著名的大排擋美味,不肯就範。於是“唐僧”說我們兩個女孩子獨自行動他實在放心不下,並嚇唬我們說前段時間有人晚上打車回三亞灣的酒店,路上有人突然跳上車來,搶了他們1000元錢。他答應去吃晚飯的時候在市區把我們放下來,吃完飯再在指定的地方接我們回酒店。肖肖膽小,忙說這樣最好。
我們在解放路的肯德基門口下了車,叫了輛三輪去春園海鮮廣場。不出所料,又送到了冒牌的地方。我不搭理門口的拉客者,拖了肖肖就往前走。網友說過,往北走大約300米就能到真的地方。可是越走燈光越昏暗,也不見有什麼商店。路邊倒是每隔50米就露天放了一台電視機,然後會有幾十個人搬了小板凳坐著看,讓我想起小時侯看露天電影的景像。見到我們兩個女生走過,也有人好奇地盯著我們瞧。膽小的肖肖開始不停地發問:你確定沒走錯嗎?怎麼越走越不像啊?好像很嚇人的哎?會不會信息有誤啊?……一開始我還不停地跟她解釋和確認,可後來連我自己心裡也開始發毛起來。終於明白,要在周圍的一片質疑聲中,尤其是親人和朋友的質疑聲中,始終堅持自己的信念其實是多麼地不容易!
總算看到前面有一片比較亮的燈光,我拖著肖肖一路快走過去。到了跟前一看,兩個人都放下心來,終於找到地方了。整個春園海鮮廣場規模宏大,占了整整一個街區,從門口看去,怕有上百個攤位吧。這樣規模的大排擋,我還是第一回看到。由於時間有限,我們直接衝到了明潤,傳說中的黃老板很快就露了面,帶了我們去買海鮮,七七八八買了一堆,再要了一扎鮮榨的木瓜汁,我們兩個飢腸轆轆的大胃王開始坐等上菜。肖肖心急,不停地嘀咕。好不容易一盤白灼蝦上來,蘸著明潤自家的醬料我們就不顧形像地大嚼起來,直覺得味道鮮美。一邊品嘗美味,一邊還有肩扛吉他手提音箱的賣唱者穿梭伴唱。我們雖不點,卻也免費聽了不少,光《老鼠愛大米》就欣賞了好幾遍。
我很貪心,買了一大堆海鮮,等到已經快吃不下的時候,居然還有最後一道“墨魚炒青椒”遲遲不上,等得我們好不心焦。而最後,這道遲上的菜卻成了我們最念念不忘的回憶。雖然有段時間“雪菜炒墨魚”曾是我們家飯桌上的常物,但鮮活的墨魚當場炒出來的美味我還是第一次嘗到,才發現兩者原來真的不能同日而語。已經吃到撐不下的我們還是忍不住一邊嘖嘖稱贊,一邊不住下筷。直到今日,我和肖肖還是不禁常常回憶起這難得的美味。
剛離開排擋坐上准備回肯德基的出租車,“唐僧”的電話就來了,說他們已經吃完了飯,大概還有一刻鐘時間就來接我們了。接下來的過程簡直可以用秒表掐時間,我們跳下出租車,直衝進肯德基對面的“天成貨倉”,抓了個營業員問清方位,拿了個籃子就開始往裡扔采購的物品:珍珠粉、椰子粉、菠蘿蜜干、椰子糖,咖啡……等到我們結完帳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衝出超市,正好看到“唐僧”的面包車從門前經過!不用說,當我們氣喘吁吁跳上車子,迎來的自然是一片驚訝的目光。
第三日
起床後發現天氣有點涼,趕忙套上長袖。早餐後送我們去“黎村苗寨”,一路上司機都在放張雨生的歌,許久不曾聽見,仿佛時光開始倒流。想到自己搖頭晃腦地哼唱“我的未來不是夢”的時候,曾是多麼青春年少。轉眼間,我的年華不再,而這個高亢聲音的主人也早已撒手而去,不再過問世間的紛擾,不知道是該為他慶幸還是遺憾……
本身是個乏善可陳的景點,總是那些慣常的路子。有趣的是那個韓國弟弟懵懵懂懂地就被拉去做了新郎,聽話地玩鬧了一番之後被要求付66元的財禮給新娘的家人,他身上卻只有10元錢,一番雞同鴨講之後居然也被放行,而他的父母和姐姐則看得樂呵不已。
下午去了著名的分界洲島,也是我們此行唯一一個自費的項目。100元的門票雖然貴,倒還算得上是物有所值。坐了快艇上島,一路上顛簸不已,惹得全船的人全都眾口一致地驚聲尖叫,都說比坐過山車還過癮。一上島大家就都很興奮,藍天、碧海、沙灘、礁石,活脫脫“東方夏威夷”的天堂模樣。那海水的清澈與斑斕顏色絕不是亞龍灣可以比擬的,而且沙灘上的躺椅也都全部是免費的。只是天氣卻越來越冷,海風吹來已不是清涼的舒爽,倒有了幾分冬日的刺骨。雖然眼睛還是貪婪地欣賞著美景,不時按動著快門,可總歸忍不住把身上的衣服裹得緊了又緊。然而收獲卻不可謂不大,我此行最值得收藏的照片幾乎都是在這裡留下的。
呆了才約莫一個小時,天色又開始大變。海風凄厲而來,吹得人要摔倒,身上的熱氣開始消耗殆盡,海水的顏色也暗沉下來,重重地拍打著岸邊的礁石,溫婉明媚的少女又要換作暴怒的莽漢。看到就連小店裡賣貨的少年都忙不迭地翻出了大衣套上,衣著單薄的我們只得狼狽地落荒而逃。再坐快艇回去,居然平穩得緊,連早早准備好再次尖叫的嗓子都沒了用武之地,叫人好生失望。
回到車上,個個翻箱添衣,一路無話。下午晚些時分來到了興隆的熱帶植物園,天上下起了小雨,更添了幾分陰冷之意。受不了寒冷的我們選擇了坐電瓶車,司機一路開一路指點著兩旁的植物,介紹其名稱與來歷,多數都是我不曾見過也不曾聽說過的,比如“導彈樹”,旅人蕉,不老樹等等,還見到了大名鼎鼎的“見血封喉”,毒性雖大,模樣倒是平常。後來開到園內的一棵“時來運轉樹”,司機讓大家都下去繞著樹轉圈,說一圈是財運,兩圈是官運,三圈則是桃花運。有人不死心,問轉四圈呢?司機極其鎮定地答道:懷孕!眾人皆大笑,於是下去轉圈。那個新婚的小妻子果然依言轉了四圈,看來是求子心切。
路過一朵極鮮艷的紅色花朵,花瓣極多,根根細長,嬌嫩無比,美麗奪目。我卻不由想起讀書的時候當啦啦隊,手中總揮舞的那種用塑料繩細細撕出來的花球。司機說了學名,我卻沒有記住,只記得俗稱為“情人花”,難道是因為紅顏遭人妒麼?我拍了一張,回來做了電腦的桌面。
吃過晚飯,入住了一家興隆的溫泉酒店。“唐僧”照例關照說地處偏僻,不太安全,請勿外出等等。我們自然沒有那麼聽話,又出去轉了一圈,結果找到一家小市場。一邊賣各種熱帶水果,一邊則是燒烤的攤位和小店。我和肖肖都是排擋的熱衷者,況且晚飯又沒吃飽,便弄了些小魚和螺絲肉烤來嘗嘗,香香辣辣,味道不錯。又在旁邊的小店裡買了些零食,這才回到酒店。
酒店裡有個露天的溫泉池,肖肖頭上頂了塊大浴巾,穿了泳衣下去,直泡到雙頰緋紅,全身舒坦才上來。因為是陰天,既沒有月亮,也沒有星鬥,不覺有些遺憾。否則,浸沒在溫泉池裡,數著滿天的璀璨星鬥,再抱個清甜的新鮮椰子在池邊不時吸上兩口,已是人生最享受的事情之一,又何必非巴巴地跑去陽明山或者伊豆不可呢?
第四日
雖然都在海南,但南北溫差仍然不小。憑心而論,一整天玩的景點都還不錯,但時陰時雨的天氣和只有十幾度的氣溫,卻讓我們的游興大減,整日抖抖縮縮。
先去東山嶺,取的是“東山再起”的意思,有年輕的景區導游一路講解。等到進入潮音寺,慣常的手法便用上了。導游先說與佛有緣的人才可以燒特批的高香,接下來便引我們去抽簽,然後排隊進入旁邊的廂房請師傅免費解簽,解完了便依各人“佛緣”,或去拜拜彌勒,或去燒高香,或去請佛手。缺少現金也沒關系,居然還有POS機可以當場刷卡。出來一對,發現團裡的所有人好像都很“有緣”,都可以燒特制的高香。想想也對,佛家不是說要“普渡眾生”的麼?倒是在園區裡看見兩只通體烏黑發亮的小“東山羊”,天真爛漫,可愛得很。
然後去博螯亞洲論壇會址,原來“博螯”取的是“博覽天下,獨占鰲頭”之意。除了看臨時會址,還有就是坐船去玉帶灘游覽。這裡本是難得的景色,灘的一邊是洶湧的大海,一邊卻是平靜的河流,據說也已入選“吉尼斯大全”。可天氣實在冷到難以忍受,很多游客紛紛裹上了羽絨服御寒。規定在灘上自由活動的時間是二十分鐘,可衣著單薄的我們根本無心戀戰,只呆了五分鐘就忍不住逃回了船艙。
再下來是去萬泉河漂流,坐在竹筏上順流而下,本是件相當愜意的事情。“唐僧”說,原來游客都是到這裡來打水仗的,可是遇到海南一年當中最冷的天氣,自然是沒有什麼人再有興致玩水。大家都緊緊裹著厚厚的救生衣擋風,連兩邊秀麗的景色都無心仔細欣賞,反而心急地希望快點游完全程,好趕快上岸。在我看來,萬泉河的景色其實相當秀美,和我去年冬天時看到的漓江景色完全有得一比。只是缺少陽光的眷顧,怎麼都像一盤缺了鹽的佳肴,叫人相愛不得。
一路趕回三亞,終於覺得有些暖意。在大東海附近吃過晚飯,仍然住回“藍海銀灘度假村”,這次的房間卻比前兩日好了很多。我和肖肖的房間在一棟小樓的頂樓,房間裡有個很漂亮的半圓型陽台,垂著半透明的白色薄紗窗簾。我不禁滿心歡喜,指望明天早上太陽可以露露臉,我好假扮一回小資,倚在這裡喝喝咖啡。
夜幕下,我和肖肖又去了海邊。我們呆呆地站在那裡,看浪花翻滾,潮起潮落,重復再重復,永無休止。在這單調卻又豐富的濤聲裡,還能有什麼能和當年一樣,能有什麼曾經失去的可以再找回來,又能有什麼改變了的可以再回到從前呢?
我掏出手機,撥通家裡的電話,給我母親聽波濤的聲音。她似乎很高興,大聲地說:我聽到了,我聽到了!
第五日
肖肖被我早半個小時從床上拉起來,拖去海邊看海。仍然沒有陽光,海水泛著淡淡的灰藍色。我的願望終於沒能實現。老天似乎實在吝嗇燦爛的太陽,難道是因為我心中也始終缺少陽光麼?
今天的行程主要是購物。我的任務早已完成,所以懶懶地提不起興致。強迫自己注視車窗外挺拔的椰影,還有那灰藍色的海水,因為即使是這些,很快也就會看不到了。再拉肖肖看,她倒很爽快:一開始看到很激動,可現在大概看得多了,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我突然覺得有些悲哀。我們真的那麼容易厭倦麼?曾經令我們感動,甚至激動的事物,真的會那麼快就變得無足輕重了麼?“審美疲勞”的故事真的會不可避免地發生在每一個人身上麼?我想不清楚,也不敢想得太清楚。
登上返程的飛機,我又一次沉沉睡去。但這一回,腳趾頭居然很太平。忽然發現,不知不覺中,所有的凍瘡都自行痊愈了。
我相信,即使我的心還沒有找到天堂,腳趾頭一定先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