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實在太不易了，五天假期加前後兩個雙休，九天時間怎可不出去玩餐飽！渾家小肉已經為此興奮了兩個月。眼見及此，老公龍抄手在公司急得團團轉，連月打點無果，終於心一橫，炒了老板魷魚。許是這頭開得瘋狂，後來竟蒙天公賜了場奇遇。
目標迅速鎖定張家界和湘西，原因在於小肉游蹤遍及泰半中國，在所剩的裡頭配合時間做排除法，我們覺得這一線是最好的選擇。離出發還有三天，分頭准備。
出發前——例行功課
小肉下來一堆攻略，打印成冊，於游蹤、心得、實用信息處以不同色筆標記，每晚誦讀。龍抄手搜城上海，要找圖譜、導覽、野史、正傳，竟稀罕不可得。如上海書城有本圖冊，但淨是景點介紹。而大多數的是含在合集中，如《讀行天下》，且更是語焉不詳。
按照小肉指點，龍抄手前往浦東圖書館撞大運，竟覓得中華書局的《中國旅游指南》張家界分冊，如獲至寶，因為他們的黃山分冊曾幫龍抄手分析出最佳路線。另有廣東旅游出版社出版的《無敵地圖王——旅游實用圖冊》的張家界分冊和湘西鳳凰分冊，一並捋走。後證明前者只是泛泛，反是後兩本作用甚大，只是出版時間是兩年前，各處價格信息不足為指導。仍強烈推薦這兩本，尤其是解析出的小地圖，我們不敢片刻離身。（張家界和黃山大不同，黃山是一條道，中只有往白雲景區一條岔道，張家界廣闊太多，景點分散，要做好的指南確實不易）
訂了周六早7：00的飛機直飛張家界荷花機場，周四晚出的票，打折後是700元。
整理行裝，自不待言。
第一天——黃龍洞、寶峰湖、索溪峪，熱身在人間
周六早5：30在火車站上機場線，18元往浦東機場，早行快，時間充裕。晚點二十分，飛機上狂鑽研地圖冊，定下粗路線為，先到索溪峪，游寶峰湖、黃龍洞；次日從武陵源入口進張家界景區，覓農家居住——景區內頭天爬天子山，第二天玩楊家界，第三天走金鞭溪上黃石寨，晚從森林公園入口處出景區，宿張家界市；第二天往猛洞河漂流，接乘船到芙蓉鎮，換陸路直達鳳凰。（張家界景區有五個入口處，分別是森林公園入口、水繞四門入口、武陵源入口、天子山入口、楊家界入口）
飛機上前半程氣朗天清，但入了湖南卻是灰蒙蒙了。9：20下得飛機，撲面的潮潤，終於離開上海啦！由於帶小刀須托運一只背包，所以等我們出了機場，1元到市區的公交車剛走掉。我們坐了個中巴，5元一人。也就十分鐘，中巴在郵政大廈就把我們放下，我們不得不打了個車3元到汽車站（應該問明是去汽車站的，就能省下這個周折）。不過郵政大廈下有火車票售票點，但只預售五天，即打算景區回來再買。
下飛機時就發現手機開機沒信號（聯通），在郵政大廈旁用IC電話給家裡報過平安——長話暴便宜，0.4元一分鐘，竟然！因此越顯小肉出發前買了一張全國通用的IC卡是如此明智——小肉提議買個當地的手機號，龍抄手以為信號到山上地勢高了能有，最終沒買，這個決定無比荒謬，當得臭罵一頓！
郵政大廈到汽車站其實並不遠，但單行道，車輛轉了個大圈。直接上車買票，上車前，人人拉住要我們去森林公園入口，說是正途美景雲雲。龍抄手幾乎就範，但見一旁小肉目不斜視，到嘴邊的應承又生吞了回去。
8元一人，10：15開11：05到武陵源即索溪峪，感覺此趟車費最值。沿武陵大道走去找旅館，兩邊旅館酒店甚多，檔次參差，因一邊有一脈淺水，因此決定挑個臨水的。看了數家，發現皆不能臨水，此時已近菜市場，於是到小街上尋了個特不起眼的私人住所，30元一晚，能洗浴且向陽的住下（臨街的要50）。
簡易輕裝先出來吃飯，在菜市場旁進了一家叫“土家人酒樓”的，其實沒有樓，熏黑及舊，門面小來更像個隨意茶館。讓進裡廂，台子矮矮的，坐小竹椅，沒有菜單，主要做小火鍋和炒菜，門口大桌上擺滿原料，隨客人看了叫。我們要了豬頭肉、土家腊肉和空心菜。先上泡菜和花生米，泡菜沒有四川或陝西的酸，偏鹹味，透出鮮，花生米是好滋味的。菜陸續上桌，做得十分有味道，地道湘味，量大下飯。米飯是大盆盛來，我倆吃到肚皮挺圓，印像中近年沒見小肉吃過這麼多米飯的。結帳30元，爽！
出得門來，小肉又要鑽到對面馬路吃小推車上的甜酒，這東西陝西叫醪糟，上海叫酒釀，只是厚薄酒味的區別。這裡的是偏淡的。
原本商量好，趁日裡光線好先上寶峰湖賞景拍照，黃龍洞裡不分晝夜，就排在後面。可是，哀哉，天降大雨，即刻調轉游程，先入洞避雨去。之前在攻略上看到，從索溪峪打面的上哪兒都是2元，本了此心，哪知叫罵過十數輛車後，竟沒一個肯低於10元的！無話，隨行就市，10元一趟到了黃龍洞。
時間13點，65元一人，經過一幢人工的吊腳高樓為引，來到洞前排隊。看來果然非旺季，寥寥數人而已，我們不由歡喜著。足人後由身著民族服飾的導游領入。確實可以稱為奇觀，溶洞的造化在此集大成，且還有約五分之三是未開發面世的。洞內前後四層，一二層間是地下水道名響水河，乘船游覽。隨後漸行漸高，同行不少是剛從張家界景區下來的，一路叫著腿痛。
入口進來有一小時左右，到得第四層。第四層有另一條道直下一層，龍抄手和小肉在此離隊，回走幾步補拍了幾張照片。黃龍洞的燈光打得美侖美奐，炫景之余也增添更多人工斧鑿的痕跡。雖說對於溶洞這是必須的，但在因厭了霓虹煩囂，出來尋野探幽的我們，這個開頭並不太能讓我們入戲。
下到一層，往洞口走，猛見游人如湧，暗暗吃驚。出得洞來，已看到人龍折了數折，天呀，這也叫淡季，等旺了，莫不要有瞻仰毛主席的盛況！唔，午後早來是很有必要的。唯一叫人高興的是，這時雨已住了，時間15點。
來此的散客很少，景區出口多是旅行團的大巴，面的也都是別人包好的。終於見一的士空車，龍抄手略略靠近，引其兜搭，到寶峰湖竟要價20！小肉坐地還錢，竟也討不著多少便宜，最後14元成行，但附加條件是由司機幫我們購票，說他能拿到回扣雲雲。車上，我們調低了數碼相機的像素，但兩張128M的存儲卡是否夠用，心中仍有忐忑。
因要乘船，有2元的保險費一項，我們沒買，62元一人進門，15：30。眼前一亮，有瀑布迎頭垂掛，龍抄手有些激動，感覺與想像中的張家界越來越近了。照片循例是要拍兩張的，但瀑布的下端人造的索橋和綠地毯的台階頗煞風景。拔腳上山，其間有一岔道往猴園和民俗風景區的，因想迅速親近自然，於是決定回頭再來。
不多時，到清涼碼頭，寶峰湖已在眼前，這是個高山湖泊，有峰巒出水，比附金蟾、孔雀、美女、豬八戒等各種形狀，大約總強不過桂林的。於是乘船游湖，每艘船上有導游阿妹一位，除了民族著裝，一切都很入時，所幸能唱山歌。游程經一花船，也有阿妹出來獻歌，導游會提醒男同胞准備回程對唱，可以討阿妹回家的話。龍抄手很識趣地在回程時由第一排挪到船尾。
中途泊小谷前，上谷看歌舞表演。自然比不得藝術家的精道，但粗鄙處卻能見每個演員的本性情，頗值一樂。結尾照例是要請觀眾上台聯歡的，小肉竟然衝在最前頭，龍抄手感嘆婚後的新發現。
看完表演，一船的興致都有些高，回程自是更加熱鬧，揭過不表。上岸是叫忘歸碼頭，想尋了來路再去猴園等地的，卻原來兩個碼頭可相望，不相連，來去只有一條路。無法，旋梯下來已是山腳。17：30，看看天色向晚，也就沒再上去。
出來叫了一輛摩托，加司機，三人同跨，4元回住處。
洗浴罷，一身清爽，前去晚飯。在大橋對面有名的夜市，是些大排擋的集中地。揀近水的坐下，依舊是小竹椅，不過也可坐一種草墩，頭上白熾燈繚繞多少蚊蟲。我們叫了個排骨小火鍋，一盤絲瓜，小龍蝦是1元一只，要了十只。先上了一小號鋁制燒水壺，裝著茶。小肉去看人家弄龍蝦，要往復刷洗四遍，是頗仔細的。
這裡有人賣唱，小女孩的三人組，一個抱吉他，一個捧歌單，一個販玫瑰。有個寡的漢子，挺搖滾的，壯碩留平頭，額前一撮黃發垂胸。他的設備上檔次，電吉他、小麥克，背暴大擴音器。漢子的生意自然要好很多，尤其受團眾的歡迎。
小肉熱愛小龍蝦，吃得嘖嘖有聲。龍抄手是個蠻人，只懂吃豬肉，更伺候不了要剝殼的佳肴。排骨的肉超緊致，鮮美異常，不是肉豬可比。絲瓜香甜回甘，自此知道何為鮮蔬。在此強烈推薦小龍蝦為夜市味王！
40元，狂飽，街邊燒烤被迫取消。再次致電家裡，叮呤惜別，說進了景區可能三天後才能聯系的話。回住所，睡前整理數碼相機，去蕪存菁。
索溪峪還有一景點有名，叫百丈峽，時間關系未有領略。黃龍洞和寶峰湖的人工痕跡嫌重，不若黃山腳下的翡翠谷、九龍瀑好看，作為正餐前的小點，黃山的開局更叫人入戲。
另外，挺怪異的是，索溪峪很韓國，不僅店名多用中韓雙語，甚至純韓文的，就連黃龍洞前的小販都能說幾句韓國話！？後來才知道，張家界與韓國簽署了七年的旅游協議，因此韓國游客近幾年陡增，拉升經濟，帶動文化交流。
(二)
第二天——十裡畫廊、天子山、大觀台，安得山居宿行者
小肉上班辛苦，八點方掙扎起床。龍抄手將吃食、水、錢銀、貼身衣物、藥品、照相器材及其他背上，剩下的鼓入另一個包，去找老板娘寄存。竟不肯，算了，小肉背了走。早飯吃得潦草，只有桌子上的八樣鹹菜是不錯的，瓷碟盛好，任君取食，就稀飯一流。
坐三輪摩托，4元到武陵源入口處。張了一眼門口如墟，我倆悄沒聲息地向售票窗口掩去，眼見到了，終於會師熱情的堵截。野導的收費是30元一天，帶路，介紹景點，和背行李。在“資訊”的洪流中，我們漠然地購票158元一人，漠然地行進在由平和漸趨尖利的聲調裡，任服務介紹已變成對我們體能、智力、經驗的質疑、責難，甚至蔑視。認過拇指手紋，總算搶進門裡，正好9:00。
（張家界的門票是IC卡通票，游客須識別指紋，票在乘坐環保車時可能要求查驗，而依照指紋，游客可以在兩天內不限次地出入景區各入口。張家界早幾年拆除了景區內絕大多數賓館，只剩森林公園入口大氧吧左近的張家界山莊，和天子山腳下的綠喁山莊，是為“官邸”。因此大多數游客不得不在景區外住宿，而張家界大得不可能一日游完，於是有了兩天出入的“人性”票制，和免費環保車、索道、電梯這樣讓您更快到達景點的“人性”設施。而如能覓到農家居住，那在景區裡生根發芽都沒問題，顯然，後者是我們的計劃）
老遠時就看到這邊的人頭，近得身來更見其攢動。十六條縱隊，屯在八個入口處前，八個入口又分兩條線路，若干輛環保車駛來這些入口，將游客源源不斷接往天子山索道和水繞四門兩個終站。往天子山索道一線將經過十裡畫廊景點，地圖上看應該能接上天子山上山的道，我們擠在天子山索道一線的一條隊伍裡。
真的不誇張，當時只有我們兩個是散客！小肉發揮小“部隊”靈活的特點，領了龍抄手迅速接近隊伍最前端。這裡是氣氛最為激烈的所在，一邊是各個導游使足解數爭奪著先上車的機會，一邊是把門調度的大哥大姐們的一派篤定。滿眼張皇，巨大行囊，我倆散客的真面目立刻被看穿。好辦得很，我們被迅速地塞入一輛環保車。
（盡管在小肉的領導下，進門乘車還是非常順利的，但擁擠喧囂狀況，終讓人不爽。可見出行，尤其是散客，早起避開人潮，非常必要）
車上大部分是韓國人，小部分是山東人，標配都是礦泉水加小擰袋，男的多攜折扇，女的羅帕輕盈，只我倆是重裝。冷不防，車停了，車道旁一小路岔開，山東人呼喝著下了車。小肉伸了半天脖子，也沒找著啥標記，剛司機那一嗓子更沒聽出個名堂。沒敢動，繼續上路。
終於在一坪地前停車，不遠處小店成行，景點處不錯了。聽司機喊是十裡畫廊，趕忙躥下。小肉一眼甩到右側山腳下的幾排木屋，便要衝去存包。龍抄手不放心，一把扯住，說人家也沒打出牌子來要幫我們存包，萬一回頭給賴掉了怎辦？小肉不願和這般沒見識的理論，但終究是夫妻也該另看一眼，於是嘟了小嘴開路。
首先就是個錯愕，起點處竟然有覽景小火車！價格是單程20，往返30，哎，不多評價也罷。十裡畫廊位於一個峽谷，游人走在谷底，抬頭望兩側奇峰異景。修葺好的路約占谷底寬的五分之一，而小火車的雙軌又占了其中四分之三的路面，余下讓我們人走的約能並行兩個半身子。小火車一側，倚了山沿，植被層疊而上，據說多異樹。
人行一側是峽地，寬近百米，幾株大樹茂盛如擎華蓋，給人雨林的感覺。一路峰起，崢嶸聯袂，於奇絕處給了各種名字，尤其“采藥老人”、“食指峰”、“全家福”等皆神似。而多數名稱則不容易對號，若請導游，是能方便認准景點的。不過我們倒也不太在意，一來已能領略天然的氣韻；二來，一旁小火車上導游的話筒，基本也幫我們把風景指點了七七八八。
值得一提的是這裡的一種叫葛粉的小吃，形狀像廣東的龜苓膏，但無色透明，冰鎮了大桶盛著。要上一碗，會加紅塘、黑芝麻和枸杞，吃起來香甜爽滑、沁心怡人，是解渴的上品。小肉連盡兩碗，滋滋得意，也終於不發龍抄手不讓存包的脾氣。
不出所料，十裡畫廊走完，正是登天子山的路。多數人就此折回，到剛下車處等環保車去索道口。我們肯定要爬的，於是先在一寬敞處少事休整。對面大樹下正有幾個販黃瓜的山民起著爭執，黃瓜個兒大，樣子就新鮮，賣一到兩元一根，龍抄手盤算著到了山頂能翻幾倍。旁邊還有扯了張幌，要給游客唱山歌的阿妹……
時間10：25，上山。天子山的山路不比黃山，首先，黃山常會有標記，說明到山頂或下一個標志性地點還有多少公裡，因此心裡總還有底。天子山是沒有的，漫漫長路，只讓你且走。更要命的是，黃山山道每數級會出現一段平階，可以舒緩腿腳的疲勞。天子山多是直上的台階，人就不得不時時將雙腿置於發酸的極點，苦累不堪。
也不知經過了多少個數十級連上的階梯，總之是在又一個數十級連上的階梯後，我們在一家小鋪前的板凳上坐了下來。一問，黃瓜仍是兩元，小肉高興地挑了根大的，店家衝洗後，再把皮削去，很好啃。龍抄手注意到又一個與黃山的不同，黃山沿路與游人同行的是無數的挑山工，油鹽、衣被、液化氣罐，洋樣都挑。既看得叫人肅穆，等上山消費，也就不怨它貴。而這裡是沒遇過這種挑夫的，只有背滑竿是一樣的生計，且感覺價格比黃山便宜些。
正抬頭看下一個數十級連上的階梯時，猛然發現，旁邊竟有條往下的岔道，和我們的路一般平整、寬闊。忙問店家，說是去南天門、隱仙橋景點的，下山路，很遠。龍抄手醒悟，既然一路上並沒見過上來的岔道，那這定是之前山東客下車點的上路了。和小肉一合計，覺得一則住處還是懸案，二則物資實在太重，三則那邊也不出名，於是放棄。
經過艱苦而近乎單調的登山，在12：30左右，到了西海景區。這裡有數個觀景台，景致開闊，奇峰林立，滿目俊秀。遠處有巨幅的山脈斷層，仿佛瀑布下泄。最好的一處叫天台，要由大路旁攀上八十多級台階後才到。很多游客，尤其是年長些的都不願遭這趟罪。我們沒去探南天門的究竟，心頭已經不服，這裡再也不能放過……山裡稱海的景區，大多生了雲才壯觀，今天天氣微陰，又有不成形的散霧蒙蒙，目光不能及遠，峰林也顯得較暗，不算好看。擦把汗，企求能漸入佳境吧。
觀景台上有小伙子替人照相，他們搬了個板凳，以站得高能為你拍到全景為招徠，一塊錢拍一張，更編了一兩句順口溜助聲勢。這陣勢連小肉也是第一次見，加之對美景的渴望壓抑太久，於是也讓他們給拍了一回。龍抄手更煞有介事地記去了一句順口溜，但沒想處處觀景台皆是如此，唯那口號各有不同，自然，剛記下的順口溜忘去了爪哇國，也再沒興致拍這種照片了。
從西海向天子閣去，平路開始多了些。不費太多功夫，來到了天子閣下，這裡算是天子山的一個標志了，我們也隨大流的歇個腳。黃瓜還是兩塊錢，小肉這次要的卻是小土豆。張家界的土豆個兒特小，當地人用油炸了，一簽串上三四個來賣。龍抄手總覺得吃土豆就如《圍城》裡說到的吃烤紅薯，第一口肯定是香的，後面就無味得很。興許正是因為這裡土豆的小，快快吃完，掩蓋了味覺缺乏層次的缺點，因此還是值得品嘗的，而且也只是兩塊一串。
還消費了一瓶冰鎮礦泉水，3塊錢，比黃山上便宜多了。於是又說到兩地的不同，黃山從慈雲閣一邊上山，沿路都有山泉接來飲用，天子山就完全沒有。莫非“九寨溝看水，張家界看山”，這張家界就索性一點兒水也沒有了麼？
轉過天子閣，一路頗為熱鬧，路面也修葺得寬整。有兩個觀景點，看御筆鋒和仙女散花的。景致傳神，但這裡給人拍照的小伙子卻是沿路最欠口德的，不遺余力地詆毀游客，太煞風景。而此時，我倆的注意點卻全不在這些上了，還沒落實住處，這叫我們非常不安。
1：40了，茫茫張家界，去哪裡找農家呢？我們帶來的攻略上有兩個電話，這是我們主要的希望。在仙女散花，終於看到IC卡電話機，但卻是壞的。我們的手機就更別提了，還特意招呼了漫游呢，但下飛機以來一直處於未登記的狀態。龍抄手深深後悔當初在張家界市不肯買新號的決定，更突然發現小肉的背包完全不比自己的輕，一時間愧疚無以復加。
正走得沒主意，小肉突然加速前奔，龍抄手唬了一大跳。急急跟去，原來小肉看到路邊一輛紅色蔔蔔車（三輪摩托），斷定是此間山民的。車上是堆豆腐，旁邊坐一個女人，正驚愕地看著面前氣喘吁吁的我們。說明找住處的意思，女人告訴我們沒有農家可住……
失望的情緒，在我們到達賀龍公園門前了仍揮之不去。看看這只是個非常人工的公園，主要是瞻仰銅像，因此盡管是免費的，盡管賀龍將軍是龍抄手幼年仰慕的大英雄，我們還是沒有進去的興致。賀龍公園門口商鋪眾多，人氣旺盛，但幾個IC卡電話機仍都是壞的。不過，商鋪後有一家挺大的酒店，沒人迎客。我們在圍牆上張了一眼，看看應該從前是住人用的，如今未見人跡。龍抄手自作聰明地要晚上潛入露宿，小肉白了這家伙一眼。
繞過賀龍公園，是車站，再往遠走就必須乘環保車了，終站天下第一橋。此刻時間是下午2：00，我們決定先到小鋪前歇歇，把包裡的食物消耗一些。買了半個西瓜，花了5元，這裡的西瓜無論外皮、尺碼，甚至切功，都像極了冬瓜。又吃了一塊隨身帶的烤肉。小肉仍舊不死心，於是向這裡店家問詢。沒想到，店家大哥卻說有住處，走上去不多遠有個沒聽懂名字的賓館，有標間，60塊一個人。是貴得很，但山上也就認了，黃山光明頂最便宜了，八個人一間房，上下鋪，一個床位還得75元呢。
於是說去，店家大哥卻要先打個電話落實，然後開始掏手機忙活。竟沒通，又端詳了我們幾眼，回頭招呼他家談客，要帶我們去看。小肉私下為龍抄手解惑，張家界現在不叫人住，其實沒拆完的賓館還是有的，接生意時都特別小心。
正當我們拔腳，一個女人突然攔住了小肉，問我們是不是找住處。小肉欣喜地和她搭腔，一旁龍抄手驚疑萬狀——她們哪來那麼熟絡？三個拍子之後，龍抄手發覺女人身後一輛紅色蔔蔔車眼熟得很，哦，原來是那個坐在豆腐邊的女人！
女人說她認識的一個農家家裡可以住，蔔蔔車上又下來一個男人幫腔。問到怎個住法，女人說兩個人60塊一晚，小肉嘗試殺到40，女人正猶疑，男的竟肯了。龍抄手關心洗漱衛生間，女人說不上來，男人說仿佛有的。於是我們要看看再定，他們又叫來個男人開車，我們謝過了店家大哥，齊齊上了蔔蔔車。
平路上，女人解釋說他們是山民，來景點處賣豆腐，剛剛還要做生意，男人也不在身邊，所以沒敢招呼我們。不久，山路起伏，蔔蔔車轟轟響，人聲不可聞了。說是不遠，但總未見到，我倆來回了無數次眼色，無法可想。車上的男人抽了根煙，順手在手指間捻掉煙頭，火星兀自撲閃，坐他身後的小肉立馬寒了半個額頭……
蔔蔔車駛過一個小坡，男人忽然湊到龍抄手臉上來，大聲說，這裡就是大觀台，一會兒看好房子住下後，就可以上這裡來游玩。龍抄手用力地點點頭。還正沒頭腦地尋思著，蔔蔔車已轉上一個官道旁的岔道，明顯是進村的感覺了。果然，進了山坳，出現不少農舍。近3點鐘，目的地幾乎就是村口第一家，他家門口至村道的30米竟然鋪的是上好的水泥路，門前的坪也是水泥鋪的，看來這家人闊氣……
迎出來的主人是四十多歲的男人，引我們去看房間。踏入正門是大廳，自家建的房子，就是大，層高就更不是城裡能比。廳右手一條走廊，兩邊有四個房間，三個三人間，一個雙人間，都頗干淨。走廊盡頭是另一個獨立的衛生間，洗澡都在這裡。能洗澡！天呀，一時感覺太奢侈了，沒話說，就在這裡住下！雙人間有地毯，感覺比較可愛，但一看三人間有自帶衛生間（不能洗澡），於是挑了最亮堂的一個三人的。
房價在來前說好，40元一晚，主人也就沒有異議。其實，在風景區，兩個人住，還能洗澡，40元真是便宜到哪裡去了！事後想，這也許不是主人的心理價也未可知，只是虧得小肉先砍了那一刀，若是先看了房子，這個價是斷不敢開口的。主人又問起我們怎麼吃法，我們哪有主意。主人介紹，在他家吃飯有標准，正餐30、40到100的都可以。既然房價占了便宜，吃也就沒敢說要最低的，於是40元一頓了，另外，早餐是10元，吃面條或米線。
價格實惠，條件又這麼超乎想像，怎一個“爽”字了得！一路懸在心頭的大石終於可以放下，如大石般重的行囊也終於可以放下。我們稍做整理，來到門前坪中。龍抄手樂滋滋地和主人寒暄起來，問起貴姓，主人一邊說姓張，一邊往外套內袋裡去掏。龍抄手一愣，呀，山裡也興遞名片的麼！？遞到手中來的竟然是他的身份證！這一下太出乎龍抄手的意料了，半晌沒回過神來，又混沌地遞了回去……
想來許是這房費殺得忒狠了點，主人一個勁地念叨著住在他家的實惠。很快，話題說到了他有個正念高二的女兒，家裡招徠客人住宿掙些錢，也全是給孩子念書用的。以及對我們這樣愛玩而貧窮的大學生的理解，因此房價也並不向我們索要多高等等——哦，原來當我們是大學生呢，其實也沒法子，小肉是張娃娃臉，龍抄手正好與小肉有夫妻相，說起成家，都絕少人相信呢。只是，龍抄手每每因不夠成熟的外表在工作上遍嘗人微言輕的煩惱，這次倒是得了個好處去。
說話間，那輛蔔蔔車駛來，要接我們去大觀台玩。龍抄手心裡老大的不好意思，臨走想喚那主人聲親切的，正琢磨是大哥還是大叔好呢，小肉已甜甜地叫了句：“張大叔，我們走啦！”
3：30，說話間的車程，已到了大觀台。從路上看來這裡很不起眼，仿佛只是個土包。而就景點本身來說，也並沒有多大特色。首先立身之處既不突出，方圓更顯太闊，因此作為景點，在地勢上就被埋沒了。而視野倒是開朗的，目光能及遠，可見群峰之巔，然而往下看卻被樹木遮掩，也就缺乏縱深。
這裡有架觀景望遠鏡，看望遠鏡的男人和我們的蔔蔔車很熟，且很以眼前這片景致為驕傲。難得的是，其造型非常有仙氣，文字無法描摹。他告訴我們，這裡看日出是最好的。聽了這話，再打量此處，的確不錯，若遼闊的前景上滾滿層雲，不更是鋪排出紅日的壯觀！
大觀台其實只是起了個頭而已，從這裡出發有兩條線，一個往仙人橋、天子座，一個往一步難行。網上下來的攻略裡有一家提到了仙人橋，說是一般驢友既沒到過更沒聽說過的，風景絕佳，是個好心的野導帶他們去的。初時研究攻略，龍抄手就發了誓要找到這裡，眼下一見，得來全不費工夫，即刻大大吊起了胃口。蔔蔔車約定三小時後來接我們，感激不盡。
比起十裡畫廊和天子山一路，這裡游人少到竟然完全沒有和我們同路的。滑竿倒是有兩乘，因此我們的到來，給予他們的動力就可想而知了。絮絮叨叨伴我們走了好長一段，鼓動無數誘惑的辭令，尤其對小肉實施以密集的游說。殊不知小肉經驗豐富，不吃這一套，反是龍抄手耳根還軟點。終於看見無法，滑竿阿伯最後單方面約定回程一定讓他抬一段的話。
正如大觀台上看到的都是巔巒，因此這一路全是下山路。仍舊是張家界那種幾十級沒個喘息的砌路法，火速的去勢中已想見回來的艱辛。所幸不是天子山那般的沒個指望，不多時已經路到分際。往右是三個景點——虎口拔牙、仙人橋、天子座，往左是兩個景點——神雞啄食、一步難行。我們先向右去。
路上，一種紅色果實的小植物，和一種幾片如蘭花葉子扁扁緊貼在一起的植物，非常吸引我們。但我們在《中國旅游指南》張家界分冊上看到的，說是在張家界遍地生長，四季皆有的倒吊金鐘，卻始終沒見蹤影。
這些景點，是我們真正渴望的風景，滴翠的山谷，多姿的峰林，道骨仙風的樹木，同時這裡沒有煩囂的人群。在這下午3到5點的時分裡，這般微微陰霾的光線，大自然以一種異乎尋常的真實、幽靜的態度，向我們展示著她的身軀。人不會大激動，但這樣的舒服和親切，又不由讓我們想把快樂的情緒抒發。於是，端詳一會兒，又叫嘯上兩聲，喜悅始終洋溢眉梢。比之拍照走人的天子山一路，這裡真的讓人流連忘返。
虎口拔牙是由一個岔路去的，路口沒有指示牌，我們從天子座回頭時終於遇上的三五游客就沒有往那邊去。走到觀景點，看到所立的景點石碑也與別處不同，從新舊與樣式看，應該是老的一批，而其他景點都統一換新的了。
仙人橋是座天然的石橋，前面用鐵絲木牌封好，不讓人近前。橫豎這片也沒人看管，小肉和龍抄手非常有默契地攀爬過去。石橋瘦而平整，確有仙韻，可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這裡一邊是絕壁，一邊覽美景，我們流連橋頭，終於沒敢走過。回頭聽張大叔說，每每有人失足橋上，最近的是個四川老師。
天子座的觀景台建得古意盎然，更分出觀覽的層次，叫人有飛奔向前的衝動。這裡理應看到“天子座”的形像，我們沒有找到。
一步難行本是在一個峰頭上，前伸突出，賞景絕佳。但要修階梯繞上去，又耗工費時。峰頭就在我們路前，遠僅一跨，若真要動了這念頭，可就驚險非常，所以叫一步難行。後人鋪上鐵欄，讓人通過。
神雞啄食和一步難行是看同一片風景的兩個觀景台，都是突出於山體的地方，甚至可以遙望。山裡有移步換景的說法，何況確實是兩地了。能從不同角度、遠近端詳美景，莫不是有了些“把玩”的味道，總之是讓我們神迷了。
這邊還有一種草，如天然的繩子，綠盎盎，深淺不一。小肉采得一把圍在手上，甚美。
6點左右，興盡而歸，蔔蔔車早已等候，道聲麻煩，開拔回家。山裡這會兒還很明亮，張大叔說他老婆探親要明天回家，今晚由他燒菜給我們吃。一盤土家腊肉，一盤煎豆腐，一盤大白菜。原料既好，味道更是可口，盡管大叔一個勁地說他自己往日是不下廚的。腊肉的地道且不說，這大白菜是城裡吃不到的鮮甜。他家米飯裡撒了一些綠豆，是用高壓鍋蒸的，這讓大叔頗誇了頓口。龍抄手沒有科普常識，不知道山裡氣壓低，水的沸點也低，一般鍋子蒸飯不能熟透的道理，小肉自然是要教導的。高壓鍋與水泥路一道成了大叔家闊氣的證明。
在門外坪裡吃的飯，山風吹得好舒暢，山裡暗了下來，就等晚上看大星星了。飯後洗浴，這個衛生間是只供客人用的，水壓自然比不得在家，心裡也沒這份奢望。但能洗上澡是大快人心的事，何況龍抄手這家伙還是洗到手上起了褶子才罷休，一個字——爽！
我們洗好澡，研究了會兒地圖，決定向張大叔請教。知道我們不計時間，要玩足張家界的決心，張大叔十分熱情地告訴我們，他已經幫我們琢磨好了游覽的路線。聽說我們從賀龍公園直接來，就知道我們錯過了神堂灣。所以明天上午去神堂灣、點將台，中午回家午飯，下午去空中田園、神兵聚會、鴛鴦瀑布、六月飛雪；後天上午去烏龍寨，看天波府，下午在天下第一橋、後花園；大後天乘百龍天梯下水繞四門，走金鞭溪，上黃石寨，出張家界，就能都玩到了。其中明後兩天的游程可以互換。
龍抄手出於對天波府名字的好感——因為小時侯愛看楊家將的故事——同時對中午回家吃飯有點感冒，所以“唆使”先進行烏龍寨、天下第一橋的旅行。行程定好，看看今晚見不到星子，於是回房睡覺。臨了約定張大叔叫我們看日出，大叔非常爽快地答應了。
整理數碼相機，一夜無話。
這一天比較勞累，尤其又要負重登山。但想想如果包袱寄存山下，那在農家也未必住得安心，所以這個矛盾也就無解。橫豎不跟團總是明智的選擇，因像大觀台一路，其實團隊是根本不會去的。而這一路的岔出，像極了黃山天海岔出的白雲景區，至今仍覺得白雲景區是黃山最美，且也是少游人。而兩相比較，我們去白雲景區時，恰逢落日金輝，因此景色綺麗，而今趟大觀台一游，光感稍遜之余，在內容上是要比白雲更豐富的。企求明天好天氣！
（三）
第三天——烏龍寨、望橋台、天下第一橋、後花園，瞬息天機漸佳境
雷聲隆隆，半夜山雨，嘆口氣，索性死睡。小肉7：00坐起身來，和從6：30開始搗鼓的龍抄手說早安。只因一向不事脂粉，出得廳來也就快。7：15張大叔為我們端上熱氣騰騰的兩碗米線，米線是沒什麼特別的，但那覆在上面的荷包蛋噴香撲鼻、外焦裡嫩，著實叫我們意猶未盡。
張大叔說山上環保車第一班發車是7：30，經過村口要近8：30的，下雨天更晚一些，於是我們也就放心從容。門外滿目的濕漉，雨還在下，霧氣抹去了對面的山頭，我們很有些擔心。小肉是備好一把傘的，精致細巧的那種。張大叔說要陪我們同游，盛情難卻。大叔家只有一把雨傘，於是又進村裡去借了一把。我們杵在門口，看大叔老遠地往回趕，半道還堵住一位老鄉，硬是換來那人手裡更好的一把傘，非常可愛……
這次問清楚了，這裡叫做丁心墉，位置在天子山與天下第一橋中間，而我們第一站烏龍寨則在去天下第一橋的路上。不出十分鐘，我們站在村口的路邊。沿路一排喬木的背後是一片長草，霧氣在草上飄蕩。
張大叔給我們遞來口香糖，正好米線裡的蒜籽讓我們有些口重。兩輛往天子山的環保車都過去了，終於看到我們要坐的車。車上的旅客不多，都穿了雨衣。司機和張大叔打招呼，大叔高興地說著我們住他家，他領我們到處玩的話。
抬滑竿的、擺吃食小攤的、開旅游用品店的，都與張大叔認識。我們也因是大叔的客，領略著他們質樸的笑臉。烏龍寨的入口遠比大觀台熱鬧，張大叔並不為那些做生意的幫腔，反認為我們沒有買雨衣的必要，9：40，三人上路。
一路的好霧，面前十米幾乎不能視物。第一個景點出現在路邊，像形巨石，名叫“金雞報曉”，可惜及手可觸，抬頭卻不能辨識，霧濃由此可知。大叔幾次要替我們背包，我們都不肯——怎可讓長者負重，畢竟並不是在請導游。
大叔開始給我們講烏龍寨的故事，我們小時侯看的《烏龍山剿匪記》，演的正是這裡。而真正追溯起來，則要說到明末。吳三桂引清兵進關，趕走了闖王。闖王為圖東山再起，托摯友鄉紳藏寶烏龍山上。這裡地處偏遠、關隘險絕，守寶的將士由民匪變成了山匪。其後，中國內憂外患，民不聊生，匪眾聚嘯山頭，代代相傳。直到解放後，紅日幾輪普照，湘西“毒瘤”才總算根除。
閑話裡的成王敗寇，已經不那麼驚心動魄。而真正游歷烏龍寨，則不由得氣為之奪。盡管濃霧鎖山，讓我們無法極目無底的深壑；盡管昔日遍插櫻槍、旌旗閉日處，今天端坐的是盼你點唱的土家歌女。然而，崖石森然筆立、萬古不催，棧道危然淵峙、幾不容步，轉折千鈞一發、萬夫無為，炮台鐵血依然、冰冷依然。當我們在山門前，不得不抬頭仰望；當我們在巨岩下，不得不附身躬行時，感受的分明是生殺予奪、你死我活的步步驚心、步步精心、步步艱辛！依稀地，有了環境予人格影響的感悟，何以從前朗朗乾坤的民族氣節，演變為後來冷箭傷人、仗勢欺凌、為禍一方的行徑了呢？
由山門上山寨是個循環的路，因險要狹窄，所以規定應右上左下的，我們看游人並不多，而左邊光線亮堂，所以反其道而行。漸行漸高，10：20，進了寨門。比起山門前所見的陡拔，寨裡反顯得小氣許多。首先規模就不足，感覺連舊北京的四合院也比這兒大。相應的建築也就談不上氣度，想想西遞宏村拍《臥虎藏龍》的宅子多堂正。這裡更像土家民居的高山版，當然，或許這是建築的原意，看守財寶的心腹是貴精不貴多的。
其次陳設寒磣，正中台階上的樹樁應該就是頭把交椅，旁邊一杆土槍，一把長刀，大杏黃旗上濃黑的“烏龍寨”三個字。拍照是要收費的。交椅背後的屋裡，雕花大床，展示土家哭嫁的文化。這就是人生了吧，門外、門裡，事業、生活，倒是點得明晰痛快。正統的中國“旨趣”決計不會這樣建造，宅子非但要分出幾進，還要有屏風、天井來阻隔，總之是見不得這般直接的。
曾聽過一家觀點，說相對於能修正史的宮廷文化，能濃墨重彩、口耳相傳的坊間文化，山寨、綠林文化長久地與封建宮廷對峙存在，並數番在改朝換代中，扮演了新宮廷文化母體的角色。因此，山寨、綠林文化應該是中國文化中真正的基礎所在。
我們想來，中國太古，時間長了，什麼禁忌、規則、曲折，都讓愛琢磨的人們給想出來了。而山野天然，人們耳濡目染著原始的生生不息，直接、簡單，也就理所當然。其實這些研究在營營碌碌的我們，價值也就是行路中的談資，充其量，在這時已經勾起龍抄手和小肉對遙遠的水泊梁山的絲絲神往。
和所有旅游點一樣，小小的烏龍寨裡也有店鋪，而照例店主是和張大叔熟的。於是張大叔和店家嘮嗑，我們繞過山寨去看藏寶所在，也就是思慕已久的天波府景點。
10：40，只一點點路，天波府的觀景點就在對面的孤峰之頂。兩廂間有一索橋，抵達對面後是直上的鐵梯。這時霧大，隱約峰頂有個小亭。於是小肉先行登頂，龍抄手隔岸拍照。濃霧裡，對面卻只聞其聲。山風陣陣，總算吹出些輪廓，小肉正不知向哪個方向揮手。龍抄手忙摁了幾把快門，趕去。
直上的鐵梯，有輔助的鐵籠罩住，人在其間感到安全，但仍有不敢攀登的。上得孤峰，這裡也算不得亭子，只是個金雞獨立著的“蘑菇”，倒也和孤峰相映成趣。眼前應該是豁然開朗的，但此刻只有白茫茫一片。在圖冊裡了解到，天波府是天然形成的四道石壁，依次排開，削立猶如城牆，是張家界的一大奇觀。無緣謁見，心中難免悵然，又見一旁拍照小伙登高的凳子鞋痕猶新，美景可想而知，一時更添失落。
再沒比這是天注定的了，此時也就我們兩人，想想對面石壁峨然排列，回聲定是別樣氣派。眼看不上，過把嘴癮也好。一腔惋惜化作長嘯，聽得層層聲浪激揚，也算有了些滿足，我倆轉身欲行。
恰此刻，也就一陣山風的忽然，空中扯開一個天眼，石壁蒼崖赫然眼前！一時驚得我們手足無措。只見天眼越扯越大，不獨四道城牆全顯露了出來，遠處更有斑駁山頭浮現。霧仍舊是有的，因此石壁上的樹木只有深淺，沒有綠色，而天空的底色就越發顯得稠白。這不是水墨畫更是什麼！？潑潑灑灑、氤氤氳氳、斧斧皴皴，一時間明白了中國的水墨山水何以能登峰造極！天作的範本，天授的技法，天賜的意境、心懷、激情——水墨本天成，丹青偶得之……
小肉已經歡喜得無可無不可，更不惜相機內存地開始攝像。龍抄手在一旁叫嘯，只是相比之前的悵然，此刻的滿足更在幾重天外了。痛快地忙完，天眼已不復當初形狀，再貪圖兩眼，竟已完全閉去了。
磨磨唧唧下來孤峰，看見旁邊又有岔路，飛奔過去。想是照顧到不敢攀上峰頂的人們，所以這裡去峰下的觀景點，也是看天波府的。先不說看景，只這裡的路已很好玩。因為是倚築在孤峰之上，轉折、疾坡、鐵梯，花式不少。扶手一律鐵欄杆，一些地方也有鐵籠圍護。天雨霧濃，地上是滑得很的，不時還須手腳並用。比起正經山路，總算是有趣得多。
觀景點在凸岩之下。山頂時，有幸看過天眼，這裡也就不再多奢望。何況朦朧中，又被我們到一鱗片角，於是知足而返。一路向上，嬉笑叫嚷，不想張大叔已經候在頭頂。原來見我們去了許久不回，大叔心急起來，趕上來查看。時間是11：15。
也怪我們太貪山色，回程一路上，大叔盡把些游客失足、野導害命的故事來唬我們。小肉牽過話頭，自然要大贊大叔的仁厚，家裡住得如何舒服，也就兩廂開心。
下寨的路，我們走的是本該上來的一邊。路上經過幾道關卡，其中一線天，是龍抄手生平走過最窄的一個，背著包竟無法通過，還惹來小肉一通嘲笑。另一處須在石梁下穿過，人不得不低頭。橫豎都是些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要害……
又來到了山門前，我們於山歌台上小座。本就沒想點唱，何況大叔屆定過我們是窮大學生。而此刻比我們來時，霧氣淡了很多。眼前景色豎著一分為二，右邊滿是雲霧，隱隱透出背後山體的淡淡赭色；左邊山谷已清晰可見了，樹木繁盛、綠意若流。左右交彙處，霧氣吞吐卷舒，再沒一刻定數。忽然，右邊的霧天裡，一行飛鳥閃現，直投左邊林間而沒。直叫人疑是道家仙境。
11：40，出山門口有架秋千，與一般的不同，它形如一架大風車。木頭扎成的十字，人就坐在十字的端口上，看秋千的要扳得它運轉起來。小肉進山門前就想坐了，這時龍抄手和張大叔也來慫恿，於是玩了一回。自然是要兩個或四個人平衡了才能玩的，教會了張大叔用我們的相機，小肉先在“十字”的下端坐下。然後由秋千大叔扶穩，龍抄手從座架攀上，去“十字”上頭坐下。然後搖了起來。
本來是2元一人，轉四圈。秋千大叔和張大叔認識，又有張大叔在給我們拍照，感覺是轉足十來圈了才停。小肉不肯又從下面出來，秋千大叔也盡著她的性子，給扳去上頭。總之高興得不得了。那邊張大叔對我們的相機非常感興趣，更終於讓他抓拍到一張龍抄手和小肉都在鏡頭裡的，得意非常。
這種秋千，我們後來在金鞭溪又見到了一次。比這個新氣些，感覺也就出不來了。而且當時是四個人同坐的盛況，其中一人明顯超重。以至扳秋千的太吃力，胖子下來後也難蕩上去，好不累人。因此推薦烏龍寨的秋千，而即使人多，也兩個兩個人上比較過癮，同時以兩人份量不差太遠為宜。
秋千旁有一條小道，不讓游客通行的。張大叔不管，領了我們走。雞腸小道，綠竹相間，走來甚得野趣。而且這也是個近道，出來已經在“金雞報曉”左近，看看依舊迷在霧中，是緣慳一面了……
不想烏龍寨和天下第一橋之間還有處停留，叫做“望橋台”，連我們詳盡的《無敵地圖王》上也沒有。這次等車快，到得也快，感覺利利索索已經下了車。
這個入口太不起眼了，雖然也有個古色古香的屋舍，但既比別處更偏離干道，更完全沒有人影，比大觀台的冷清都不如。同時照例是沒有指示牌，環保車的司機也不興報站的，所以若非張大叔帶領，任我們想破頭也不知道來這裡。時間是12：10，我們摸出背包裡的食物，和大叔分吃了，然後大叔在入口等候，放我們自己去野。
路是不遠，觀景點也顯得孤零，因此只能算個小岔曲，而大觀台一路則可稱為景區。風景正當了那兩個字——秀麗！此時雨仍未住，但霧已騰在半空，遠近的山頂有白氣飄蕩，而山體、山谷翠濕皆如泛著綠浪，已經非常清晰了。這裡的山谷是不可見底的，只有層層樹冠深深淺淺地填滿峰林間的空隙，予人真是舒神養眼。
“望橋台”，顧名思義是看“橋”的。這個“橋”就是“天下第一橋”。隔著面前一對鴛鴦雙生的巨大石峰，遠處的就是張家界鼎鼎大名的“天下第一橋”。那是世界上最大的一座天然自生橋，長有40米，不是昨天靈巧的“仙人橋”可比。然而從我們現在的位置望去，就只見它的奇，而沒有那股無出其右的威風了——40米，對於自生橋可謂是個極長，但遠遠看去，其作為左邊宏大山體與右邊巨型石峰的連接，則僅如浸濕後拇指食指間粘連的水潤，或者藕斷後的絲連吧。
小肉用寶貝相機拉個10倍光學變焦，“天下第一橋”旁接踵的人潮清晰可辨。於是頗為自得——我們一直十分抗拒跟團旅游，也不愛周遭人潮的煩躁。在這天地無窮造化前，居然覓得二人世界，如此難能可貴，自此我們對這趟張家界之行已經一百分的滿意了！
這個觀景點上視野開闊，不獨是看“天下第一橋”，鴛鴦石峰右側還有“天波府”。濃霧在天，此時看到的四道石牆，清楚排列，與如林的石峰相異成奇。四道石壁一般高矮，厚窄不同，烏龍寨上近賞時更具氣度，如今遠觀，則要嘆服造物的神奇！
總結“望橋台”風景，在“秀”“奇”二字。而所以得其神韻，正在於是遠觀，有旁觀者清的超然。還有個委屈了“望橋台”的功用，就是為“天下第一橋”預熱了一回，現在就去近距離接觸奇觀。
13：00後，回到入口處，張大叔有點寥落，原來他在附近尋天麻，終不得。他說去年帶他家的客人來玩，正在此處采到野生天麻，今年又當時節，想為我們采些回家帶給父母。結果沒有，正替我們可惜。張大叔真是好人！我們甚為感動，多多道謝。我們一邊等車，張大叔一邊囑咐我們別輕易在小攤上買藥材，多數是假的話。
既然風景在望，此去也就不遠，然而心情卻頗有些別樣。原來龍抄手幼年隨母親、姨母、表哥來過一次張家界，那回天雨漲水，天子山沒去，黃石寨塌方，所余記憶僅是沿途跌了無數跤，以及這“天下第一橋”。童年的印像難免如夢似真，臆想的成份塗抹了本來的蔥蘢，比如有走壁的飛人，走壁的飛“己”。隨了成長，當年腦中的痕跡，竟又成為看諸如武俠小說時，裡面狀景的模範，有限的想像力與多姿的描繪拉拉扯扯，益發的模糊。這次來張家界前，小肉已經被那些痴話叨咕得耳朵生繭，企圖榨取出些殘像，龍抄手這懵懂自然是語焉不詳。如今，這幀業已繚繞在天空的掠影就要落實，怎不叫人緊張？
13：20，下得車來。這次張大叔“天下誰人不識君”的氣概被迅速淹沒，不獨游人如織，無限的商機也叫店家們張皇。天子山登山艱辛，多數游客會選擇索道；大觀台、望橋台冷僻，客人不知道的，連野導也樂得當省則省；十裡畫廊、烏龍寨名氣稍遜，一般旅游團如果日子緊些，也就作罷。而天下第一橋是精品旅游線，聲名顯赫，來張家界必去。人氣高漲，在望橋台就能感受。當然，抱怨無益，還是要游的，於是抖擻精神，忘我投入！張大叔跑到一家工藝品小店裡坐下，店主肯定是熟人了，一起笑眯眯地目送這兩個客。
天下第一橋是片廣大的景區，昨日的大觀台是趕了路到一個個景點去，而這裡便是沿路看景，移步換景了。張家界是石英岩地貌的集大成者，曾經的滄海，地殼的抬升，數萬世紀流水穿蝕，冰川削割，雷鳴電閃，石裂山崩。航拍點算說張家界有峰三千，天下第一橋景區極盡的是造物雕琢之精華。崢嶸疊翠，鬼斧神工，實在描述不盡。無怪乎編排了這不斷線的人流來俯仰，來贊嘆。確實，大景像面前，人就是一律凡俗，只有一群齜了牙來吞起舌頭，才見到真性情。若有片刻屬於個別人的私有，那真該是窮奢極侈的頂端了。想到張家界成名之久，歷經榮辱之下，仍勃發無盡的吸引，不禁嘆謂——自然力驅策下的群體精神指向，讓人五體投地！
雨下得更大了，而雨水也備增了張家界的韻味，霧氣騰挪，搖曳生姿，綢繆纏綿，頓生沛然靈氣。龍抄手有位設計師朋友勸蜜月不要去游張家界，說是張家界太“妖”。小肉嗤之以鼻，一語道破，是他大男子主義的設計思想，面對鐘靈毓秀的自然造化時，將無地自容。抄手深以為是。
景，自美不勝收；人，也得了嘆為觀止的絕技。正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山裡的一樣瑰寶，讓山裡的一種人走向了世界。瑰寶是岩耳，人則是絕壁采岩人。岩耳形如木耳，只生長在張家界的山崖絕壁之上。一如冰山雪蓮、寒谷人參，出生既非凡，自有不尋常的妙用。岩耳是食物，更是名貴藥材，《本草綱目》裡也記載過它的好處。采擷之不易，是山裡人用性命換回。央視還為之做過專題片，為世人矚目。
如今天下第一橋邊的采岩耳，同時成為了一項表演。今天天雨，無緣得見。然而單看面前那連猿猴也無法到達的岩壁，還有顫巍巍拉在山間的一繩子小旗，已經叫人肅然起敬。更值得追思的是它還沒成為表演，沒被報道之前的數千年吧。《本草》上的一句定論，市井坊間的幾個草方，武陵崖底的多少亡魂。想來也活過無數性命，只怕多的只是王孫公侯，是非成敗轉頭空，只有這灰黑的地衣植物，便是只覆著塊岩石，也能生生不息。又遙想那第一個采摘岩耳的人類，該是個“雲深不知處”的老人吧，總是他，才堪得這山的精魂。
13：45，終於來到了天下第一橋。過橋回望時，真的依稀疊回多少年前的那個凝視，但大多已不是了。其實也在意料之中，它有它的亙古不變，我自我的童年情迷，兩份真實，兩份珍貴，兩廂珍重，無疑已是完美的答案。余秋雨先生說，每個人的童年記憶中都有座橋，外婆橋、月亮橋、無名橋……。多麼感激，在龍抄手的童年印像裡，會曾有這座橋，依稀多年……
已經在景區的最高潮，游人們都非常興奮，也幫襯起拍照的、賣同心鎖的、往鎖上刻字的……諸般生意。數量上遠不如黃山迎客松下多，游人依舊是主旋律。只是那種踩上板凳、小梯來拍照掙錢的營生還有，於是在聰明上，似是勝了一籌。
此後游程依然是行路看景，多彩多姿。有迷魂台一處頗為可觀，是個較寬視野的觀景點。無數石峰個頭均等、高矮一般，林落成陣勢，比附孔明的八陣圖。此時，有一陣山霧疾疾從山底掩過，厚薄不一，一時間令眼前景致瞬息萬變，剛遮住這邊峰頭，又露出那邊奇樹，等那邊奇樹隱約不見了，這邊霧氣卻淡了許多，和剛才又大不同。莫不是見游人紛至沓來，就愈是要顯擺出“迷魂”的威名來。
小肉趕著抓景拍照，忙不過來。另外，這一路每當拍人物時，總是掌機的喊“一二三”，做造型的忙丟傘，實不願遮去了更多的美景。因此，現在兩個人都已經上下濕透了……
14：00，不覺間已走出了天下第一橋景區。這裡是天下第一橋的另一個口，只須沿了車道上行，就能回入口處，會合張大叔。這個口上非常熱鬧，游人們剛從如夢如幻處回來現實，思緒難以平復。生意人們忙抖擻了把勢前來迎合，一時竟連射擊打氣球的項目也有了，這倒是意料之外的，把素來處變不驚的小肉也嚇了一跳。
終於是古老的飲食魅力最得人心，小肉眼睛亮處，龍抄手尋見可口小食。忘了是蒸的或煮的，總之用棕葉一卷，兩頭還露出白來，有三指粗細，棕葉寬即其長。兩元一枚，有鹹甜二味，我們買了個甜的。有棕葉就總能清香撲鼻，展開來白胖，入口糯而不粘、甜而不膩，久有余香在口。當時忘了問名字，只好依形推薦。
路口有塊大指示圖，上一塊在賀龍公園上。走我們的線路，當時已經要離開，所以沒有價值。這次又在出口了，不過進來前，張大叔囑咐我們的景點中，還有個叫“後花園”的沒見，忙比著去找。竟發現剛剛出來的路上應有個岔道前往，慚愧竟然沒察覺，可見是讓“迷魂台”給迷了。
或許是因為這些大指示圖總出現得滯後，也或許是過於相信自己的觀察力，對岔路說我們還是存了些懷疑。於是又問過小食攤主確認，往來路尋去。果然，就在打氣球對面是個路，原來不是“迷魂台”上丟了眼色，而是小陰溝裡翻了船……
游人馬上不如剛才多了，旅行團的時間“魔咒”反適宜了我們。也是行路看景的方式，後花園比起之前的風景頗有不如。無論是山峰的群像、遠近，以及視野，都不再大氣。天下第一橋一路油然而生對祖國山河的贊嘆，在這裡已不復那麼澎湃。而論奇異處，張家界素有放大了的盆景的美名，想來這也正是此地稱為“花園”的要旨。只是盆景於小方寸見大世界，講求細致入微，卻終歸是玩物。而“山”高拔出大地，君臨河海之前，即便秀麗，也是豐神俊貌，這後花園已把之為“山”的氣度給細致掉了。
當然也有可觀之處。乾坤柱是其一，高大挺拔，樹木參森，形體既大，距離又近，於砂英岩峰中盡顯雄偉。後又有一處，遠峰上有一截禿壁，樹木圍繞生長，決不侵犯。石壁上崖石凹凸浮現人臉形狀，口鼻眉目俱全。造物神奇，非智力能盡參詳，不知這峰起之時，又是何種生物，與存與榮？
路還沒到盡頭，但已立了“山體塌方，禁止通行”的牌子。我們衣衫盡濕，漸感寒冷，看看路也沒個盡頭，景也不再吸引，於是走人。小肉一向不愛走回頭路，看到旁邊有條修得不錯的岔道，潦草的指向牌寫了是到停車場的。橫豎方向沒錯，就好。
所謂停車場，說是廢車場更適合。不過無傷大雅，眼下已在人間了。疏離的房屋，熟絡的山民。狗只在地上坪裡，貓兒在樹蔭下的屋頂。一條車道延伸在屋舍前，幾片小水窪已經連貫，是山雨彙成的淺流。下行一邊，看到一個殘舊的綠牌子，辨認下是個車站牌，去百龍天梯的。我們要往上行，於是一邊走，一邊等環保車來捎我們一段。
回到人間，自也要面對現實。衣服都濕了，還好昨天硬是把東西都扛了上來，還有得換。這鞋子已成了水包，怎樣好！？再者，這雨勢明天要不停，衣服想干就很難了。正沒個計較，突然聽到身後有車聲。我們愉快地回頭，不想竟不是坐慣了的中巴車，而是個白色豪華大巴。盡管小肉很有誠意地尋覓到了茶色擋風玻璃後，司機同志的眼睛。但他竟沒睃我們一睃，完全沒有山裡人的熱情嘛！
龍抄手：“沒嘲笑咱們，再濺咱一身水就是好的了，沒見車身上寫的是‘百龍旅游公司’。肯定是人家旅行團的包車，咱們是散客，他們最見不得的”，小肉：“呸！稀罕！”
說是不稀罕，可這一路好走！大半天的游程下來，人已十分疲憊，加上飽受淋漓，而車道總是不惜繞遠，又盡是上坡，心裡暗暗叫苦。一路上又看到兩輛白色大巴開過，只是環保車就再也不見……
當然不見環保車，我們走到吃小吃、打氣球的天下第一橋出口時，發現了環保車的一個總站。這裡的車都是往返天下第一橋和賀龍公園的，在此處截了止，還好我們沒傻等。繼續上行，走啊走，於一片篁竹林下，發現“百龍旅游公司”的白色大巴開到這裡就不再前進了。游客全部下來，且都是往天下第一橋的，只是離張大叔坐著入口還有一段路。奇怪這家旅游公司何以不送到點兒上？存了疑問，但也懶得想。
混在這群游人中走，可算是到了，依然熙熙攘攘。想來有了這一陣子，張大叔和工藝品店老板的聊天怕是已經搜盡枯腸了吧。也就不多說多坐，收拾回家。這時，張大叔掏出一包姜糖遞給我們。我們知道姜糖是湘西特產，尤其鳳凰一帶的最出名。偏生小肉不喜姜味兒，只敷衍了一顆，龍抄手就不客氣了，路上吃個不停。
一路贊美著也就回到了家，16：00多一些。張大叔的妻子已經走人家回來。阿姨質樸善良，雖並不多言語，也不將熱情寫在臉上，但舉動間讓人備覺可親。此刻見我們回來，忙忙地就要下廚做飯。我們急叫緩一緩，且讓我們洗了澡來。
此刻洗個熱水澡真太舒心了！龍抄手這廝又是洗了一手褶子才晃出來。我們都穿了拖鞋，看著濕衣褲攤了兩張床，旅游鞋下的水漬邊沿還泛著泡，不由得頭大。腦子裡剛轉了兩個圈，肚子裡又開始咕咕叫，且圖一飽再說。
來到客廳，龍抄手感動得淚珠幾欲奪眶——天哪，張大叔竟然幫我們生了爐火！張大叔招呼我們把濕衣褲鞋子都拿出來烤，又叫我們坐火邊暖著等晚飯。火燒的是木炭，盛在盆子裡。放上一個鐵制的烤火架子，覆上棉被。我們把衣服放在架子面上，鏤了花的一層，鞋子盡量擰干，翻出舌子，擱在下面近火處。
小時侯，龍抄手家裡烤火也有架子，記得是個木頭的，上面台子一層是木條搭的格子。烤的是煤火，還有白鐵皮子卷制的煙囪，通到窗外。那時侯，衣服襪子總搭在煙囪上烘干。而一家人也是圍坐火爐邊，大被子掩上，大家爭相伸了腳進去暖和。外公外婆是坐正對電視機的位置，其他人便盡量往那邊湊，但總有人需偏了頭才能看電視。孩子們是要蹬踹暗算的，大人就在被面上捉拿肇事的小鼓包，也會常常捉錯了，其樂融融。
小肉少了這般體會，因家在西北，住宅裡都供暖氣。倒不是多麼闊氣，那邊冷，爐火是烤不住的。因此，小肉每每說起家裡坐便器後就是暖氣片的話，總叫龍抄手咋舌。
但那畢竟是寒冬裡的事了。昨天晚飯和今天早飯其實用的都是這個架子。往上頭放一個圓桌面，就我們倆，大叔是在廚下吃的。架子的功用我們也看得出，只是萬沒想到，在這六月天氣，竟會為了我們派上用場。雖然山裡的六月是涼的，大叔仍舊穿得很厚實……
一番折騰後，坐定下來。只見張大叔此刻正坐在門口地上，旁邊一只編織袋，他正掰弄著裡面黑木耳一般的東西。面前一只小簍，掰干淨的已盛了小半。龍抄手忐忑地問那是什麼，張大叔得意非常……
岩耳！山民間也要賣百多塊一斤的岩耳！自家絕不肯輕易吃的岩耳！絕壁上的岩耳……
回想一路行程，感覺實在幸運。與賣豆腐山民的巧遇、干淨而獨立的房間、熱水澡，已自無話可說；大觀台、望橋台、蔔蔔車接送、大叔一日的帶領、生火烘烤衣物，更在完美之外。現在又是岩耳，運氣太多，承情更是太多，太多……
龍抄手和小肉對於旅游的要求，原就只有眼福和體驗。能看美景，過不同城市裡的時光，就很知足。想起龍抄手有表哥是游玩的行家，他又有額外的追求是美食，可露宿，不可風餐，肚子總不能虧。我們比不了，景區裡和平常一樣的菜肴，便覺得沒意思；而獨特了，又不敢問津。每每光顧的，只有小吃，解個饞，試個鮮，實惠又愉快。因此，張家界的岩耳對於我們來說，與其是美食珍饌，更應該是種寶貴的體驗了。
一葷兩素，岩耳炒肉片、土豆絲、卷心菜；米飯仍是高壓鍋蒸的，有綠豆在其間的。岩耳比木耳脆口和有嚼頭，其純淨天然，和藥用的價值自是非同一般。土豆和卷心菜是門口坪前的土地裡現摘下來的，土豆是張家界特有的小個頭，既新鮮，便可口。阿姨和大叔的廚藝應在伯仲之間。總之，我們又是吃到大飽。
對於岩耳炒肉片一味，實不敢多施筆墨。因領的是盛情，不敢用蠢言褻瀆了。更不敢說推薦的話，只合各自的有緣吧。期望未來有美食行家，能品鑒它的價值。而挫文如能為朋友們帶來些價值，則有一言請聽取——張大叔一家善良，不可以房東生意人而輕視；房間既在大叔家裡，客人應尊重主人家的習慣；大叔熱情待客，有他陪同出游，不應讓他背行李。
今天盡興領略，晚上與大叔、阿姨一道看電視、烤火、聊天。小肉問明大叔家地址如下：張家界市武陵源區天子山鎮天子山居委會丁心墉。這裡沒有門牌，“丁心墉”想來就是指的這個村。大叔全名張自孝，如聯系住宿，可致電其家0744-5617569，或大叔手機13085407716。可和大叔約在火車站、景區門口、賀龍公園碰面，或在賀龍公園乘環保車到海崖賓館（已廢棄了），便是村口了。
另有發現，山裡人人有手機，且打得比我們爽利得多。如烤火時小肉問起大叔郵編，大叔摸起手機就打到村委，全無視座機就在一旁。想想便是小靈通也不該這般豪氣吧！？可知今日山鄉巨變……
睡前，衣服仍舊很濕，鞋子更不在話下，頗擔心。床上，整理相機，睡去。雨仍在下，不提看日出一說了。期望明天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