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份是可遇不可求的,自然的勝景往往也是。自從兩年前的冬天在峨眉山看了雪景後,就認定山上的一年好景最是雪落冰封之時。所以在2004年2月時,計劃著去看雪景黃山,計劃了一個月,行程定了,預算做了,游伴也約好了,卻遲疑著怕看不到雪而空走一趟,計劃最終隔淺。2005年1月,想著要在春節前犒勞一下自己,於是又將黃山提到行程上。而這一次,並沒有抱著必看雪景的目的了,想著既然黃山的特別在於四時不同、風雲變幻,而我又不可能適逢雪落才上山,那只好安慰自己:任何時候,都會看到一種特別的景致了。懷著這樣隨遇而安的心情上山,卻應了無心插柳的驚喜,在山上既遇上了晴天麗日裡的雲海,也適逢了銀妝素裹的雪山,兩天之內見到黃山兩大截然不同的黃山奇景,也算是盡興而歸了。
仙山隔雲海
在去黃山之前的幾天,一直關注著黃山的天氣,一個多星期都是陰雨,1月29號一早上山時,山腳下還是陰霧欲濕,十幾分鐘的纜車,大半是在一片白霧中上行。纜車到了玉屏站,即看到日出山後,光芒萬丈,俄爾清風徐來,雲消霧淡,四面的山峰歷歷在目,半山的雲海縹緲如仙境。我對著四周的仙山雲海驚呼連連,慶幸自己遇到了一個好天氣,可以極目黃山的冬日雲海。經由玉屏樓上蓮花峰,山路上背陰處的松樹上竟然也掛著滿樹枝的霧淞,在溫暖的陽光天裡開始融化,滴滴答答地落下來。一路峰回路轉,絕壁峭石,及登臨絕頂,雙股欲顫,極目四顧,見雲海中群山時隱時現,似天庭仙居,不由得又感嘆造物之神奇。從蓮花峰頂下百步梯,攀一線天,上鰲魚峰。於峰脊看西海,仙霧繚繞,一下想起多年前風靡中國的〈八仙過海〉的主題曲“仙山隔雲海,霞林玉帶連。據說世外有天仙…..”------影視劇裡的仙境,現在一望無盡地展現在眼前,想像其間仙袂飄飄,仙樂緲緲。那些願意山長水遠爬到黃山來結束生命的人,是不是曾在墜入深谷的時候聽到過仙聲呢?
在天海的聽濤小築休憩片刻,從海心亭西下西海線,陽光時隱時現,在西海觀景台處,可以更近距離地目及在鰲魚峰遠望的仙山雲海。一路石階干爽,行到步仙橋封路處。一路上給雲海的壯觀秀麗刺激得感官麻木,加之仍然殘留著看雪的渴望,從步仙橋回天海的路上,我一個人不停地嘮叨著下雪吧下雪吧。念叨了一路,當然沒有下雪。傍晚將落日時分17:20記錯成7:20了,氣喘吁吁跑上鰲魚峰,只見了最後幾絲紅色的雲霞尾巴。
仙人雪裡游
懷對著痛失晚霞的悔恨和對飛雪連天的向望歇下。卻不成想,第二天一早走往光明頂時,見到了沿途的松樹披銀戴雪列隊兩邊。上了光明頂,放眼四周都是白茫茫的霧氣,近看通往西海的路,地上薄薄一層白雪,兩邊的松樹早已是千樹萬樹的白花開。我才清醒過來------昨晚下過雪了,祈禱實現了!
日出看不成也無所謂,我要看雪去了!套上釘鞋,我步履輕快地轉向西海之路。曾經在網上看到一篇游記,寫的是風雪走西海的美景,看得我心向神往,而我,幸運地適逢在絲絲的碎雪中游西海,真是多謝黃山諸神遂了我的心願。
從光明頂西行,石階一級級而下,我一聲聲贊嘆,真是玉樹瓊花。昨天的雲海是遠觀仙霧,今天的這條通往西海大峽谷的路,引我走進了仙境。松枝掛雪,如百花齊放;枯枝凝淞,如雪條奶酪;而夾道的石徑薄雪如毯,頂上銀枝交錯,如走入一銀色的穹廬。轉過迂回山徑,一幅幅仙林美景漸次呈現。我算是早起早行的鳥兒,所以路上前後不見人影,在白色的空間裡,我像一個闖入天堂的路人,驚喜而貪婪地饕餮著這人間難得的勝景。走過排雲亭,進入西海大峽谷的奇險路段,因為冬天路滑危險,一環後的路不再開放,也許封掉的前路更迷人妖嬈,但能涉足的一段也足以令人嘆為觀止了。在一環,我逗留了一個多小時,拍路拍樹拍山拍自己,整個一環處,只有我一個人,我一邊享受著這種世外仙源的落寞,一邊幻想著有真正的世外高人從天而降。這麼漂亮的天堂,怎麼會沒有仙人來來往往呢?
我沒有等到仙人,卻覺得自己沾染了幾分仙氣了。從西海夢幻景區走出來,重回光明頂,再下北海,登臨獅子峰,步上始信台,我好像一個習慣了自己的仙居的仙人,遠觀近看茫茫群山的仙煙美景,而腦中再也沒有唐詩宋詞的句子,我只是不斷地用最簡單的感嘆表達自己對仙居的鐘愛:真是太漂亮了。
從始信峰下來,往白鵝嶺纜車站走時,我放慢了腳步,想享受最後一程的黃山雪景,這一程只有十幾分鐘的路,幾段台階後就見到了纜車站的牌子。不一會兒後,我將被吊在空中送離我呆了兩天的黃山了,准確地說,只留了31個小時。在30多個時辰裡,我見過了麗日晴天裡的雲海,見過了雪霧銀妝,我走過了這山上無數級石階,留下了無數的腳印,我剛剛開始熟悉了這裡,卻要離開了。
我的留戀之情像黃山早臨的暮色一樣彌漫開來,一如我在離開任何一個喜歡的地方一樣的不舍。買好了纜車票後,我踱步到纜車站的後面,看著暮影裡的重巒疊嶂,取出相機,拍了最後一張黃山的相片。
暮從仙館下
纜車下到雲谷站,我坐小程上山前為我指點的新國線大巴到湯口,下了大巴轉坐上湯口到屯溪的長途汽車。車子在夜色裡急馳的時候,小程打電話來,說他會在車站接我。在異鄉的冬夜裡,聽到有人接站,有一種特別令人心安與溫暖的感覺。汽車依時到站,小程說今天我打麻將贏了,請你吃黃山市區最好的燒烤。我坐在溫暖的車裡,聽小程跟他朋友們講著我似懂非懂的徽州話,想插幾句黃山的話題,告訴他們黃山是多麼漂亮。可是講了幾句後,我發覺我似乎離開黃山好遠好久了,我怎麼也講不出我一個人漫步在雪地時感嘆的那種美了。
我離開黃山好遠了吧------不是兩個小時的路程,而是兩個世界的路途,是從世外仙山到燈火人間的那麼遠的距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