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八”,就是農歷二月初八,是納西民族的傳統節日。這一天,納西人要祭拜先祖,隆重而神聖。在麗江,這“二月八”被叫做“三朵節”(可參見我《納西三朵節》的圖片);而在香格裡拉縣的三壩納西民族鄉,這“二月八”被叫做“朝白水”,或就叫“二月八”。
同是二月初八,相比較麗江的“三朵節”,中甸三壩的“朝白水”則顯得古樸自然、原汁原味,是一種很純粹的民間活動。你見不到任何官員,連游客也見不到幾個。
三壩鄉,就是著名的白水台所在的區域。香格裡拉縣地處迪慶藏區,而三壩則是納西族為主的納西民族鄉。有資料記載,三壩一帶是納西族東巴教與東巴像形文字的發源地,而這白水台,就是當地納西族心目中最神聖的地方。傳說農歷二月八日是納西祖師創造白水台的日子,即為“仙人遺田”,教會納西族人用梯田的方式來耕作種植莊稼,延續生命。故每年的二月初八,納西人從四鄉八村來到白水台祭拜祖神。
去年二月初八,我曾前往白水台“朝白水”。
自駕車,還帶上兩只狗,初七就抵達白水台了,下榻路邊的普通客棧——應該提早一天抵達白水台的,不然等你初八那天從麗江或虎跳峽或中甸駕車坐車趕去,到達已是中午了。
初八清晨,白水台地的水還結著薄冰,“朝白水”的人們已陸續向白水台攀來。人們背著的背籮裡裝著鍋碗瓢盆,掖下必夾著一只雞,牽著的騾馬馱著柴禾。每一個經過“求子洞”的人都會停下來,對著“求子洞”叩拜,接著又繼續小心翼翼攀過尚有薄冰的層層台地,走過台地上方的空曠平地,進入龍潭所在的林地深處。
太陽已經熱熱地照在白水台,白色的台地和水面反射著刺眼的陽光。人越來越多,上山路上的人群和騾馬幾乎已排成了長隊;而身後的林子裡已經開始升騰起了濃煙。濃煙是人們祭拜祖神而點起的桑煙和准備野餐而燃起的炊煙。每一只活雞的血都被用來祭拜祖神,灑在了龍潭邊石頭砌就的堆積著糌粑的桑煙升騰的祭祀台上。然後人們將這些已宰殺了的雞提到遠近的溪邊拔毛開膛洗滌干淨,又放入在空地上各家早已架起並正煮著開水的大鍋中。有意思的是,在某一刻,有二三十個村民同時在山溪水塘邊洗著各自已宰殺了的雞。
姑娘小伙則更喜歡聚集在台地上方的空地上。不僅僅是納西族,其他少數民族也來到了白水台,我明顯能分辨的就有彝族、藏族、傈僳族、回族等,他(她)們或三三倆倆或成群結隊,或站立著互相“打望”,或走過來走過去,如孔雀展示著身上繽紛的羽毛般展示著色彩款式各異的民族服裝或時裝。一些小地攤也擺上了這空曠地,售賣著各種顏色的飲料、出租誇張的民族服裝給你照相、以及哪裡都會有的套圈等等。
龍潭所在的方圓約一兩平方公裡的林地裡,分布密集的數百個野炊鍋灶都已熱氣騰騰,炊煙如晨霧般彌漫在林子裡。一個鍋灶通常是一個家庭,家庭成員各自分工燒著火、做著粑粑、打著酥油茶。雞湯的香味摻雜著嗆人的煙塵襲來我的眼鼻,我的兩只狗也興奮地到處亂竄。斑點狗生平第一次看到那麼多的騾馬,擺出一付要決鬥的姿勢對著其中一匹騾子一陣狂吠;可悠閑的騾子充耳不聞,顧自在地上尋覓著糧草。
村人們 圍著就地搭建的鍋灶席地而坐,開始用餐了。常有熱情的村民邀請我加入他們的野餐。聞著這飄香的油茶雞湯和熱粑粑,我也餓了,實在也很想加入,但是同行的不止我一人而且還帶著兩只狗啊,只好每次都違心謝絕了邀請,偷偷咽下口水,躲到角落裡啃幾口自己攜帶的干糧。
這邊空曠地上各民族的年輕人已經手拉手圍成一個圓圈,在葫蘆絲的吹奏下開始“打跳”(手拉手跳起來的民族舞蹈)。吹葫蘆絲的中年人邊吹邊擺著各種誇張的姿勢。不斷有人加入來跳舞,圍成的圓圈越來越大,結果只好重新組合,變成了裡外兩圈。
節日最精彩的內容還在後面。這就是啃著干糧我也不打算離開白水台下去公路邊餐館午餐的原因。
時近下午一點。餐畢的人們已經在收拾碗筷鍋盆,空曠地上打跳的年輕人也停了下來,留出了諾大一個空間。有一中年男人在大聲吆喝指揮這什麼,我當然聽不懂——事後才知道,這是吾樹灣村的村長;“二月八”的白水台,吾樹灣人的打跳永遠是第一個出場。
我對民間歌舞一竅不通,但在麗江看多了納西人的打跳和民樂演奏,我算是比游客多知道一些打跳的基本“招式”“套路”和若干個民樂曲目。但在這“二月八”的白水台,我觀賞到了我在麗江居住了五年卻從來沒遇見過的歌舞。
沒有葫蘆絲之類的樂器,也不見錄音機放音樂,一個粗曠低沉的的男聲緩緩響起,這就是著名的“阿卡巴拉”舞。穿著一致服飾的人們手牽著手圍成一圈,在男聲的領唱下開始慢慢舞蹈,時而有女子群聲加入伴唱。漸漸地歌聲越來越急促高亢,舞步節奏也越來越快,打跳的人們齊刷刷大幅度彎腰、跳躍,還帶有踢踏舞般的舞步。接著歌聲和舞步又恢復為緩慢,或而又是極快的節奏。
看歌舞的人圍得密密麻麻,休息時村長不得不勸觀看的人們退後、再退後。裝成攝影師的我索性鑽進了打跳圈子的中間,狠拍一氣。圈子中間,除了其他攝影攝像人,還有好幾個音樂人模樣的,背個大大的錄音包,跟著打跳的人們轉著圈,將多個麥克風直對著領唱的人。打跳的人還沒累,我們拍照的錄音的,反到在圈子裡面轉的暈頭轉向了。我暗想,這歌這舞,該是化石級的了。
約一個小時,各村的歌舞表演結束了。觀看著的人們又自發開始了打跳。意猶未盡的我東轉西拍,卻忘了同行人和兩只狗了。忙不顛四處找狗,也就跟著部分陸續返家的人們順道下了白水台。
公路邊也人山人海。已是下午三點,趕緊找個餐館吃飯。然後驅車返回麗江。
今年的“二月八”,我還將去白水台。但願能遇上你?呵呵
照片可參見我“相冊”中〈白水台的“二月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