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行英國(完整版)

作者: *林子*

導讀車 行 英 國林 子 在 英 國 開 車 去英國的計劃,說起來很早,以什麼樣的方式走遍英國,卻一直是變來變去。多數人都傾向於坐火車和地鐵,這在歐洲是最普及也最發達的交通工具。問過的人,無論是中國籍的親朋,還是地道的美國同事,加之參考網絡上的議論,都沒有建議和支持駕車游英國的。據說90%的美國人不敢在英國開車,主要的原因就是英國是左行 ...

車 行 英 國林 子

在 英 國 開 車

去英國的計劃,說起來很早,以什麼樣的方式走遍英國,卻一直是變來變去。多數人都傾向於坐火車和地鐵,這在歐洲是最普及也最發達的交通工具。問過的人,無論是中國籍的親朋,還是地道的美國同事,加之參考網絡上的議論,都沒有建議和支持駕車游英國的。據說90%的美國人不敢在英國開車,主要的原因就是英國是左行,另外英國的車多為手動車。對開車自信如我的人,有著同樣的顧慮。而終於在臨行前下了決心租車自己開,倒是同行的遠給了我這個信心。他說,他會開手動車,如果我不敢開就交給他來開,保證沒問題。得此承諾,抱著“反正不行還有他在”的心理,下了租車的決定

遠的心理素質一向比我好,習慣開慢車的他,遇到復雜的情況,肯定會比我穩,尤其,他總是把安全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上,不像我,喜歡玩車的刺激,所以,經常是行走在危險的邊緣。我對他開車的水平一直持著說不上欣賞的態度,但,畢竟他也開了十來年車了,並且也是開手動車起步的,雖是自學成才,記錄卻一直清白,這應該不全是運氣。相比之下,只有4年駕齡的我,記錄倒是要落人口舌的,暴過4次胎,被人撞過一次,還自己把車開進過溝裡。雖然在我的保險單中這些記錄都不算是我的錯,但因為我的坦白卻造成了遠對我開車的成見,他從知道我開車出過事,就不再相信我開車的技術了。

一到英國,還沒出機場,我就知道自己“上當”了。遠比我先到,他是落在GATEWAY機場,而我落在了HEATHROW機場。兩個機場間相距不足二十英裡。他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

“你得有心理准備,英國的車很不好開,比想像的要難開多了。”臉上,是一幅驚魂未散的沉重。聽得我的心一下子就涼到了底。我試探性地問遠,要不要我開,說這話的時候,我腳底發軟,語氣發虛。說老實話,對左行的車該怎麼開,我也心理一直沒底兒,在沒見到車前,我的腦子中一直想著怎麼克服左轉和右轉的障礙,忘了司機的位置,也要從左側移到右側去,這就是說要左手掛檔。好在遠馬上說了 “不要了”。他說好歹他已經開了一段路了,還是他把車開出機場,等到了好開的地方再給我。我長出了一口氣,心裡很感激他的細致和體貼。

出了候機室,在進入停車場的門口附近,看到寫著大大的“P”字的自動售賣機,我問遠是干什麼用的,遠說是付停車費的。我奇怪,若不在出口收費,那怎麼控制時間呢,比如趕上已經交了費,卻在通往出口的路上塞了車?遠說我們不管,反正我們是去出口交費就是了。我還是去偷看了一下那個售賣機怎麼用,純粹是出於好奇。

一進停車場,就傻眼了,英國的車,一個賽一個的小,都跟動畫片裡的玩具似的,形狀多跟PT CRUSOR有幾分類似,很古老,很陳舊的樣子。我們租的是部中等大小的WAGON,就算大的了,但比之美國的車,至少小了兩個檔次,汽缸只有1。9立升。車牌多不認識,後來才知道,那個不辭辛苦立在車頭的四角獸,是法國標致車的像征,英國遍地都是這個牌子的車,我們租的也不例外。

在通往出口的路口,我們被一個明確的標示牌攔了下來,那上面寫著“先交費,後進出口”。等我們開始找那個自動售賣機的時候,它好像從地球上消失了,繞來繞去,總是不見。只好遠把車停了下來,我坐升降機跑回最初看到的那個去塞了張十塊錢的紙幣,找回了幾個不認識的硬幣,半個小時,要付近五個英鎊。從此以後,這個“P”字的收費機跟了我們一路。凡是有停車場的地方,不管是路邊的還是圍起來的,都這樣,從未見到有人工收費的。我寧願相信,不是英國的人工比美國貴,而是這個民族的整體素質,比美國高。

一坐上遠開的車,我的心就跳到了嗓子眼兒,再沒下去過。手,死死地抓住把手,起初還做些掩飾,唯恐讓他看見更緊張,而後來,才發現,他根本顧不上看我。遠開車,沒有提早看標識的習慣,他不認路的時候,就打緊急燈,停路中間慢慢看,等他看清楚了,也不管後面的人怎麼辦,他想左轉就左轉,想右轉就右轉。我告訴他不能轉,他說沒事兒,後面的人看到他打緊急燈了,會讓他的。他就這麼往過衝,他覺得人家讓他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這種要靠別人讓來走路的開法,看得我目瞪口呆。這正是我和他在開車的方式上口角的根源。我最痛恨的開法就是這種。這種開法隱含的危險,比任何超速都更厲害,而且,不夠道德。這是種需要利用別人對你的同情,伶憫,以及對你的失誤和無能為力做出諒解來達到解救自己的目的的做法,是種我不敢苟同的弱者哲學。

我們繞了半個多小時還出不去機場。路標和美國有很大的不同,路線更是讓人發蒙,車又動不動就死火。看得我直著急卻使不上勁兒。見此情景,幾次徵求遠的意見換司機,無奈遠都不肯。他倒真是不慌不忙,對後面嘀的喇叭充耳不聞,對樹立在路旁的標識牌視而不見,對從橋洞底下鑽來轉去更是泰然若之。他的心理素質的確比我好太多了!

車終於出了機場,一上M4這條通往倫敦城的高速,我馬上非常肯定地讓遠靠邊停,換我來開。遠用懷疑的眼光看著我,問我:

“你行嗎?”我寬慰他說,也只有這種高速公路才能練車,不然,等進了城,就更沒折了。我騙他說,我就在邊道上慢慢習慣,遠這才心有余忌地把車交給了我,不成想,我調好了車,試了試左手掛檔,油門,離合,煞車都還在我習慣了的腳下,感覺上沒問題,就一腳油門上了正路,車跟著就順了起來。遠用不信任的眼神看著我,嘴上直叮囑我“慢點兒,慢點兒,你著什麼急?”我解釋說:

“這是高速,手動和自動根本沒區別,左行和右行也沒區別,而且提早看,你就會發現,英國的標識很規範的。”遠一直認為我們開車的水平是沒有差距的,不同的只是我習慣開快而他習慣開慢。他並不認為在這快與慢間,有著怎樣的習慣差異。他不會理解為了維持這種“快”,有多少需要用快來跟進的環節;而要穩住這個快,又有多少周全的因素要千錘百煉。他不會理解把車開得快而穩,背後所經歷的漫長而艱苦的磨煉。這一路上,他唯一不忘提醒我的就是“你能不能慢點兒?”。他認為,慢就不會出錯。這是我能記住的他對我說過的最多的一句話。要是趕巧兩個人心情都好的時候,遠會想起來問“我總這麼說,你會不會煩?”我會嘻皮笑臉地說“你說你的,聽不聽得見就不保證了,我有選擇性耳聾。”遇上兩個中有一個心情不那麼好的,氣氛就緊張了。

真正艱難的路段從進了倫敦城開始,路面出奇的狹窄不說,經常在交彙的路口附近出現一連串角形的曲線,這是我們在美國從來沒見過的路線標識,估計是車輛要根據兩邊的距離來確定是否可以輕微過線,大有左右搖擺之意。倒是,車都不完全走自己的線,可謂無孔不鑽,明明寫著計程車專用的一條道也不時的被私車占用,習慣了見縫插針的我,更加不會老老實實地守在最長的那條道上規規矩矩地往前挪,人的本能和習慣,是不會因為環境的改變而有質的區別的,越是開在艱難的路段,越是有種末名的興奮刺激著我,去挑戰一種不可知。在費城城裡磨礪出來的鑽竄的本事,在這裡得到了最好的發揮,看得遠目瞪口呆。

倫敦城裡,是出了名的塞車。信號燈的間隔短,車的起停都非常快,有時候,車還沒起來,就又停紅燈了,一路能掛上二擋的地方都很有限,雙手和雙腳都沒一刻得閑。最危險的是在一個不規則的交叉路口,我們從一條很窄的路上鑽出來,看看地上的線,是白色的虛線,而對面沒有正對的通路,習慣性地,我就以為自己是走在單行道上,不自覺地就把車停在了靠右的線上,然後我看到左側後上來的車,一位英國紳士,搖下了車窗,衝著我們的車又嘀喇叭,又擺手的,我才恍然明白,我站錯了線,趕緊一打方向把車扭進了那部車的頭裡,還沒等我擺正車頭,對面的車已經擦肩而過了。我對遠吐了吐舌頭,慶幸英國人真好,這還是在倫敦,要是換了在紐約,絕對沒人讓你加塞兒。紐約的車,看技術,更看誰比誰橫;而倫敦,亂中有序,是全看真本事的。英國人的涵養,在開車上,倒是體現不出來的。我有生以來,頭一次經歷了因起車慢半拍兒而被嘀了喇叭,就在倫敦。在倫敦開車,感受最深的就是那刺耳的喇叭,無論你有任何細微的差池,馬上就能聽見喇叭的嘀叫聲。

按照和遠預先的說定,想著倫敦城裡的車會比較難開,所以,我們頭天只是進城去中國店買些必需的東西,就往城外開,准備等習慣了之後,再回到倫敦城,這樣,車就好開多了。這一考慮竟在無形中救了我們。

上到高速公路,我們驚奇地發現,沒有限速牌。不過,很少有車上快車道。當我不自量力地以80英裡的時速開上快車道的時候,我才發現事情有什麼不對,幾乎所有的車都能超我。原來快車道是真的夠快才上得去的,我的身後不斷有飛馳而至的車逼近,在快車道上,我是呆不住的。我試圖提速,發現,這部1。9氣缸的法國標致,不管我怎麼踩油門,速度死活都不過80。後來就再不敢上了,心裡直生氣,怎麼租了這麼部老爺車。遠還奇怪,我怎麼突然變得老實了,他不知道我已經把油門踩到了底,卻於事無補,是不得已才下了快車道的。兩天後才發現這部老爺車提速的竅門,掛三檔提速到60,然後掛四檔提速過90後再換五檔,這樣速度就能上去了,可想而知的是,對發動機的磨損之大,噪音之響,讓遠覺得沒人比我更敗家的了。起初遠以為我是聽不出該換檔了,還直提醒我,後來才發現我是在強行提速。遠說我這是拿騾子當馬騎的開法兒,可看出不是自己的車了。遠是真的心疼,他這個人的善良和正直,有時候,超出我的理解和想像,而在某些我認為不很光明磊落的事情上,他居然能做得異常的心安理得。大概我們之間真的有代溝。雖然我們的口角只發生在開車上,然而,一個人開車的習慣,和他做人所持的是一樣的原則,所以,因為開車的口角導致了我們最終的分手,就不奇怪了。

英國人的車,開得我心服口服。不知道是不是有法律規定,M系列的高速公路,一般三條線的車道,所有的大型貨車都在最左邊的慢車道上行進,時速大概可以維持在60英裡左右,中間道,多是如我開的一樣的小車,時速大概在70到80英裡左右,而快車道,除了那些寶馬和奔馳之類的好車,可以肆意開飛車一路通行外,所有的人,都絕不會長時間占用,只做超車用,所以,車流非常的通暢,如果不是修路等故障,塞車的可能性已經人為地降到了最低。我認可的做個好司機的標准,在美國,很少人認同並能貫徹,而在英國,已經是人人都習以為常的規矩,再基本不過。單就開車這門手藝,出了美國,越發敬佩,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恍然間覺醒,自己不過只是一個水平一般的車手,實在沒有任何可驕傲之處。

後來我對遠說,目前為止,我覺得開車最舒服的國家就是英國,開得最輕松的國家也是英國。因為,在美國,我得替90%的人看路,你不撞他他還撞你,而在英國,大可不必。我從來沒有覺得比在英國開車開得更加得心應手的時候。遠沒辦法理解我的感覺,他始終覺得英國的車,開得嚇人,每個人都開得奇快,而且穿梭自如,看得他眼暈,加上英國的路標,他始終是不習慣看的。對於在英國開車的樂趣,他是無法體會了。我卻因此而更加敬重英國人,這的確是個很有規矩和教養的民族。

走 進 中 國 城

在我們進城之前,根本不知道中國城在哪兒。我只知道在城中心特拉法加廣場附近。索性就沿著倫敦中心的標示走,並盡量避免轉彎。不知道怎麼走過的海德公園,也不知道怎麼穿行的HARRAD百貨店,對著擦肩而過的我們有著從圖片,新聞和文獻中得來的有著似曾相識的印像的建築,有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般的興奮,如果不是實在找不到停車的位置,我們一定走哪兒停哪兒了。遠和我,一路上,彼此安慰著,不急,我們還會回來的,我們會一條街一條街,一存土一存土地走遍整個倫敦城,我們有得是時間。而我在心裡嘀咕著,只有天知道,當我再重會倫敦城的時候,我是否會再經過同樣的街道,就怕又是無心插柳柳成陰,而有心栽花花不開。當時我們並不知道,倫敦已經張開了網,等著我們重回這個城市的時候,將我們洗劫一空。

當我們瞎貓碰死耗子般停在了華埠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怎麼到的,能確定那是華埠,是因為看到了滿街的中文招牌,街道雖然狹窄,但沒有費城唐人街那般的凌亂。店鋪看起來干淨而整潔,包括中餐館,最多的也就是中餐館了,生意好像也挺興隆的,當然,黃皮膚居多,但干雜活的,很多看來都並不像亞裔。

實在看不懂英國的米表怎麼用,只好遠負責看車,我去買東西,便爐用的液化氣和些新鮮的蛋和水果,看看價錢,還好,吃的東西,並不比美國貴多少,尤其蛋,牛奶和面包,便宜得簡直跟不要錢似的;但用的東西卻至少是美國的兩倍。口袋裡僅有的十五英鎊,是父母歐行回來的殘余,全數給了我,到英國後還沒顧及兌換外幣,口袋裡倒是大把的美金現鈔。我沒告訴遠我帶了多少現金,到最後一天,他才知道我竟帶了千余現鈔,而絕大部分都不翼而飛救濟了街邊的游民。那十五個英鎊,又換回一堆我不認識的硬幣,大大小小一把,我問店家,他們誰是誰,店家看看我,先指著一個大的說,那是五十便士;一個不大卻厚很多的說,那是一鎊;然後,他告訴我那個印著女王頭像的黃燦燦的小小的就是1P了。我把那個那些大個的扔在一邊,把1P的硬幣抓在手上,翻過來掉過去地看,嘴上還興奮地念叨著“這就是幸運的一便士嗎?”店家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是啊,剛從大陸來?”對於我的大驚小怪,一個在他看來並不年青卻絕不寒酸的女子,對一便士所表現出來的熱衷和喜悅,感到不可理解,好像它正帶給我極好的運氣一樣!我也懶得告訴他對這個一便士的情結來自那裡。

轉到街角的一個兌換外彙的店鋪,他們說一百美金現鈔兌六十二英鎊,這和母親告訴我的她們換到的價格相差太多,想想這天的路上,不等現金用,就決定走走看再說。回到停車的地方,剛好有個給餐館送貨的中國女孩子,把卡車停在了我們之後,看起來非常的潑辣,一問,是從北京來的,講話和開車的架式,像足了在北京開公汽的。我上前去問她怎麼用英國的米表,她先告訴我說“這裡停車,很貴的噢!”。然後才切入正題,告訴我們怎麼個用法兒。後來順便問她怎麼出城,她馬上說:

“你先去買地圖吧!買了地圖我再告訴你。”口氣像足了大姐大。我從車裡拎出了地圖交給她。告訴她我們要去劍橋。她倒真的認真,大半張地圖都勾得有棱有角。從地圖上看,應該是走M11,但她畫的不是。遠就上前問她為什麼不走M11,那個女孩兒很不耐煩地說:

“M11塞車很利害,你們最好是繞些路,經由A1然後由A14轉回來,看起來是兜了個大圈,實際上是要得的”。我倒是信她的話,想跟著走來著,可惜,沒走出兩條街就又丟了。遠不贊成那個女孩兒的建議,堅持要走M11,不知道是不是賭氣那女孩兒說話的語氣,對著我們像對著她未成年的做了錯事的弟妹。

遠的辦法,是拿個指南針,說只要大方向不錯,有路就往下走吧。就這樣,我們邊走邊問,繞了一個多小時才繞出倫敦城。果不其然,M11一路塞車,塞了兩個多小時才走通。再想起我們在中國城遇到的那個潑辣的女孩兒,覺得她可愛多了,她的霸道看來也不無道理。這世上,是有種人的囂張,可以被理解和接受的,那就是他有理,雖然有理的人並不一定就要囂張和霸道。比之那些好脾氣卻沒料的人,你會更容易喜歡和接受一個霸道的強者。他可能不討你的歡心,但卻絕不會給你填麻煩。遠反對我的見解。

再 見 康 橋

離開倫敦城後,車開來就相對容易多了。很快我們就到了劍橋,也就是徐志摩口中的康橋。當我們靠近那條小河的時候,我的心開始砰砰地跳,不知道,那會不會就是康河呢?絕大多數的國人,對康橋的情愫,大概都來自徐志摩和他的《再見康橋》吧!是不是世界上再不會有任何一個民族,對康橋有著和我們一樣的鐘情,因為他們沒有徐志摩?

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陽中的新娘;波光裡的艷影,在我的心頭蕩漾。軟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搖;在康河的柔波裡,我甘心做一條水草。。。。。。。

穿過馬路,我們來到吊橋頭,那個馬蹄形的瀑布就在腳下。橋頭,是濕潤了我的眼的RIVER CAM這幾個字。我不敢相信,我真的站在了康河邊!放眼看去,是白色尖頂的教堂,整齊的紅煙筒,灰紅相間的瓦房連成一條弧線,碧綠的草坪,依然穿著黑袍的學子。我順著那條河,那條只有十四英裡長,渾濁而狹窄的河道,找尋著,徐志摩化做的那條水草。

有路的時候,我們就沿著河走,沒路的時候,我們就回到大街上,兩旁林立的都是劍橋的學院,那些,古老得你得凝住呼吸,才聽得到它的喘息;肅穆得你得閉上眼睛,才感得到它的踏實;威嚴得你得停注心跳,才能觸到它的溫存;停下來,久久,久久的不動,才能緩過來正視它的存在的學院。這是怎樣的一塊淨土啊!

部分的學院是開放了可以參觀的。當然只限於庭院。收費在兩到五個英鎊不等。劍橋最賦盛名的三一學院(TRINITY),與聖克萊亞(ST。CLARE)毗鄰,永恆的拜倫就端坐在學院臨河的圖書館上,凝視著,腳下的芸芸眾生。EMMANUEL學院保留著一個授予約翰哈佛的徽章,他曾是這個學院的學生,於1636年乘坐五月花號來到美洲大陸,可惜1937年他就離開了人世,年僅31歲,他是哈佛大學最早的資助者。他把全部財產的一半捐給了正在創辦中的哈佛大學,並捐贈出了自己的圖書館。哈佛大學即是以他的名字而命名的。

河邊有很多招攬游客的木船,那尖尖長長的木船,那細細高高的竹篙,給過我無盡的向往:尋夢?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裡放歌。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別離的笙蕭;夏蟲也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那是怎樣的向往,又是怎樣的沉默?

我們不能跟了那晚的康橋一起沉默,因為我們只是匆匆的過客。我沒有找到那穿橋過柳的愜意。因為遠和我都不會撐船,我們又都不想坐別人撐的船,就索性一路走去,去追尋建築史上,文學史上都留下了記載的那些陳年老橋。一個人,我走過了一座又一座的橋。屹立在橋頭,看不用一根釘子,全憑了數學和力學的原理像積木一樣搭起的那座數學橋(MATHEMATICAL BRIDGE),百余年來,雖殘,雖破,卻不斷,一頭搭在青草地上,另一頭鑲嵌在女王學院坐落於河畔的半木結構中,那麼的幽靜和肅穆。看仿造的嘆息橋,維妙維肖。看青石鋪出的橋,看鐵架框出的橋,看磚礫砌起的橋,一條丈余長的康河上,有數不清的橋。每座橋上,都有過也會再有,讓人心醉和心碎的夢。

告別劍橋,是件困難的事。返回的路上,我一步三回頭。心底,湧起的是那個聲音: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遠看著異常沉默的我,問:你怎麼了?我沒有回答,沉默已然是最好的回答。沒有人,能真的告別康橋。心底,我對自己說:有一天,我會回來,不再只是個匆匆的過客。

宿營在麗茲(LEEDS)

劍橋的下一站,是麗茲了,為的是它的皇家盔甲博物館,男人的最愛,遠也不例外。我們是到英國的第一個晚上就到了麗茲的。宿營成了問題。打開手提電腦,查到了那個地方的宿營地址,這些資料被我預先存在了一張光盤上,但因為無法上網,還是不清楚具體的路線和走法兒。我們決定先找到那個公園,然後自然的那個宿營地就找到了。而當我們千辛萬苦找到那個公園的時候,發現宿營地並不在公園裡。我們又開始邊走邊問。在一個走不通的街角,遠敲開了一家人的門。

女主人對我們的深夜“造訪”絲毫沒有戒備之心,當得知我們在尋找附近的宿營地,便很熱情地從家裡拿出一本類似當地簡介一樣的小冊子,一邊說著她知道的較遠處的宿營地,一邊翻著小冊子,終於幫我們翻到幾條街外的一個宿營地。臨別的時候,那位女主人誠心誠意地謝起了我們,說如果不是我們來問,她在此居住了很多年了居然都還不知道這附近有個宿營地呢。英國人是很酷愛戶外活動的民族,很講究回歸自然,幾乎每個人都有過宿營的經歷。

我們幾乎錯過了那個通往宿營地的標示牌,直到我們在同一條街上來回了兩次,才看到一個不明顯的箭頭把我們帶進了一條狹窄的小道兒。轉了兩個彎後我們終於看到了無比親切的宿營車。一位強壯的英國先生帶著一條衝著我們喧囂著的獵狗走上前來,得知我們是來宿營的,他二話沒說,就直接了當地告訴我們四個半英鎊。我和遠都無法相信會這麼便宜。趕緊問,有沒有洗澡間,他指著不遠處的一棟亮燈的小房子告訴我們,男的在右,女的在左,有熱水。付了錢才想起問我們的地盤兒在哪兒?空空曠曠的一個大園子裡,一條主路通車,兩邊就是有斜坡的草坪,只見一部宿營車和很遠處的一個帳篷。那位先生聳聳肩說,任何地方,隨我們的便。看來這個宿營地的生意不太好,但走進它的洗澡間,卻發現這裡的條件並不差。甚至還有一小塊香皂和一條一次性的洗碗布搭在洗手池邊,熱水也很充足。等我從洗澡間出來,遠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地告訴我,有個洗衣房,還有洗衣機呢。他已經煮好了面在等我。這可不是我欺負他,實在是,習慣上的衝突。我是喜歡洗干淨了才放松來吃喝的人,而遠,是吃飽了才肯干活的人。然而,平心而論,遠的確是個耐力很好,很體貼人的人。每次我們旅行的時候,累了一天下來都是遠來作收尾的工作。搭帳篷,清理車子什麼的,遠都不用我動手。總是讓我先歇息。時而感覺過意不去,想幫手卻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遠總是笑我,人坐在方向盤邊的時候,從看不出我有累的跡像,眼睛還放著綠光,然而,只要一離開車子,我就跟散了架似的,兩只大眼睛頓時就眯成了縫兒,好像車子不跑了,我也就沒精神了。

那是我們到英國的第一個晚上,加上時差的反應,一覺醒來已過九點。遠早已先我而起轉了一大圈了。看我醒來,興奮地告訴我,下面有個湖,拉起還沒反應過來的我就往外跑。在湖和宿營地間有道門,很特別,沒有鎖,門是可以來回攸蕩從而形成人能通過的空間的,但動物卻絕不會從湖那面反闖進宿營地來。遠在那扇門前很得意地向我演示他的新發現。在我還驚嘆於那設計之巧時,他已迫不及待地拉著我往湖邊跑。到湖邊還要在遠中穿過一個很陡的坡,遠說他先下,讓我後下,這樣他就能在下面接著我。遠的坷護和關懷,遠的仁義和體諒,都在不經意間感動著我,感動得我無話可說。其實,遠從不刻意的做什麼,這大概就是本性,遠是個善良到了骨子裡的人,凡事都是替別人考慮的多些,在他面前,我時常感覺到自己的修行太淺,太自我。

被遠連拉帶拖,跑到湖邊。定腳一看,那真的是個湖,三面都修著堤壩,沒有修堤壩的那側,把湖延伸到了遠方模糊的樹影中。湖水很深很清,我們是僅有的游客。遠像個孩子似地問我:

“怎麼樣,是不是很漂亮?”好像這是他早起變出來的戲法一樣的得意。遠,有時候,真的比我更像個不想長大的孩子。

那是個陰天,並有下小雨點灑落下來,我想像著,一個年輕的女子,撐一把素花的油布傘,緩緩地走來,一如走在江南的水鄉,有種凄涼的美,這種凄美的想像,在我腦子中,好像生了根,偶然會在某種情景下蹦出來。如果是個好天,一定會是另外一幅風景,我們更舍不得離開。沒想到我們會在這麼清幽的一片土地上度過了在英國的第一夜。

注定了分手的超車

有緊張,也有車生地不熟的緣故,頭一天下來,開得我周身沒有地方不痛,還把車開死火了很多次,心裡很是懊惱這兩年多來沒開手動車,技術的確生疏了,自覺得在遠面前丟人丟大了,雖然他不會在意。

這之後,對路標,路線,車況等都習慣了,自然就少了懼車的心態。英國公路的設計,除了M系列的全封閉式高速公路和美國的高速公路一樣是有專門的出入口上下,其余的道路都是在交叉的地段以環島的形式疏流,本無限速的路段在接近環島時,都會出現減速和禮讓的標記。我們一路上遇到的環島可謂不計其數,少的就三個分岔,多的竟有八個之多。起初我們還下錯過岔口,折回的路又是要經由環島的,繞得我們在最初的兩天裡是暈頭轉向。後來才發現這環島的竅門,與其記路名加方向加目的地,不如在環島的標識出來的最初,就數好是第幾個岔口下,在下的時候再迅速確認路名是不是正確就可以做到萬無一失了,從此我們再沒下錯過岔口。

車開到第三天的時候,和遠起了決定了我們最終的分手的衝突。在一條A字頭的路上,在英國,這類的路類似美國的洲內公路,在城裡的時候有紅綠燈,出了城就沒有了,而且也沒限速,但比較狹窄,雙向都只有一條行車道,超車需要逆行,這樣的路在美國和加拿大並不多見,一般只有偏遠的山區才會有,所以,多數在美加學車開車的人,沒有越線超車的習慣,至少遠沒有。而在中國,以前的國道都是如此。我在去黃石公園的路上,也是就這麼一路超過來的,並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和不可,還因為超了警車差點兒吃罰單。我唯一忽視了的就是我手下的車不比美國。我試圖在這樣的一條路上超車,然而因為提速提不上去,對面來了車,所以就縮了回來,等錯車後,前面的車上了逆行准備讓我,我提速還是沒提上去,結果逆行上來了車,我只松了油門來減速,因為這已經足夠位置讓回前面的車,如此一來,我們兩部車的距離是近了些。而習慣了不到萬不得己絕不踩煞車的我,此時是認定沒有必要為了拉大距離而踩煞車的,尤其,前面的車在加速,它前面根本沒有任何車,路況,視線和時間都很好,出現意外的可能性極其微弱,只要我不加速,距離自然會慢慢大起來到安全範圍,更何況,我的確有意圖再次超車。遠卻沒等我再有任何行動,就馬上讓我停車,咆哮著說:

“前面的人神經有問題,你跟車跟得那麼近,你不要命了?”

“那個人有神經病,神經不正常,你趕緊停車,馬上停。”

我問他為什麼?他說是我逼著前面的人發了瘋了。我覺得很奇怪,不知他此話從何而來。這種情況在開這種路段上,是很正常的。前面的人的確開得太慢了,他自己也知道,只是我的車速提速太慢,這是我們都沒意識到的,但,起碼的常識,能過則過,不能過則退,大家都懂,也都會做到游刃有余,這沒什麼不對。遠偏說我在拿人命開玩笑。在旁邊不停地嚷嚷“你頭腦不清醒,你也瘋了,你馬上停車,車不能再這麼開下去了,再開下去肯定出事兒。”說老實話,我從來沒見過遠發這麼大的脾氣。而且,在我看來,是沒有任何道理的。即使我跟車是近了,但那在我能控制的範圍內。經不起遠的大喊大叫,我也火了。終於把車停在了路邊一個已經關門了的加油站。心中的委屈,來自於遠的自以為是。他不開車,他並不能准確地知道距離和安全系數。他用他一貫的原則,就是個慢來衡量是否安全,這是很不客觀的一個原則。我也說服不了他,因為大家抱定的是不同的原則,理念和習慣。在出行英國前,我告誡過自己,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發脾氣,盡可能地去挽回和遠之間因為上次去西雅圖的路上我發了脾氣指責他開車方式不當所造成的裂痕。這一次,我告訴自己無論他要怎麼做,都盡可能去順從他,他要住哪兒就住哪兒,他要吃什麼就吃什麼,他要怎麼開就怎麼開,然而,我唯一沒想到的就是他會發那麼大的脾氣,而且,全然是我在害他的樣子。站在寒風中,我開始咽泣。我希望他能意識到自己的脾氣發得沒道理,能來哄我,事情也就過去了。可他沒有。我哭干了我的淚,然後他說的是:

“你現在很不冷靜,等你冷靜下來,再上路。”我看著他冰冷的臉,心寒到了底。我賭氣說“我不開了,你來開吧”。而遠不知為什麼,死活不肯開。無奈之下,還是我把車開上了路。一路,我們無話。當我以為事情已經結束了的時候,遠又重提了這件事,我才知道,他比我更固執。第二天早晨,遠仍不肯上路,還要和我說個明白。我卻是無話可說的。我想我說了他也不會明白。他不會懂。開車,就和做人一樣。什麼時候該急什麼時候該緩,度在哪裡,是要悟性的。我覺得他是在小題大做,無理取鬧,在用他的標准來衡量我,衡量事實,而那是我根本不會認同的標准。他覺得我是在任性狂為,爭強好勝,制造禍端。遠的態度,讓我徹底寒了心。我們甚至一度取消了繼續走下去的計劃,准備折回倫敦。而最終,以我的妥協而結束了僵持的局面,效果就是我麻木而機械地把車開上路,跟老牛爬行一樣的跟在慢車道上。看著坐在旁邊的遠,聽著音樂打著拍子,幽閑而自得的一幅“勝利者”和 “有理者”的樣子,我的眼神漂過他的頭頂,游離到了很遠古的中國。心中,不知是悲還是愁,亦或是種超前的解脫。遠以為我還在耿耿於懷,以為我的情緒還沒有平靜下來。他錯了。人,但凡能看開,能放開的時候,都會是平靜的。我知道我們之間的路已經到了盡頭。而後的行程,不過是必需要走下去的計劃,而為了他,再傷心,也無濟於事的了。我再委曲求全,也挽回不了什麼,或者,挽回了,也沒有意義了。此後,我們倒是一路都很客氣,很融洽,大概就因為彼此都無欲無求了吧。君子之交淡如水,是我們最好的寫照。我們把全部的熱情都投到了周圍的環境中,不再在意身邊的人的喜怒哀樂。不知道是不是因此,我們才都覺得,這一行,其實收獲真的很多,包括我們認識到彼此真的不合適。

有城牆的城市-約克(YORK),這天城管罷工

工業革命之前,約克是英格蘭南部最重要的城市。喬治六世曾說過:約克的歷史就是英格蘭的歷史。今天當人們走近這個城市,最先看到的一定是那道迄今為止,英格蘭境內最長(2。75英裡長)也被保護得最完好的城牆。約克的城牆可以追溯到古羅馬時代。那個時代的城牆多是在戰爭中做為防御用的屏障的,約克的城牆也不例外。約克是當年的一個要塞。應該說,是先有了城,才有了這個城牆,而有了這道城牆,才讓約克這個小鎮繁榮起來的。這個城牆也成了今天人們來到約克的最大的理由。而我們去,還為了它的鐵道博物館和如今保存尚好的11世紀的一座古堡-克裡福德古堡。

約克有條街,據說是英格蘭最窄的一條街。那條街只准人行,街口正對著大教堂,車是進不去的。臨街的都是商鋪,竟是干什麼的都有。我們就是在那條街上換的錢,口袋裡揣了能花的錢,我和遠開始放肆了起來,吃喝也亂了章法,這才導致的遠後面的痛苦。

一直有個遺憾,這次的行程沒能坐“歐洲之星”穿越英吉利海峽,不成想,在約克的鐵道博物館竟然看到了實體的歐洲之星的樣板。並結結實實地上去當了回不用買票的乘客。表面上看,這個電力機車沒什麼特別奢華或者離奇的東西,和我們平日裡坐慣了的地鐵倒有些相似。它實現了人類的一個夢想-一個在海底穿行的夢想。“歐洲之星”是連接英國和歐洲大陸的交通工具,在英吉利海峽的海底隧道中穿行。它采用的是英國的異步電機,並綜合了法國TGV的很多特徵,也是每兩節車廂公用一個轉向駕,每列都是二十節車廂長達400米,800個座位。它可以在七種不同的鐵道系統下正常運行。時速在英國境內相對較慢,倫敦城中規定不超過50公裡,而到了肯特郡一般控制在180公裡以下,在海底隧道中是160公裡,在法國和比利時境內,可以達到300公裡。每列“歐洲之星”的成本為2400萬英鎊,平均每座的成本為三萬英鎊。這個記錄創下了全球最高。

我們徘徊在從遠古到現代,運貨的,載人的;皇家的,大眾的;電力的,內燃的,蒸汽的,磁懸浮的;這些走過歷史,走過歲月的交通工具間,感嘆人類的智慧,感嘆世態的滄桑。火車,永遠是最能給出門的人以無限延伸的遐想的交通工具。多少悲歡離合,多少嘻笑怒罵都被那長長的鐵道,窄窄的車廂,帶來又帶去,淡了,遠了,忘了。我仿佛站在一個交錯的站台,不同時期的列車,載著不同年代的人們,露著行色各異的表情,像我眼前晃動著的電影,一幕一幕。那每節車廂裡,每個齒輪上,都有過多少故事,像這成了展品的實物一樣,不管曾經何等的尊貴或卑微,都永遠的走過去了,沉默了!

遠不知怎麼竟吃壞了肚子,從進了博物館開始,他最關心的就是最近的廁所在哪兒。他不停地在那些機車裡鑽來轉去地跑廁所,回來總看到我在發呆。我擔保這個博物館他跑得最熟的就只有廁所了。讓他吃藥,他不肯,他最怕吃藥我是知道的,遠倒是很體貼地讓我一個人隨便走,他說自然有辦法找得到我。我們因此打消了出去坐小火車的計劃。從博物館出來就直奔了城堡。

關於克裡福德城堡的得名,有段悲慘的故事。這個建於1068年的城堡,起初的材料是木質的,後來在1190年的時候,一場大火在全城半數猶太人在此避難的時候燒毀了整個城堡。13世紀,這個城堡用石頭重建。城堡的得名,卻是因為在1322年,羅德。羅伯特。克裡福德被用一根鐵鐐吊在了這個城堡的城牆上,而後這個城堡就被稱做克裡福德城堡了。從這個古堡可以俯窺整個約克市。

我們到達古堡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停車場裡的計費機看了半天也沒弄明白,過了六點是要不要交錢。恰好一個英國游客在,問過他,他說應該是不用了。他還告訴我們說,我們應該是安全的,即使在六點之前的這段,省下三英鎊的硬幣,因為當天那些監察正在罷工,所以不會有人來查表。他自己就沒有交費就走掉了的。我和遠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冒這個險為好,畢竟我們是外鄉人。早就聽說到歐洲旅游要是坐公交車,都得查查有沒有公交車司機罷工這個計劃的笑話,可見歐洲的罷工早已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了。一路上正納悶兒怎麼沒見到罷工的,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們呢。

繞著城堡外圍的人行道走了一圈,也算領略了這個小鎮的風景,回來的時候,已差不多六點了,這才和遠一起進了城堡。拍下了夕陽之下的古城

我們被人當成了酒鬼

為了親眼目睹著名的SCABOROUGH-WHITBY海港,我們在傍晚十分把車開進了小鎮。這條45英裡長的海岸線,除了它的無與倫比的美和種類繁多的野生動物,最讓人興奮不已的是當年JAMES COOK船長就是在這裡感悟到之於大海的情懷並確定的自己畢生的信念的。也是從這裡揚帆起航,開始他成為一個冒險家的歷程的。這位最終被永遠地記入了史冊的航海家,他的首航是在1766年從英國的PLYMOUTH海港出發的,那一次的航行他還沒有走到美洲大陸。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航行,才真正地把他帶到了今天,人們還在永遠地記著它的北美大陸,也成全了他,最終死在了夏威夷土著的手裡,魂歸大海。他的航行,遍歷了太平洋到大西洋全部的海岸線。溫哥華大島上,維多利亞的INNER HORBUR的岸堤上,至今還聳立著他的雕塑,成了加拿大不朽的英雄。就是他所繪制的航海圖,幫助英國最終從法國人的手上奪回了對加拿大的控制權。當年英皇頒發給他的勛章上這樣寫到:HE LEFT NOTHING UNATTEMPTED(他無所不及)。

加拿大這片土地,對我和遠都有著特殊的意義。自由與和平,是這個新大陸的主調。而JAMES COOK也就成了我們心中最偉大的英雄。站在他出港的地方,我覺得心中有個帆在張揚。噢,英國,我們該怎樣去評說你的功與過,和皇家海軍曾經的輝煌?

我們離開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但還是決定繼續往下開,到愛丁堡才休息。在尋找A171這條路的時候,走反了方向,掉頭,著實費了些周折。主路上多不讓右轉,我轉了兩圈把車開進了一條小道,准備找個偏僻的地方來掉頭,那竟是一條死路。離開大路的時候就發現有部車跟著我們,等我們從小胡同裡鑽出來,那部車攔在了我們要走的正路中間,打著緊急燈。遠和我都有些緊張,不知是行車的時候走錯了路線還是怎麼?遠本能的反應是問我:

“你是不是又超速了?”

“不可能。”我皺皺眉頭說。心裡嘀咕是不是哪裡不可以轉彎的地方我違章了?顯而易見,我們都認為那個人是便衣警察。

看看那部車裡只有一個人,想必不會把我們怎麼樣。我做勢搖下車窗,衝那人喊到:

“對不起先生,請問你知道怎麼才能上到A171上去嗎?”其實我知道的,我多此一問是為了確定他的企圖。那個人說:

“嗷,我還以為你們是酒後駕駛,我已經跟了你們好一段了。我還叫了警察,好吧,你們等等。”匝一聽,我和遠都嚇了一跳。黑天下火的看不清他的舉動,我們沒敢動,只能等。過了片刻,估計他是又打了電話告訴警察不用來了,確定我們只是迷路的外鄉人。然後衝我們喊:

“跟著我,我把你們帶上A171”。我問遠,跟不跟。遠說:

“走吧,他帶你上,那更好。”我心裡卻納悶,遠真是個奇怪的人,他對於很熟的人,緘口默言,戒備森嚴,然而,對於外人,卻好像沒有絲毫的戒備心理,他可以和路人講得很投機,甚至是無所不談。我不明白他的不安全感,來自哪裡?難道這就是閱歷?

車在我手上,好在我也知道路,心想,如果發現路線不對,我就跑。這麼著,決定先跟跟那部車,看看有什麼名堂。一個左轉,然後右轉,然後左轉,的確,我們是回到了A171上,而且是我們要走的方向。那個人讓了我們先行,又跟了一段路才下去。等他走後,遠卻對我說:

“你說他會不會再上來,一直跟著我們,確定我們是不是真的走這條路呢?” 我瞪大眼睛看著遠,不敢相信,他的那份小心謹慎的疑心什麼時候又回來了?

這就是小鎮上的人,善良而正派,但對每一個外來的,陌生的人和事務,都有著非常的戒備和警惕,他們的公民責任感,實在讓我覺得敬佩!

不能宿營的大湖

大湖區,是我的英倫之行最向往的地方。一直以來,在我的生命中,最重要的兩樣自然景觀一個是水一個是橋。我總覺得,水,是最能讓我感到平靜和安詳的東西,而橋,是最能讓我看到希望和感動的東西。所以凡到一個地方,如果有湖,有河,有海,有池,有溪流,有瀑布,那一定是我的首選也必到的所在。我們到了大湖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准備當晚在那裡宿營,然後第二天去湖邊看日出。

好不容易看到了宿營地的招牌,想也沒想就衝了進去。我只想好好的洗個澡,然後早早睡覺。進到宿營地,才發現,沒有帳篷,都是宿營車。遠又發揮了他的專長,不一會兒,得意洋洋地回來叫我,拿了洗澡的東西跟他走。原來他不知怎麼敲開了一個宿營車的門,那對年邁的夫婦拿了洗澡間的鑰匙在等我們。

那個宿營地,我們進去的時候沒人管,廁所和洗澡間在一處,鑰匙是每個車裡都有的。遠就這麼借來的。我進去女廁的時候還有人,後來就剩了我一個。等我洗好出來,才發現不對了,洗澡間的門竟然是從裡面也開不開的,一定要鑰匙。而那位幫我開門的好心的夫婦已經走了。我開始敲門,冀望遠在外面聽得到能來救我出去。敲了很久,沒敲來遠,卻敲來了一個怒目而視的英國先生,他上來就劈頭蓋臉地問我:你哪兒來的?我告訴他我剛來的。他就問我怎麼有的鑰匙進得去洗澡間,我老老實實地說是有個好心人給的。我這才知道他是這個宿營地的管理員,是來巡夜的,卻聽到我喊“HELP”。他竟然一本正經地說我這是違章的。

我說我要宿營,並會按規定付錢的。他說不行,這裡只接受宿營車,不接受帳篷,付錢也沒用的。當時我就傻了。大半夜的,不能宿營,我們住哪兒?他問我有沒有同伴,我這才發現,遠還在洗澡間沒有出來。那個管理員去男廁催促遠出來,並讓我們離開。我的委屈一下子上來了,也就勇敢了起來,開始和那個管理員商討解決的辦法。並不時的得為自己這麼晚了把車開進宿營地可能影響了他人的休息而道歉。可能我道歉的誠意感動了他,他叫來了他的妻子,她是另一片帳篷宿營地的管理員。同意讓我們把車停在這裡,拿了帳篷跟著她走下去。至此,那個管理員的態度才算緩和了下來。

我一遍又一遍的道歉,讓他們誤以為我是日本人了,我趕緊糾正我是中國人。他們很驚訝,因為他們從來沒有在那個營地見到過中國人,他們以為中國人不像我們這麼瘋這麼貼近自然的。我們開始開起玩笑。我那莫明其妙的作為中國人的自豪感讓我又開始天南海北地給他們講起中國。

遠很不高興地從洗澡間出來。我把討價還價的結果告訴他,以為他會滿意這個結果,然而,他卻發起了脾氣,並質問我為什麼不能就睡這裡。我把管理員告訴我的這裡的土質有種我不知道是什麼的物質不適合帳篷宿營的理由告訴了遠,遠非說是人家想趕我們走編的理由。而且,那個管理員三番五次去洗澡間催他,讓他覺得很惱火。再一聽還不能開過去,得搬著帳篷走很遠,馬上火更大了,說不住了。我問他那我們住哪兒?他理也不理,說開出去再說。我的腦袋一下子就不轉個了。然而,我恢復知覺後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發動了車子往外開。經過那個還在等著我們的管理員夫婦的身邊的時候,我最後,也是最慚愧地對他們再一次地說了對不起,面對他們詫異的表情,我唯有盡可能安靜地離開。我唯一後悔的是我不該去矯正他們,干嗎讓他們知道我們是中國人?

遠在繼我們前一天的爭執之後變得有些偏執和不可理喻。他不再聽我的意見也不理會我的解釋,更不在乎我的感受。我也抱定了這樣的念頭:不管他怎麼說,我都會照做,只要他高興。我對他已經絕望了。絕望之後的人,還會在乎什麼呢?漫無目的地開,如果他不讓我停車,我也許會開到天亮,開進湖裡。而後,遠,終於讓我停了車,在一個他看來可以過夜的地方。那個晚上,我們竟然是住在了車裡的。這是我平生第一次住在了車裡。

那一夜,我幾乎無眠。

第二天是個陰雨天,我們沒有看到日出,大湖也在我們身邊擦肩而過。望著煙雨朦朦的大湖,模糊的還有我的視線。我看不清湖水的顏色,我也看不清大湖的輪廓,我更看不見大湖上有生靈。我有淚,卻流不出來。臉上的,我們都以為是雨水。眼底的悲涼,倒合了那大湖的凄清。我覺得,遠,是個我越來越陌生的人了。

最後的羅馬 - 一個叫巴斯的地方(BATH)

因為時間的關系,我們沒有在牛津做太多的逗留,就直奔了巴斯。一路都很順暢直到那個修路的標識出現,我們事先確定的路線走不下去了,而我們都不知道該如何繞過去。問修路的工人,他們也不知道如何能到達我們要去的宿營地,甚至也不知道附近有沒有宿營地。夜幕早已降臨,等待我們的又是個前路未蔔的夜晚。認命般地把車開上了繞行的路上,我們根本不知道這條路會把我們帶到哪裡,甚至不知道會不會被帶進巴斯城。

一路都在鄉間行進,大起大落的山道,讓我感覺我們不是在靠近,而是遠離城市。一路上即沒有宿營的標識出現,也沒有任何可以投宿的酒店客棧,甚至沒有可以問路的人家。近午夜的時候,我們才終於看到了一個要打烊了的酒巴,下了車去問一個從酒巴裡出來的微醉著的先生,他說可以順路帶我們去宿營地。我們半信半疑卻也沒有別的選擇只好又認命般地跟了他走。我們在山裡轉了大概有20分鐘終於看到了一個宿營地的牌子。卻被拒之門外,因為按規定,我們不能在夜間11點後開車進營地,以免影響其他人的休息。最終我們被安置在靠近廁所的一條背道上,帳篷是不用搭了,只能睡車裡,宿營的費用卻是要照交的。

早晨起來才知道,其實我們離巴斯城很近。BATH,這個名字倒是名符其實的。這裡有保留得最完好的古羅馬的遺跡,最著名的當然是那個像征了權利和尊貴的羅馬澡堂。大約公元前5000年,這裡就發現了溫泉,也是英國本土唯一的天然溫泉。據說這裡的水是神水,能治百病。起初人們飲用和洗浴都用此水,水流川川不息。到公元前一世紀,古羅馬人在這個溫泉之上建起了一個結構復雜,功能齊全,富麗堂皇的宮殿式的澡堂。溫泉被圈在了其中,從此,這裡就成了權貴們獨享的過著奢華糜離的生活的場所。羅馬的衰敗,這裡可見一角。到了18世紀,這裡更成了英國上流社會的中心。王孫貴族齊聚於此,泡澡之余,社交活動更是頻繁。至今,澡堂從整體上保存尚好,兩層的樓體框架依舊健在,那些立於回廊上的各路鬼神的雕塑,依然唯妙唯肖,黃銅的古色略見陳舊,卻更見奢華的氣勢。正中的溫泉池依然彌漫著礦物質的酸黃味道,泉眼依然有溫泉水噴湧而出,但已不再作為澡堂使用。現在只是開放來作為公眾參觀的場所。用手試一下水溫,還是燙手的,少說也有六,七十度。

為了讓游客更好的理解這個不再是澡堂的澡堂,進門的時候,每人發了一個講解盒,類似電視的遙控器,不過長了些。有多種語言可供選擇,英語,法語,德語,西班牙語,日語,卻沒有中文。繞溫泉一周,是個長方形的回廊,回廊分上下兩層,實際上,還有個地下層,還有些保留著的泉眼。一路有很多編號。走到每個編號,就按響相應的數碼,然後就可以聽到關於那個編號位置的解說。一路走來,邊聽邊看,了解了更多關於這個澡堂的細節,更驚嘆於古羅馬人的智慧。

出了澡堂,在輔樓的餐廳,好信兒地去喝溫泉水,看著每個人都義無反顧地把那杯據說能治百病的神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我還以為是多好喝的東西。一口下去,全吐了出來。那真是我這輩子喝過的最難喝的水。形容不出的味道,形容不出的難以下咽的感覺。

我們出來的時候才發現,門口是條很熱鬧的街市。一個在米粒上刻名字的攤販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遠想把我們的名字刻在一個米粒兒上,但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字數太長了。不知道為什麼,最後,即沒有刻我的名字也沒有刻他的名字,卻刻了一個小孩子的名字,是我的侄子。刻好了名字的米粒被放進一個裝有特殊溶劑的細玻璃瓶裡,從外觀上就可以清晰地看到被溶劑放大了字樣。然後做成項鏈。這個過程只要兩分鐘,收費是三點五英鎊。我們並不奢望那個米粒上的名字能像刻字人說的那樣能保持上幾十年。不過是一時興起,為了好玩兒。也算是巴斯城留給我們的紀念吧。雖然最後的羅馬和這個米粒毫不相干。

結束在倫敦的惡夢

21日我們回到的倫敦,車停在了相距西敏寺兩條街遠的停車位上,本沒准備走遠,以為一個小時就回來了,結果在泰吾士河邊看到了去格林威治的游船,想都沒想就上了去,這一去,就是大半天的功夫。當我踩在子午線上得意忘形地數著不同國家地區的時區,猜測著我的家人,朋友在那一刻都在做什麼的時候;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可能成為我在倫敦最後的快樂。

傍晚的時候,回去一看,車被砸了玻璃,除了身上穿的一套衣服,就什麼都沒剩下了。證件,錢包,筆記本電腦,衣物,箱包,底片,所有的東西都丟了,干淨徹底。那是個星期天,所有的停車場所都不收費,自然無人看管。也是自己的疏忽大意,聽聞了太多關於倫敦多扒手的傳言,防了這手,卻忘了防其它,居然所有貴重的物品都放在了車裡,還以為這麼著安全呢。倫敦的警察顯然對此是習以為常的,因為沒有目擊證人,連案子都沒立,只是例行公事地做了筆錄。還好,他們幫我找到了中國大使館的地址和電話,信用卡公司的電話,然後才打發我們出門的。那一刻,我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以為只要第二天,也就是周一,一早去了大使館就能拿到本新護照,然後去美國領館拿簽證,還准備照原計劃趕周一的班機回美國呢。所以,雖然是破了財,卻並沒有感到恐慌和無措。那個晚上,過得很平靜。

周一一早去中國大使館申辦補護照,被告之,要等上一到三個月,最快也得三個星期。我才知道,按計劃回美是不可能的了。而使館能給我的建議是拿本通行證回中國,這是離開英國最快的辦法了。當我把自己身無分文被盜了所有家當的事情和使館的官員講過,問及他們是否有招待所之類的地方給我暫時息身,以等待通行證下來再安排回國的事宜,下面的辦事員說有但不對外,讓我找領導,而找來的領導,更絕,干脆說沒有,不管我怎麼說,都是堅決沒有,一付我的死活根本與他無關,一付開在英國的中國大使館是為英國人服務而非為我這樣落難的中國人辦事的態度。我問,那我這樣的情況,該怎麼辦,我得到的答復是“我們也管不了,你自己想辦法吧!”那一刻,我開始痛恨自己是中國人。就在我舉目無親,剛剛經歷了洗劫一空的災難的時候,我被中國大使館的官員,當頭一棒,拒之門外。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雙無情而冷漠的眼神,那就是我們中國的官,我們這些身居海外的炎黃子孫的父母官,派到外面代表了中國的一群人!對中國,所有的眷戀,在那一刻,化為了灰燼,從來沒有一件事情,讓我如此寒心,為自己身為中國人,拿著中國護照而感到如此悲哀!

當晚,我一個人,走在倫敦最繁華的牛津街上,店鋪裡玲琅滿目的商品,屋廈裡絢麗斑斕的燈火,街面上奔走穿梭的人流,都好像離我很遙遠很遙遠,我是漫無目的地游走著的孤魂,淚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一個身上沒有任何證件能能證明我是誰,從哪裡來,到哪裡去,身無分文的弱女子;一個求助於自家人,卻被像躲之不及的瘟疫,討飯的乞丐般擋在了門外的中國人;那份孤獨和無助,那份痛和恨,那麼強烈地纏繞著我。我不僅想到,那些落破國外淪為社會最底層的人,有多少,不就可能因為一個意外得不到應有和及時的幫助,為了活下去,由此而墮落,不得不出賣自己的嗎?這不是官逼民反是什麼?難怪出來的人,不願意回去。又有多少,中國的官,是為民辦事,為民請命的?中國人自己,又有誰真的拿了我們中國人當人看,又怎麼能怪人家不尊重我們?中國人,你的人格,尊嚴和價值,都在哪裡?難道,就因為中國人太多,中國人就不是人了嗎?難道,就因為,管不完的事也太多,就可以不管了嗎?我知道我沒那個本事,撒潑,耍賴,就在使館耗下去,只能走出那個門檻兒,另想辦法。

相比之下,我的悲哀並不算重,只是一個晚上,只要挨過了那個晚上,我就可以拿到加急辦理的通行證,然後就能拿到我的信用卡,我就可以有錢住店,有錢吃飯,有錢買機票回中國。我還不至於淪落到必需買身才能活下去的地步。

當晚,我在一個中國留學生的幫助下,住進了靠近中國大使館的青年旅社,住店的錢,是18英鎊,在我和旅館的接待人員講了我的情況後,他們同意我先住下,第二天拿到信用卡後才付錢。臨行英國前,在網上聽到很多人談論住宿青年旅社,自己全然沒有上心,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有必要住到那裡去的,而沒想到,我竟會淪落到差一點兒連青年旅社都沒得住的地步。在那個4人同房的大房間裡,我倒絲毫不用擔心安全問題了,因為,我已經沒有東西好丟的了。

在公用的浴室裡,我終於哭出了聲,哭得好像多少年的委屈都在其中了。一向以堅強著稱的我,在那一刻,沒來由地哭得傷心欲絕。在頭一次感受到做為中國人的悲哀的同時,我也是頭一次感受到了沒錢的悲哀!孤獨,不再是我能泰然處之的一種狀態。也從來沒有比那一刻,更渴望自己是個有家室,有牽掛和被照顧著的女人。這大概就是身為女人的局限吧,不管怎麼堅強,遇到了難處的時候,總還是希望有得依靠。可惜,在這個世界上,一個我可以依靠的人都沒有。我必需一個人,去挨過那個漫漫的長夜。

第二天去大使館,我為加急辦理的通行證需要多支付25英鎊,這無疑在窮困潦倒的我,是雪上加霜。我沒有再說任何話了,只是用蔑視的眼神,掃過那些中國駐英國大使館的的外交官們,他(她)們臉上,堆著對白種人的熱情和對中國同胞的冷漠,他(她)們和強盜有什麼不同?無非是他們的掠奪名正言順!我但願我永遠也不會再踏進那個門檻兒。倫敦的惡夢,就結束在中國駐英國的大使館。

我領教了英國人的認真,也感謝他們的認真,不然,真不知道自己的損失會有多少了!在英國,每次用信用卡的時候,店家都會很仔細地核對簽名。當我掛失信用卡的時候,已經是失盜當天的晚上了,信用卡上沒有任何的損失,不能不感激英國人的認真。而他們的認真也給我帶來了極大的麻煩。當我把情況告之美國的信用卡公司並要求在倫敦拿到一張新卡的時候,美國方面給了我一個密碼作為識別身份之用,而在美國運通的倫敦辦事處,我卻被要求一定要出示護照才能領到新卡。由此一來,我不得不在周二拿到通行證後二次折回辦事處拿到了信用卡。拿到信用卡的那一刻,感覺真好!這意味著我不用再去訴說和解釋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借助別人的憐憫和同情行走在倫敦的街頭。

我很幸運地在那個旅游的旺季拿到了一張周二當晚九點半鐘飛香港的機票,卻因去聖保羅大教堂而耽誤了飛機。我以為反正自己沒行李要托運,提前一個小時足夠了,誰知道英國要求國際航班提前三小時換票,而且不給直接去登機口,所以,盡管我提前了一小時到機場,還是誤了飛機,並被告之,要交80英鎊的罰金換成第二天晚上同次航班。萬般無奈,我只好又回到了那家青年旅館,等待第二天十點樓下的訂票處開門,在那裡把機票換成了第二天的同班飛機,卻不用交罰金。

尾聲 - 別了英國,回到中國

周三的下午,我真的提前了三個小時到的機場,唯恐再錯過了班機,那真的是對遠在美國被我牽連的家人無法交代了。我覺得我從來沒有那麼期盼過飛機快點兒起飛。好像飛機不起飛,倫敦的惡夢就不會過去一樣。而當維珍航空公司的班機終於帶著我,離開英國的時候,我心裡卻說不出的滋味。不知道是該感謝上蒼以這樣的方式成全我的回國夢,還是該惋惜,這丟失了所有的底片的英倫之行。對著漸漸遠離,從高空中看起來越來越模糊的倫敦城,一個聲音一直縈繞在耳邊:我會回去,我一定會再回來,英國。

我並不是就此就順利地回到了中國的。當班機把我帶到香港機場的時候,我被扣在了香港海關,原因是沒有過境香港的簽證。無論是航空公司還是我本人都不知道通行證是不能無簽證過境香港的,而中國護照就可以了。我把自己的情況告訴給香港海關的辦事員,他們在表示了極大的同情之後,安慰我說:

“別著急,你已經到了中國人的地盤,我們肯定會幫你的。”這是一路上我聽到的最有人情味兒的官話了,而且是中文的。香港,六年前我也是從這裡過境離開中國去美國的,當時還是英屬殖民地的一方水土,如今已經回到了中國大陸的版圖,養育的不也一樣是中華民族的後裔嗎?不也拿的是中國政府的奉碌嗎?為什麼,他們就比我們大陸那些官,人道呢?

最終,他們找到了折衷的辦法。讓我搭乘當晚飛廣州的班機,從那裡,我自己再想辦法搭車回深圳,只有空樓在的我的家。機票由維珍航空公司負擔,因為這屬於他們的失誤,把我帶到了香港。維珍航空公司的地勤是連跑帶顛兒地把我送到了南航飛廣州的閘口的,還幫我買了一張電話卡打電話給國內的姨媽,通知她們我的轉機。按正常起飛時間算,只有40分鐘的飛行時間,姨媽已經來不及去廣州接我了,她們告訴我在機場就有回深圳的大巴。而飛機延誤了近一個小時,所以,等我到廣州白雲國際機場的時候,已經是周四晚九點半了。過海關,竟然沒人理我,啪,一個大印蓋下去,拿印的人,連抬頭看我一眼都懶得,我的通行證上就有了一個刺眼的紅圈,我長舒了一口氣,中國,我終於可以進門兒了。

一個月後,我再一次從香港出境,取道日本回到了美國。這個為期七天的英倫之行,最後演變成了這個跨越南北兩個半球,歷經美洲,歐洲,亞洲的環球之旅了。

僅存的照片可以查閱http://www.sweetisland.com/photo_show.asp?nF=1&id=london&nSum=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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