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最長的一日 火山湖國家公園“On the road”--- 這就是我們今天的狀態。 “在路上”是美國五六十年代“垮掉的一代”所信奉的生活方式。無拘無束,自由自在,隨心所欲,志在四方。忽然想到,這不正和旅行的本義完全一致嗎?有人把“the Beat Generation”翻譯成“避世青年”。也許旅行本身也就是一種短期“避世”的行為,逃遁世事,淨化心靈,讓生命恢復它本來的生動和鮮活。
1000公裡,10個小時。大早上起來從Twin Falls出發,踏上這漫漫征途。走I-84,沿途經過Idaho的首府Boise,也無暇停車觀看,只能在高速上掃上一眼,也算打了個招呼。
長途駕駛難免空洞乏味,我們從家裡帶來十幾張CD,原以為足夠用了,現在才知道跑長途高速對音樂CD的消耗量是驚人的,折算起來很可能超過我國一公裡5毛錢的高速費標准。
另一個現像是,開起車來仿佛時間變得慢了,跑出去老遠一看表才過了5分鐘。原來在大學物理課上學過“相對論”,說運動的速度越快時間就越慢,達到光速就時間停止,永駐青春,超過光速就時間倒流,返老還童。當時總是不理解這玄妙的理念。現在坐在車裡一想,原來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相對論”還有一個著名的結論叫“動長變短”,說的是物體在運動的方向上長度會變短。不知我在開車時腹部會不會因此而顯得苗條一些。
駛過Boise市不久,便下高速換上US-20一路向西,不知不覺已經進入了Oregon境內。雖然路途遙遠,但我心裡有數,可以爭取出1個小時的時間。果然,不久就在路邊看到了“太平洋時區”和“山地時區”的提示牌,汽車像旋風一般急馳而過,我悠然自得地將時鐘向後調了一小時:15點變成了14點。
到達Riley這個地方後,可以有兩條路線選擇:繼續沿著20號公路向西到Bend,然後換US-97向南;或者是,在Riley換395號公路往南,然後換140號公路向西。兩條路都能到達Crater Lake 國家公園。從地圖上看,我估計第二條路線更近一些,於是便左轉上了395號公路。
這真是一段孤獨的旅程。四周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荒漠和暗綠色的駱駝草,沒有山峰,沒有森林,沒有湖波,甚至連來往的車輛都沒有,我們的車仿佛是行駛在駱駝草海洋裡的一葉扁舟,耳邊只有發動機單調的轟鳴聲。陽光無拘無束地傾瀉在大地上,照得路面白花花的有些刺眼。極目遠眺,這條路隨著丘陵起起伏伏,遙遠的地平線處的路面顯得影影綽綽,好像有一團蒸汽自地面升騰。中途有一個非常簡陋的休息站,在這裡終於看到幾輛車和三三兩兩休息的人們。只有我們兩個亞洲人,那些老美用驚愕的目光看著我們,仿佛在自家的後院兒發現了火星人一般。
我們足足用了兩個小時的時間才穿過了這片“羅布泊”。後來在地圖中發現,這片荒漠叫“Great Sandy Desert”。如果誰想體驗一下在沙漠中瘋狂飆車的快感,這120哩的柏油路是一個絕佳的去處。
5點左右,我們來到了Klamath Falls,從這裡換97號公路向北,不到1小時就可以到達Crater Lake。Klamath的發音總是讓我聯想起“克拉瑪依油田”,但實際上這裡山清水秀,草長鶯飛。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蕩漾著幾只撒網的漁船,路旁的草地上奶牛悠閑地咀嚼著青草,完全是一派美不勝收的湖光山色,好似來到了江南的魚米之鄉。俄勒岡州收起他粗獷不羈的狂野放達,在這裡展露出她溫柔婉約的似水柔情。望著窗外的美景,我不禁想要引吭高歌:“啊,克拉瑪斯,我願意再見到你!”
經過一整天的長途跋涉,終於在傍晚時來到了火山湖國家公園。此時我雖然說不上筋疲力盡,卻畢竟已人困馬乏。但山頂那一潭碧水依然召喚著我前行。我知道在中國的新疆,長白山和雲南都有這種火山噴發後形成的“天池”,但這一個會有什麼不同呢?
盤山公路在原始松林中穿行,眼前看到的始終是密密匝匝的千年古樹。接近山頂,車子駛入平台,頓時豁然開朗:一大片湛藍的湖水,靜靜地躺在群山的環抱之中。藍得沉靜,藍得深邃,仿佛它就是海洋的中心,而水面下深藏的是無數晶瑩剔透的藍寶石。湖水中凸起一個小島,那應該是由當年的火山灰累計而成的吧?陽光照不到的岸邊還有積雪的痕跡。四周的山壁上站滿高大的松樹,好似遠古的巨人們忠誠地守候著這一抔聖潔的湖水。記得九寨溝的傳說中說,天上的神仙遺落的寶石落在地上,形成了那裡色彩絢爛的“海子”。如此說來,這裡的景色應該是天神有意鑲嵌在大地表面的一塊藍色鑽石,而周圍的群山就是用來托載鑽石的基座。抬頭望,天神的目光此時是否正穿過雲海,俯視著自己熠熠生輝的傑作呢?
我倆沿著湖邊的小徑步行,湖面風平浪靜,像一塊平整的綢緞。這裡真安靜,只有松林中偶爾傳出飛鳥的叫聲,回蕩在環形的山谷。空氣中是清新的松枝的味道,吸一口進去仿佛已蕩滌周身,沁入心脾。正對湖面的空地上有一個二層的度假村,木質的房屋,仿古的設計和環境很相宜。二層的露台上,一些游客面對湖面而坐,或輕談,或沉思,或在微風送來的松香中閉目養神,是體會怡然和愜意的最好方式。
趁著夕陽未盡,我們拍照留念。這個度假村早就沒有了空房,而公園內的其他客棧離湖水較遠,所以我們決定到公園外去投宿。但我們商量好,如果下次還有機會故地重游,一定事先在這裡訂房,體驗一下那悠閑清爽的感覺。
沿著62號公路走出公園西門,天色已暗,兩旁還是幽深的松林,黑黢黢的樹林裡仿佛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這條路上幾乎碰不到車輛,只有我們在暗黑的森林中前行。老婆膽子小,已然面露惶惶之色。我於是順水推舟,突然把車停到路邊,然後面無表情地把頭緩慢轉向她,目光呆滯而沉默不語。老婆立刻大叫一聲,閉上眼把頭埋到我腿上。仿佛我的腿是沙丘而她是一頭驚恐的鴕鳥。於是我趕緊作罷,因為我擔心在這裡繼續裝神弄鬼搞不好把自己也嚇昏過去。
天已漆黑,走出不遠,發現路旁有一片木屋,像是客棧。下車打聽,此處叫“Union Creek”,住宿也不貴。於是開了房間,是個沒有空調的小木屋,屋內一切用品幾乎都是木質的。這些屋子就建在森林之中,背靠著潺潺的溪水,應該就是那個creek了。沒有電視,沒有電話,好像是沿著時間隧道來到了另一個年代。晚上我本准備去周圍的黑森林探索,卻被老婆拉住了,她寧願在古樹下聽聽溪水的聲音,抬頭看看燦爛的星光。後來她說這是整個旅程中最浪漫的一晚 --- 我也這樣認為。
8.10Redwood --- 世界最大的原始紅杉林
就這樣,我們按照計劃,游覽了8個國家公園中的前7個。今天的目標是最後一個 --- 也是名列世界自然遺產的景觀:Redwood National Park。
Redwood是加州北部的原始紅杉林,說是公園,其實並沒有邊界,這也是我們去過的唯一一個不收門票的國家公園。
早上起來,繼續往南走62號公路,白天的森林沒有了黑暗的籠罩,顯得越發可愛。在Medford上I-5向北走很短,然後換US-199一路南行,進入加州,來到了海濱小城Crescent City。這個小城的風格有點兒像Monterey,在這裡又可以感受到加州海邊那雲山霧罩的氤氳。
從這裡再往南,就是能直抵舊金山的101號公路了。路旁的指示牌上寫著這段路的別名:“Redwood Highway”,紅杉大道,看來紅杉林不遠了!
然而,隨著路程的推進,雖然兩旁也都有紅杉樹,但總也沒有我想像中的魁梧和高大。忽然眼前一塊牌子一閃而過:“您已進入Redwood國家公園”,我正暗自欣喜終於來到,眼前赫然出現一棵粗壯無比的大樹,轉眼又被車子落在了身後。我大喜過望,趕忙回頭瞭望,看看有沒有可能性把車倒回去。但等我回過頭來,眼前是這樣的一幅景像:滿眼都是奇大無比的參天大樹,樹干仿佛一堵木牆般寬厚,應該需要幾人才能抱攏。我仿佛突然走進了巨人的世界,泰坦的王國,感覺自己頓時渺小下來。
我們趕忙停好車,漫步在紅杉林中,完全被這樣壯觀的場面所震撼。每棵樹都極高,需要完全仰起頭,才能看到高處那雨傘般的樹冠,陽光透過樹枝,參差不齊地撒在地面上。每棵樹都極粗,其誇張程度使人懷疑自己所在的是否還是人間。此時腦海中浮現的是“王者”,“至尊”之類的詞彙,這感覺有點兒類似於在黃石公園碰到那只巨鹿時的情景。仔細看,有些紅杉樹盤根錯節,露在地面上的粗壯的根部糾纏在一起,有的樹干似乎也連在了一塊兒。如此不分彼此的“樹族”顯得越發龐大和古老,仿佛那是一段遠古時代的姻緣,至今依然向世人們昭示著這段情誼的根深蒂固和海誓山盟。
我倆仿佛是漫游仙境的愛麗斯,驚詫於周圍世界的奇異和怪誕。森林中沒有別的游客,地面上鋪滿了厚厚的松枝,腐朽的樹干無力地倒在地上,上面布滿了綠色的苔蘚。如果屏住呼吸,聽得到不遠處傳來的“啪啪”的響聲,那應該是樹枝折斷的天籟之音。在這陰暗幽靜的環境中,感受到的就是原始。在人類尚未誕生,文明更未降臨的時代,地球就是這個樣子吧?這裡每一個松枝的飄落,每一寸青苔的滋長,每一縷空氣的悸動和每一種聲音的鳴響,都是我們這個古老星球最原始的脈搏跳動和精神感應。作為大自然賜予的生命體中的普通一員,我為有機會在這裡傾聽母親的私語,感受母親的心緒而倍感自豪!
我不知道其他地方是否還有這樣的景觀。但我想說:只有親眼見到這裡的紅杉樹,你才能夠體會生命的形式可以是何等的壯大和偉岸。以前在掛歷和明信片中經常看到,一條小路穿梭於參天古樹林中,其幽深典雅的意境常使我懷疑世上哪裡有這樣的地方。現在,如果我再看到,我可以微笑著說:“我到過那個地方”。
101號公路蜿蜒曲折,貫穿整個紅杉林。行駛於古老的森林和煙霧繚繞的海濱,在這裡自駕車真是一種無上的精神享受。最後一個國家公園漸行漸遠,我們的計劃是今晚直達舊金山。雖然是想快馬加鞭,但也有所顧忌---這條路旁邊的牌子上寫著“Patrolled by aircraft”。開始我以為只起一個威懾作用,就好比稻草人一般。但在後面的駕駛途中,還真看到天空中悠然滑過的飛機,也不知裡面裝的是速度表還是農藥。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才開了2個小時,居然發現前方高速路被封了。下來一問,原來發生了嚴重的交通事故,有可能還要5、6個小時才能通行。可巧的是這裡沒有其他的道路可以繞行。時近傍晚,我們只得聽從別人的建議,把車開到最近的一個小鎮住下。這個小地方後來在地圖上還真能找到,它的名字是Garberville。
我們的旅程已接近尾聲,後天,我們即將踏上返回北京的飛機。明天我們將從金門橋的北端重返舊金山。想起18天前是初來乍到,而現在我們已經幾乎走完了八千公裡的裡程。我不禁在心中輕輕呼喚:“久違了,金門橋;久違了,舊金山!”(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