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呀四姑娘啊,四姑娘山的姑娘美!你們就像世上路上開呀個大紅花呀----”
這是一首四姑娘山的民謠,歌詞就一句,反復疊唱,襯了雪山,草甸,羊群做背景,從幾個藏族小姑娘的嘴裡流出來,樸素,優揚,讓你會不得不跟著哼唱。
對於長年生活在都市裡,抬頭就是高樓大廈,睡眠也逃不了車喧馬鳴的人們說來,四姑娘山的誘惑是無法抵抗的。你可以在草甸上打滾,然而,那滿地的小花,讓你走路也格外小心,又怎麼能夠忍心躺下去?空氣中,除了你自己吐出來的二氧化碳是唯一的污染之外,你還能找得出一頂點兒的雜質?就不要說那墨綠色的杉樹林了,也不要說那明鏡一樣的高原海子了,更不要說那萬古不化的雪山了----
有一個日本攝影家,叫大川。以前,年年來四姑娘山,背著他那套重重的器材,跑遍了四姑娘山的山山水水,拍下的照片恐怕可以用汽車載了,然而,還是覺得不過癮,後來,干脆在四姑娘山下找了個藏族姑娘,把家安在了四姑娘山。從此以後,推開窗子,就可以看到四姑娘山了,心裡多美!一高興,前年,還生了個胖小子。
說起日本人,這四姑娘山的美名遠播,似乎跟他們還有一段姻緣。日本人愛吃松茸,是出了名的。四姑娘山的林子裡,就出產這東西。一到5,6月,雪白的松茸就會從森林下的沃土裡冒出來,星星點點,過幾天,完成了生命的旅程,又復歸於沃土。千萬年來,除了林子裡的老熊和松鼠注意到它們之外,沒有誰注意到它們。當地人把它們叫做“毛菇”,偶爾順便采幾個回家做湯,拿到市場上也賣不起價,誰會希罕這山裡到處都有的東西?可是,日本人卻不這麼認為,他們把它當寶貝。萬裡遙遙到飛來了,來收購松茸,還讓松茸座飛機,飛到日本去---
這自然樂壞了當地人。沒想到這東西還能夠賣錢?還能夠賣好價錢?
松茸,結束了它在四姑娘山千萬年來的寂寞歲月,開始了它萬裡旅程。美了日本人的胃口,鼓了當地人的腰包,然而,再也回不到祖祖輩輩生長的沃土裡了,成了異國人的盤中餐。幸矣?不幸矣?
那些日本商人,在低頭盤算這筆買賣能夠賺多少錢之後,高興地抬起頭來,意外地發現眼前這座山好美!也許,還有那麼一位好讀巴蕉的才子,隨口口占一絕:
五月的雪山,
那蔚蘭的青空啊!
游子的思念。
這些日本商人回去後,免不了在親朋好友中擺談。這引起了登山家的興趣。日本民族除了愛吃松茸之外,還愛登山。登山家來一看,果然一座好山!於是,邀五喝六地跑來了。攝影家也跑來了。後來,游客也跟著跑來了---
這時候,近在咫尺的成都人,誰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邊還有個四姑娘山?他們還沉侵在麻將的快樂之中。
當我第一次帶客人去四姑娘山的時候,車子經過10來個小時的顛搖,翻過巴郎山,司機說前面就是四姑娘山了。我一看,一片蒼蒼茫茫的大山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別,然而,車一過貓筆粱,眼前突然一亮:嘩!好一座壯美的雪山!那種攝人心魄的美啊,直讓人感到窒息---
從那以後,似乎就跟四姑娘山就結下了不解之緣。隔一年,兩年沒去了,心裡就放不下,好像年輕人思念著遠方的戀人---
四姑娘山的花,是不得不說的。
五月剛過,山上的寒氣還沒有完全退去,地下有的花就等不及了,紛紛探出頭來,看看去年自己身邊的同伴來了沒有?嘩!來啦,你招呼我,我照呼你,搖頭晃腦,擠眉弄眼,笑逐顏開。
一到七月,幾乎所有的花都跑出來了,各各穿上了最艷麗的衣服,惟恐自己被比下去了,唱啊,跳啊---一片花的海洋!空氣中芬芳的香味,是她們的歌聲。早晨,草甸上還是一大片白花在采排,中午,就變成紅花在舞蹈了,到下午,又該黃花大合唱了---你方唱罷我登台,好不熱鬧!烏黑的犛牛和雪白的綿羊,是花兒們的觀眾。它們三五成群地在草甸上,或徜徉,或伶聽,也忙著尋找最美味的芳草,填飽自己的肚囊---
四姑娘山的海子,是不得不說的。
陽光讓萬年的冰川熔化了,先是涓涓細流,汩汩而流;萬千細流,彙成小溪,小溪在草甸上蜿蜒曲折,畫出像懷素的草書一樣優美的線條;最後,彙入海子。海子是高原的明鏡,把藍天,白雲收入懷中。周圍的雪山,倒映水中,就好像雪山有一個孌生的姐妹,兩個賭氣,一個要上天,一個要入地。偶爾,天上一只蒼鷹飛來,水裡也有一只同樣的飛來。水裡的高原無鱗魚,無疑是地球上最幸福的魚,因為,在這裡,它們沒有天敵,只有人,不!善良的藏民也不吃魚。魚成了海子的主人。你把腳伸進水裡,魚兒會游來碰你的腳丫,就像狗兒會跑來添你的腳丫---
四姑娘山的人,是不得不說的。
在老牛圓子,大表叔,一個20多歲的藏族小伙子,驚慌地從我手裡搶下我隨手從牛棚泥牆上拿下的一塊白石,“動不得哦!動不得哦!這是我的保護神。”他每天出門前,都要對著白石,念“弘瑪尼弁弁弘,弘瑪尼弁弁弘”。
羊兒,也是一個20來歲的藏族小伙子。每天搭帳篷,挖廁所坑,生火,洗碗,走在隊伍的最前頭帶路,肩上還幫客人背上沉重的行李,默默地工作,從無怨言,恰似一頭他自己所看管的犛牛。他說,他今生最大的夢想就是娶個漢族妹子做媳婦,而今,你的願望可實現了?
楊妹兒,一個17歲的藏族小姑娘。那年,我喝醉了,把自己的背包落在了食堂。第二天,你把它還給我。裡面有五萬多塊錢啊---。難道你就一點不動心?我醉得一踏糊塗,食堂裡又不是3個人,5個人,你就是順手拿了,也無人知道啊?可見你的心不在錢上。等到前兩年,再見到楊妹兒時,她的懷裡已經抱著個孩子了。好人,一生幸福,平安---
還有明哥,一個中年藏族漢子。以藏族人的樸實,厚道,熱情,迎送在八方中外賓客,他的家---而今是旅社了,更是驢友們的家園。
四姑娘山,是不得不說的。
一字排開的四座山峰,每座都超過了海拔5000米,那最高的一座,超過了海拔6000米,就是四姑娘山。白雲罩在山頭,宛如婚紗罩著新娘。風從天外吹來,婚紗飛向了藍天。新娘俏麗的臉露出來了,眉,眼,唇,明晰可辨,冰清玉潔。站在大姑娘山頂,似乎可以聽得見她的呼吸,聞得到她鼻息中的芬芳。美得美侖美奐,美得嫵媚妖饒,然而,她又是那樣的高傲,至今依然是座處女峰。多少登山好漢,都想去征服她,結果都無一例外的只配拜倒在她的裙下。
神女啊!哪容得下凡人的玷侮?
四姑娘山啊,我該怎樣來歌頌你呢?我又怎麼能夠歌頌得出呢?
明天,我也像大川一樣,入贅到你的腳下,你可會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