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山Solo

作者: Lucy Wayne

導讀攻略上說,到寶山石頭城要在寶山鄉政府下車,經歷三個半小時的連滾帶爬,才能到達目的地。可大具的老板告訴我,前年就修通了去石頭城的公路,汽車可以直接到達,不必走路了。於是,我臨時決定當晚住在大具,第二天起早去路上截從麗江開往寶山的車。第二天10點21分我順利搭上去寶山的車,而且並不像我想像的那樣擁擠。我坐在車上,望著窗外飛馳過的稻田,心中暗 ...

攻略上說,到寶山石頭城要在寶山鄉政府下車,經歷三個半小時的連滾帶爬,才能到達目的地。可大具的老板告訴我,前年就修通了去石頭城的公路,汽車可以直接到達,不必走路了。於是,我臨時決定當晚住在大具,第二天起早去路上截從麗江開往寶山的車。第二天10點21分我順利搭上去寶山的車,而且並不像我想像的那樣擁擠。我坐在車上,望著窗外飛馳過的稻田,心中暗自竊笑,這次出來玩運氣真好,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得非常順利。哪知,天真的我高興得太早了。

兩個半小時後,車到達寶山鄉政府,司機叫我下車,說他不去石頭城了,指著從旁邊飛馳而過的一輛中巴車說:“這輛車去,你搭……”沒等他話說完,我抓起大背包就開始了百米衝刺。我緊跟在那輛尾氣排放明顯超標的車後面,無論我怎麼招手叫喊,司機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終於,車在村子的盡頭的一家面店門口停了下來,我氣喘吁吁的第一個擠上了車。驚魂未定的我還沒來得及把背包放好,一瞬間,車窗全被拉開了,村民從一切能鑽人的入口魚貫而入,那感覺,就像吳若甫形容特警隊員破窗而入的那一瞬間。上車的村民從車外把一個個巨大的麻包背簍拉進來,我連忙把背包緊靠在身旁與座位形成一個夾角,以捍衛自己的領地。

一個小時以後,司機滿意的咂著嘴上車發動,此時19座的中巴車裡擠了27個成年人,3個10歲左右的少年和兩個嬰兒,再加上9個死沉的麻袋,5個背簍,2箱活雞,十余箱啤酒,一個直徑超過一米的大鐵鍋,和一個不知怎麼擠上來的電視機櫃,當然這是我後來在他們下車卸貨時數清楚的。車發動後,一個沒能擠上來的婦女仍不死心的拼命拉我的身邊的車窗,想在最後一刻跳上車,我一邊死死的頂住車窗,一邊微笑著友好地向她示意此窗打不開。

中巴車在司機轟著極大的油門下極不情願的搖搖晃晃的出發了,我記得在後來兩個多小時的路上,司機只用過兩擋,一擋走平路上坡,二擋用來下坡。盤旋的山路路況極差不說,一般路面寬度只比中巴寬不到一米,我真擔心有任何一點小的閃失,這輛嚴重超載的車……後果真不堪設想。

40分鐘後,到達一個村莊,部分人下車,開始卸貨,旁邊的納西婦女用生硬的漢語告訴我大概還要一個鐘頭到寶山,我開始盤算,沒准兒還能在4點10分之前趕到石頭城看到F1馬來西亞站的最後部分。正在這個時候,兩個村民為了一個麻袋吵了起來,納西話我聽不動,不過看情形好像是麻袋的歸屬權產生了爭議。3點15分,在永無休止的叫罵抓扯聲中,我的F1美夢破滅了。

4點23分,車停了,司機告訴發愣的我,到了。我鄉巴佬似的四處張望,沒看到照片中的石頭城。司機領著我下車,走了十幾米,到了路的盡頭,指著山下很小的一個突起告訴我,那就是石頭城。虎跳峽讓我的雙腳拇指受到嚴重的傷害,指甲下暗紅的積液,已使其與甲床完全分離,只要一走下坡路就會鑽心的疼。我一個人站在懸崖邊上,山風在我臉上呼嘯而過,有點絕望。

像小腳老太婆似的,側著身子一步一步挪到了石頭城,按照攻略上說的,入住木家客棧。這是一間三面都是窗戶的客房,一邊是三坊一照壁的納西民居,一邊是從峽谷中穿流而過的金沙江,還有一邊是忽必烈當年以囊革渡江的陡峭太子雄關,看到這樣的風景,我全部的疲憊一掃而空。哪裡知道,正是這樣特殊的房間才會使我三面楚歌。

攻略上介紹的木尚文帶團去了,只有當天才趕回來弟弟木尚勛,25歲的納西族青年,和他木訥的兄嫂。晚上我刷牙,他下樓來給我開燈,開燈後就一聲不吭地站在我身後,當時我沒怎麼在意,後來想起來才知道從那時開始就不對勁了。

回到房間裡,我發現床邊的窗簾上有一只酷似天牛的大蟲,還有一只在天花板上,可能是燈光把它們吸引進來的。因為小時候有過熟睡時天牛飛到臉上的恐怖經歷,我請木弟弟上來幫我捉蟲。他首先把窗簾上的那只打到地上,但並不立即踩死或拿出房外,而是蹲在地上玩起蟲來,同時有一茬沒一茬的跟我聊天。十幾分鐘後,終於找不到話題再說下去,他起身把蟲子扔出門外,准備開始對付另一只,可沒想到他用的是關起門來打狗的方法,木弟弟把所有窗戶和門都關上,然後告訴我,天花板上沒法打。我說可以找個木棍捅,他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說可以,接著就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我讓他到下面去拿根木柴,他笑著說,不急不急,我一會兒再幫你打。我急了,看看自己的行山杖,想想舍不得孩子就趕不走狼,咬咬牙拿給他,“就拿這個捅吧”。他極不情願的結果來,起身笨拙的捅了一下,當然不會捅著,嚇得蟲子在房間裡面四處亂撞。對於這個結果,他好像很滿意,有點得意地看著我。我實在忍無可忍,“嘩”的一聲把窗戶拉開,拿起枕頭,看准時機,准確無誤的一擊,把木弟弟的留下來不走的借口打出了窗外。

哪知他又坐回我的床上,在接下來的半個多小時內,他反復重復以下幾句話:“關了窗子太悶,你還是把窗戶打開吧”“燈光會引蟲子進來,你還是關了燈再開窗戶”“你一個人晚上睡這裡怕不怕呀,要不要我來陪你”“還是我過來幫你開窗戶吧”。不管怎麼催他都賴著不走,眼看已過深夜十二點,我的臉拉得比驢還長,走過去把門猛地一下拉開,正色道:“已經很晚了,你應該回房間休息了。”他無法,只得站起身,一只腳剛邁出去,又收了回來,說:“你……”,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問他:“你說什麼?”他趕忙說:“沒什麼沒什麼,我沒說什麼。”但也不走,呆呆的看著我,笑得很曖昧。我把頭轉過去,不再理他。盡管從床到門只有不到兩米距離,木弟弟還是移動了三分多鐘。我把門反鎖之後,就去檢查窗戶,三個窗戶都有插銷,但窗框上沒有眼,應該能夠很輕易的從外面打開。窗簾比窗子短了一截,遮得住左邊就顧不了右邊。我又觀察了一下地形,對於自家房子熟門熟路的木弟弟來說爬上二樓應該不是難事。我被逼上了梁山,關燈後,左手持電筒,右手持瑞士軍刀,和衣蜷縮在床角,過了一會兒,果真聽到了木板受壓傳來的嘎吱聲,我馬上拿電筒亂照,在房間裡弄出很大的聲音,告訴外面的人,我還沒睡。就這樣,我熬過了這個不眠之夜。

早晨六點四十分,我收拾好東西准備出門,一開門,木弟弟竟然就坐在我的門口笑嘻嘻的望著我:“這麼早就走了?”我逃似的出了木家客棧,天剛蒙蒙亮,周圍一片寂靜沒有一點燈光,這時,從山上傳來了一聲嗥叫,那聲音在山谷中回蕩久久不去。我立刻想起白天跟村民在聊天時告訴我山上的牛羊經常莫名其妙失蹤的事,很自然的就將兩件事以邏輯聯系在一起,一陣冷風吹來,我驚出一身冷汗,手不自主的哆嗦起來,走還是不走,想起書上說,狼其實也是很怕人的,不管怎樣,野狼總比家狼好對付一點,我極力壓抑內心的恐懼,往山上走去。我聽見身後遠遠一直有腳步聲跟著,不敢回頭,直到走進新村那腳步聲才消失了。

仿佛經歷了幾個世紀,我爬到了中巴車停放的地方,司機告訴我,昨天是星期天,正值半月一次的趕集,所以車很擠,今天就不會了,大約一點左右就可以到玉龍雪山。我坐在車上,長長的舒了口氣,心想,噩夢終於過去了。

八點半,司機准時發動了車,他的手機響了,接完電話,他說還要等一會兒,有幾個人起遲了。一個鐘頭後,9點34分,那幾個人終於上了車,我們出發了。沒走10分鐘,路上有人拖著六大袋空啤酒瓶攔車,司機幫他把啤酒瓶往車頂上扔,我正望著窗外紛紛掉落的酒瓶,突然間一聲巨響,我的臉上不知濺上了什麼涼涼的東西,沒等我反應過來,又一陣腥風血雨,兩片血肉模糊死豬已經從車外飛了進來橫在我面前。三頭豬被整齊的從中開剖開成六片,但不知怎麼的只有一個豬頭。於是,在接下來的一個多鐘頭裡,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個巨大的豬頭上,小心翼翼地避讓著,惟恐它毛茸茸的嘴碰巧親吻到我干淨的手。

車到了寶山鄉政府,我正准備探身窗外看個究竟,幾個彪悍的納西族婦女手提菜刀就衝了上來,嚇得我一個趔趄,差點沒從窗戶摔出去。只見她們直奔死豬,提起刀就剜,每個人都想搶到那塊最好的肉。豬的主人是一個穿西裝的小伙子,車一停就下車散布銷售新鮮豬肉的消息去了,所以並不知道這幾個納西婦女正把他的豬大卸八塊,等他回過頭來,擺在上面的兩片豬已經在刀光劍影下慘不忍睹。他急忙借了把菜刀衝上車,告訴那幾個女人,要買就得連骨頭一起,不能光割肉,在討價還價半天後,達成了協議。於是,西裝男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在狹小的中巴車裡,揮刀砍肉,霎那間,車內豬膘肉橫飛,乘客避之不及,無一幸免。

在充當了一個多小時的臨時肉鋪之後,車終於駛離了寶山鄉政府,此時已經是12點12分,我安慰自己,大索道4點40才關閉,還來得及。車開了半個多鐘頭,在一林場停了下來,裝了很多三米板,據說拉到麗江可以買個好價錢,還好,費時不多,半個鐘頭左右。

車開到鳴音,西裝男把豬卸下車,並沒有像我擔心的那樣繼續在車上賣肉。鳴音離大索道只有大概一個多鐘頭的車程,那時1點47分。 沒想到,司機一調頭,將車駛入一條鄉間小路上,停在合作社門口,下車入內,再也不出來了。向旁人打聽,好像是車上的某一人車費不夠要借錢。我在車上耐心的等了二十分鐘,合作社內靜悄悄沒有任何動靜,無奈下車,低聲下氣的懇求那幫人快一點。在我把司機出納等人的輩分統統抬高了一個等級之後,司機方慢慢踱出合作社大門發動了車。這是已經2點13分了。

之後,一切好像都變得很順利,中巴駛入了鳴音的林場,出了林場,就到玉龍雪山了,我的希望在一點一點復蘇,在四點之前趕到大索道應該沒問題。

離林場出口只有幾百米,幾個武警將車攔了下來,臨檢,車上的三米板被發現了,而司機不能提供任何相關的手續,車被扣了。在麗江,沒有相關文件私運木材是違法的。2點55分,我絕望了,背起背包到林場公路上,希望可以搭到過路的車。等了好久,終於從另一個山頭上遠遠傳來了發動機的聲音,我興奮的舉起了右手。不想出現在地平線上的是一輛拉柴的拖拉機,我趕緊把手收了回來目送它遠去,讓我坐在高高的柴堆上一路高歌去玉龍雪山簡直太不現實了。3點57分,在幾包香煙和一陣稱兄道弟中,武警首長終於同意放車,不過三米板沒收。我極不情願的又上了那輛受詛咒的中巴車,祈禱它不會再出什麼意外。

終於終於,我在4點22分趕到了大索道,可是工作人員告訴我,因為今天風大,所以索道三點半就提前關了。Oh, My Lord!!!!!

後記:為了省那80塊錢進山費,我開始考慮能否在玉龍雪山將就一晚,向保安問及住宿,他不假思索的指了指高爾夫球場邊的別墅群,我很清楚,那將不會只是80塊錢的問題。只能回麗江了,好心的公共汽車司機向我建議,在收費站說說好話,明天應該可以不用交80,但必須得提供今天的門票。到了收費站,我亮出了一切能夠證明我窮學生身份的證件,但那人只同意我不再買40塊的古城維護費,40塊的雪山門票還是得買,我突然發現門票上印有一排小字:在校學生憑學生證享受半價優惠,我便立刻停止了糾纏。第二天,我以20塊的代價來到了玉龍雪山,如願坐上了大索道,為自己的旅程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我想還是在這裡作個說明比較好,人一時頭腦不清的舉動並不代表此人的道德品質有問題,另外少數民族的表達方式可能更直接一點,含蓄的都市人可能很難接受。我的目的是想給只身旅行的年輕女性提個醒兒,出門在外,尤其在交通不便語言不通的邊遠地區,對待陌生男子的態度要慎之又慎。雖然冷漠的態度很可能讓你少了解許多當地的風土人情,但可以讓你更安全,不然就找個伴同行,不一定是男性,兩個人起碼安全的多。

我去寶山之前,看到一篇有關寶山的游記,大罵寶山的“徐士豪”如何如何狡猾討厭,並詳細描述了此人的外貌特征,說他竟然向游客索要參觀費,在寶山到原住民家裡參觀一下根本不要錢。我一下車,的確看到了文中描述之人,他勉強會說漢語,遞給我一張自制的名片。我婉言謝絕了他的導游。入住木家客棧後,我請木家嫂子給我帶路,參觀了石床石灶,她示意我給主人兩元錢意思一下。我這才明白,隨著游客的增多,寶山是會變的,徐士豪不過是走在了前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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