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坑----理學淵源和紅袖添香出行前總把理坑當李坑。直到看了武旭峰老師“發現婺源”一書,才把兩個“坑”徹底搞明白了。一個是小橋流水人家的李坑,另一個是人傑地靈的深山進士村的理坑。看過地圖,發現它正好是在我們游走的北線之頂,恰好能作為當天的落腳之地。又因為在網上讀到了一個朗朗上口的名字“雲溪別墅”,便對那裡產生了點點神秘而期待的幻想,於是,出發前便向別墅主人-余老板預定了房間。
從清華鎮到理坑村不足30公裡,路面坑窪不平,時不時得還能遇到泥漿路,顛簸異常。多數時間我們的汽車都在大山深處的盤山路上行駛。一路殺奔過來,居然超過了一個小時。就單憑這一點,就足以讓我對幾百年前從理坑村走出來的商賈、文人、學士深表欽佩了。
村頭一個高高的牌樓,兩扇洞開的石門。從村外看是圓的,從村裡看是方的。經前任村長的介紹才知道其中的奧秘。古時,人們從這個偏僻的小山村走向外面的世界的時候,還是沒有見過世面,不開化,帶有各種習性的性情中人,所以,門是方形的。而出去後,發跡了,升官了,榮歸故裡,跨過的門就已然變成圓形的了,既表示著人的富庶,同時暗示著人也變得世故而圓滑。
這兩天最令我們深惡痛絕的就是不管什麼景點,什麼村子,都要收取門票。今天所到的理坑也不例外。本想借著雲溪別墅余老板的面子減收點門票,可小姑娘死活不給他這個面子,我們只好交足銀兩,才得邁入理坑的大門。
在余老板的提示下,我們的車在幽閉曲折的村中小路上一直開到盡頭。下車四望,面對著一幢接一幢的徽州老宅子,我們一頭霧水。正在此時,一個中年農民裝扮的男人在招呼我們。余老板!在我們彼此的寒暄聲中,確認了身份。
我懷著迫不及待的心情,跨入了“雲溪別墅”。高高的天井,黑黝黝的廳堂,老式的條椅、木桌,牆上掛著黑白和彩色照片混裝在一起的鏡框。廳堂的兩側,一個是煙熏火撩的廚房,一個大媽級的女人正在忙碌著。另一個我偷偷開門看了一眼,好像是裝雜物的地方,凌亂得很,只有桌上的一台電腦拉近了我們和這幢別墅親近的感覺。
余老板很抱歉地告訴我們,由於我們昨天沒有按時到達,今天的房間都預定滿了,只能另為我們尋找住的地方。我一邊哼哈著,一邊不甘心地提出要上樓看一看,余老板爽快地答應了。
在堂屋隱秘的一角,有個窄窄的樓梯直通到頂樓。第一次走這樣不足半腳寬,不到半米長,沒有任何扶手的樓梯,還真用腳拿著了點勁兒,真怕撲通一聲,滾了下去。
樓上因為有了窗戶,明顯地亮堂了許多。首先,躍入我們眼簾的是一個舊式的雕花木床。來前,知道了這幢“雲溪別墅”是個紅袖添香的地方,他的老主人是畫家余純烈。當年,這位雲溪先生不但善畫美人,而且還身體力行地娶了七房太太,做到了“大紅燈籠高高掛”,真可謂:七星攬月,福勝齊人,紅袖添香,風流倜儻。
可眼前的這個雕花木床怎麼也勾不起我點點溫馨浪漫的情致,凌亂、殘破、帷幔上的塵土在光影裡翩翩起舞。“這床上一定死過人”勝子來前講述的一個老宅的故事讓我猛然激靈了一下。
現在回想起來,在“雲溪別墅”我們遇到的還不算是糝人的呢。在余老板給我們介紹的前任村長家的樓上,不但供著他們祖宗的牌位,還有兩個青瓷花的大壇子供奉在兩邊,據說那是故人的骨灰。在女主人熱情的介紹下,我們禮節性地四處觀望。被木板割成的小小房間將就住兩個人,昏暗的小燈在人的頭頂上搖擺,馬桶擺在門邊。女主人一再強調著:晚上你們不要下來,一定不要下來!到把我們各個弄得到是心驚肉跳。房梁上懸吊著的白花花的腊肉,也渲染著恐怖的氣氛。
下得樓來,大家面面相覷,誰也沒說住下來,誰也沒說要離開。但有一點大家的態度是一致的,就是眼前的宅院真的是太壓抑了,都想快快逃離這個地方。
房屋的主人也姓余,據他自己講他還是前任的村長。他很熱情地為我們做起了導游,帶我們在村裡轉了起來。
如今回想起來,理坑真的是有別於其他的徽派村落。高高的馬頭牆除了正午時分,仿佛能遮擋住任何時刻的陽光,窄窄的石板路僅容下個把人,曲徑通幽的街道徹底把我們搞暈了。余村長並未揣摩出我們的困惑心情,依然是喋喋不休地為我們開啟一家家大門津津有味地講解一番。也正是有了他的講解,我才對理坑的官宦大戶有了點了解。因為徽商信奉:陰不露財,所以,才有了這樣的深宅高院;因為,出了不少品德高潔的謙謙君子,才有了圓弧狀的牆角,隱去門闋的豪宅,才有了從顯赫的“天官上卿第”中體會到樸實無華。
在一戶高宅前,余村長讓我們頓足觀看。他介紹說是清代年間,一位村醫給皇後治好了病,皇上就賜予了他這個宅院。盡管在余村長一口一個地把皇後稱呼為“皇帝的愛人”的話語中,我們各個竊笑不已,但是,從心裡,我們還是很感謝余村長的。沒有他,我們不知道該看哪家的老宅;沒有他,我還不知道繡樓到底是個啥模樣;沒有他,不知道村中那口古井的典故;沒有他,也體會不出理坑人那帶有農民淳樸氣息的文人風範。
在余村莊的親切陪同下,我們七扭八拐地轉了不知道幾個圈,終於見到了一條清澈的溪流,理坑最經典的畫面印入了我們的眼簾:一條溪水穿村而過,溪邊橫排著一溜灰牆青瓦的徽派古宅, 小橋流水,枯藤老樹,遠處青山如黛,近前清波蕩漾。百子橋上的笑聲,溪邊勞作的婦女,屋檐下老人閑適的面容,讓我們的心情一改先前的沉悶和壓抑而變得歡快起來。
也就是這時,我們留意到一起的汪汪同學正在給一位陌生的MM拍照。頓時,我和阿牛醋意大發,開始對他進行嚴肅的批評教育。最後,汪汪同學在表達了他惜香憐玉的心情之後,還是向我們做出了深刻的檢查,這讓我們暗自歡喜,一邊的勝子也偷偷竊笑起來。
我們四個就這樣說著,貧著,逗著來到了村頭。此時,太陽的余輝慢慢地把整個村莊籠罩起來,村裡的屋頂也漸漸有了炊煙。望著村外那一大片綠油油的菜田,看著山村的土路勾畫出的一條優美的曲線,我的心情突然變得復雜起來。我知道,盡管在小橋流水的岸邊,我們的鏡頭充盈著祥和美滿和溫馨;但在那高牆黑瓦的包圍下,我們的鏡頭中顯現的卻都是沉甸甸的歷史;站在有著高高天井的堂屋裡,我們感受到的是人性的壓抑是靈魂的窒息;踏著窄窄的木梯,聽著吱呀、吱呀樓板的呻吟,我想,或許那真的是姑娘們在繡樓上低聲的吟唱?盡管我們真的欣賞,真的好奇,但我們真的沒有勇氣,沒有膽量在那高高的木樓上過上一夜,伴著那雕花木床,守著那故人的牌位。
於是,在黃昏時分,我們四人做出了決定:離開!沐浴著太陽的余輝,我們的汽車像箭一般穿過田野,在路上蕩起煙塵。終於,我們在天黑透前趕回了清華鎮。今天,我還在想,也許,當初離開理坑是個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