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朔第一天 坐K36從廣州一夜來到了桂林,空調把車廂變成運生豬的冷藏車,我把坐位上的蓋步揭下來裹在身上才沒給凍死,幸存的還有對面一對情侶,靠愛情的力量緊緊的
抱在一起相互取暖。
桂林下車天剛亮,吃了碗米粉和假天津包子。滿街的人都在招呼你參加他們的旅行團,我慌不擇路上了個去陽朔的小巴,車上人吞雲吐霧我屏住呼吸差點憋死自
己。
九點半陽朔到了,車站對面同伴旅店價格便宜,老板說30塊是房格,住幾個人都是三十。找了個向南開窗的,房間裡三張大床讓我猶豫不定先糟蹋哪張。
中午補覺,下午上街點了份沙鍋飯讓我追悔莫及,難吃的想吐。還是最後用兩塊錢來個份米粉才讓胃口恢復正常。西街上游人不多,一個留發蓄須的男人在做作
的吹著笛子,秀時常把最後的顫音多吹了四分之一拍,但古色古香的裝扮完全可以加以彌補,對著他我狂按一通快門。
一家酒吧門口三個小伙,正在排練加州旅店,我緊靠他們找了個桌子,點了杯最便宜的綠茶洗耳恭聽。手機短信忽然狂響,原來前天約好的一北方大漢從天而降
也到了陽朔。半個小時後一短法帶眼鏡一身戶外打扮的女孩站在我的面前,我正莫名其妙大漢這麼快變成了姑娘。來者已撥響了我口袋裡的手機,容不得我再有
思量忙起身自我介紹。旁邊為我端茶倒水了酒吧女孩見我窘態捂嘴偷笑,更讓我臉如關公。
來者旅行已兩月有余,風餐露宿飢腸轆轆,到陽朔住了間一夜十塊的旅店還感覺被宰,相比我就像溫室中的花朵,柔弱嬌嫩。俠女多日不聞肉腥帶我找了個排擋
,點了一只黃悶土雞,才娓娓道來沿途故事。臨走AA分賬,見她相機已成無彈啞炮,忙掏出兩個依爾福相贈,俠女回贈兩泥哨,讓我吹著解悶。
一夜無話,早起窗外大雨傾盆。接到短信俠女已身披雨衣,一架單車沿漓江而去,我仍梳洗打扮坐在西街搔首弄姿。
陽朔第二天
第二天早晨,雨點劈啦啪啦的打在外面的遮陽棚上。拉開窗戶,對面的陽朔車站籠罩在瓢潑大雨中,我眉頭緊鎖如憂心忡忡。百無聊賴中衝進衛生間衝著熱水澡
來消耗美好時光。
中午將至雨聲略收,我摟著心肝LEICA踱上街頭。找家人頭攢動的米粉店打了牙祭。女俠來電說仍要冒雨游舊縣。我則像弱不驚風的大家閨秀,被毛毛細雨留在了
西街的丁丁酒吧。
面前的一杯綠茶續水到第三次的時候,一縷陽光從天而降,西街上的男女老少無不歡呼雀躍。我馬上急電女俠在舊縣等我。脫下讓我臭美一早的MARMOT羽絨服,
塞到租來的捷安特山地車車筐裡,我像離弦之箭般射了出去,飛了半餉才發現方向相反,於是掉頭重新把自己又發射了一次。一個小時後,我大汗淋漓的站在了
舊縣古鎮一家大戶人家的門口。前面黑壓壓一片披麻帶孝的人群擋住去路,嗩吶鑼鼓聲驚天動地。據女俠回電她應當就混跡其中,我鎖好單車裝模做樣表情凝重
慢慢混進人群,卻發現除了故去老者的閨女一人眼圈通紅,呆呆的坐在自家門口,其他人均有說有笑。我飛快的把臉色由陰轉晴,找了個條凳坐下。
女俠上山去找美景,我看筍山陡峭怕有去無回,就掛著相機在辦喪事的人群中轉悠,等待時機不斷按下快門。一直想晃到門口把賣命干活的吹鼓手拍攝下來,無
奈一個身披白麻的中年男子,面沉死水的對著我目不轉睛,讓我無論如何下沒有勇氣下手。
轉出圈外幾個幾個女眷倒是隨和,有問必答。還不失時機的向我推薦她們家的竹排讓我一游。我欲擒故縱半推半就跟這些想做生意的農村婦女周旋,時而對她們
艱辛的生活現狀表示同情理解,時而把披麻帶孝的姑嫂們逗的哈哈大笑。見把守門口的長子退回屋去,我忙抽身大搖大擺的坐在了吹鼓手邊,跟幾個人神聊瞎侃
。故技重演一會功夫四個樂手已經跟我像兄弟般親熱,甚至把還帶著他嘴唇余溫的嗩吶遞給我,讓我一試身手。不光恐懼廣西流行的肝炎病從口入,更恐懼我胡
作非為吹出迎親嫁娶的喜慶旋律,我連連擺手又怕掃了哥幾個的興致,忙指著胸前的相機鄭重承諾,拍下的照片一定寄回此地讓他們留做紀念。一個牙似麻將般
大的鼓手第一個出現在了我的取景器裡,我心花怒放用手機仔細記下他們的地址,毫不留情的把鏡頭兌在他們專著的臉上,心裡大呼過癮的一次次的按下快門。
不直不覺中剛才橫眉冷對的帶孝長子,坐在了我們旁邊,見我已然跟眾人打成一片也眉頭舒展喜笑顏開,我偷眼一瞥老人的閨女還是一個人呆呆的坐在門口,眼
圈依然通紅讓人為之動容。
眼看夕陽西下,想讓我坐她家竹排的二媳婦,三媳婦,和兩個嗩吶手已經跟我依依不舍,長子見我心寬體胖老實忠厚,執意讓我留下在幾十桌喪宴上加我一雙筷
子。我看看鍋裡正翻著跟頭的大肥豬,和跟牆頭齊平的成箱啤酒,我心裡不寒而栗。旁邊擊小镲的老哥鐵鉗般的老手緊緊抓著我虛胖的左手,大有人走手留下的
意思,看架勢一會喝起酒來我必是死路一條。無奈對著善良熱情的鄉親們,我撒謊說晚上有遠道來的朋友,年幼無知如我沒去親自接待,恐怕會露宿街頭。邊說
邊露出一臉的曖昧,同是男人心知肚名,直說到我自己都相
信我晚上要有美女從天而降,他們才相信我的確艷福不淺。
騎上單車走出一段回頭望望,碧綠的稻田像面鏡子,裡面竟也藏有一片和諧美麗的小村。
陽朔第三天
兩天過去,我依然夜不能寐心情興奮的難以平靜。第三天醒來窗口沒有擔心的雨滴聲,我用旅館溫涼的水洗了個提神醒腦的快澡,哆哆嗦嗦的穿上衣服,跑上大
街上網吃米粉拍照租自行車,,,,,
九點鐘跟“麻煩”准時碰頭,向著遇龍橋方向蹣跚而去。(女俠網名“麻煩”)麻煩身上裝備的確麻煩,除了左右橫豎掛著的相機背包外,包裡還有柿餅,牛奶
,水果糖,老婆餅等等。零七八碎叫不出名的零食更是不計其數。
鄉間小路空氣清新,大片大片的野花遍布我們的前後左右,我們離開大路在田埂般寬的羊腸小路上騎行,泥濘的小坑不時要把我連人帶車顛下稻田,我表情嚴肅
不敢有半點馬虎。路過茫茫無邊的一片黃色花叢,耳邊竟然傳來如濤的蜂翼煽動聲音,抬眼竟然一只蜜蜂也搜尋不到,不禁我大惑不解。遠處的石筍山重重疊疊
,像廣西苗條的女子般嫵媚的立在面前,已有辛勤的農民,趕著水牛赤腳在冰涼的稻田裡一遍遍翻犁,時而穿來一兩聲吆喝,和水牛悶聲的哼叫。我撅著嘴巴著
口哨,自導自演的旋律讓我好不得意。
到達遇龍橋的時候我全身泥濘狼狽不堪,兩個手腕讓山地車把顛的又酸又癢,最心疼的是胸前的LEICA竟然也濺上了米粒般大的一滴泥點。鎖好車幾個村民就圍上
來表示希望我們坐他們的竹排,我只好再次撒謊說昨天剛剛坐過。橋邊大樹下一堆系著紅領巾的小孩,人手一只大碗正大口大口的吃著米粉,一股筍香順風飄來
逗的我口水直流。三步並做兩步我走到一個女孩面前,蹲下身子眼巴巴的看著她香噴噴的吃著米粉的嘴巴,她害羞的扭開身子,用捧到臉上的飯盆折住一只眼睛
,另一只眼睛好奇的偷窺著我這個龐然大物,見我對她手裡的米粉目不轉睛口水直流,終於笑著跑開了。我轉向另一個孩子,伸出手指指著嘴巴和他手裡的飯盆
,逗的周圍所有孩子張開含著米粉的小嘴巴哈哈大笑,幾段滑溜的米粉在孩子的笑聲中,順著他們的下巴奪路而逃。
看孩子們已經對我失去警惕,我掏出相機想趁熱打鐵。怎料我手裡的相機就像只老鷹,孩子們像群小雞被我追的團團亂轉,我滿頭大汗無從下手。終於看見一個
男孩好奇的盯著我手裡的鐵旮瘩躊躇不前,我蹲到他的面前,把相機交到他面前,示意讓他透過取景器來打量一下我。男孩驚喜的撲了過來,小手吃力的舉著沉
重的LEICA,緊閉一只小眼睛,另一只眼睛吃力的從取景器裡望去。周圍剛才還在躲閃的孩子呼的一下圍了上來,我調好焦距和快門不動生色的搬動卷片,在他們
眼睛緊貼取景器時,已悄悄的按動快門,把對面一張張天真美麗的臉龐暴光於底片之上了。一個聰明的女孩發現的我的把戲,執意要把我的詭計在眾目睽睽中揭
發出來,我忙討好的示意她可以優先跟我的LEICA親密接觸,除了看取景,還可以聆聽LEICA快門美妙的事情。女孩馬上把剛才的打算拋到九霄雲外,把耳朵貼在
冰涼的機身上,等著我按下快門。鏡頭對面一個仍沒放下大飯盆的孩子,邊喝著殘留的米粉湯邊死死的盯著鏡頭不放,我毫不猶豫輕輕的按下貼著女孩臉蛋的快
門。不知道日耳曼制造出來的天籟之音,是否真的也會打動著些天真可愛的孩子,可見到他們因我的到來而得意忘形的樣子,我心裡的滿足絕對超過得到幾張精
彩照片本身。
返回陽朔縣城已經下午五點半鐘,我手腕讓車把顛出了內傷又痛又癢,屁股像挨了幾十大板苦不堪言。在加油站等到剛剛趕來的一個杭州美女,一同回西街吃啤
酒魚。路上杭州美女臉色蒼白面容憔悴,過去從未一人出過門,本以為到了陽朔有我們夾道歡迎,沒想我們自己跑出去玩,一個人到這裡冷冷清清,姥姥不疼舅
舅不愛,一時心血來潮竟然給單位打去電話把工作辭了.熱騰騰的啤酒魚上桌時,想到傷心之處百感交集竟淚如雨下,讓我跟麻煩兩人沒心沒肺的一通數落,才收
起杭州手帕舉起筷子,向香噴噴的大魚伸出了纖悉的小手。
陽朔第四天
第三天結束在了“沒有”酒吧的酒吧的門口,陽朔的大街上暴雨如注。
第四天醒來聽見窗外又響起了雨滴敲打的聲音,而且密集洪亮,
叼著牙刷吐著白沫我站在窗口,望著對面的汽車站不斷有穿著衝鋒衣的游客來到大雨磅礡的陽朔,轉過身我邊揉著酸痛的屁股邊把一口牙膏狠狠的吐進水池,今
天看來是沒希望出去了。
洗了澡披了件雨衣,我一個健步衝進馬路對面的網吧開始撰寫我的陽朔之旅。一會北京的麻煩和杭州的美女都無所事事的做在了我的旁邊,杭州美女哭喪著臉龐
就像個熟透的苦瓜,我旁若無人對苦瓜的長吁短嘆無動於衷。麻煩到是一點都不麻煩,自己一個人也在津津有味的撰寫游記。終於苦瓜苦不堪言的長嘆一聲,跟
我們道別回了旅館,我長出一口 大氣奮筆疾書起來。
中午剛過一個短信打斷我的思路,一個簽名CHRISTY人給我信息說已經到了陽朔,我正愁思路枯竭無從下筆,忙跟麻煩道別去了丁丁酒吧找這個CHRISTY。酒吧裡
三兩男女依偎而坐,只有門口一個頭發低垂的丫頭孤苦伶仃的坐在那裡,我腦海中飛快的冒出陰盛陽衰四個大字便一屁股坐在她的面前。
CHRISTY聽我吐沫橫飛了吹了一遍昨天的經歷,便強烈要求要一起去吃啤酒魚。我也正飢腸轆轆便讓她帶路來到新西街一家飯館,毛骨魚28一斤比陽朔公價便宜十
塊。我把老婆規定的不許跟女孩單獨吃飯的禁令丟在腦後,甩開塞幫任魚刺在喉嚨中根根墜落。
晚上任我百般勸說麻煩還是一人去了網吧,我跟CHRISTY,苦瓜,一個廣州男孩小不點,和一個湖南妹子坐在紅星特快裡,點了一桌子的批薩沙拉,和冰激凌,歡
天喜地手舞刀叉。街上雨時大時小,猝不及防的游客舉著顏色不一的雨傘,仍喜形於色的游歷西街。最後一塊批薩進了肚子,我們直奔昨晚逍遙的“沒有”酒吧
,無奈已經人滿為患我們只好換了家歌舞升平燭光搖曳的靜吧。CHRISTY聯系的一隊上海公干也進了酒吧的大門。人數雖然壯大,但領頭的四眼胖子明顯是領導階
級,說起話來鏗鏘有力有點有面,讓我放縱的言語含在口裡不能一吐為快,心裡好不憋屈。
前天晚上在街邊喝酒,一個胖胖的賣花小女孩曾對我花言巧語,逼我給不曾相識的女孩獻花,語言幽默執著,決不同於軟磨硬泡形的賣花姑娘。讓我巧舌如簧的
使出渾身解數才讓胖丫頭啞口無言,耿耿於懷。午夜我從網吧出來拐進一狹窄的胡同,想超近路回旅館睡覺,忽然一個胖胖的矮小身軀蹦蹦跳跳幾乎跟我撞個滿
懷,我忙收住踉蹌的腳步,打量對方。冤家路窄竟然是剛才的賣花胖丫頭。既然剛才棋逢對手現在狹路相逢,看來今天一定是要掏腰包了。胖丫頭看來也欣賞我
的嘴皮功夫,還想跟我一決雌雄,我無心戀戰指著旁邊燈火通明的超市,想以一瓶汽水了結我倆的江湖恩怨。。胖丫頭就坡下驢提出以零食賠償對她幼小心靈的
傷害,我欣然同意。只要別把超市買空我發自內心的想撥她一笑。最終一包餅干一袋薯片一盒芝麻糖讓終於胖丫頭滿意而歸,結帳只用了六塊錢,可見小孩真的
是通情達理點到為止。
今晚又見胖丫頭捧著大把鮮花走到了我們桌邊,見我坐在其中又驚又喜。二話不說送了我一支鮮艷的野花,我摸出十塊鈔票偷偷遞給了她,並暗中給胖丫頭指點
迷經,做領導的四眼胖子在口齒伶俐的胖丫頭面前潰不成軍,四五朵玫瑰插在桌上,胖丫頭才偃旗息鼓。
一瓶漓泉生啤讓我喝的一滴不省,四眼領導著部下像熟練的賭神一樣嘩啦啦的舞著色子.我煩不勝煩坐立不安,忍無可忍之時只得起身告辭,衝進西街的雨中直奔雷
鼓喧天的"沒有"酒吧.
"沒有"裡座無虛席燈紅酒綠,歌手正領著大家振臂高唱---------你知道我想要做些什麼!!!一群被青春期折磨到欲火中燒的大學生,正雙目圓睜跟著"無地自容"
的節奏用力的擊打著身邊一切可以發出聲音的東西.廁所門口一扇美式酒吧半門,已經被這群孩子劈掉半邊.可憐巴巴的掛在那裡.一個酩酊大醉背著雙肩背包的四
眼,在音樂剛剛結束的一瞬間突然發出一聲怪叫----------打倒日本帝國主義,釣魚島是我們的!!!一句話點醒夢中人,是逢日本正式成為聯合國常任理事國.立刻咒
罵聲幾乎掀反房頂,幾個帶著近視鏡的小妞立刻閃光頻頻,用日本制造的佳能尼康數碼把男朋友因憤怒而扭曲的臉蛋留在五百萬相素的CCD上.
我抱著瓶滿滿的漓泉清爽,靠著門口故做深沉的靠著出口,悶悶不樂一人獨醉.西街的石板路被雨水衝洗的如鏡子般明亮可人,幾個做燒烤的小販在錢瘡百孔的塑料
遮擋下,默默無聲的完成著對自己生存的革命,我還看見了那個賣花的胖丫頭,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又取回滿滿一捧如血般鮮紅的玫瑰,對磅礡大雨視而不見匆匆而過,
留下一個矮小的身影讓我揮之不去.
陽朔第五天(大結局)
又是一個新的早晨,下了一天的大雨終於停了,天氣依然陰沉沉的像我過多飲酒的大胃一樣的感覺不舒服。苦瓜早早的發來短信詢問我們今天如何安排,我不置
可否敷衍了事的回話:說我跟麻煩正在西街口開米粉例會。苦瓜不依不饒的追問會議內容地點,像個離不開大人的孩子讓大人鬧心。
半個小時後麻煩,苦瓜還有昨天新加入的湖南眯縫眼都租好單車,准備一起去留公和普益。我借口身體不舒服留在米粉店,臨走麻煩說要是風景不錯給我短信。
正逢星期天西街上游人如梭,一隊隊男女老少浩浩蕩蕩的騎著五顏六色的單車向鎮外出發。我找了幾個車攤才找到一輛減震完好的山地車,慢慢悠悠的蹬著上了
公路。走不多遠麻煩發短信說,風景不錯讓我現在趕緊出發,別守著西街遍地留芳尋花問柳,我唇齒相搏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在陽朔大橋前下了柏油馬路,一條羊腸小路彎彎屈屈的依偎在漓江邊,越過漓江再向遠望去,未退去的雲霧飄動著,整齊的遮擋著喀斯特地形裡竹筍山尖,像一
個個少女身披薄紗包裹著豐滿的身體,站在漓江邊沐浴更衣,只留下修長的玉腿讓人浮想聯翩。走過一個小村,左邊依然是因下雨而變的水流篡急黃浪翻騰的漓
江,而緊貼小路右邊神雕斧砍過般的懸崖峭壁依路而立,大塊大片的黑色岩石搖搖欲墜的咬合在我的頭頂。除了依然堅持工作的漓江游船從江面上載歌載舞的逆
江而上,方圓數裡眼力所及之處,除了滿身泥濘狼狽不堪外在碎石小路上顛簸前進的我,前沒有來者後不見古人。我不由懷疑跟麻煩她們南轅北轍相見無緣了。
麻煩就像有了第六感,看了我發過去聲情並貌的地形描述,便大膽斷言我已錯過他們正在休息中的村子,讓我靠邊停車不要再貿然前進了。見江邊的礁石上一個
當地女子用大棒錘打著滿滿一盆花衣,便不顧踏在布滿青苔岩石上可能落江的危險,掛著相機面帶微笑的靠近過去。
故技重演,先從問路開始,再不無擔憂的詢問在今天黃色泥沙的江水中立白洗衣粉是否可以發揮去污作用。我嬉皮笑臉見時機成熟,正要舉起相機,聰明伶俐的
漓江姑娘,收起最後一條在大棒下被打的遍體鱗傷的牛仔褲,鳴旌收兵要回家吃飯了。我大失所望只好爬回小路上,讓洗衣姑娘指引著來到一處江邊小店,把肥
胖的身軀嚴嚴實實的擠在不甘重負的竹椅裡,婉言拒絕了熱情的店家推薦,只點了罐冰鎮可樂坐在涼棚下,望著甲天下的山水靜等麻煩一行人追趕上來。
面前是漓江一處遄急的河彎,浪聲如萬馬奔騰敲擊著我下面的石岩。順江而下的油輪在河彎處漂亮的一個轉頭,翻起白色的水花,像下面藏著一條健壯的漓江大
鯉魚。不知道什麼時候,密密如織的小雨又一次籠罩了眼前的世界,我的目光隨兩岸如煙花般一簇簇的高大毛竹,伸向雨來的地方,想看見雲後是否真的藏著個
制造情調的精靈。賣可樂的老板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不知去向,面前的一切仿佛只為我而上演,我貪婪的呼吸,目不轉睛的注視,專心致志的聆聽。 腦海裡竟然冒
出安樂死三個字來。
麻煩等人追上來的時候,我正腹中絞痛頭冒冷汗。中國胃給意大利的餅給閃了一下腰,從糧食變大糞的過程非得要我指手畫腳才能完成不可。老板推薦的廁所我
瞧了一眼,實在是無處下腳。我只好建議麻煩等人先走一步我們在留公彙合,心裡暗自盤算等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時候我再撥肥於荒郊野外。四姑娘山的千年古
樹下,壩上草原茂密的機械林場中,門頭溝落滿山楂的草坑裡,金山嶺烽火台下的山坳裡,我揮灑自如遍地遺芳。不隨地大小便我理解應該只指鋼筋水泥車水馬
龍之地,必定下水管道發達無須當眾出醜。而在大自然中一瀉千裡總覺得是種致高的享受,周圍肯定安靜的只能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抬眼看去周圍枝繁葉茂都
在翹首期盼著你的營養大餐,你帶著種強烈的使命感,為自身解放為大地施肥。
麻煩等人見我還在依江的小店裡磨蹭,便一陣歡歌笑語軋過泥濘繼續前進了。讓我頗感意外的是苦瓜改頭換面,一掃前幾天的滿臉愁容,小嘴咧的老大一副樂不
可支的樣子,我才發現原來會笑的女孩都是漂亮可人的。
估計時間差不多了,我才起身向留公前行,肚子卻莫名其妙的沒了感覺讓我萬分失落。不過沿途總是村連村,地連地,而且路邊最大的遮擋也就是一簇簇的毛竹
,絕對沒有我們北方怪石凌厲的荒郊野外那麼容易讓人肆無忌憚。我望著路兩邊稻田裡的插秧人,和水田中雲霧繚繞的筍山。暗自慶幸腹中的定時炸彈被我丹田
之氣困在原地前進不得,否則讓我在一副完美的中國山水畫上塗鴉實在於心不忍。
路邊樹上一個孩子為我最後指點方向後,我便看見了麻煩和苦瓜兩人支著單車正笑呵呵的看著我一路飛馳而來,身後被甩上大片黃泥成了麻煩關心的重點,非要
我用屁股對著鏡頭狠狠的給我來上一張。
我們的車剛在留公渡船的碼頭停下,太陽便露出了一張火辣辣的大臉。天空雖然沒有晴透徹,但灰白的雲中總算見到了久違的蘭色。一個招呼我們吃農家飯的老
哥熱情的把自家的廁所借給我用,我千恩萬謝的衝了進去把定時炸彈排除的干干淨淨。
碼頭上一個賣橘子花生的老婆婆,表情平靜安詳感覺像是件發生在鄰居身上的事情,跟我們閑聊提起三十年前故去的獨生女兒,和現在孤苦伶仃靠賣點面前地上
的花生橘子苦渡晚年。沒有咳聲嘆氣更沒有淚水,只有一閃而過的微笑面對我們這些外來者,勉強靠近的普通話發音,讓老婆婆一次次的嘗試把女兒的年齡說清
。我們無言以對,安慰一個平靜人是無聊的,無動於衷又是殘忍的,只有不斷的自責剛才買橘子竟然殺掉了一半價格。每次外出旅行我總抱著逃避現實生活的目
的想法,把平時裡為生存而奮鬥想成悲壯的挽歌,或者是可以借機賣弄聊以自慰的豐功偉績。一把花生幾斤橘子可以讓面前的阿婆坦然面對悲涼的命運,而我身
居高樓大廈天天營養均衡,坐井觀天便知天下大事,為汽油漲價擔心為蘇丹紅恐慌,超速被捉就逢人便說自己命運坎坷,忘記自己幸運的擁有除了肥胖其他正常的
身體,和對自己依然百般呵護的父母雙親。我除了慚愧自己膚淺和懦弱外只能買了一包花生彌補心裡的不安。
太陽越來越晃眼,氣溫也在飛快的升高,換下了保護著老寒腿的秋褲,我立刻覺得神情氣爽。告別了買花生橘子的老婆婆,和要留我在此地跟他們一起繁衍後代
的留公男人們,我們再次上路向普益鎮騎行。
路兩邊少了淫雨菲菲的浪漫,多了春光明媚的喜悅。苦瓜擔心自己過於瘦弱的身體拖累的隊伍前進的速度,飛快的騎在隊伍的最前面。反倒是我大汗淋漓撅著
疼痛難忍的屁股艱難的緊追其後,心裡不由得對前兩天冷落苦瓜充滿了愧疚。苦瓜因為始終不告訴我們她的年齡,所以我猜想一定已經大於等於二十五了。經過
兩天的接觸發現其身上也具有很多優點。比如人很善良,見到弱小馬上萌發惻隱之心,曾在遇龍橋頭教育一班小學生要善待同班智障女生,在大雨中見一殘疾人
過馬路,馬上詢問我們是否該上前給錢。自己寧願坐硬座回杭州,也要花錢給老爹帶回華而不實的土特產,等等 等等。其次是大智若愚,經常有天真幼稚而回答
艱難的問題從嘴裡冒出,以至於我開始也把她當智障對待。對我等(其實主要是我)的冷嘲熱諷始終不惱不厭,從容對答。而且在我們面前始終堅持鄉音不改,
最後把我一嘴京片子口吻,同化的面目全非,張口閉口蠻好的,好像何炯附體。
而麻煩一慣平靜不大喜不大悲,按時喝奶進補,還不時丟個柿餅讓我塞塞牙縫,從始至終扮演著我們的主心骨兼導游。總在早晨米粉例會時向我耐心解釋一天的
行程,經常透過濺滿油花兒的眼鏡片,專著的看著陽朔的手繪地圖,再用一雙比我小兩號的胖手,旋轉著想找到地圖的正北方向。我問她旅行的感受,一人來到
生活艱苦飲食不適應的地方,是如何度過最初的幾天。她說剛在貴州度過的冬天吃的很不習慣,總是豬油煮白菜再沾辣椒吃,不過她又說她喜歡那裡的人,跟她
一樣與世無爭快快樂樂,很窮但不貪婪,不像我總包藏不住財迷天性,凡事目的為先,一雙賊眉鼠眼總盯著街上的美女發呆。還抨擊我把山清水秀印在照片上,
招致世人紛紛踏來,把每個與世隔絕的香格裡拉都變成人聲鼎沸的集貿市場。我天生巧舌能辯,但聽見她竟然把我歸為人文攝影師,弄的我心花怒放,扶正了掛
在胸前的LEICA換上了一副痛改前非嘴臉,一聲不吭。
普益小鎮終於到的時天色已晚,苦瓜坐進鎮口一家米粉要了一碗,我跟麻煩則一人一個豆包果腹。跟米粉老板打聽到六點會有小巴返回陽朔,而且可以帶上自行
車,我等心裡歡呼雀躍,必定來時有四五公裡的下坡,回去時就會變成垂直極限了。普益也是依漓江而居的小村鎮,在熙熙攘攘的西街待了那麼多天,忽然來到
連家旅店都沒有的普益,一下子耳朵清淨許多。一條平坦的石板路蜿蜒穿村而過,路邊住家沒有門窗,幾塊巨大直抵房頂的木板拼接著發揮著屋牆的作用。時下
天氣還比較涼爽,每家幾乎就留一塊門板沒擋住去路,其他均嚴嚴實實把守著私人領地。從沒上板的縫隙望進去,黑黢黢的屋裡總見各家老人一動不動的,坐在
陰影裡一雙混沌的眼睛望向外面,對外來人的警惕表露無疑。如果要是在陽朔周邊,屋裡的主人早就一個箭步站在我們面前,吆喝我們吃農家飯,做竹排了。而
凝固般的村寨總是勾引我百分之一秒的快門在蠢蠢欲動,我故意放慢車速一臉憨厚挨家挨戶尋找下手時機,但手只要靠近胸前的鐵疙瘩,剛才還木雕泥塑般的人
們變馬上轉身消失不見,我心急火燎發誓不能就此罷休。幸好老天有眼一排低矮的大屋子裡,七八位大姐手拿繡花針,正在一架架木車上做著手工活。為了光線
充足門口的木板一塊沒上,正個屋裡的布局一覽無遺,我把山地車躺在地上,理直氣壯的蹲在門口,向坐在門口的大姐打聽回陽朔的路線和時間,聽到還要一個
小時才能騎回,我面帶愁容做出痛苦萬狀的樣子。干了一天活的大姐們因該也是百無聊賴趁機跟我閑聊,聽說我來自兩千公裡外的北京,有的人面露驚訝,向我
打聽北京的奇聞異事,我一通臭吹逗她們雨打芭蕉渾身亂顫,一雙捏著繡花針靈巧的手怎麼也瞄不准目標下手。我見火候已到便馬上要求為她們拍照,並詢問地
址承諾給她們寄回照片留念。一切水到渠成,她們繼續做著手裡的活,我子彈上膛心滿意足的掃完一卷才跟她們依依惜別。
回到西街已經華燈初上,麻煩說讓我穿著濺上一後背泥點的絨衣去吃啤酒魚,一定可以招來小姑娘的崇拜。一來我沒想招花惹草,二來我不玩撒尿和泥以後跟泥
巴沒了感情,三是廣州的CHRISTY和小不點晚上要坐夜車回去,我一身邋遢前去送行實在有失體面。回到旅館洗了澡刮了刮臉上的蒿草,穿上了行李中最後一件干
淨的襯衫,腸子斷斷續續哼著小曲直奔新西街那家忘記名字的飯館。老板娘見人全到了非要我們點殺了一只小豬般大的漓江鯉魚,我們見大鯉魚可憐巴巴在秤盤
上掙扎,巨大的身體離修煉成精一步之遙,便眾人拜手求老板娘刀下留魚。誰知狠心的老板娘今天非要大開殺戒,還是一刀取了鯉魚精的性命,把它一分為二端
上了我們飯桌。我心裡默念罪過罪過(最貴最貴),便摔開腮幫子吧唧一口菜,咕咚一口酒的撮上了。
掐指頭一算自己回家的日子已經近在眼前,嬌妻身披嫁衣正在成都忙活婚禮的事情,一切即將塵埃落定無牽無掛的舒心日子馬上要離我而去,不禁黯然惆悵。除
了麻煩一人要繼續過雲游四方的生活,其他人均要返回現實世界,少不了長噓斷探當然也有美好憧憬。我悶悶不樂想到了北京城的車水馬龍鋼筋水泥,行走匆匆
的人群,帶著大蛤蟆鏡的交通警察,早晚高峰擁堵的二三四環路,收音機裡沒萬沒了的廣告----人民大會堂食用油魯花,,,裝修不後悔,,,肝區老不舒服,
大便也忽干忽稀的,,,,,
大鯉魚就剩半個腦袋在盤子裡的時候,小不點背著小書包先走了。因為沒有買到臥鋪CHRISTY再留一晚,明早回廣州。吃完了百分百的散伙飯,我跟苦瓜CHRISTY
兩大美女繼續去泡吧,麻煩終於聯系上了一伙徒步的,要去開會商量明天的行程。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第六天早晨CHRISTY坐上了回廣州的大巴,麻煩加入到20人裡去漓江徒步,我跟苦瓜去做竹筏。順江而下時天空像我的心情一樣陰沉沉的,
望著即將要離開的山水心中全是依戀,六天的時光一晃而過能延續的只有了記憶。忽然天上電光一閃,片刻後一聲悶雷在頭頂炸開,葡萄般大的雨滴落了下來。
周圍的田野山峰立刻沒了蹤影,江中只有我們一艘竹排孤零零的繼續向下游飄去。空中電閃雷鳴雨越來越大,劃排的老鄉把竹排停在了舊縣的一座小橋下避雨。
剛一進橋洞雨聲立刻大了幾倍,剛才還似美玉般平靜的漓江,現在就像煮開了一般沸騰。天上似乎也有千軍萬馬蕩塵而過,我透過兩邊橋洞看見天上雨雲走的飛
快,不多時西邊高大的筍山由暗轉明,似乎有陽光照射上的跡像。十來分鐘後雖然頭頂雨點仍沒見小,但西邊的太陽已經露出臉蛋來收復失地了。傾盆的大雨來
無影去無蹤,我鑽出橋洞眯起眼睛迎著陽光望去,還有落隊的雨雲在橫穿過頭頂,只是人單力薄在沒了遮天蔽日的威風,搖身一變換上了金色的外衣,從兩岸筍
山間磨磨蹭蹭的跺步而過。
我站在雨過天晴的大地上,一雙老眼迎風流淚,腳上的球鞋正在快速的蒸發著水分,只有胸前的萊卡相機依然一塵不染,冷靜的用水般清澈的獨眼觀望著世界。
我愛在陽朔田間銳舞般無拘無束的跳躍騎行,也愛夜晚陽朔做作頹廢的享樂主義,就算滿街追趕你的小販也是記憶中一閃而過的花朵。美味的米粉,熱騰騰的大
鯉魚,紅星特快的批薩,在丁丁酒吧閑坐的時光和站在門口漂亮的女孩,每次想到這些,我就害怕有一天在美麗的天與地間我會是多余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