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夏,從桂北到湘西

作者: 可頌坊

導讀2003年夏,從桂北到湘西在西行的火車上,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呆呆地望著窗外。 終於,我看到了遠處一座座波浪狀的山峰,這樣的山峰是喀斯特地貌的標志,同時也標志著火車進入了廣西地界。 我告訴自己我已經身處桂北的大地了。 那是2003年的一個夏日,中國廣袤的大地剛剛告別了持續近半年的SARS危機,而我的心情,也似乎像告別了什麼般,於是毅然踏上了 ...

2003年夏,從桂北到湘西在西行的火車上,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呆呆地望著窗外。

終於,我看到了遠處一座座波浪狀的山峰,這樣的山峰是喀斯特地貌的標志,同時也標志著火車進入了廣西地界。

我告訴自己我已經身處桂北的大地了。

那是2003年的一個夏日,中國廣袤的大地剛剛告別了持續近半年的SARS危機,而我的心情,也似乎像告別了什麼般,於是毅然踏上了這趟列車,開始了這段獨旅。

去桂北,去湘西,為了自己。

一. 陽朔和桂林

陽朔西街,一個充斥著鄉土氣息的小資情調、半吊子的舶來文化和一夜情式的男歡女愛的地方。

很難說我喜歡這裡,這裡充其量只是我這次旅行的一個起點,2003年上半年我是在一種極其抑郁的精神狀態下度過的,雖然這種精神狀態的打破最終成全了我成為一頭真正的“驢”,然而在我的足跡踏入陽朔西街的那一刻,我確實需要一個遠離現實生活但又不至於太“遠”的地方讓我放松一下一直壓抑的神經,讓我在這裡,品嘗一下廉價的法式大餐,沿著漓江的岸邊瘋狂徒步一天,或是遭遇一回“艷遇”什麼的。

陽朔成全了我當時所需要的一切,當然“艷遇”一說終究只是一種“說法”而已。知道有不少上海MM來陽朔的目的僅僅只是為了找一個或幾個老外“激情”幾天,突然想到上海的大街小巷,那些挽著老外的手的上海MM們中,是否有幾位最初是因為陽朔而成全了她們?無知的我還曾同辦公室裡的幾位MM討論過這個問題,她們的回答竟然出乎意料的一致:“找老外XX哪不能找啊?。。。”這年頭,上海MM確實比我們這些大男人強,服了!

我在陽朔呆了完整的兩天三夜,借用一句完整地走過川藏公路的朋友的話,該經歷的,也都經歷了。吃西餐、喝啤酒、徒步、騎車、發呆、探洞、橫渡漓江、同老外瞎侃,竟然還同一位福建MM連袂表演了一次人體雕塑,可惜我對自己的身材實在沒有信心,所以沒有來個“全裸”,不過據說我們那次一時興起的表演成為2003年夏季某日陽朔西街的頭條新聞。

接下來的桂林卻讓我有一種莫名的熟悉,不論是在像鼻山還是在七星公園,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其實那次是我生平第一次到桂林,也許桂林實在來頭太大,而我做“預習功課”似乎又認真過了。最後桂林留給我最深刻地回憶是我在汽車站附近丟了錢包,幸好我的大背包裡藏了點備用的“銀子”,才不至於讓我打退堂鼓提前返滬,相反,這次丟錢的經歷,鬼使神差般地造就了一次異乎尋常的旅行。在龍脊翻山逃票借宿老鄉家,在程陽硬著頭皮向楊老師賒賬借錢,總之感到自己學了不少東西,為我接下來的,持續到現在並必將持續下去的背包生涯打下了一個不錯的基礎,使我相信,一個背包客只要想走下去,就不會走不下去。

二. 龍脊梯田

從桂林下到龍勝縣城,我同在中巴上結識的3個大學生,在一位壯族帥哥的帶領下,經過近3個小時的跋涉,硬是從梯田景區的反面翻山到達了一個叫大寨的壯寨,硬是逃過了30元的門票錢。

到達大寨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在黑暗中,著名的龍脊梯田展現給我的只是一個輪廓。我們住在壯族帥哥的家裡,喝著他們家自釀的米酒,圍著火塘,看著窗外的星空談天說地。壯族帥哥姓廖,廖姓似乎是當地的一個大姓,而當我們一口一聲“漢族人”如何如何“壯族人”如何如何時,廖大哥只是把自己的家稱為“我們鄉下”,把我們稱為“城裡人”。

突然覺得自己很狹隘,別人沒想把你當成外人,自己卻非要把自己當成別人的外人。

記不清那天晚上我喝了多少酒,雖然沒有醉,但是明顯感到自己暈乎乎的。同行的三個大學生中,有一個MM看來是喝高了,不停地說著話,眼淚汪汪地說著自己的故事,吃完飯起身的時候還差點摔了一跤。山裡的夜晚又黑又靜,睡覺前一個人坐在屋前發呆乘涼,看得見的只是星星、月亮、村裡稀稀拉拉的燈光,還有我自己。

第二天我領略到了著名的“七星伴月”,這是龍脊梯田的第一勝景,曾經無數次地出現在各種旅行雜志或是畫冊上,之後,匆匆告別了廖大哥和大學生們,變賣了兩卷膠卷換來30元的旅費,坐上中巴離開了龍勝。

三. 程陽八寨

程陽確實是一個挺有趣的地方,它有漂亮的風雨橋和濃郁的侗族風情,它大名在外,卻一如既往地保持著它幾百年來的本色,除了風雨橋上那些賣小工藝品的小攤外,幾乎體會不出其他的商業氣息。

我是在離開龍勝的那天下午到達程陽的,下車後,迎面撞上的便是被全國驢友們廣為傳頌的楊老師,在楊老師家稍事休息後,獨自一人在程陽逛到天黑。

程陽號稱擁有八個侗寨,我也不知道我走到了第幾個,感覺當地人不懂普通話的占大多數,走訪了幾戶侗族人家,面對我這個外鄉人,侗家人都非常熱情,又是讓座又是泡茶的,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一位正在午睡的中年婦女看到誤打誤撞闖進她家的我非但沒有絲毫怨言,還笑眯眯地為我打開了落地扇——可能是她家唯一的電器,一個勁地用侗語對著我說話,可惜我能做的只是對她笑。早就聽說三江是個國家級貧困縣,確實,純樸的背後往往就是貧窮的現實,我們吃一頓“必勝客”或是日本料理、韓國燒烤的開銷對他們而言是什麼?一家子一、兩個月的伙食費?或是一個十歲的娃娃盼著的一個學期的學費?有些東西我不敢想,只是感嘆,同為一個國家的公民,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差距。

楊老師家的客棧坐落在離風雨橋不遠的河邊,那晚,我有一間透過窗戶可以看到河邊水車的房間。晚上吃到了正宗的侗家酸湯魚,後來我曾經試圖在上海的“民族風情”餐館裡尋找那天晚上的味道,但是花了十幾倍的錢,舌尖上的那種感覺卻怎麼也找不到了。知道人在旅途中,需要珍惜的東西很多,人也好景也好,也許今生今世就只能某此一面,緣分短的甚至只能用分鐘計算,沒想到味道也是,但是除了味道外,伴隨著得是否還有某些其他的感覺?

四. 朝著鳳凰走

由於在桂林掉了錢包,在程陽的那晚我還在納悶自己身上的錢是否能夠維系我完成接下來幾天的計劃,於是臨走時向楊老師借了50元錢,又賒了20元的帳,加上前一天變賣了膠卷又逃了票,數數身上的錢竟然比離開桂林時多了,頓時心情燦爛了不少。

楊老師為我欄下了開往三江縣城的中巴,目送我離開了程陽,眼看著中巴拐出了一個彎,楊老師和他的客棧便消失在視線中,不由感嘆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可惜有時緣分實在太少。

那天,我抱著當天晚上一定要趕到鳳凰的信念,倒了5班汽車,1班火車,經過14個小時的顛簸,終於站在了向往已久的,是鳳凰的,也是沈從文先生的沱江邊。

在離開三江縣城50分鐘車程的沙邑路口搭上前往湖南通道的車,到達通道後經車站人員指點,馬不停蹄地趕到位於縣溪的通道火車站,正巧趕上了開往湘西重鎮懷化的慢車,傍晚到達懷化,買好兩天後回上海的火車票,都准備在懷化住下了,碰運氣似的到懷化汽車站一瞥,又正巧撞上了去鳳凰的末班車。

於是乎,我終於能夠在那天晚上,聞到朝思暮想的,鳳凰的味道了。

五. 我的鳳凰

下了中巴,迫不及待的我便向路人詢問鳳凰古城區的方向,然後不等放下大背包便來到沱江邊,想在夜色中看一眼這座小城。伴隨著沱江的流水聲,江邊一家緊挨一家的吊腳樓裡閃爍著昏暗的燈光,正如我想像中的鳳凰夜色。深夜的鳳凰古城異常安靜,青石板路的兩邊布滿了小工藝品店,大多數已經關門了,但卻感覺得出,陽光下的鳳凰定是一個喧囂熱鬧之地。這座湘西的古城延續著上千年來的繁華,只是在今天,這種繁華似乎因為我們這些旅行者而變味了。

古城外的夜市燈火通明,我因為趕路而一天都沒吃上一口熱飯,便在夜市胡亂點了一碗頗具湖南特色的炒飯,平時並不怕辣的我也差點沒抵擋住鳳凰以這種形式給我的下馬威。

同車上結識的一個北京大哥選定了住宿,睡下不久便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早便去探訪沈老的墓地,一塊在湘西隨處可見五彩石,正面刻著沈老妻子張兆和選定的沈老手跡:“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認識‘人’。”背面刻有其姨妹張充和女士的撰聯:“不折不從,亦慈亦讓;星鬥其文,赤子其人。”墓地的環境頗佳,正對著沱江,背倚著青山,好像在鳳凰縣城裡已找不出第二個如此幽靜的地方了。把自己稱作戰士的沈從文最終安歇在了他那養育了自己,並無時不懷念著的鳳凰。

之後去阿拉營趕集,在集市上認識了一個湖南本地MM,三個人中午回到鳳凰古城,漫無目的地在古城裡瞎逛了半天,探訪了沈老故居和一家很具特色且大名鼎鼎的藍印花布作坊,尋找著鳳凰一絲一毫的氣息,尋找著屬於我自己的鳳凰。

鳳凰的氣息是什麼?也許是坐在沱江邊看日落時淡淡的水腥味,是在青石板路上踱步時路縫中的泥土味,是在沈老故居裡憑吊時案頭的木香味。因為沈老的關系,在我的主觀想像中,總覺得鳳凰應該是一座很書卷氣的小城,用心去體會後,鳳凰反而讓我更加難以捉摸,但是,我所感覺到的,也許正是真正的鳳凰,至少是屬於我的真正的鳳凰。我相信,只要鳳凰不失去她骨子裡的東西,哪怕藏得深一點也好,鳳凰就永遠是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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