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去瀘沽湖的早上,曼子突然問:“你上回在麗江也混了一個多星期,怎麼沒去瀘沽湖啊?不是給再來麗江留個理由吧?“ 我當時睡眼惺忪的看看她倆,在一個五官扭曲的哈欠中說了以下“台詞”:“到麗江來,需要理由嗎?” (前兩天看電視,張豐毅給一個什麼品牌的酒做廣告,好像一上來就說,“男人喜歡酒,需要理由嗎?“我暈倒。當然人家張豐毅是名演員,pose擺的比我酷多了。)說起第一次沒去瀘沽湖的原因,一是時間倉促,二是覺得不就是個湖麼,可能也就和跨越加州和內華達州的太合湖(Lake Tahoe)差不多吧,連坐車所需要的時間都和從硅谷開車去太合湖差不多,5,6個小時,想想都覺得疲倦。 這一回,我的心境依然沒太多改變,曼子的想法其實也不是很踊躍那種,用她的話就是,九寨溝去了以後,還有什麼水景可以超越九寨的呢。 苑子沒有什麼特殊目標,她是那種隨遇而安的秉性,從不大起大落,去還是不去,好像不是個選擇問題。所以,我們去瀘沽湖的決定多半是因為麗江這一兩天老是小雨不斷,所以去瀘沽湖碰碰陽光的運氣。
其實沿途的景色很好,也比較顛,走著走著,天就晴了,我們的心情和興致也隨之高漲。 我們是7個人拼車的,單程50,往返100, 長安面包。車況很重要,車不夠新就會有半路故障的問題,當然新車也不絕對,就像我們的車在回麗江的途中還是出了故障,搞得司機特別郁悶。
到了瀘沽湖,在落水村前一站,司機把我們拉到一個比較偏的渡口上游船去湖心島,這是新近成立的一個游船服務公司,據說要便宜些,我們幾個人恰好裝一船就走,在湖上飄的時候,天完全放晴,到麗江地區3天了,我們終於見到了陽光。不過這太陽來得也猛了點,加上湖水的反射,感覺陽光的威力似乎在穿透我們臉上的防曬霜,直襲肌膚。 湖水很純淨,這樣的高原淡水湖泊絕對不是一般湖泊可比的,不過似乎並沒有給我們帶來感官上的超級震撼。上岸後我吃了幾條現烤的從湖裡打上來的魚,邊吃邊看同車的mm們搶著和劃船的摩梭帥哥合影。帥哥高大剽悍,那種原始的張力和味道,確實讓人心猿意馬。曼子衝我擠眉弄眼,手直指鼻子,意思是帥哥的鼻梁高挺,略顯鷹勾,絕對是異族的風情。不過因為旅途的顛簸和太陽的強曬,我突然開始覺得頭疼,所以,在眾同行mm和帥哥的笑語聲中,我頂多也就透過墨鏡賊呼呼的打量打量而已。 (曼子讀到這點評:哼,還是招啦)
進了落水村,可能是幾條烤魚吃壞了,我不但頭疼欲裂,而且腸胃也開始翻動。 曼子和苑子問我住落水還是裡格,我鑒於身體突然出現的狀況,覺得還是在落水住下穩妥。不過我們讓司機沿著河邊多開出一段,盡量避開比較商業化的中心區域,選擇在一個安靜的湖邊旅店落宿。
裡格還是要去看的,我們繼續搭車前行,和司機約好把我們送回落水村的時間,大家下了車。 我的狀況似乎越來越壞,根本沒有精神在湖邊游蕩,於是進了一家湖邊的客棧廳堂,在落地的玻璃窗前坐了下來。 風有點大,從湖水的波浪就可以看出來,可我哪有心思欣賞景色呢。
等曼子和苑子轉了一圈回來,我已經暴吐了一次,感覺好像五髒六腑和腦髓都要被淘空了,估計一定面色慘淡不堪。 曼子和苑子覺得很難致信,“大英雄,你也有今天啊。怎麼樣啊,能挺住嗎?”---什麼話嘛?我怎麼分不清她們是同情還是幸災樂禍呢,呵呵。
回落水村的路上,我又暴吐了一次,慘啊,因為頭痛,後來躺在床上都不敢翻身。自己心裡就開始檢討了,早晨沒來得及喝上咖啡,是最嚴重的失誤,因為對我這樣的癮君子,肯定在中午前後會出現頭疼現像。 來途中車子上行到海拔3300米的地方,下行後我就更覺得有些不舒服。後來在湖面被強烈陽光灼曬了1個多鐘頭,吃烤魚又對胃腸作了一把孽,把每一個單獨的事件拿出來都不至於被放倒,但是加在一起我就中招了,唯一的辦法就是睡覺。
晚飯沒有出去吃,篝火晚會就更別提了,曼子她們離開之前,我昏昏沉沉,話還在腦子裡轉呢,“組織,我不行了,走婚的大任就交給你們了。”不過也不記得這樣壯烈的囑托說出口沒有。唉,我的瀘沽湖的第一夜,竟然是如此慘淡。
早上醒來,頭不是那麼疼了,於是我又開始嘻皮, “後悔死了,這樣長途跋涉,身心俱損,不但景色一般,連走婚的願望也吹了。“ 大約是為了安慰我,曼子說,“ 別後悔,篝火晚會就那麼1,2個帥哥,可一大堆居叵測的醜女圍著,我連靠近一點的機會都沒有,唉,更別提拉一下手了。?苑子倒更絕,“帥哥?我沒看到阿。”
早晨的瀘沽湖,太陽還沒有那麼強烈,白雲繚繞在天空中,和對面的女神山間,湖水安詳寧靜, 三個女人沿著湖邊的小路向村裡慢慢地走去,不由感嘆今天竟然和昨天的感覺完全不同。可能昨天是5,6個小時的長途顛簸耗去了我們體力和心情吧,美麗的東西在浮躁的心境中都是會打折的。
走到湖思茶屋,我仍然感到頭有點痛,於是進去要了咖啡,並興致勃勃地自己動手磨起了咖啡豆,曼子還把我端坐在吧台前磨咖啡豆的樣子拍了下來。 等我們忙乎完拍照,咖啡也煮好了,自己手磨的咖啡呀,香,也是醫治頭疼的良藥。
於是,這個美好得有些奢侈的上午,我們竟然哪也不想再去,就在湖思茶屋擺放在湖邊桌子旁落座。 樹蔭下,腳邊是輕拍的湖水,遠處是清翠的山峰,水霧般的白雲,旁邊曼子在翻看湖思茶屋的過客們留下的留言本,也開始塗鴉,苑子則在擺弄她的數碼相機,察看拍過的相片。我們沒有交談,甚至也沒有刻意觀景,因為我們完全融入了湖水一樣純靜和溫馨的心情。我忽然覺得對瀘沽湖的感覺已經一點一點的積聚起來,那並不是期待驚艷的美景,也不是摩梭人的神秘,而是此刻,那種平和不驚的魅力。
旅行這個東西,是個很妙的感性過程,目的地其實不過是過程的延續, 說穿了,不是視覺在滿足,而是感覺在主導。 20多歲的時候,我們是視覺的客人,因為我們不知道疲倦和停頓。30歲以後,我們已經可以成為感覺的主人,因為收放張弛之間,我們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節奏和音律。
離開的時候,我們的同伴已經換了人,一個只拿著簡單行李的老頭很讓我們詫異,他說是從西昌坐長途車從四川一路過來的,也算我們旅途中見到的一個另類,因為這條線上,都是年輕的自游人天下,而他,則是個年過六十的退休老人。
我心中對老人深懷一種欽羨的敬意,不知道在他的心中,在用怎樣的音律和心境,體驗獨自上路的感覺,只記得他以一種非常樂觀而平和的語調,說了可以成為我未來 “夢想“的一句話:“沒有工作是最好的工作。”--如果旅行可以代替工作,該多好。
車子離開落水村,拐上山坡,車裡的氣氛有點沉悶。 瀘沽湖已經看不到了,刀郎的磁帶又開始唱歌。 我第一次聽到刀郎其名其歌還是因為這次瀘沽之行,而2002年的第一場雪已經下到了2004年的秋天和麗江的漫山遍野,汗。 路上,司機停了車,示意我們下車去觀景,不過看什麼他卻沒有說。停車的地方周圍長滿了松樹,什麼也看不到,我們沿著小路往前走了一段,來到坡頂,突然眼前豁然開朗,原以為已經告別的瀘沽湖,竟然在我們懵懂之間,以猝不及防之勢,全景展開在我們面前。
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然後竟是一片寂靜。那一個瞬間的意外、驚嘆和窒息,我至今仍然記憶猶新。 苑子好像還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一下,仿佛要去觸摸一幅似是而非的畫兒。
在我的記憶中,有過一個似曾相識的印像,那是經過5個多小時的駕車,峰回路轉處乍見Lake Tahoe的驚喜,蔚藍的湖水和蔥郁的山巒,如同一幅巨大的自然畫卷,舒展在我的腳下,當時令我嘆為觀止。然而,瀘沽湖給我的這一瞬間,卻超越了過去的那一刻,因為Lake Tahoe至少讓我發出了贊嘆的聲音,而瀘沽湖的美,則是在靜默中灼痛了我的視線,也擊碎了我的審美疲頓, It hurts!
後來曼子告訴我,回到車上她半天都沒說話,因為她悄悄地流了淚。 可她沒有想到的是,我最後一個離開那個觀景點,也是最後一個上了回程的面包車,可我對大家開口的唯一一句話,竟是一句很嘻皮的感慨:
“這太過分了,還讓不讓人活了。”
其實,當心靈的感動使任何贊美的語言變得蒼白無力,我在用這句話掩飾內心的波瀾和動搖。

(瀘沽湖)

(瀘沽湖遠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