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六千八百階上來，山階兩邊一直是濃濃的霧，空氣是青 青的味道，四周沒有別的登山客，安靜得讓人陶醉。登上一處
高地，前面的路突然平了起來，兩邊密密蓬蓬、半人高的灌木
叢把路擠成了單人道，一直彎彎地伸向霧裡。我們好像是在探
著武俠高手的迷陣。
轉了一道彎，抬頭一望，路的左手突然開闊了，一座雄渾的
山體撥開雲霧，在我們面前橫空出世！腳下白白的雲霧使我們
覺得她離我們只有咫尺之遙，你看！一朵巨大的、上下差不多
一般粗的固體蘑菇雲，在雲霧中騰騰升起。金頂就在眼前，啊！
梵淨山，我來了！
雲霧在蒸騰著，手忙腳亂地打開照相機，只來得及拍了兩張，
金頂就完全隱去了，眼前又充滿了濃濃的霧。
金頂腳下是鎮國寺，我們住在鎮國寺旁邊的一座灰黑色的木結
構二層小樓上，牌子上寫的是“鎮國寺接待室”。一樓正中是接
待室“大堂”兼餐廳，右手是灶房，左手住人，主要的客房在二樓。
上來的比較早，還沒有什麼人住，店老板三四十歲，殷勤地帶我們
看二層的“標准間”。原來標准間就是大通鋪中擱出來的一個小空
間，每人15元，最不方便的是方便要到三四十米外的公共廁所。六
千八百階那裡也有個招待所，條件要好一些，但這裡的最大好處是
離金頂近，早晨看日出方便。我們上來的時候，六千八百階的招待
所已經住滿了，另外再找就是鎮國寺裡面了，恐怕比這裡也強不了
多少。看著店老板挺和氣，我們就住下了。
中午飯就在這裡吃了，店老板就是大師傅，真是裡裡外外一把手，
菜單上林林總總十幾樣，最貴的是燉全雞--每只80元，那只雞就在
灶房裡跑來跑去，我們最後還是沒讓她跑到我們肚子裡。
兩點鐘左右，我們向金頂出發了。天氣比剛才又晴了一些，從金頂
腳下看，又跟剛才很不一樣。金頂的山石很特別，黝黑黝黑，明顯的
有一層層的紋理，整塊整塊好像是被一把摩天大鋸鋸出來的。上金頂的
道既窄又陡，腳邊就是萬丈深淵，雲霧蒸上來，更給人深不可測的感覺。
山道大部分都在60度左右，既有扶梯，又有鐵鏈，可見其凶險。我的手
一刻也不敢離開鐵鏈，腿肚子真有些發軟，當年在黃山鯽魚背上都沒有
這麼害怕，難道人越大膽子越小嗎？黃山的雲海飄逸遠去，雲海中是秀
麗的山峰，人在其中只覺得如在仙境，真有想跳進去的感覺；梵淨山的
雲霧鋪天蓋地，近在咫尺，烏岩浮在霧中凶險逼人。兩種境界，值得好
好品味。金頂山道上的鐵鏈上，纏著一些紅紅的小布條，在陰冷的山風
中飄著，我想，那一定是旅者勝利的紀念吧。
平常見不得小小蟑螂的太太，登起金頂來異常靈巧。不但爬在了我的
前面，而且忘不了提醒我腳下留神。登上金頂，一片開闊，耳邊傳來梵樂
陣陣，定眼觀瞧，一小廟中錄音機在為主人吟頌。腳下風起雲湧，一個
膠卷很快就拍完了。
我們從金頂下來，接著向金頂相反的方向不遠，是蘑菇石。相比之下，
路就很好走了。蘑菇石差不多已經成了梵淨山的代表，石真是奇石，叫它
蘑菇石可能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用人世間的東西是很難狀其奇妙了。雲霧
已經把蘑菇石遮得朦朦朧朧，我們從蘑菇石對面做了一次難度不大但很危
險的攀岩，想抓住雲霧散去的一刻，一睹梵淨山落日的光輝，但是沒有如願。
金頂上觀雲的時候，雲霧一時狼奔豕突，眼前隱出一座高峰。我們
不禁眼睛一亮，須略略仰視的山頂上面，有一座廟宇金碧輝煌。有人
驚呼是海市蜃樓，旁有過來人曰：那是老金頂，離這裡還有兩千多階。
一般人就力不能行了。
山，真是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