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狼先生每一個老外在中國工作不久後都會有個中國的姓名,對於波克火先生來說理所應當也有一個。當我從他手中接過他的名片時,他一邊和我握手一邊自我介紹:“你好,我是狼先生!”原來在他的德國姓名中有個WOLF即狼的意思,而他的姓又太長了,於是就取其中一個簡單易於記憶的WOLF為中國姓名。那時“狼先生”剛從德國駐日本大使館調至北京,中文才學了一點點,所以取了“狼先生”的姓名也可以理解。說實話我一點也不喜歡“狼先生”這個名字,叫在嘴裡總怪怪的。
狼先生也的確很“怪”。出生在德國,二戰結束後加入預備役,之後考入德國外交部亞洲司工作。由於酷愛日本文化並精通日語又被派往日本的德國駐日大使館工作,這一干就是二十多年。之後在日本娶妻生女安家立業。再以後他的德語退居二線,日語成為他的母語。有一次,我曾聽到他在點人民幣時居然口中念叨的是日語。03年我們在出差去同裡的路上狼先生神秘兮兮地告訴我他有一個日本姓名,是他太太家族在他們結婚時給他的。原因是在他們結婚時狼先生的親生父母都去世了,而他又是獨子無兄弟姐妹,故狼太太的日本家族以其特有的“招女婿”方式賦予狼先生一個日本姓名。在日本及其家族活動中狼先生則必須放棄沿用自己的德國姓名。
關於“招女婿”在日本德川幕府時期招來的女婿成了其岳父的繼承人。他付出的代價最高的是因為他的名字得從生身父母家的戶籍上注銷,並且投入其妻子家的戶籍,得改用妻子的姓,遷入妻子家與岳母一起生活。但該養子得到的是一個上等的“武士”身份。我想這才是波克火.狼先生內心深處所崇拜的和他所想得到的!
不得不承認狼先生是一個資深職業外交官。來中國二年就很快掌握了中文的讀和寫,同時還在學韓語。的確,熟練掌握多種外語是一個職業外交家基本功,也是交際的一種重要手段。如今在北京工作的狼先生除了能說會道外,中國的入鄉隨俗和看人說話已經被他駕輕就熟地運用到工作中。比如在北京喝酒不必像在上海那麼客套,上來就“一口悶”的習慣他熟的很。在北京他會選“二鍋頭”和“茅台”;而在上海他則會挑選法國的上好葡萄酒,當然“一口悶”改為“慢慢品”了。狼先生告訴我中國南北習俗和飲食最大不同是:北方吃肉的多,南方海鮮多;北方的MM喝酒爽快,南方的MM優雅甜蜜。最後他來了個實話實說話:“還是南方(特別是上海)好啊!”怪不得那麼多德國公司把家安在上海那是有道理的。
狼先生外表雖然繼承了德國父母的藍眼睛白皮膚的血統外,其本質上卻少有德國人的哲學理念,更多的卻接受了中國的孔孟之道和日本的武士精神。狼先生有二個癖好,一是喝酒;二是玩樂器,而這二個癖好卻在其身上充分體現了“據於禮,成於樂,依於仁,游於藝。”。
每一個外交官身上都具有十八班武藝,而酒和藝術卻是外交場合上最完美的手腕和體現。比如在日本喝酒是講究氣氛和格調及把玩喝酒的器皿,此外更高檔的場合還有藝伎獻藝,將單純的飲酒和藝伎浮世繪式的表演巧妙地結合。而中國對於喝酒雖也講究氣氛,可那氣氛是熱鬧和轟轟烈烈的。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的國民可以那樣放肆的“高聲”喝酒,世界上也沒有哪個國家有如此多的不同種類的行酒令而中國就有!雖然狼先生被從日本調任至中國,但至今我們依稀可以在許多場合發現他的“日式”喝酒習慣和動作。不過近日他那做作的“日式”喝酒風格漸漸地被中國的豪放所代替。而酒的度數也逐漸升高。有一次在上海開會狼先生竟然被灌醉(是自願被灌,主要是他和別人碰杯次數太多了)最後被人扶著回了賓館。狼先生曾總結性地告訴我世界上喝酒最開心的地方莫過於在中國,因為在中國喝酒無禁忌,只要喝下去你就是贏家,然後你還可以要求其他人如何如何地繼續喝。酒桌上可以談論一切,酒桌上是最好的談判處和交易點。並且中國式的喝酒還可以邊喝邊唱(卡拉OK)邊跳邊唱。這在德國和日本的許多場合是少見的也是被禁止的。就此,我想這種 “民主和開放”的喝酒方式或許是狼先生漸漸喜歡上中國的原由吧。
對於狼先生我不能單單地把他定位在“亞洲文化的愛好者”。狼先生曾向我展示他在日本時曾經自己出資開了一個“尺八”音樂會並出過該音樂會的唱片。當他向我展示那張“尺八”音樂會節目單時,我甚為驚訝,因為參加他音樂會的還有在日本很有知名度的“尺八”演奏家。在此筆者要對“尺八”做一個簡單的介紹。尺八是我國古老的吹奏樂器,竹制,長一尺八寸,在隋唐頗為盛行,後來簫、笛等樂器逐漸取代了尺八的地位,尺八漸少使用。尺八在隋唐之際東傳日本。 最早傳入日本的尺八僅用於宮廷雅樂,稱為“古代尺八”,也常作為達官貴人的玩物,故也叫“雅樂尺八”。據傳,日本聖德太子特別喜愛尺八,他當時所用的中國尺八,如今還珍藏在奈良的法隆寺中。20世紀70年代美國人海山(kaizan)將尺八從日本傳至美國。
我一直在揣摩著狼先生。他的童年和青年時代是在戰後德國度過的。戰後貧瘠的生活使得他不得不餓著肚子讀書學習。戰敗使得德國許多年輕人憎恨當時的德國同時也在反思歷史,就在那時狼先生喜歡上了日本文化和語言。我一直認為德國和日本雖屬完全不同的東西方文化但在二次大戰中卻扮演著相同的侵略者的角色。德國的法西斯主義和日本的大東亞共榮圈亦有異曲同工之處。德國和日本雖然戰敗了,但他們“法西斯”和“武士”精神卻雖死尤存。當我見到狼先生那張“尺八”音樂會節目單上印著的照片,照片上的狼先生穿著華麗的日式和服,優雅地把玩著“八尺”,邊上那位日本婦女是那麼馴服地為其伴奏古琴,我忽然感到狼先生是那麼地溶於日本文化,那麼透徹地詮釋了一個“武士”的精神。做為一個德國人來說是不易的。
英國著名學者珍妮·古道爾說過:“不要認為個人是微不足道的,每個人都有思想、感情,每個人都能行動,每個人都能影響世界。”
是的,每個人都能影響世界。因為每個人都是一種歷史的存在、文化的存在。
(轉載請與筆者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