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行中國--- 1996
瘋玩了這許多天。
本來打算認真寫一下沿途感受。從踏上83次列車開始。想起努力了許久的目標今終達到。內心不由地是狂喜,於是只顧著用眼捕捉,幾近忘記了筆的效用。
好大的北京,是以前所未能料到的,算來只是一個區的面積就已經和大連差不多了,首都的人民也熱情好客,風光也美,可惜只是天氣太悶熱和磁卡電話太少。這倒出乎我的意料,在月壇郵品交易市場又感覺到沒法談,畢竟我屬於收藏族,人家是賺錢族。
近兩天來馬不停蹄,以往的倦意全無,看來我是玩比學好罷?動物園,頤和園等地不必多說,本打算去長城,從月壇回來已是十二點,只好去了頤和園,之後去了圓明園。
去之前聽很多人說圓明園沒什麼意思,但終於還是去了。從一下車看到威武的清華校門,真是須仰視才見(大工)。之後便走了很久很久,幾乎累癱,遠遠地望見了白色石材的廢墟,是西洋樓遺址,雖說圓明園名氣很大,但介紹媒介中往往都是一帶而過,而這次卻真切地了解到那令人驚嘆與扼腕的遺址,在那個年代,該是怎樣的勞民傷財,才建成了這座奢華的庭院呢?比起它那獨特的中西方文化智慧結合的造型,設計結構,我覺得更美的是他那一個個脫俗的名字,遠離了玉、香、仁,福等等在頤和園和故宮頻頻出現了字眼,真令人感到一種清新的氣息:
養雀樓、海晏樓、大水法,觀水法,諧奇趣 ………
我很想知道當年是哪一位高人給起的名字呢?雖然人們心中他們已隨八國聯軍的槍炮聲而日漸久遠,但它永遠代表了一個噩夢,一個不可理喻的時代。
兩個孩子在談笑著:
“這裡是被八國聯軍燒的”
“八國聯軍都已經死了”
“八國聯軍被德國聯軍打死了”
“那日本聯軍呢?”
“日本聯軍被中國聯軍打死了,他們和中國聯軍打仗,沒打過。”
…………
回北大,天氣已暮,於是又借了輛自行車去了清華園和未名湖。湖邊一個少年在彈琴,遠方是以湖面對稱的水塔。我和那少年坐在湖邊樹下的長椅上聊關於吉他的話題,正投機的時候,下起了雨,傾盆大雨。
北京之行,感覺很充實,只是熱、熱、 熱,燥熱!!!
很雄大的北京西站,可是仍沒有磁卡電話,更多的是投幣電話。
JULY30-31
進藏已經是第4天了。
從北京橫穿中原,熟悉的麥田,干涸的黃河,有一種令人掙脫不開的感覺,為什麼這樣說呢?身在中原,東南西北,盡是無盡的土地,何時才有個旁觀者或休閑的心態呢?第二天天亮,是寶雞---天水,也是跨越陝、甘兩省的一站,同行的北大一博士說這一站隧道奇多,我不信,然而一個個數下來,竟然是130個!!!
第一次見了黃土高坡,那隨著雨水傾瀉而下的黃沙流,順著甘肅人民不得已順山而建的石渠或任性地從山上流下。車窗外是霧氣蒙蒙,令我無法躲避這陝甘寧老區的味道。然而美的地方竟然也是山,是寶雞那段的山,怪石嶙峋,爭峰奪勢,山石的形狀有些嶗山的味道,而整體的趨勢卻是飛揚跋扈,山與山之間是缺乏人氣卻又充滿靈氣的埡口,綠色蔭蔭。那博士笑著說想不到甘肅被你說的那麼美,我說那當然了。談笑間,又一座黃土梯田的山躍入眼簾,我指著大聲說“看,多像個金字塔!”眾人皆大笑。
據說甘肅八怪之一是屋頂一半斜,觀察一下,果真如此,每個房子的屋頂均一邊斜的趨勢,頗是怪異,房子七洞八孔,又是泥巴蓋成,那地區的貧窮可見一斑!
車過蘭州,已是下午4點半,5個點後,便到西寧,一路上火車拼命地爬坡,爬坡,爬到天黑,爬到西寧。
AUGUST 1
建軍節的日子裡,我去了塔爾寺,當然忘不了預買了晚上去格爾木的車票,並給媽打了電話說我仍在北京玩的不錯,否則她若知道了我的進藏計劃,定擔心得要命。
已是8點多了,依然寒氣迫人,其實從昨天下火車開始已感到了西部地區溫差之大,對於我是極易感冒的。於是長袖長褲,四十分鐘的短暫旅行,來到了西寧之西南方的小鎮:湟中。
遠遠地望見正在修繕的塔爾寺的大門,這是我第一次接觸藏傳佛教的寺院,心中不由激動,快步走進,發現塔爾寺原來是一個建築群,主要分散在一條街的兩側,左側是僧侶們的禪房,右側是早年的佛殿,或叫密宗經院,只是很多的僧房被改成了商店,賣些紀念品之類的玩意兒。感嘆當年的宗珂巴大師若再生,該如何勃然大怒於這洶湧的經濟大潮。
除了三世達賴喇嘛的靈塔,塔爾寺最著名的要數他們的酥油花了。走進一個並不很大的庭院,一幅巨大的藏式簾子擋在屋子外面,老喇嘛告訴我說那是擋陽光用的,否則,裡面的酥油花極易融化,屋內只見無數鮮艷的細膩的充滿吉祥如意又隱藏了無數民間故事的酥油花真切地出現在眼前。若聞不到那刺鼻的酥油味,對於大多數內地人來說,更會認為那是經某位大師之手的徐徐如生的蠟像。從這些獨具一格精美的藝術品上讓人深深的尊敬藏族人民,看到喇嘛教的博大繁雜。
在塔爾寺文物陳列館,見到了古時做法事用的人骨樂器及人皮鼓,泛起凄慘的黃色,訴說的正是一個農奴悲慘的一生。與之相對的卻是各世達賴奢侈的用品,包括日本傳教士贈送的一輛做工考究的馬車,在那個時代,該是很昂貴的交通工具了。
離開塔爾寺,有兩件很遺憾的事,一是未見到三世達賴的靈塔,二是在門前被回族賣刀青年圍攻,有驚無險,還有一件很興奮的事,就是在西寧吃了一頓羊肉泡饃。
下午5點的車去格爾木,沿途有賣煎湟魚的,這種只生長在青海湖中的魚,據說生長期極慢,國家已禁止捕捉。不過當地人仍是想方設法地靠湖吃飯。感覺到很多事情說起來是很容易的,實施起來卻困難重重,各地區情況迥異,宗教及地域的心理素質都有很大的阻力。不過那魚確實很好吃。
一覺之後,窗外是荒草叢生的柴達木盆地。為了防止沙化,沿線兩側建了很多防沙牆及防沙坑,可見用心良苦。可是不從生態這個角度去解決,恐怕只有被動地防御罷。
過了綿綿幾裡的鹽橋,終於到了這個西北重鎮,一個小小的石化基地---格爾木。不見公交車,只有瓦藍的天,山東煙是很走俏的。
坐在車上我已經很累了,馬不停蹄,我想,竟然馬上就要入藏了,仿佛一個孩子得到父母隨意的承諾,在不經意中竟然兌現了它。
青藏公路是所有入藏公路中最好的一條,但僅僅是相對而言,一離開格爾木,就體會到了這一點:兩側是寸草不生的荒山,被西北風侵蝕成了怪異的形狀,就像動畫片中格格巫居住的那種魔法的山,前方是不見盡頭的路,拐彎再拐彎,爬坡再爬坡,因為顛簸,常常整個人飛起來和頭頂的行李架撞得砰砰直響,真是太過癮了。漸漸見到了遠方的昆侖山口,就在身邊,又仿佛遠在天邊,山頂是皚皚的白雪,在這8月的夏日。
入夜的時候,車將翻過海拔5231米的唐古拉山口,這恐怕也是我一生中能達到的最高處了罷?鬼門關的五道梁是那麼的荒涼,偶爾的幾家川味小酒館提供了往來車輛的補給,這裡的人們就這樣在平靜中過著常人難以忍受的高原的寂寥生活。除了簡單的衣食住行之外,除了一身灰塵的旅人的到來,帶來的漢,藏,英語的交彙的人類的氣息,什麼都沒有,然而直到今天,我仍然忘不了那些簡陋的高原小酒館,那裡打工妹們麻木的行動,在離太陽那麼近的天空底下,她們用特殊的方式過著她們的青春,維持高原的生活節奏。
因為只帶了很少的衣服,快到達唐古拉山口時我幾乎在一直開著暖氣的車上被凍死,我真的感謝鄰座的一個四川民工,他脫下了他並不多的一件外衣給我,我哆嗦得看見身旁的雪山飛快的後退,客車像逃命一樣飛馳向高處攀升。
那個冰冷的清晨我永遠不會忘記,遼闊的藏北高原上我睜開眼第一次見到了成群的藏犛牛。車廂裡流出鄭鈞的音樂,是那首曠美的《回到拉薩》:回到拉薩,感覺是我的家。豪情勃然而生,在隨之而來的夕陽西下裡,漸長的是人的影子,漸多的是經幡,瑪尼堆、牛兒、羊兒,藏北高原!幾多年後,你是否會憶起當年一個少年曾為你贊嘆過,為你醉倒過呢?
沿著拉薩河前行,車內的藏族朋友已唱起了優美高亢的民歌,一個崖口又一個崖口,總以為會砰然見到雄偉的布達拉,然而卻是平靜地在川藏公路紀念碑處,停止了這次漫長的旅程。
拉薩!我終於踏上了拉薩的土地。
在一個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處住了下來,游海和永濤已去了山南,於是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收拾一下只奔布達拉。一出門,竟然遠遠地望見依山而建的布達拉,在鮮紅的朝霞裡雄偉而自信。沿途遇見了很多起大早轉經的老人。人手一個轉經筒,嘴裡念念有詞地六字真言,不知是我該詫異這異族的文化,還是他們該詫異我的突然闖入,顯得如此的格格不入。我呼吸著稀薄而又新鮮的空氣,在完全沒有污染的地方過濾我自己。
因為周日,布達拉宮不開放。只有大昭寺,然而也是因禍得福,大昭寺這座全西藏最著名的寺廟,似乎只有周日開門,我一試而中,而游海終於是三顧而不得入內。
陽光燦爛的大昭寺,遠遠地望見了那扇古老的門,門前眾多的信徒在長跪不起,虔誠如信仰自己的生命,那凸凹斑駁的石板,是西藏這片雪域地區的滄桑歷史,和兩側的唐蕃結盟碑,公主柳相映成輝。嘎吱聲起,在古老巨大的轉經筒順時針的旋轉裡,一遍遍地誦讀著經文,重復著六字真言。把人的精神寄托在千古不變的轉動中脫離苦海,修得正果,保一年的豐收,保全家的平安…………
走進神聖的大昭寺,正中是四大天王,兩側有很多小房間,各供奉不同的佛,人們自覺地排隊按順時針方向前行,最中間的小屋,也可以說記載了全西藏的歷史變遷,支撐了無數輩藏族人民的信仰,那些從青海、四川等藏區長跪數年而來只為見一面的覺臥佛----釋迦牟尼。那周圍,隨處可見觀音菩薩,無量光佛,他們的化身分別是達賴和班禪。在這種氛圍,我只感到一種即將被融化的恐懼,說不清對此的心情,是憐憫?是崇拜?但更多的也許還是局外人的不理解,我此行的目的不正是為了體會這種異族的宗教文化嗎?
然而置身其中,卻又覺得簡簡單單地用體會來代過,只是一種褻瀆。研究了那麼久關於西藏的宗教、人文,我仍為我的淺薄而感到羞愧。
再一次見到陽光,是在大昭寺的金頂上,可以遠遠望見東北角的布達拉宮,漢、藏文化的融合可以清晰地在金頂上看到,無法簡單地用描述性的詞語來說明,想想幾個世紀以前,文成公主從繁華的京城遠赴這荒涼的蠻地,是否想到了這幾個世紀後的變遷呢?公主柳早已枯萎死去,結盟碑也早已字跡莫辨,而對於不多的來這裡訪古論今的旅游者來說,它遠遠勝於那些新建的投資巨大的工廠、廣場、等等……然而畢竟真切的是大昭寺的神聖光環在開放的西藏中正漸漸失去它的光澤。
環繞大昭寺一周的就是著名的八角街,很多文章喜歡用八角街來形容拉薩或整個西藏那滄桑的歷史和斑駁的年輪,雖不免俗套,但事實卻的確如此,從大昭寺的建成,八角街日升月落,風起雲湧,唯一不變的是它的繁榮與冷靜,曾磨下了無數代藏民長跪久叩的痕跡,也看到了一幕幕劇的上演:有的人在這兒高呼西藏獨立,有的人在這兒為穩定西藏發展西藏而灑下了一地的熱血,更多的卻是人們默默地虔誠的無數圈地圍著它轉經,在濃重的酥油及檀香的氣味裡,我好像完全進入了極樂世界。
吃過午飯,又去了黃教四大寺院之一著名的色拉寺(SERA),很多間帶庭院的佛殿卻幾乎一樣,大概只除了所供的佛不同,有趣的是在一間經堂中與兩個小喇嘛攀談起來,彼此不懂各自的語言,於是只有打手勢,他們大約只有十二、三歲的樣子,嘻笑打鬧於十世班禪大師的像前,不知大師心底是否會感到一絲童心的理解,在他們的眼裡,我發現了快樂純樸而又佛學至上的藏民族的縮影。那個同行的日本女孩幫助我引誘那兩個小喇嘛和我合了影,因為那裡面是禁止照相的,可是他倆好像不知道這一點,不但笑嘻嘻地和我合影,更打手勢讓我回頭把相片寄給他們,我忙說好呀。於是他們找來大師兄(他倆們好像還不會寫字),為我留了他們的藏文地址。回來之後我真的把相片按照地址寄了過去,得承認藏文照著描也是件很痛苦的事。很想知道他們是否收到。
OCTOBER 5
可能是在唐古拉山口著涼的原因,我發燒39度,驚個半死,在西藏發燒等於死了一半,很容易引發肺水腫和腦水腫。所幸去醫院檢查無恙,我像揀了一條命一樣在下午興高采烈地一個人直奔羅布林卡----達賴喇嘛的夏宮。
門前的那對石獅依然威風凜凜,不禁令人回想起59年西藏暴亂時,這裡發生的血腥屠殺,過眼雲煙是容易淡忘的,而這座美麗的建築卻深刻記載了這裡的不安與騷動,我真的是很希望這座達賴的花園永遠美麗如今日,讓血的氣息飄向過去埋葬在歷史。
整個西藏像這麼美的宮殿是不多的,少了神秘的佛像,到處是美麗的花草,恍若江南園林般的假山,回廊,置身其中,只有驚嘆這種美!美!
金色林卡是達賴的行宮,從臥室到寶座,厚厚的簾子隔斷了與外界的聯系,藏族在這種封閉的環境下生存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以至於直到今天,仍被稱為神秘的世界第三極。然而在這漫長的歲月,幾乎沒有軍隊維持政權的年代,竟然抵御了英、印等國野心勃勃的入侵,這裡固然有地勢險要,氣候惡劣等諸多因素,而藏族人民保衛家園的決心與氣勢卻是更為重要的。
很遺憾這次未去阿裡,否則一飽古格王國的風采,會更為了解西藏這一部浩繁的史書。
我看見上了年紀的藏族老人見到達賴的物品,立刻毫不猶豫地叩拜,這是一種怎樣的信仰境界?我無言以對。
走出那道厚厚的牆,遠離了達賴政權的陰影,外面的天空更藍,有一種逃離故宮的壓抑時的輕松與興奮。
回到住所,終於好好大吃了一頓,早早入睡,感覺很疲倦。
OCTOBER 6
上午一大早,去了久仰的布達拉宮,因為據推算,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布達拉算是高高在上的像征,因門票20元,所以無形中拒絕了大多數的藏民,這是五世達賴勞民傷財建成,並於91年左右重修了一次,非常非常非常雄偉的建築,人們都說:不到布達拉,不算到西藏。的確,在拉薩市內的大多數地方,都能仰視到這座金碧輝煌的西藏的像征。
在熱血沸騰中,你會飛奔而上,忘卻高山反應的不適,在盤山而建的石板路上,漸漸可以俯視拉薩全景。遠處的拉薩河緩緩地流淌,投資數億的布達拉廣場,呈現一片祥和的景像,誰會想到僅僅兩年前,這裡還是一片破爛不堪的藏式民居呢?
進入這數代達賴曾休息和活動的地方,處處透露出神秘與肅穆。高大的靈塔是純金包成,並鑲上了無數價值連城的寶石,這種風格的靈塔,在西藏每一個較大的寺院中均可見到,如後來所去的扎什倫布和薩迦寺。人們駐足不但為內放的達賴或班禪的屍體,更為那精美的設計,奢侈的裝飾,還有藏民忠誠的膜拜。一切是遠離了塵世般的空靈與濃重。
在無窮無盡恐懼抑或崇敬的心跳中,一直縈繞在我耳邊的是那個為情而死的六世達賴喇嘛的經典詩篇:
請求白色大雁,
借我凌空雙翼。
並不遠走高飛,
理塘一轉就回。
--------六世達賴 倉央嘉措
OCTOBER 7
沿著雅魯藏布江前行,一側是高聳的山,一側是絕壁的水,偶爾遇到塌陷,須小心地繞過去,我一個人去了西藏第二大城市---日喀則,也是班禪的駐地,只為拜訪那著名的扎什倫布寺。
OCTOBER 8
日喀則的夜是很騷動的,充斥了四川妹。早上昏蒙蒙地醒來,感到很重的涼意,拒絕了很有特色的人力軍。一個人走向寺廟,遠遠地望見高大挺立的黑色經幡,據說是像征扎什倫布寺的地位至高無上。而更讓人詫異的是那寺內的狗,無比之多,碩大之極,乍一看到,的確是令人心驚肉跳的恐懼。所幸西藏的狗雖多,大部分卻並不傷人,休閑成屁了。
遠遠望去,扎寺有四個比較突出的大殿,第一個供奉的是無量光佛,是世界上最大的坐佛,第二個是十世班禪大師的靈塔,依然是花費巨大的一項投資,人們默默地獻上從遠方帶來的哈達,酥油,我也努力地在回想兒時從電視上常能見到的十世班禪的音容笑貌,彈指十年逝去,十一世班禪也已轉世,然而,關於達賴的一系列問題,仍然困擾著西藏,困擾著這個流傳甚廣的藏傳佛教的發展。
出來時,正是日中,在日喀則的集市上,處處可見精致的毯子,展示出這個西藏最主要手工業生產基地的風貌,濃郁的氣息,使人感覺仿佛再度置身八角街中。
夜返旅店詫異同室居然有一個喇嘛,叫做貢曲丹增,他是甘南地區一個叫做藏尼寺的主持,專門從甘南前來拜訪西藏的寺廟,巧合的是,明日又都買了去薩迦的車票,結伴而行,何樂而不為。
那一夜我們幾乎沒睡,彼此聊著相對於對方完全不同的生活,令我驚訝的是在他飽經風霜的面孔背後竟然是和我一般的年紀。我很詫異他對婚姻的冷淡態度和代表了大多數藏民看待兩個轉世班禪的截然相反的情緒。我笑著問他以後的理想,他竟然說他的理想是跑到印度投奔達賴,並一口氣向我介紹了數條越過邊境的方法。在我們結伴而行的旅途上,我知道了許多書本上學不到的東西,我們一塊兒去看普通旅行者完全忽略的西藏的某些歷史遺跡,那些流傳於民間的,根植於藏民心裡而我們漢族人永遠不會了解的東西。
OCTOBER 9
西藏的大部分寺廟相差無多,然而這個薩迦寺是無論如何非去不可,路也艱辛無比,只有150公裡的路程卻行駛了八個多小時。
在高原的那一端漸漸出現了一小塊聚集地,說是縣,實在不夠格,恐怕只有一個小村子那麼大,古老的薩迦河清澈而澎湃,沿途的支流把我們的必經之路衝得面目全非。人時不時地須從車上下來一起把車拖出河道,一會兒是暴雨,一會兒天又放晴,到處是溝壑,仿佛地殼在不斷地運動,大地如拼圖般的隨意變換………
薩迦教,又稱為花教,是與紅、白,黃教平起平坐的藏傳四大教派之一。然而薩迦寺的外圍卻顯得極為樸實,正中庭院的石板廣場凸凹得非常厲害,烈日灼灼,門口卻圍滿了當地或外地前來朝拜的藏民,極為幸運的是,我見到了轉世至今的薩迦法王,不知何故,他此次是從定居的美國取道尼泊爾而來的,也許早已忘記了這片生他育他的土地,只是偶爾回來施舍一下這裡信仰他的子民罷。
大廳裡到處是如臉譜一樣的面具及塑像,還有前幾代法王的靈塔,然而最最珍貴的是大廳裡的七根柱子,也是西藏歷史上的一個裡程碑:
1027年,八思巴(薩迦法王)統一了西藏,並建成了這座被稱為第二敦煌的薩迦寺,而此時遠在蒙古草原上統一了中國的忽必烈,派人送來了這七根柱子,意思是讓八思巴像這七根柱子一樣,能夠撐起西藏這方廣袤的天空。從那時起,西藏正式地並入了中國的版圖,成為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更令人驚詫的是這七根柱子非木,非金,非鐵,而是生長於草原上的一種草,即現今的掃帚的一根細杆所長成,是無價的草原之寶,近一千年的風風雨雨,他經歷過,太多的誦經聲,它早已習慣。那扭曲挺拔的枝干,昂然的是一口傲氣,西藏的歷史,各個教派的興衰,它們比誰都清楚,我久久徘徊於這些柱子前,不願離去,我看到的是歷史,聞到的是滄桑。
在薩迦河畔的一家小小的川味館內,聚集了很多的外國人。從沉重而烏黑的木門,飄出誘人的菜香,門前的土路上,藏民們三兩一堆地聊天,而薩迦寺金頂正在閃閃發光,轉經及誦經的聲音此起彼伏,我竟然也成為了千百年來無數的朝拜者中的一員了。
夜裡下了一場雨,把這個所謂縣城的小山村淋出一幅匆忙而又平緩的圖畫。早上起來洗漱的時候,我發現自來水管裡流出的竟然是黑黃的泥漿;這裡的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我沉思在這片典型的西藏式的氣氛之中。薩迦是我向往已久的外面的世界。可是這裡的人們見過他們的外面的世界嗎?
回來的路上,我找到了原因,僅僅一場小雨,道路就已面目全非,而這次的返回,把薩迦與外界的交通寫上了一個句號。再一次的通車,恐怕要等上好久,至少幾個月,而那時,後藏地區又將會大雪漫漫,一切物資或人員的運輸,又將面臨更為嚴峻的考驗。
OCTOBER 11
返回拉薩已是5天過去了,漸漸習慣了長途汽車的跋涉,驚嘆於車窗外險峻的山,低矮的雲,年輕的心仿佛真的被雅魯藏布江的水洗清。
在拉薩和貢曲丹增分別,卻終於和游海,永濤會合,大笑慶祝這次遠在異鄉的偉大的會師。
OCTOBER 12
天一亮,和游海又去了八角街之後,穿過布達拉廣場,從一條幽徑去了藥王山的後山,很多旅游者並不重視這裡,其實這裡是藏民祭祀和誦經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場所。
一進小道,周身就包圍在無數經幡與五彩旗之間,瑪尼堆上放滿了牛、羊的頭骨,已被歲月侵蝕得很破爛了。但隱隱透露出來的並不是死亡的氣息,而是無窮的生機。
走上一個小山坡,陽光火辣辣地直射,驚詫於眼前的景觀,一座很高的石壁上,畫滿了鮮艷的壁畫,放眼望去,觸目可見哈達與經幡,那些壁畫講述的是藥王的故事,每一小塊都有它極為深蘊的內涵,而四周又堆滿了層狀物,乍一看,仿佛是地板條,再一看,原來是刻上經文的石板疊放在一起,幾個藏民在艱辛地雕刻,把釋迦牟尼老先生的功德與心血永留這片高原,永留人間。
偶遇一河北來援藏的年輕人,剛下飛機便直奔這裡,看來對西藏已頗為了解,我們狂聊起來,肆無忌憚,結識各種各樣的朋友於沿途,真好。
夜裡又沒電,樹琪不在家,我們三人在燭光裡談論這些天的那曲賽馬會,雪頓節藏戲,以及哲蚌寺的曬佛,然而計劃永無變化快,談笑間竟然忽然決定明早離藏去成都,一切都在匆忙之中,可是誰又知這次歷時五天的拉薩---成都之行竟然是如此美麗而驚險呀!幾乎蓋過了西藏之行的風采,後來想,恐怕是因意外事件太多的緣故罷。
順青藏公路返回西寧,一切依舊,只是三人在一起,熱鬧了許多,在格爾木逛街,感覺格爾木很像日喀則,只是街道更寬罷了。
從見到“蘭州”這一字樣,到最後停在蘭州汽車站,竟然整整隔了三個小時,可見蘭州這一全國最長的城市是不負虛名的。返回到中原可以大口呼吸了氧氣,雖然空氣污染的厲害,可畢竟氧氣充足,生存是件很容易的事。吃過一頓蘭州拉面,確實好吃,但吃面也劃上了句號,這一路上吃了太多的面,幾乎崩潰,終於終於要直抵川地,有我夢寐的正宗的川菜了。
黃昏時分到達了蘭州,因為帶了從藥王山帶回的牛頭骨和藏羚羊角,我們不敢坐直抵成都的火車,於是選擇了先去隴南,再取道成都的辦法。於是一整夜擁擠不堪而又驚險的旅途。昏蒙蒙中,穿過時而出現的集市,穿過狹窄的小街巷,終於到了隴南的首府---武都縣,這裡是全國著名的花椒生產基地,雖然是甘肅,但仍然是以川菜為主,呼吸間都有一種花椒的氣息。因車晚點,未趕上去成都的當日車,於是我們住在一家很安靜的旅店內。那其實是個很大的院子,共三層,和武都的大部分房子結構一樣,是秦淮風格,就仿佛來到了瓊瑤筆下《六個夢》中的年代。多美的小鎮,遠離於大都會,平穩而又緩慢地發展,有我最渴望的安逸。牆壁上文革時的標語依然可見,兩側的雜貨鋪靜靜地聆聽瓜果小販們的叫賣聲和雨後春筍般冒出的錄像廳放出的打鬥和香港艷情片的呻吟聲。多麼可愛的小鎮,多麼令人心動的感覺,人們快樂而健康的生活,一袋煙,一壺茶,生活本不需要太多的奢求。
依依不舍地離開武都,已是川、甘交界,這裡的路況實在糟糕透頂,一會兒翻越拔地而起的山,一會兒跨過干涸的河床,一路上盡是人跡罕至之地,不過那山可真秀美,水可真妖媚,順著奇異的山勢而下,激流處水花如亂玉,積潭處的碧綠使人溶化。車上的老人講起歷史,說當年三國時,這裡曾為馬超駐軍,已是蜀地的邊境了。古時廝殺的戰場,令我等晚輩瞠目於這險要地勢,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巨石一落,生擒活捉。
入夜時車擺渡過白水河,漸漸燈光點點越聚越多,原來是淘金客,在這三省交界之處,是凶險無比之地,這裡因為黃金死過多少人?恐怕沒人數得清,一間低矮的帳篷就是一段驚險的故事。在這裡,你要做的就是沉默無語,目不斜視,否則很易惹上殺身之禍。
終於進入四川境內,在睡夢中飛馳過了劍門蜀道,但似乎並沒有白天走過的甘肅境內的路況差。天亮的時候,車已是飛奔向前。像箭一樣直射成都了。
I AM COMING, 成都!
川菜是中國四大菜系之首,它的勢力已控制了整個兒西南西北及中原一大部分地區,而沿海及南方的餐館也為能打出“川菜”這一字號而驕傲。快到成都時,見到一車車載滿干紅辣椒的卡車也如影隨形。而一到成都,更是令人大吃一驚,鍋爆肉,鹽煎肉,宮保雞丁等菜居然只有5元/盤,便宜之極,而某些面條竟然是七毛三分一碗。我們直吃得大汗淋漓,痛快之至。
走在成都大街上,感覺這是一個建設得很棒的城市,人們心地善良,但種種關於成都黑暗面的報道也浮現腦海,但顧不得這許多了,我們只想著吃、吃、吃,吃!!
晚上安頓好之後,我們立刻飛到街上,呵!滿街的“麻辣燙”,一個很大的鍋裡,熬著滿滿的調料,辣椒不必說了,還有核桃,桂圓,更有好多叫不出名字來的東西,看起來眼睛都覺得辣了。這一次不是大汗淋漓,而是以汗洗澡,眼睛上蒙滿了汗水,幾乎睜不開,全身沒有麻木的地方只有不可阻擋的仍去夾菜的手。一番忘情的大嚼之後,我們的桌下堆滿了擦汗的紙巾,痛快!他媽的真是痛快!
夜裡一場傾盆大雨,給悶熱的成都帶進了一絲清爽。早上的時候,去了成都著名的龍抄手餐廳,那裡彙集了整個四川大部分的小吃。果然,雖不是休息日及吃飯的時間,裡面仍是人山人海,生意無比之好。尤其那西瓜湯,三和泥龍抄手,燒麥………至今想起仍恨不得再大吃一萬次!!感嘆這中華料理之魅力,非外國鬼子的簡單思維所能了解。
下午的時候我們在地主蔣琬的帶領下去了四川聯大旁邊的望江樓,那是一幢很古老的建築,頗有古時的遺風。而更為休閑的是望江樓下的一個茶館,使我感覺一下子又回到兒時,我們四個人在蟬鳴的午後靜靜地喝茶、聊天,擺了一個小小的龍門陣。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意境與情調:一袋花生,一把瓜子,看茶葉慢慢沉到杯底,看日中的太陽沉到山的那一邊。
那一個燥熱的下午,卻有我一路上最舒適的停留。用北大學生的話來說,叫“休閑成屁了”。
翌日,從成渝高速公路抵達重慶,一路上風光單調之極,重慶也給我很不好的印像,街道如同山路,城市規劃也很亂,物價也比成都貴,真想不出當年為何老蔣會選中這裡做他的陪都,雖說是戰略要地,可這要做了國都,這江山守著也沒啥意思了。
於是匆匆買票離開,一切節儉。從重慶到南京兩千多公裡,一咬牙,買個散席,年輕人嘛!應該多吃些苦。
三峽,我來了。
第一次親眼見到長江,燥熱已使我無力去激動了,想來前些日子在青藏公路上路過沱沱河沿時,也算走過長江源頭,只可惜當時已是深夜,隱約過了一座小橋,也沒下來一眼,很是殘念,因為以橋為界,右邊是沱沱河,左邊就是傳說中當年唐僧取經時路過的通天河。而我也是第一次坐江船,可以看到兩岸,是很有趣的一件事,不像海船那般顛簸,也不似海船那般景色單調。
喝著發黃的長江水,不禁想起羅大佑那首著名的“給我一瓢長江水啊長江水,那酒一樣的長江水,那醉酒的滋味是鄉愁的滋味,給我一瓢長江水呵長江水”
這養育了全國1/3人口的母親一樣的長江,很快就要面臨三峽工程,使得三峽游陡然升溫,船上擠滿了各地的旅游者,其中又以四川、上海,江蘇人為多,但坐散席游三峽的,卻只有我們三個人。
過了陪陵之後,在肮髒擁擠的過道裡陪著一大堆陪陵榨菜睡了一覺,醒來之後,依然是混黃滔滔的江水,頗有些名氣的鬼城豐都就在眼前,我不願多花筆墨,這種人工後造的景觀實在讓人不足為奇,且門票奇貴無比,不過令我心醉的卻是豐都那些幽靜的小巷,仍保留著舊時蜀地巴國的風貌,讓人忍不住懷舊起來,還有街頭的“蜘蛛耙”,一種極美味的油炸小吃。還有街頭小店老板娘那道讓我們舌頭不再會打彎兒的鎮店名菜:麻辣雞塊,都遠遠超出了那些所謂鬼都魔穴的意義,這許多年來,中國上上下下搞了那麼多人工建築,大部分都以失敗告終,歸根結底是決策的問題,從西游記宮到封神演義宮,從世界公園到錦繡中華,莫不落的關門倒閉的下場。其實平平淡淡真真切切,最原始,最自然才是最美的景觀。為什麼去豐都的游客不試試坐在那古老的巷子裡,點上一根重慶牌香煙,聽遠處船笛聲起,看身邊炊煙升起呢?那是一種怎樣讓人融化的感動啊。
聽說過了萬縣就是三峽了。早上醒來,周圍已停泊了很多船,都是趕著一大早去瞿塘峽的,漸漸太陽升了起來,無限霞光湧在天邊,古老的白帝城仿佛已從睡夢中醒來,懶懶地在梳洗打扮。“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裡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多少年來,白帝城給人的幾乎總是無憂快樂與輕松,與其本身的文物價值相比,我更珍惜這種無形的感受。
江水變急了許多,遙遙望見了夔門,威武地守住江口。兩岸早已風景如畫,刀削般的石壁上,流傳了無數故事:巴人懸棺,犀牛望月……古棧道也時隱時現,一切都籠罩在迷霧之中,是無窮的意境。只可惜數年前為了航運的安全,炸掉了許多險灘,包括被古人嘆稱為“灩預大如馬,大如像”的灩預堆,更還有以流急灘險聞名的西陵峽,在航運逐漸通暢的今天,早已失去了它的真正魅力,以後的人們只有在嗟嘆中想像古人們是如何奮勇地與浪爭峰,披水斬流的雄姿了。
終於見到了那些在兒時就從各種文章詩篇中見到的神女峰,兵書寶劍峽,牛肝馬肺峽等等。說實話,是很失望的,只是些像征式的東西,在我看來,它們若沒有那麼大的名氣,平平淡淡地給疲倦的旅人一絲欣喜與留戀,該是怎樣的完美,可是一切微弱點燃起來的興奮都摔碎在我心中對它們無比的期望裡。
可是誰又料到小三峽中別有洞天呢?乘小艇駛出長江,進入支流大寧河,水面陡然變清,高高在上的龍門大橋,岸上的巫山市,在三峽工程之後,都將永遠消逝去,神女應無恙,當驚世界殊!!巫山的雲雨,在幾年之後,真的就只有在書本上可再次看到了。
水面更清,更窄,時時可以聽到船底和水下石沙相互摩擦的聲音,兩岸是翠綠的山,在陽光下,一切都是那樣的色彩鮮艷,江邊的孩子們歡呼雀躍,是不是早已習慣了這些旅游者的介入呢!滾滾的河水放肆地在身邊掠過,恨不得跳進去游個痛快!在船頭撐槁老者的號子中,林中時爾風吹草動,“那是猴子!”,這遠離塵世的河水,流動的是一幅真正的三峽風光。
遺憾的是時間有限,未能去更有韻味的小小三峽漂流,否則體驗那種與水合拍與流合韻的感覺,才是最後點睛的一筆。
船兒順江直下,路過屈原的故裡秭歸,昭君的故裡:香溪,那是離神農架不遠的地方,更還有當年三國時曹操以二十萬軍隊擊潰號稱100萬的袁紹的軍隊,從而寫下了三國的那一頁歷史的地方:官渡。從蘭州到長江,一路上訪古論今,話說長江,話說三國,古老中國那悠長的歷史,在一路上時隱時現,更有綺麗的風光,令人激動不已。我深深感到長江這條的偉大的江水,不但養育了無數中華兒女,更孕育了博大的中華文化,只有走過長江,你才會知道自己的淺薄與幼嫩,一切所謂的成就,都是微不足道的,成功與失敗,就像江水一樣不會停駐,只會流逝,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搏擊向前,自強不息。
船過葛洲壩,我們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在暮色中的宜昌,永濤和游海與我告別,他們要返回北大,我將直去南京,從拉薩到宜昌,多少困難幾番顛簸,曾在唐古拉5231米的山口上歡呼過,也曾在天空為被,江水為床的甲板上苦熬過,十年修得同船渡,無悔的是這一次壯麗的旅程。
翌日中午時分,忽地發現江水已不再是濃黃的,而是漸漸轉清,像大寧河中的水色一樣,遠遠地望見了江邊的城市,恍然大悟,湖南省的岳陽到了,船正在八百裡洞庭湖上航行。提起岳陽,人們一下字就會想起範仲淹那篇憂國憂民的《岳陽樓記》,追溯近些,岳陽是抗日戰爭中日軍的一個重要據點,他地處咽喉,是一個兵家必爭之地。
進入大門,八百裡洞庭煙波浩淼,游人不是很多,確實是個休閑消暑的好地方,岳陽樓不是很高,修葺一新,有一種極為濃郁的文化氣息,到處是古色古香的楠木對聯,讀起來朗朗上口,文才非凡,正中有一張凝重的大桌,正對面的牆壁上,鐫刻的正是那篇岳陽樓記,字體剛勁,古風迫人,此情此景,只感到血液的流動都已和範仲淹的憂思調和,欲罷不能。我久久地佇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古今對照,各朝各代莫不如此,忠臣良將再多又有什麼用呢?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可統治者的意圖永遠是不會放棄權利的鬥爭和地位的鞏固。
坐在階上遠眺洞庭,那裡有無數動人美麗的傳說,數不清種類的魚兒,這些年來,一個小小的漁村,一躍成為了今天繁榮與穩定的城市,雖然我無法了解到它的黑暗面,但足以看得到共產黨的成績了。
駛出洞庭湖後,江水復又變黃,在這水災泛濫的夏季,兩岸的稻田遭受了極大的損失,現在放眼望去,或者是幾乎浸入水中的防洪樹,或者是隨風搖擺的蘆葦,許多年的辛勞努力在一場洪水中很輕易地就化為烏有,從這一點上來說,三峽工程的確是件大事。那一夜江風大而寒,我度過了一路上最悲慘的一夜。
塞翁失馬,沒有料到船過九江時,在完全沒有精神准備的情況下竟然去了陌生的廬山。其實九江是個很神奇的城市,在中國近代史上它有著很重要的地位,京九鐵路也通過這裡,九江有最長的長江大橋,有石鐘山,有鄱陽湖,更有廬山,總之,在這麼一個小城市中能找出那麼多東西來裝飾它,真的很不容易。
面包車沿著盤山公路而上,當年廬山會議時曾走過的路。那山路的彎兒可太多了幾乎轉得眩暈,但漸漸涼氣漸重,濃霧升起,山中的靈氣悄然而至。不由得又是欣喜又是驚異,仿佛一個好奇的孩子踏入了自己夢中的童話世界。萬般去淨沒有牽掛。
與其他名山不同,廬山上居然有一個小鎮,叫做牯牛嶺,隨著改革開放,他們也走出貧困,絕大多數人干起了旅游業,當然收入不菲,山上鋪了水泥路,車可以往來地開,因為每個景點都離得很遠。真可謂山上人間,別有一番風味。
廬山之大是以前沒有料到的,一個蘆林湖,怎麼也不會想到那會是在山上形成的,這裡當年曾有老毛等人遨游的身姿,今天仍是碧波蕩漾。
沿著當年毛澤東和楊開慧曾散步走過的小路下行,漸漸身邊是松林,挺拔高聳,傲然不羈,到處是清香沁人的林間的氣息,這還是蔣介石當年飛機撒種的功勞呢。
走進廬山,不由地會想起兩件事,一是當年的廬山會議,一是電影廬山戀,過了三株巨大的樹,出現了兩個小溪潭,一個叫黃龍潭,是廬山戀中周恩來洗手的地方,另一個叫烏龍潭,曾經拍過西游記,果然都是名不虛傳,小巧玲瓏,清澈見底,處處是水花跳躍,山下是炎炎夏日,這裡卻涼爽之極。路邊有賣鮮蓮蓬的,吃一顆,清香致腹,一切就如農家孩子在村邊的溪流中嬉戲,無憂無慮,洗去了一身的疲累與汗水。
終於來到了當年廬山會議的舊址。那其實是一個不大的劇院。上了二樓,一個很大的禮堂,就在這裡,發生了一系列不平凡的事,對中國的發展起到了很大的影響作用,我不敢妄自評論那些所謂的歷史,因為我等鼠輩又知道什麼呢?無非是道聽途說而已。真正的歷史在地下,或許有它完全不同的答案。
舊址旁,是蔣介石和宋美齡的圖書館,還有一個小軍校,有很高的歷史意義。
進了仙人洞,就是沿著一個順山而建的小路前行了。廬山之美首推它的霧,要麼怎麼叫不識廬山真面目呢?就因身在此濃霧中呢!看它無窮無盡,隨風潛動,到處白茫茫,令人感到仿佛一個讒嘴的孩子鑽進了一大堆棉花糖中一樣地興奮!她是那麼的豐腴,身前身後的溪流都是她隨意抖落的妖媚,葉子濕了,頭發也濕了,仙氣繚繞的瀑布水潭,構成了一張無法真實講給人說的照片,我親吻這霧水的肌膚,如吻伊人。
從天橋上行,來到了如琴湖,多麼美的名字。據說俯視湖面,它的型狀極像一把小提琴,湖面是平靜的,匆匆過往的是照相留念的游客,我停留在山澗小路上和一個當地人閑聊了許久關於當地的一些風土人情,我不理會導游小姐和其他游客的催促,因為他們不懂得旅行的目的和意義。
廬山不但風光秀美,且歷史遺跡眾多,此番看去,只窺了半豹,終還會有一天,我要再度前去,盡興方休。
那該是一個銀裝素裹的冬季罷?
這許多天來在船上結識了很多朋友,大多是上海和南京的教師,利用暑假和我一樣的心情游歷三峽,談過的內容大多已忘記,但忘不了的是今生的緣份,此行的默契,旅途中這種相遇相知的感嘆,是我一生無法釋懷的無限回憶。
在一個暖暖的中午,終於到了終點:南京中山碼頭,這五夜六天的快樂與遭罪,竟然都變得燦爛。再度航行在長江時,看到的也許會是另一番三峽風光呢。
久違了的江南,山明水秀的江南,人傑地靈的江南。。。。。該怎麼形容才好呢。從春秋戰國的吳越蠻地,到近代史上那個中國政治經濟大彙演的舞台,這裡出過無數宦紳大賈,也出過無數的絕代美女,這裡一直是我深愛的地方,濃郁的早晨空氣中的味道,久遠凸凹的石板胡同,木制的閣樓,是我日夜想念的家鄉的氣息呀!
南京是六朝古都,正趕上酷暑已過,倒是極為不錯的天氣。
和玄武湖相比,大連勞動公園的荷花池只算一個小池塘,玄武湖公園的圍牆有一段是明清時的城牆,青蒙蒙的,很壓抑的一直延伸到玄武門,這就是玄武門麼?高高聳立,歷盡了風雨,成功與失敗,所有的一切想像……
這是個很大很美的公園,但只是公園而已,但有趣的是裡面竟然有一個喇嘛廟,是紅派寧瑪教的某位高僧建成,雖然努力想把它裝飾成西藏寺院的樣子,但對於剛從西藏走來的我來說,它完全是不倫不類,有太多的俗氣,信男善女也不是很多,雖比西藏的寺廟干淨寬敞明亮現代化多了,但它缺乏的卻正是某些難以言傳的靈性呀。
經過了幾年的改造,南京城已建設的很不錯了,從新街口向東,過鐘鼓樓,過中央門,過明孝陵,已是城郊,綠樹青青,想起當年孫中山先生曾說過:“向國民乞一土葬於此”便是這裡了,風光秀麗的鐘山,中山陵就坐落在這裡。孫中山先生是我極為敬佩的人物。功績自不必多說,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來瞻仰。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順台階而上,漸漸感悟彌留至今的國民革命的氣息。
做夢也想不到入夜時蚊子居然奇多,闖入南大,竟然是一座不大的學校,孜孜不倦的學生,在夏日的南京,讓人不由極為敬佩。偶遇有蘇州女子來到我們寢室,果然眉清目秀,典型蘇州風格,想起明日的無錫之行,不由心怦怦然。
利用上午時間去了雨花台和夫子廟,感覺像在接受愛國主義教育,真是沒勁,終於踏上去無錫汽車,一路上兩側是美麗的池塘和稻田,從小生活在這裡的人們,一定是最最快樂與繽紛的童年,江南的農村,是清山淡水般的恬靜呀!
無錫是臨時決定去的,下了汽車,搭了輛摩托撲到了市中心,果然驚嘆這全國最著名的縣城(現已成市)的新興氣像,雖沒有大都會的豪情,在處處的幽巷裡感到的是親切的江南的氣息。
以前對無錫是很陌生的,隱約聽說過太湖,而無錫三寶:小籠包、醬排骨,豆腐干都是前所未聞,只是從四川經湖北進入江蘇,明顯感覺到菜的味道逐漸變甜,甚至連魚香肉絲這典型的川菜,經江南廚師之手,豁然也變了甜嘻嘻的了。
說到太湖,不可不去黿頭渚,本來蘇州占了太湖2/3的面積,無錫只占了1/3,而和許多典故之妙用一樣,郭沫若的一句名詩“太湖絕佳處,畢竟在黿頭”,把無數游人自然而然地吸引到了無錫!無錫人民恐怕世世代代要感謝郭老先生了。
坐上四路車,縱穿整個無錫 城區,來到郊外,還未到黿頭渚,首先看到了一個很幽雅的小花園,這便是傳說中越國大將範蠡隱退後的棲身之所:蠡園。
它修建在五裡湖之濱,五裡湖和太湖相連,而如今,為了紀念範蠡,人們又把五裡湖稱作了蠡湖。走進園子,無處不感覺到春秋吳越的氣息,西施豆腐房,沉魚榭………以往只在書本中了解的歷史,此刻卻真切就在眼前,關於歷史和它的影響我不願多寫,只是感到範蠡功成隱退,在這水山亭榭,煙波文墨之處和心愛的女子共度此生,恐怕給他一個秦始皇的位子他也不願意去換吧!人心各有異志,在淡泊與奮鬥之間如何能找到一個完美的平衡點,是應該認真考慮的。很多人淡泊於名利功祿,很多人不擇手段地出人頭地,正如有的人縱性放情,有的人溫順聽話一樣,不可以用簡單的真理原則來劃分,世界是個很混沌很寬容的東西,它應該允許不同的人存在,不同的人以及他們不同的思想,不同的意識形態和價值觀。想通了這一點,生活才會輕松與自然,正如古中國雜家所推崇的“天人合一”一樣,可是為什麼很多人,包括我自己常常做不到這一點呢?其實這又何必呢?做不到,我可以專注於我可以做到的東西。
無窮盡的風暴快些降臨吧!自信可招架。
太湖看上去很像洞庭湖,畢竟都是中國極大的淡水湖泊,有美麗的傳說故事,養育了周圍世世代代依靠打漁為生的人民。看慣了大海,卻不太習慣這種水的顏色,然而恐怕這又是淡水湖泊真實的樣子罷,風吹波興,掃去了夏日炎炎的煩躁。
走在太湖湖邊,這裡便是黿頭渚了,迎著湖邊的風,湖裡的龍宮是否繁華依舊?真想跳進去看一看美麗的魚兒,美麗的太湖石。
路邊有一間很不起眼的庭院,叫做“江南蘭苑”。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極茂密的竹子,鋪天蓋地的遮蔽了小路,然後就是小橋、流水、假山、盆景,真可謂一步一景,變化萬千。
豁然眼前一亮,在寂靜的一隅,竟然是一家茶館,它座落的位置極佳,背面是一條細如絲,動如練的小河,走過一座木樁,很隨意捆扎起來的小橋,然後是一間不大的院子,門前依然長滿了翠綠的竹子,房廳裡,四分之一的屋頂卻是露天的,而那正對的四分之一的地面又完全是泥地,種了各種各樣花草和攀援直上的藤木,又遮蔽了那露天的一部分,而屋子裡其他的地方又擺滿了古色古香的紅木桌椅。在四周牆壁竹聯的墨香裡,勾勒出一幅讓人極為驚訝的江南圖畫。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為我沏上了一壺清香的綠茶,並告訴我說:“這裡因為偏僻,經常一天沒有一個人來,你是今天的第一個,也恐怕是最後一個。這裡雖掙不到什麼錢,然而在這裡工作,心情淡然致遠,身邊是極為雅致的庭院。看多了自然地也就使人品味高雅起來。”我笑著說:“那豈不是延年益壽,每天都魚鳥蟲草了嗎?”
放下沉重的行囊,一杯茶在手邊,又要了一盤酸梅干,一盒煙,無窮盡人間的煩惱,一路上疲憊的風塵,在那一刻,都被衝洗得無影無蹤。當汗意漸消,暑氣退去,我告別了這裡,再往後的一切無錫的名勝,都提不起我的興致來了,某年再有緣來無錫,我仍不會去那些人山人海的所謂名勝古跡,我要再度尋到這裡,聽這種自然的,沒有人煙的深深庭院的聲音,在屋子裡直接感受陽光,在寂靜裡竟然嗅到竹的清香。
小時候去過上海豫園,據說那也可以稱得上江南園林裡的一個代表,然而在我心中,它確實很一般,並沒有讓我驚嘆於它本應有的秀氣,可是這一次在蘇州就不同了,我去了著名的蘇州的8大景點,虎丘公園、拙政園、留園、寒山寺、西園、北寺塔、楓橋,還聽了一段蘇州評彈,然而這裡面,最最令我心馳的,莫過於楓橋和留園了。
楓橋是中國五大名橋之一,與之面對面兩兩呼應的江村橋就沒那麼運氣,有詩為證:
月落烏啼霜滿天,
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
夜半鐘聲到客船。
這首令楓橋名氣大振的張繼的七律,明明提到了“江楓”,江,即指的是那座江村橋,令我對此頗為忿忿不平。
多少年了,幾代繁華,蘇州這塊小小的風水寶地,在世界上都已經揚名立萬了。為了保護古跡,在不遠處又重建了一個蘇州新區,令我等後來人可飽覽老蘇州那濃郁的風采。
走在街上,發現店裡擺滿了精美的蘇繡及絲綢,不要說女子,連我都為它頻頻回首,在千年來的輪回裡,它做為古中國文化的代表,遠渡重洋,橫越沙漠,令世界驚嘆這中華民族的勤勞與智慧。真實的身在蘇州,才真實地感到它的魅力。此刻,我真恨不得搖身變為婀娜的女子,穿上這典雅精致的衣裝,必定會國色天香,美艷絕倫。
而在楓橋橋畔,有一種古老的,濃得化不開的情愫湧上心頭。某個除夕的寒夜,張繼帶著失落的心情,一葉獨舟,夜泊於這古運河的橋下,事過境遷,流傳了近千年的詩,流傳了近千年的故事,卻依然深深銘刻在每個中國人的心中,站在鐵鈴關眺望楓橋,寂靜的河水,簡簡單單的一句懷古,卻真的令我感懷萬千。滄桑不是隨便可以說說的,古江南的繁榮,她的人文與影響,在這一刻都可以深刻體現,如那古運河的水一樣,幾乎凝固不動,鐫刻在歷史的波紋裡。
下面我想好好寫一寫“留園”,因為我實在是太喜歡它了,不但但是它的名氣,竟然與頤和園、拙政園,避暑山莊並稱中國四大名園,更因它對於我,讓我更深刻地了解到了江南的園林藝術,本來對於這一學科我是個十足的門外漢,然而很多時候,外行人眼中的評價,卻往往是最真實無欺的表白。
車停在一幢不很高的圍牆外,這裡當年就是著名的劉家大院,並不是朱紅氣派的大門,然而走進去卻令我極為驚異。
記得小時侯寫文章常切記要按一線索寫下去,然而對於留園,我無法按游覽的順序去寫,這樣會俗氣透頂,因為它本身就是個極脫俗的尤物!那麼就東一筆,西一筆,按我心中難以忘懷的記憶痕的深淺程度來記敘罷。
留園從建成至今,幾易其主,所以,在江南園林普遍風格的基礎上,又兼容了每個主人極具個性化的東西。最著名的是留園的“三寶”:第一寶是塊大理石,但那並不是普通的大理石,表面並不是很光滑,甚至可以說是一個次品,然而偏偏它粗糙到好處,無論遠看還是近身仔細看,都完完全全是一幅極美的潑墨山水畫,層巒疊嶂,萬水奔流,灰蒙的月,暗淡的雲,多一筆則敗興,少一分則不足,竟然完全是天然形成的一塊石頭!!卻仿佛出自名家大師之手,令人嘆為觀止,不能不驚奇於造物主的精心安排,它雖獨置於一個角隅,卻令整個留園滿園生輝,身價倍增。據說比利時國王來留園游覽時,極為傾心這塊大理石,欲出高價購買,當然被婉言謝絕了。直說得我也心砰砰然,恨不得把它據為己有呢。
流傳於民間的說法是:中國最好的大廳在留園。果然是名不虛傳,留園內有一個楠木大廳,一個紅木大廳,顧名思義,是家具的取材不同,大廳被分為兩部分,前面是男主人會客的地方,無論桌椅,還有梁、椽,均氣派非凡,雕龍刻鳳,且凝重勢沉,處處透出大家風範,而背面的一部分,即為女眷的起居處,雖也不失華貴,但明顯是稍遜一籌,從布局和取材上,反映了古代男尊女卑的封建風氣。
拐過一個正廳,看到了並排的四幅畫,這就是留園的第二寶了。畫的本身並無稀奇之處,只是緊貼著畫,嵌了一塊玻璃,用於防塵擋灰,然而透過那玻璃和畫,卻能清晰地看到另一側正廳裡的一舉一動,這恐怕只能歸功於那畫布的材料,必定是精致細膩的絲中極品了。我對這種面料絲綢之類的東西並不感冒,於是我離開了這第二寶,踏進了一個小小的園子。迎面聳立著的是一塊非凡的太湖石,那便是第三寶---冠雲峰了。據說它當年作為貢品,在運往京城途中沉於太湖,復又被留園的主人打撈,私藏於此,是真正太湖石中的極品,看他凌空直起,起伏變化,仿佛真有冠雲之勢,冰凍三尺尚且非一日之寒,他如此脫俗的儀態,恐怕已經過了近千年的洗刷與堅忍了罷!
在留園,處處感到的都是這種文化與建築的融合,無論什麼地方,從什麼角度看去,都是一幅令人心動的畫。秀氣地讓人融化,精致得讓人眩暈。回廊、門、窗、匾牌,無不顯露出主人大戶人家的氣質和獨到的藝術觸覺。
像留園這麼小的園子,在園林界占據如此重要的位置,是極為罕見的。我正驚嘆於它的無窮變化時,又發現沿著圍牆,是一個小巧的盆景園,外邊用竹竿扎成的籬笆,裡面陳列了無數盆景,大的小的,高山流水,低峰古木,絕壁孤亭………等等等等,直看得讓人目不暇接。這些年來我接觸過一些盆景,大多在店裡擺著出售,難免沾染了銅臭,且和周圍豪華的裝飾衝突得格格不入,而在這清靜別致之地锪冒出這一大片奇峰秀谷,倒頗覺得身在群山之中了。山秀則必水靈,水靈則必人傑,我竟然也飄飄然,仿佛已集天地之精華,修煉為仙,翻雲覆雨了呢!
沿著圍牆走下去,各種怪異多姿的假山層出不窮,離太湖那麼近,石頭是不成問題的,而如何配置,又看出了當年主人的苦心。
記得剛一進大門時,就有一個假山群,高低大小各不同,據說當年園主人以大石喻自己,以另一較小石喻夫人,其他低矮的小假山石喻子孫滿堂,世世代代保留有留園。只可惜這片痴望終究破滅。
還有一塊頗費了力氣的假山群,從各個角度仔細觀看,可分別找出形像逼真的12生肖,甚至還可以看到廬山的五老峰的縮影,還有一塊巨石,仿佛一只巨鷹正俯衝向一只獵狗,那狗齜牙咧嘴,虎視耽耽地與之對峙。風吹雨淋,星移鬥換,它們之間的爭鬥與廝殺,早已經過了漫長的二百多年了。
在蘇州的市區,保有了這樣的一個幽雅的園子,在我看來,不但但是蘇州人民的驕傲,更是我們中華民族的驕傲。留園之行,我切切實實感悟到了江南園林的魅力之所在。清風淡月,吟詩品酒,春夏秋冬盡可觀賞,亭台樓榭,樹影婆娑,該是怎樣的一種情調啊!只可惜社會的發展,人們得到自己想要的,卻又失去他們擁有的。甘苦於人心各不同也。
留園真的留住了我的腳步,留園真的留住了我的心。留一些感慨,留一點驚嘆,留一絲回味,留於某天,我會再來,為你停留。
這一次真的要回到我日夜想念的上海了,算來,已有7年沒有去了,而今,上海隨著政策的開放,浦東的開發,南北高架,內外環,楊浦,徐浦等四座大橋的建成,早已今非昔比,這在去之前就已聽說,然而從蘇州乘火車一小時後真的抵達上海,發現她今非昔比的“今”,遠遠地超過了我的想像。
乘車去大姑家的途中,一路上高樓林立,燈紅酒綠,儼然是一個大都會的風姿,記得小時候在上海時,最漂亮的馬路算是郊外通向機場的那條專為接待伊麗莎白女王而建的虹橋路,而今,它只能算是中等檔次了。這些年,上海大搞老城區改造,以往低矮的小窩棚(被上海人戲稱為亭子間),大部分都已被拔地而起的高樓所取代,而馬路更始越建越寬,交通越來越發達,上海更廣泛地與世界接軌,叫我如何不欣喜,這份濃濃的故鄉情,當我在小時侯住過的胡同裡,迷失於四周取而代之的住宅樓間時,感到的又是別樣的寂寞與自豪。
這次回上海,不單單為了見在上海的奶奶、姑姑、叔叔,也為了去看一看外灘,說來慚愧,在上海待過那麼長的時間,竟然沒有去外灘,一直是我最大的遺憾。
第二天,一個人走在故鄉的大地上,直奔外灘,終於見到了久違的黃浦江,聽到了親切的汽笛聲,叫我如何不激動萬分!街頭處處是歐式風格的建築,其實上海是這個接受歐式文明熏陶最為集中的地方,直到今天,歐美等國的產業及文化,在上海,都遠比日本、香港,韓國等國家和地區要有人氣,這一點和大連就不太一樣。南京路更加繁華,商品經濟的氣息即清新又凝重地撲面而來,對岸的浦東也在展示它的無窮生機,而東方明珠電視塔更是傲視群雄,誰敢爭峰!
在黃浦江畔的一家露天茶館裡,寂靜的就我一個人,江水就在眼前,萬噸級的油輪就在眼前。這得天獨厚的優良港口,曾令廣州港的領導們大跌眼鏡,在平凡中渡過了幾年之後,它再度振起雄風,背靠中國腹地,一夫擋關,舍我其誰!
入夜的時候,下起了細蒙的雨,華燈初上的外灘,分外美麗與燦爛。佇立在江畔,任江風吹過,任思緒繁殖,任心醉不已。我深愛的這片土地,正大踏步邁向國際大舞台,最終必將憑自身的實力,取得輝煌成就,對於這一點,我堅信不移。
透過飛機的機窗,層層的白雲下面,我又看到了碧藍的大海,那綿延的海岸線,指引向我遠離了許久的家---大連。回想這一次年輕的旅程,我無法掩飾感動,夢想終於實現,沿途無盡的風情,空氣裡各異的菜香,都深深留在記憶中,在未來的日子裡慢慢酌味。
於是寫下這篇游記,在生命裡刻下雋永的一筆。
教我們青春的藍藍的天
漂流在四方的痴心少年
讓我們心醉的從前
看我們萬水千山走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