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回來的路上,下起了雨。細碎的雨點無聲地斜打在車窗上,然後以眼淚的形狀順著玻璃滑落。湯顯祖說,無夢到徽州,可我在徽州回家的路上,心情落寞而憂傷,像車窗外的雨。那些古老村落的影子和徽州綿延的文化在心底刻下一片沒有疼痛的傷痕,沉重的,沒有止盡的。
車子途徑龍崗的時候,我下了車,搭上一輛開往浙西大峽谷的中巴。臨時做的決定。一直細細密密不緊不慢地落著的雨在我進峽谷的時候突然停止,消失地無影無蹤。於是雄偉壯麗又不乏某種秀氣的峽谷就以一種煙雨朦朧的姿態呈現在我的視線裡,像一幅巨大的山水畫,如一個隨手可觸的夢境。
俯望山谷,從拔地而起的山峰間穿流而過的溪水猶如一條舞動的銀飄帶,隨意而婉約。沿著石階走入谷底,抬首而見的是氣勢壯觀的山和峭壁;低頭便是峽谷的溪流。水的顏色是綠的,因為山是綠的,在這裡,山水共一色,人在其中,生命便也是綠色的了。水流湍急的地方有白色的水沫飛濺,那是自由而奔放的形式。而水流靜止的地方則聚水為潭,平靜地能照出偶爾在空中劃過的鳥兒的影子。岸邊有大片大片的岩石,褐色的,有歷史和年輪的厚重感,有千年水流衝擊留下的痕跡。有些岩石上有許多小石孔,有方有圓,似人力而為,形狀像拴牛用的牛鼻孔,人們稱它們為“牛鼻孔石”。幾乎能夠想像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些景像,青山、綠水、成群的牛和放牛的孩子或者老人們。如今青水綠水依舊,而往昔的故事卻只被岩石上那些小孔記載下來,讓後人想像。
最喜歡的是峽谷的晃橋,連接兩座山之間的空中之橋。即使是小心翼翼地走動,也能感覺出它的晃動,一種顫兢兢的新鮮而甜美的味道。從橋那頭走到橋這頭,回首再望,微笑著告訴自己說,我從那座山走到了這座山。心情裡增添了驕傲和滿足。
登上白馬崖的時候,天突然放晴。太陽在湛藍的天空上金光四射,整個峽谷因之而亮麗起來。站在崖頂上伸手向天,仿佛已經觸及到那片溫暖的顏色。空氣裡帶著泥土的腥香和水的清香,都是醉人的香氣。
一路行走,觀看風景,嬉水玩石,整個身心融入了大自然中,漸漸沉醉不知歸路了。細細辯認峽谷中山石的形狀,能看出很多奧妙來,像船頭的石,像一對親熱的母子的石頭,甚至有一塊山岩活靈活現就是一位慈眉善目向著游客招手的觀音。認真欣賞峽谷裡的瀑布,更能發現它們的萬種風情。銀河瀑的豪邁,九天瀑的活躍,柘林瀑的細膩等等等等。估計這世間最善長丹青的畫匠,最會駕馭文字的文豪,也難以用紙和筆構出峽谷千萬分之一的美來。
走出峽谷的時候,心裡頓生出無限留戀。我把整個峽谷裝入心中,讓它驅走從徽州帶來的懷舊的傷感。心情因此而開闊幸福。於我來說,應該是無夢到峽谷,游了浙西大峽谷,才能真正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