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布泊在人們心目中向來是“死亡之海”,活動具有極大的挑戰性和危險性。在記者敲擊發送鍵的那一刻起,我們的車輛已啟動,11輛越野車開始向羅布泊挺進,5分鐘後,手機便無信號。我們在羅布泊的幾天,只能用海事衛星電話與外界進行聯系。 當日16時25分,副領隊小龍在距彭加木失蹤地5公裡處行駛中突然發現“彭加木失蹤地有個土坡”。小龍曾經三次穿越羅布泊,他告訴記者,彭加木失蹤地絕不可能有土坡,車隊所有人員繃緊了神經。
車輛繼續前行,離彭加木失蹤地兩公裡時,大家發現好像是一輛車,旁邊還有一人在向車隊揮手。
當接近彭加木失蹤地時,此人衝向采訪車,聲嘶力竭:“給我點兒汽油和吃的吧!”
這是一個40多歲的男子,面容憔悴,聲音嘶啞。
他告訴記者他在附近已迷失四天三夜,已接近崩潰邊緣。截至昨日僅剩4個小餅,他抱著生存的希望來到彭加木失蹤地,試圖能遇到穿越此地的車輛。
在之前的幾天中,他分別用衛星電話向烏魯木齊玉石之路旅行社有限公司、雅丹派出所和當地駐軍求救:“他們曾數次出動尋找,但我們一直未見面。我已經徹底絕望了。”
記者和他一起來到彭加木失蹤地紀念碑前,看到在紀念碑圍欄上貼了4張救援信,上面寫著:“芥偉學:中明在沙漠邊西南15度行使8.2公裡,後向正西沿沙漠土路1.5公裡雅丹處等你,此處雅丹有鐵架航標,若無法找到,我們5月3日20時在彭加木失蹤地與你會合。若還未到,5月4日上午在本紀念碑處碰頭,不見不散。我們4人單車迷路,也希望其他朋友救援,等待衛星坐標:北緯40度11分15.8秒,東經91度41分36秒。2005年5月3日。”
采訪中記者得知,此人名叫鐘明,44歲,系烏魯木齊玉石之路旅行社有限公司司機,昨天他僅吃了一個小餅,剩余3個不敢吃,留給距此西11.8公裡處來自北京的兩名探險游客和旅行社一名導游。
得知此消息後,采訪團領隊緊急組織四輛救援車向鐘明所指的方向展開搜救。
5月5日20時50分,我們終於找到了另外幾名遇難者。
5月5日20時50分,營救車輛接近一片雅丹(羅布泊地殼運動形成的一種丘陵狀城堡),看到有3人在拼命揮手,並向車輛奔跑。車輛停穩後,一男兩女圍了上來,一個三四十歲的男子情緒激動地喊:“我們活了!”
這名男子告訴記者,他是一名穿越羅布泊的探險者,叫吳慶斌,是北京國際信托投資公司的一名員工。他的妻子叫李清,系一合資公司職員,他們利用黃金周假期來羅布泊探險。另一名女子叫馬曉梅,是烏魯木齊玉石之路旅行社有限公司的導游。他們是在5月1日5時20分進入羅布泊的,因追拍野駱駝鏡頭而迷路,四天三夜後幾乎彈盡糧絕。
“在看到有車輛駛來時,我們還以為是一再等待的救援隊來了,沒想到是鄭州的媒體!”吳慶斌激動地說,“羅布泊救援隊這幾天一直沒找到我們,昨天我們幾近絕望,於是由司機到彭加木失蹤地前請求救援,並約定今天中午12點前見面。但5個小時過去了,仍未見到他,我們確實害怕了。”
鐘明告訴記者,他之所以沒回去見面,是因為沒有等到救援隊,擔心游客絕望。“那時車裡僅剩15升汽油,只夠給衛星電話充電,不敢再跑,否則我們將無法與外界聯系。雖然我曾經帶游客十幾次穿越羅布泊,但這次真的害怕了。如果油沒了,衛星電話再沒電,我們就肯定完了。”
當記者問吳慶斌此時的感受時,他說,任何語言都不能代表對我們的感謝,“我知道羅布泊有北、中、南3條線路,而南線最為凶險,我有多次自駕車穿越經驗,此次我和你們一樣選擇南線,但沒有想到比穿越川藏北線難度要高幾倍,甚至比可可西裡都難。羅布泊到處都似路非路,誰進來都會迷”。吳慶斌說:“此次單車穿越,確實和生命開了個大玩笑,此後3年內我不會再冒這樣的險了。”
采訪團領隊拿出食物和水送給他們,將其編入采訪團穿越車隊,並供給給養 。
5月6日19時28分,經過艱難跋涉,聯合采訪團一行到達距羅布泊湖心約180公裡處無名地。
5月8日5時,采訪團開著一輛越野車和給養車,帶領被營救人員駛向羅布泊鎮。經過商議,決定讓4人繼續跟著聯合采訪團行動,直到安全走出羅布泊。
但4名被營救人員跟著聯合采訪團到湖心後,執意要先趕路。考慮到4人的安全,采訪團和他們約定,早晚用衛星電話聯系一次,以便及時掌握他們的動向和安全情況。
當晚,直到夜裡12時,4名被營救人員才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宿營地安頓下來。
“5月9日7時動身繼續向羅布泊外趕時,又遇到了狂風暴沙天氣,車輪陷入沙中,四人用了兩個多小時,才將車輪從沙中刨出來。當時北京的探險者李清徹底崩潰了,邊哭邊跪在地上拼命地挖沙。”玉石之路旅行社司機忠明5月10日17時給采訪團領隊通話時還有些後怕,他說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流動風沙,眼看著沙子像暴雨一樣順著車窗向下流動,無孔不入地鑽到車裡。由於當日的氣溫較高,地面溫度為52℃,加之車速緩慢,水箱升溫很快,不一會兒就開了鍋,14時到米蘭古城附近時造成發動機熄火。“多虧了你們給我謄抄的那份路線圖,詳細地注明了各個重要地點的坐標以及各個地點之間的公裡數。如果不是它,我們這次肯定會死在羅布泊。”直到5月9日17時,4名遇險者才走出了羅布泊。
忠明的妹妹小丫從烏魯木齊流著淚打通領隊電話:“感謝你們兩次救了我哥哥,不然他們4個人肯定完了,我現在還不敢想像結果會怎樣。”
吳慶斌於5月10日21時12分到達北京機場後的第一時間給領隊打來電話:“感謝你們的話我不說了,待你們回鄭州後,我第一時間飛到鄭州,去感謝你們鄭州媒體。”
附錄:
各路救援車輛和人員
(一)從羅布泊西部的新疆尉犁縣34團進入的救援車輛和人員
5月2日當晚12點旅行社總經理鐘林電話派出營救人員菅偉學一行3人從尉犁縣34團進入羅布泊,隨行車輛上滿載著160公斤的大桶汽油,兩桶純淨水、50個烤馕以及大量西紅柿等食物,可是該車上沒有衛星電話,一進入沙漠後就無法與外界取得聯絡。
菅偉學一行三人沿孔雀河接近湖心時,誤闖了馬蘭禁區的邊緣,被馬蘭部隊的解放軍攔住。由於馬蘭是我們國家的重要軍事禁區,盡管三人一直解釋是為救朋友,急於趕路,才走到此地,但是擔負保衛國家安全的解放軍們仍然不敢輕易將他們放走,他們被扣留了,只有在嚴格確認身份後才可以離開。由於沒有通訊工具,三人與旅行社經理鐘林失去了聯系。直到5月4日早晨鐘林與司機聯系,得到的結果是:仍然沒有見到前來營救的菅偉學等人。旅行社總經理鐘林又立即委托最近距離的與他們有業務合作的敦煌旅行社進行營救,中午12點敦煌飛天國際旅行社派出6人正式出發,兩輛車上裝滿救援物資,正常情況下應該當晚抵達(大約12小時),但因為不熟悉道路,一輛車又在中途出現故障,直到5月5日下午4點半仍然沒有消息。
另一面,旅行社經理鐘林隨身攜帶衛星電話,以便和迷失的游客隨時保持聯系,連夜登上了開往庫爾勒的火車,急赴“前線”組織救援。
在旅行社積極營救的日子裡,司機鐘明考慮到離他們最近的彭加木遇難地是探險者都要前往的地方,因此和總經理鐘林約定,讓前來營救的人員到這裡來尋找他們,並期望能在這裡遇到探險的車隊,得到救助。期間,他們還分別用衛星電話向雅丹派出所和當地駐軍求救,各方數次出動尋找都無功而返。
司機鐘明將另外三人安置在彭加木遇難地西面約10公裡處的雅丹土包處。那裡分布有數百個大小不等、高低不一的雅丹土包,這些雅丹土包是由比較堅硬的粘土層和疏松的細沙層交互組成的,由於被風吹刮,疏松的沙層極易吹蝕,還經常發生崩塌。但鐘明他們因為給養不足,早已經受不起太陽的曝曬和風沙的折磨。
等待,等待,等待……
自一九七二年後羅布泊最後一滴水干掉,自然氣候急劇惡化,炎熱、寒冷、干燥、風沙四起。有身份不明者到羅布泊,被風暴卷走;有的被風沙掩埋;有的在飢渴中死去;還有的被龍卷風帶來鋪天蓋地的黃金蟻吃掉。今天的羅布泊,她的地理地貌氣候特征與昔日恬靜的景色截然相反。
5月4日,只剩下一個馕,四人同時聞到了死亡的氣息正向他們逼近。幸運的是水還充足,大家都忍住飢餓,他們相信只要有這最後一份食物的存在,就有生存的希望。
等待,等待,等待……
難道只剩下等待?四人決定如果今天救援隊伍仍然不能趕到,就要想辦法徒步走出羅布泊:背上剩余的礦泉水和附近的蘆葦根(用來充飢)。
四人開始清點隨行物品,准備必要的時候輕裝出發。
……
派出的兩路人馬依然沒能找到迷路的游客,情況越來越緊急,玉石之路旅行社總經理鐘林到達庫爾勒後,立刻再次派出營救小組駕駛輛車於5月5日晚8時許,到達米蘭古城,准備由此進入羅布泊。而這時他們又收到總經理鐘林電話,被告之受困者已經於5月4日下午6時許,幸運地遇到突然出現的《鄭州晚報》等媒體組成的絲綢之旅采訪團,全部獲救。
(二)、從羅布泊東部的甘肅省敦煌進入的救援車輛和人員詳情
據敦煌飛天國旅綜合業務部經理程道敏介紹,5月4日新疆烏魯木齊玉石之路旅行社有限公司的鐘林總經理來電話稱,他們旅行社的一名司機、一名導游和兩名探險者在羅布泊彭加木失蹤地紀念碑附近迷了路。飛天國旅馬上成立了營救小組。5日,營救小組到達目的地並獲悉迷路者已與過路的《鄭州晚報》采訪團繼續西行,4人安然無恙。
以下是程道敏發給鐘林先生的傳真件原文:
5月4日清晨7時左右,一陳緊急的電話鈴聲驚醒了飛天國旅綜合業務部經理程道敏。原來是新疆烏魯木齊玉石之路旅行社有限公司鐘林總經理的求救電話。他們旅行社的司機鐘明、導游和兩名探險者在羅布泊彭加木失蹤地紀念碑附近迷了路,無法繼續穿越羅布泊,正在等待救援,同時飛天國旅總經理朱振國也接到了求助電話。救人如救火,經過快速安排布置組成了由飛天國旅綜合業務部的程道敏經理為組長的6人營救小組。
營救小姐駕駛兩輛營救車帶了200多公斤汽油和大量的礦泉水、食品於當日下午3時許,從雅丹地質公園出發,經過10多小時左右的長途,晚上一點多鐘,到達紅十井地質六大隊的礦點上。因晚上天太黑,只能原地停下來。等到第二天凌晨5點多鐘,在金礦老板的指導下,又上路了,一路上的行程非常恐怖,經過艱難的跟蹤,終於在上午12點多趕到了羅布泊邊緣的一家礦廠,稍做短暫的准備就沿著羅布泊的邊緣泥濘的路向北方出發了,又經過艱辛的行走,翻過一道沙梁發現了一個指示標志,上面寫著走向彭加木失散地的方向和距離,又經過1小時的路程他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5月5日天快黑時程道敏6人趕到彭加木失蹤地紀念碑前在紀念碑上看到了鐘明用透明膠帶粘上去的留言:我們已被鄭州晚報采訪團營救。這時,大家高懸的心才落了地,程道敏一行6人也順利返回敦煌。
(三)欲從羅布泊南部的新疆若羌縣米蘭古城進入的救援車輛和人員詳情
我哥(烏魯木齊玉石之路旅行社司機)和導游於5月1日早晨帶北京國際信托投資公司的一名員工和他的妻子穿越死亡之海——羅布泊 。
5月2 日玉石之路旅行社總經理鐘林接到衛星電話請求救援,玉石之路旅行社立即分析情況,做出兵分兩路去營救,一路於當晚立即從庫爾勒出發,另一路由鐘林攜帶衛星電話、GPS連夜趕至庫爾勒,組織車輛。
5月4號凌晨第一批營救人員仍然杳無音訊,按照常規應該最晚5月3號下午抵達。
5月4號凌晨7點鐘林委托敦煌飛天國際旅行社從羅布泊的東面進入營救,因為情況緊急,從這裡進入最近……
5月4號中午我在烏魯木齊得知哥哥緊急呼救,立即查看地圖:哥哥在彭加木地遇難處附近,由於氣候炎熱,氣溫在攝氏40度以上,哥哥把游客安置在雅丹地貌:一避風沙,二避烈日,哥哥則在10公裡以外等待救急車。然而營救人員無杳無音訊,我心如火焚,匆忙中坐上班車奔向庫爾勒,此時哥哥已經是遇險的第四天了,四天三夜啊!
5月4號晚上10點第一批營救人員無功而返,從羅布泊的南部米蘭撤出……
5月5號凌晨第二批營救人員(敦煌出發的)杳無音訊,按照常規應該最晚5月4夜間或5日凌晨10點之前抵達。
5月5日早晨我抵達庫爾勒,在庫爾勒阿爾金賓館指揮救援的鐘林將衛星電話、220V車載逆電充電器、衛星定位儀以及哥哥所在的經緯度交給了我,同時鐘林在庫爾勒抽調了2部越野車和2名非常熟悉道路的司機。一切准備妥當後,我和兩個司機兩輛車從庫爾勒駛往羅布泊的南部若羌縣米蘭古城。途中在若羌縣城,我在昔日同事和當地公安以及36團武警營長的協助下我順利的向米蘭前進,在途中,我好像是受氣候和焦躁情緒的影響,全身和臉上起了許多小疙瘩,奇癢難忍,茶飯不思,只想著哥哥他們,我一直通過衛星電話聯系我哥,一次又一次我不停地的打,我朝著茫茫無際的天空呼喊——你們在哪裡呀???哥你接我電話呀???哥你能聽的見小丫的呼喊嗎???天空可以聽到!哥你能聽到嗎???淚水像米線一樣長掛不止,滴在沙丘上立刻被蒸發。興許是我的真誠感動了上蒼,哥哥被鄭州晚報營救。我是從36團榮營長得到哥哥被鄭州晚報十一輛車救了。我流著淚水高呼:“河南人民萬歲!鄭州晚報萬歲!謝謝您們了勇敢的河南人民!”淚水又一次浸濕我的衣裳。
三、救援的反思
鐘林通過親自指揮2005年五一大假單車穿越羅布泊救援始末,再回顧彭加木和余純順的死亡,本人總結了經驗和教訓,得出如下幾個原則:
情況一:當知道對方確切位置時
羅布泊救援第一原則:就近原則
因為羅布泊地區氣候惡劣、詭異因素眾多,因此必須盡快抵達出事地點,立即就近委托敦煌、哈密、羅布泊鎮、烏魯木齊、庫爾勒、若羌等地的單位前往救援。
情況二:當不知道對方確切位置時
就近原則必須改為雙向原則:即立即沿原路尋找和沿終點逆向尋找。如果按照這一原則,余純順就不會死!
羅布泊救援第二原則:實力原則:派出的救援人員和車輛應該是可信任的!
羅布泊救援第三原則:立即行動原則
接到救急電話後或按預定日期沒有消息或按照情況推測有風險時,應立即馬不停蹄地徹夜想盡一切辦法實施救援,包括夜間,24小時絕對不能睡覺,不能等到天明,不能等到風停,哪怕是半夜3點也要打電話、敲門!不能有任何僥幸心理!如果按照這一原則,彭加木可能就不會死!
羅布泊救援第四原則:雙保險和雙向原則:必須立即派出第二救援小組,第二救援小組從另一個方向進入,以防第一小組途中道路毀壞,特殊情況下必須立即派出第三、第四救援小組。
羅布泊救援第五原則:計劃原則:派出的救援隊必須嚴格執行預定的預定計劃和預定的變化方案,以便被救援!
羅布泊救援第六原則:裝備原則:派出的救援隊必須攜帶衛星電話和GPS,如果沒有立即購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