壩上寫秋

作者: 梅朵

導讀北京城降下第一陣秋涼,而樹卻頑強地守著夏日的濃綠,雖然偶爾飄下一兩張黃葉,預示著秋的信息,但你會帶著幾分疑惑說:“秋天真的到了嗎?”可這當口兒,壩上卻真的是一派秋色了。 不知你注意過沒有,秋的腳步是依次掠過莊稼和樹的;最先感知秋的是莊稼,其次才是樹木。一片陡然拔地而起的台地,是壩上和壩下的分界線,那台地被當地人叫作“壩”。壩下是平原 ...

北京城降下第一陣秋涼,而樹卻頑強地守著夏日的濃綠,雖然偶爾飄下一兩張黃葉,預示著秋的信息,但你會帶著幾分疑惑說:“秋天真的到了嗎?”可這當口兒,壩上卻真的是一派秋色了。 不知你注意過沒有,秋的腳步是依次掠過莊稼和樹的;最先感知秋的是莊稼,其次才是樹木。一片陡然拔地而起的台地,是壩上和壩下的分界線,那台地被當地人叫作“壩”。壩下是平原地區常見的莊稼,樹是陪襯;壩上則是樹與草的世界,莊稼是陪襯。

當你走過壩下時,你會驚叫一聲:“看莊稼!!”那是一片搶眼的黃。

玉米確實黃了,高高的,挨挨擠擠的,腰杆直挺挺,腰間揣著飽滿的玉米棒子,露出了黃燦燦的棒子頭。玉米的旁邊的豆子也確實黃了,矮矮的,尺把高,張著橢圓的小黃葉,吃力地抬頭望著高大的玉米,懷裡卻也藏著飽滿的豆莢,熱熱鬧鬧地長滿了一地。玉米像強壯的哥哥,豆子像頑皮的弟弟;哥哥隨風擺擺寬厚的葉子,照應著小弟弟。不知名的紫花也忙不迭地來湊熱鬧,像穿著紫襖褂的小姑娘,羞怯而又好奇地擠在田埂上,為金黃的軍陣平添了幾分嬌柔。最有趣的是間種在玉米地裡的高粱,細高挑兒,高翹著火紅的腦袋,四處張望,生怕人們忽略了它們的存在。

說實在的,用“金秋”形容秋莊稼,總顯得有些俗氣。首先,秋是斑斕的,不全然是黃的天下;其次,秋莊稼的葉片全然脫略了金子的那層討厭的賊亮,把育苗到結實的辛勤的全過程積澱成一種沉著的、富於質感的、略帶干澀的黃。或者換句話說,秋莊稼揚棄了金子的冷光,卻留下了金的質地。秋是豐滿的、充溢著乳汁的黃,她贍養了萬物生靈;此時此刻,我們是如此依戀黃澄澄的大自然――當我們收獲了秋的時候,秋也收獲了我們。

的確,秋是斑斕的。當你趕到壩上時,你不驚叫了;秋的絢麗搶先剝奪了你的叫聲,讓你作聲不得。也許,默不作聲是最好的欣賞。

壩上的秋色斑斕表現了一種多變的性質――多變的天氣和多變的色彩。初來時,天陰沉沉的,蒼蒼的鉛灰籠蓋四野,讓你有些不知所措。忽而,一陣細雨颯然飄來,你剛剛撐起傘的工夫,雨又悄沒聲兒地走了;忽而,又砸下一陣雹子,黃豆粒大小,在地上蹦蹦跳跳,煞是好看,叮叮咚咚的敲在車頂棚上,煞是好聽。傍晚時分,滾滾的烏雲來了,黑色的雲絲拖拖拉拉地帶過不遠處的山頭,把最後一塊灰藍的天逼走;驀地一聲炸響,耀眼的閃電鋸齒形地把天地連在一起,讓你心頭一震:原來秋也能恐怖。入夜,風來了,在窗外一個勁兒地吼著,鬧著,爭論著,像是無數只草原狼從外邊呼嘯而過;於是你有些顫抖地掀開窗簾的一角,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天終於亮了,你走出門去,卻見天若無其事地晴了,平和的像無辜的孩子。

壩上的確是草和樹的世界。平展展的大地連接著起伏平緩的山,山不高,給廣袤的地鑲了一道柔媚而錯落的邊;上帝好像隨手抖開了一張綠色的毯,把山和地一股腦兒地蓋了起來,絨絨的,像是入手綿軟的綠天鵝絨,讓你忍不住想伸手去撫一撫;這張綠色的巨毯幾乎天衣無縫,偶有清冽可人的小水塘,像是點綴在這巨毯上的小水鑽。於是,樹便在這微微泛黃的底色上隨意點染著。也許,有人會告訴你,藍天白雲下的樹最美:葉子黃的樹,黃的明艷、耀眼;葉子紅的樹,紅的嬌艷、沉著,要麼蓋滿了一面山坡,訴說著秋的寥闊和絢爛,要麼星星點點地散落在草甸和路邊,訴說著秋的落寞和闃寂。然而,也許你已經注意到,其實陰天兒裡的樹格外嫵媚、輕盈。可不是嘛,那面坡上的一片樹在略帶霧氣的暝色中,黃色中揉進了幾許淡紅,因而更接近橙色,紅色中洇入了幾分品藍,因而更接近紫,沒有了陽光下的觸目的亮,入眼綿淡清雅,宛如掛下一幅輕薄的、暈染的、絲綢質地的水粉畫,看的你心裡美滋滋的,充溢了柔柔而又澎湃的愛情。

實在該將五彩繽紛的秋比作愛情,明麗、激情、成熟、動人、振奮。在這收獲的季節裡,我們收獲了愛情,愛情也收獲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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